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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習玉眯起眼睛,輕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師父就是師父,他叫什麼很重要麼?還有,你到底要我說幾遍?我師父是誰,還輪不到你來管!”

  瞿晶被她一衝,頓時語塞。江湖兒女,狡詐者有之,豪放者有之,守拙者有之,怪誕者亦有之。但他卻是第一次接觸到司馬習玉這種脾氣的人,舉止神態無一不是官家千金的氣度,嬌懶秀雅,可是言行之間卻是霸道且蠻不講理,更奇怪的是,她那種囂張居然理所當然,仿佛人家就該聽她的一樣,而且囂張得十分天真。他實在猜不透她究竟是何方人物。

  “尊師……他可好麼?”瞿晶問了個笨問題,一出口便後悔了。

  果然習玉冷笑一聲,正要出言諷刺,卻聽身後樓梯上傳來端木容慧清冷的聲音。

  “聽說諸位要找端木尋個說法,在下來了。不過,今日方知,原來終南四老之長瞿長老那麼喜歡與年輕女子糾纏!”

  瞿晶臉色陡變,森然抬首,大廳里又安靜下來。人人的目光都注視在那個雪衣公子身上,他緩緩下樓,氣度尊貴,面容清俊,倘若雙眼中的殺氣能夠收斂一些,實是一個翩翩佳公子。他身後跟著鬼鬼祟祟的居生生,她手裡還抓著一臉迷茫的念香,韓豫塵含笑跟在後面。

  一見到習玉,念香和生生兩人立即撲了上去,一個討好一個撒嬌。習玉面上的殺氣立即收斂,如同變臉一樣,露出溫柔天真的笑容。她把短劍收去袖子裡,一手抓念香一手抓生生,往端木身後走去。居生生拍手笑道:“好啦,大人物來啦!我們這些雜魚乖乖躲起來就好!等他解決吧!”

  經過端木容慧身邊,他瞪了她一眼,然而眼底卻並沒有怒氣。居生生對他做了個奇醜的鬼臉,韓豫塵笑道:“生生姑娘快過來吧。一切交給端木兄就好,這些人還不需他花多少時候。”

  說罷,他望向習玉,眼底湧上擔憂的神色,半晌,他輕道:“司馬姑娘,在下有一個同樣的問題要問你。尊師,是不是人稱十步殺一人的胡楊?”

  第十五章

  習玉已經有些不耐煩,皺眉道:“十步殺一人是什麼人啊?師父就是師父,為什麼你們一直在問東問西的?”

  韓豫塵頓了一下,輕道:“十步殺一人,光聽這個名號便明白他曾經有多麼風光了。胡楊成名快,消失得也快,當年他於崩玉山頂被八大教圍殺,只因他向來放蕩不羈,先jian了崇火派崇尚德的獨女,後殺了洛陽李氏十八家,又在江湖上放出話來,說誰能有本事擒得他也罷,若無法擒得,那麼武林也不過是那麼回事。這話當時在江湖上引起巨大風浪,多少名門正派的人派出得力弟子去誅殺,卻沒有一個成功的。後來被八大教聚集,圍堵在崩玉山頂。”

  習玉和居生生聽得眼睛都瞪圓了,完全當聽說書。居生生反手摸了摸習玉的臉,嘆道:“幸好,習玉你還沒成大魔頭啊……你那師父,真是可怕。”

  習玉卻沒說話,腦海里漸漸浮現出師父的模樣。他的脾氣的確很怪,從不對任何人假以辭色,平常總是一襲灰色布袍,端著一個破爛的茶杯坐在雕花欄杆上靜靜看著自己練武。迴廊旁種的楓樹,葉子如火如霞,風一吹過,鮮紅的葉子就會順著他花白的頭髮鬍鬚一點一點蹭落下來。他,只是一個普通而且寡言的老人而已。

  “十步殺一人,他的名號是從崩玉山頂那一戰而得名。八大教中竟然無一人能夠阻得他半步,他一人一把短劍,走一步殺一人,在崩玉山頂苦戰了一天一夜,足足誅殺了三百二十一人。後來有逃出來的人,說他全身上下都被血浸透了,狀若瘋癲。從此武林中人對他又懼又怕,送了他一個十步殺一人的綽號。”

  習玉禁不住神往,在腦海里勾勒那個花甲老人走一步殺一人的姿態。他可能真的是個魔頭,放蕩不羈,不把任何道德規矩放在眼裡。可是,在她眼裡,他只是師父,冷漠的,寡言的,卻又是慈祥的。

  居生生奇道:“習玉,他這樣一個大魔頭,怎麼會成了你師父?你不是……官家的千金麼?”

