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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仔細看著!看看那些人!他們就是被你們這些神稱做叛徒和妖物的人!”

  他拼命地扭著頭,口中發出痛苦的吼叫,卻半點也掙扎不開。一雙眼更是被施了法術一般,直直地看向前方。只瞥了一眼,頓時覺得全身上下突然給人丟進了冰水中一樣,完全僵硬了住!

  前方是一個很小的鐵窗,他一看就知道是神界專門用來關押犯人的玄鐵,上面還雕刻著特有的咒文,防止他們逃脫。鐵窗里的景象令他遍體生寒,裡面滿滿的全是人!身上穿著血污的衣裳,破爛得幾乎無法遮掩身體。而沒有一個人身體是完好的,皮膚上血跡斑斑,傷痕幾乎可見骨,還有的傷口已經腐爛,爛肉和漆黑的血水將衣服粘在了身上,發出陣陣惡臭。

  每個人都是神情呆滯,目光無神,披頭散髮完全看不出男女。鐵窗里幽暗的火光跳躍著,隱約還可以聽見陣陣悽厲的哀號,似乎是有人正在用刑……每當哀號聲傳出來,鐵窗里的無數人身體便開始顫抖,手腕和腳踝上的鐵索也跟著抖動,發出冰冷的碰撞聲。

  鷹王翼只覺自己仿佛也是給人用鐵索鎖了住,用盡酷刑拷打,全身都是血,痛之入骨。他戰慄著想喝上眼睛,卻怎麼也不能夠。清瓷捏著他的下巴,冷笑道:“你看到那個人了麼?那個有著駝背的老人!他就是因為一百年前與一個不服神界管束的妖相戀,所以被抓來了這裡感化!看到那個瞎了眼睛的女人麼?就是因為她的兒子信仰暗星,而她護著自己的兒子說了幾句叛逆的話語,就給神捉來了這裡感化!你看到了麼?看到了麼?!這些就是你們所謂的感化!還想再看麼?”

  他痛苦地呻吟,只覺仿佛給人又從冰水裡撈了出來放在火上焚燒,再也不能夠承受。

  “別說了……別說了……”他喃喃地念著,聲音破碎,可是那雙眼卻怎麼也沒辦法移開,繼續被迫地看著鐵窗里那些不成人樣的凡人。

  “這就是你們聖潔的神做出來的事情!將人生生折磨,死也不能夠!你還要仰慕麼?你還想逃避麼?你還不承認自己是有欲望的?你還以為神是高高在上拯救世人的麼?!別再做你那些可笑的春秋大夢了!”

  鷹王翼給她逼到了絕境之上,滿眼的淚水,心裡亂成一團,如同冰和火一起來折磨他,忽冷忽熱,快要發瘋。他哭泣著,聲音破碎流離,如同從喉嚨里擠出來一樣。

  “可是……可是我……我是真心的!我是真想做一個拯救世人的神!我……我與他們不一樣!”

  清瓷陡然大笑了起來,聲音慘厲如同鬼哭,“你是不一樣的?你憑什麼以為自己是不一樣的?你做了什麼?你救了誰?你當真以為自己聖潔到哪裡去了?!”

  鷹王翼哽咽著,話也說不出來,只覺得過去的一切都在眼前給揉碎了,撕裂了,崩潰了,焚燒了。洗玉台的歌聲曼舞,楓樹林的煙霞籠罩,那些美景,那些高潔的信仰,全部都和眼前血腥可怕的鐵窗糅合在了一起,紛亂糾纏,攪得他一顆心幾乎要碎開來,痛苦到不能自己。

  “別說了……求求你……”

  他終於可以閉上眼睛,臉色慘白,兩顆淚水從他的眼角飛快地滑落,染濕了他身上曾經引以為傲的神官服。

  清瓷將他摔了開來,他如同破布一般跌爬在地上,身體沉重到幾乎不是自己的,完全動不了。她沒有說話,只攏了攏寬大的袖子,眼睛裡幽然無波,如同兩個漆黑的深淵。她也不看那個爬在地上精神崩潰的鷹王翼,只微微側著頭,似乎正在想什麼。

  沉默了很久很久,鷹王翼才開了口,聲音沙啞還帶著哭音。

  “你……為什麼要找上我?我與你應該曾經並無糾葛才是……為什麼是我?!”

  他嘶吼著,如同受了重傷的狼,悽厲慘越。

  清瓷淡然道:“因為你眼睛裡有最單純的欲望,對強大的力量渴求的欲望。你絲毫不懂得掩飾,卻還要一付自己是高貴的神的模樣。我便幫你一把,你不用太感激我。”

  鷹王翼忽然笑了起來,夾雜著哭聲,分外可怕。

  “好……好!算你狠!我不會原諒你的……永遠也不會……”

  清瓷點了點頭,“那就永遠記得我罷,我叫清瓷,日後你想來報復我,只要我還活著,就隨時恭候。”

  她轉身就走,邊走邊笑,似乎暢快極了,卻又隱約有無邊的痛楚藏在裡面。

  周圍是一片模糊的灰色霧氣,什麼也看不清。空曠的野地里,只有她暢快的笑聲與鷹王翼悽厲的吼聲混雜在一起,那一聲聲的“清瓷!”,如同最憤恨的詛咒,在空中不停的蕩漾飄浮。

  聲音漸漸不可聞,清瓷走了片刻,忽然停了下來。然後輕輕捉起垂在胸前的一綹頭髮,放在手上慢慢把玩。

  半晌,她幽幽地開了口,“你一直在那裡看著,現在我離開了,你還不打算出來麼?”

  話音剛落,她身旁五尺的地方忽然白光一閃,一個穿著白色狐裘的清俊男子面無表情地站在了她身邊,定定地看著她。

  清瓷悠然道:“你也看到了好東西,怎麼?沒有什麼感想麼?”

  玄武冷冷地看著她,好半天,才沉聲道:“我的感想?如果是我,立即就會殺了你!”

  清瓷哼了一聲,回頭瞥了他一眼,柔聲道:“殺了我?我隨時歡迎你來殺我。”

  第六章

  玄武看了她半晌,忽然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他慢慢地走近她,放柔了聲音輕輕說道:“你當真膽大之極,連我也忍不住有些佩服你。我只奇怪,你為什麼不乾脆正大光明的來造反,卻盡找一些小神來欺負,做些背地裡的陰暗舉動?你就算讓那些花開遍了神界卻又如何?腐爛的依舊腐爛,只不過敗壞得更加快一些。你要的,到底是什麼呢?”

  清瓷垂下眼睛,幽幽嘆了一聲,“你何必要明白我的舉動?你自己不也是正在策劃顛覆神界麼?我既不來打擾你,你又為什麼總是纏著我不放?我早已說過了吧?我對你那些偉大光明的計劃一點興趣也沒有,我也從不想找什麼同路人一起干一番所謂的大事業。你問我要什麼?問得好,我也不知道自己要什麼!”

  她伸出手來,手掌瑩白細膩,五根手指纖細可愛,怎麼也無法相信這樣一隻柔美的手,曾將一個神官的手臂生生捏斷,做下那麼多可怕的行為。

  “或許,我只是想證明自己的某個執著的理念,我只想證明,我的這雙手,凡人的手也可以逆天。可能這個就是我想要的吧……”

  她低聲說著,忽然笑了一下,有種稀薄的苦澀藏在裡面,卻掩不去天生的傲然灑脫。

  “也奇怪,我何必與你說這麼多?雖然同心卻不同路,我們總是敵人。你走吧!莫要再和我說什麼顛覆神界的話語,我們永無合作之日的。”

  她轉身要走,卻被玄武一個閃身擋在了她面前。他眼光複雜地盯著她,好半天才沉聲道:“為什麼不願和我一起?要知道你雖然厲害,雖然心思細密,可是凡人總不可能用肉掌顛覆神界的!更何況五曜之中頑固不化之人甚多,你一個女子,當真以為可以做什麼大事情麼?我只是……我只是不忍……看你失敗而已!”

  話語說到後來,已經有些激動,他幾乎要伸出手去將她拉住,卻又頓了頓,強行忍住,目光深沉而熱烈。

  清瓷忽地抬頭看著他,帶著一種微微的嘲諷,定定地看著他驚覺自己的失態,急忙冷下了神色,依舊是一個清俊高雅的神。只是那一瞬間,他自己也不承認自己由神變為一個急切的普通男子,只希望這個女子不要傷害到自己。

  “北方的冰雪之神,一直是冷漠出世,風華絕代的。你今天貿然來到麝香山,難道就是為了阻止我麼?你就不怕,我那些花朵也將你誘惑了去?” 她柔柔地說著,唇邊滿是嫵媚的笑,可眼底卻是譏誚尖酸之極,冷冷地看著他略微狼狽的模樣。

  玄武深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有些惱火,冷道:“莫要說麝香山那點花朵,你便是有本事將那些花種滿印星城,我也不會受你半點影響!你終是把神看得低了!神總是這個世間一切的主宰,公正嚴明,豈會為你那些邪術所惑?!你自以為強大,卻始終離不開我的掌握!如果我不放過你,今天哪裡輪到你在我面前囂張?!神界也終究會是我的,何況你這個小小的凡人女子!”

  清瓷嘻嘻一笑,柔聲道:“玄武大人,我不過說了一句而已,你卻砸給我那麼重的言語,莫非你當真在心虛?情慾之事,你果然很有天分。”

  玄武的臉色頓時鐵青,似乎終於給她惹惱了。他寬大的袖子猛地一展,掌心又閃爍出白雪一般的光芒,點點雪花圍著他的手指繚繞,雖然美麗,卻也可怕。周圍的空氣本就陰冷,隨著他施法放出力量,更是寒冷刺骨了起來。玄武乃為北方的冰雪之神,與司火的熒惑屬於完全相剋的神。一個熾烈強悍,一個冰冷清雅。此刻他動了真手段,眼看著霧氣更加的濃厚,地上的枯糙也飛快地蓋上了一層薄薄的白霜。他整個人看上去就如同冰雪雕塑出來的一般晶瑩,一雙漆黑的眼,幽深莫測,糾纏著無數思緒,終是化成了一股殺氣,凌厲地刺向那個怯生生站在三步之遠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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