  習玉取出那把據說叫做吞日的短劍,上下摩挲一番。這把劍,她到今日才知道它的名字。司馬世家,多麼奢華富麗!她從小什麼寶貝沒看過,一把半透明的短劍,在她眼裡也不過是件有趣的小物事。師父把劍送給她的時候,就說過,「習玉,我向來喜歡你的千金習氣,那種目空一切,很是對我胃口。劍就送給你吧,它已經很久沒有嘗過鮮血了,今後我也不希望它有機會嘗到。你明白我的意思。」她一直以為師父不過是府里一個普通的教頭,爹對他也基本沒有注意過。可是誰想他來歷如此可怕。他這樣叱吒風雲的人物,為什麼後半生卻甘願隱退,從此波瀾不起呢?現在回想起來,師父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沉思。他總是端著那個破爛的已經看不到花紋的茶杯,用手指輕柔地摩挲著,那個時候,他的神情會變得柔和一些。

  她不是一個喜歡體貼別人的人,也不會撒嬌賣乖去刻意討好誰。她和師父之間永遠是淡淡的,他教,她學;她練,他看。除此之外,他們幾乎誰也沒有對對方的其他生活領域涉足過一步,互相不關心。

  韓豫塵見她陷入沉思,不由輕聲說道:“司馬姑娘,倘若不想日後在江湖行走麻煩,這把吞日短劍,你還是不要再拿出來比較好。胡楊在江湖人心目中是個類似殺人魔頭的惡人,你作為他的唯一弟子,只怕日後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他頓了頓,似乎也是想起了什麼回憶,眼神變得悠遠而迷茫,“司馬宰相……倘若他知道自己的愛女流落江湖,只怕會很傷心吧……”

  居生生駭然地捂住嘴巴,“宰相……?!”她低聲叫了起來。她知道習玉是官家千金,卻從未想到她居然是當朝司馬宰相的女兒!太震驚了!誰來告訴她這不是真的!那她以前撲的,纏的,蹭的人……原來是宰相的千金?!

  習玉有些冷漠地看著韓豫塵,半晌,才淡道:“你知道的不少!為什麼對我這麼了解?”

  韓豫塵微微一笑,“這也是秘密。我知道的還有更多。司馬宰相一共有兩子一女。長女就是你司馬習玉,從小因為身體孱弱,請了教頭來傳授你武藝。么子是司馬朝柳,今年應該剛滿十四,聽說他從小就是一個讀書的奇才,司馬宰相對他很是器重。”

  他似乎故意把話說了一半,居生生好不耐煩,連聲道:“不是還有一個兒子嗎?怎麼不說了?”

  習玉沉默了一會,才道:“你知道的果然不少,連這個秘密都被你挖掘出來。不錯,我頭上應該還有一個大我十歲的大哥,但卻是小妾所生。這些我也是從下人的零碎謠言中聽來的,那小妾剛生了孩子,我爹便迫於父母壓力娶了當時太尉的女兒,也就是我娘。那小妾聽說是個心高氣傲的人,當晚就帶著初生的孩子離開了司馬府,從此失蹤。我爹花了足足十年的精力去尋找,也沒找著一片衣角。他覺得存活的希望很小,才頹然回府,正式圓房。這些事情,就連我和朝柳也不是很明白,因為爹從來不提,娘也忌諱這事。我倒想問問,你是從什麼地方知道的?”

  這話到後來問得甚是嚴厲,居生生見她有些動怒,再也不敢說話。

  韓豫塵又是一笑,“所謂人言可畏,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一件事情的發生,不可能沒有人知道。倘若要究其源頭,只怕誰也說不清。司馬姑娘還是不要問了。”

  習玉果然沒有再問,她冷冷地看著韓豫塵。其實她最想問的,從他說出要同行的話開始,她就一直想問他:你到底是什麼人?他無論是看人,說事,都一派悠閒,似乎對什麼都瞭若指掌。他對自己的關心也令人詫異。

  韓豫塵,你到底是什麼人呢?

  卻說端木容慧出現之後,大廳里反而沒人說話了。端木世家,在北方何等勢力!端木容慧是三子,名聲卻比他的大哥二哥還要響亮。江湖上人都不需替他取什麼名號,只要說到端木家的老三來了,就足以震懾好些人。

  當下端木容慧緩緩下樓,目光灼灼,掃視一圈,眾人只覺他目光如電,被看上一眼便本能地想退上一步。端木容慧走了三步,停下,冷冷看著身前的瞿晶,半晌才道:“瞿老,終南四老好大的名號,有什麼事要找晚輩,直接通報一聲便是了,何苦要為難我的同伴呢?她們不過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你們這番作為,未免太損名聲。”

  瞿晶本來就心下尷尬,被他這樣一說,面上更過不去,登時沉下臉來,好似籠罩了一層冰霜。

  “端木公子,你人來了,那麼大家也打開天窗說亮話!碧空劍訣的事情,你有什麼要交代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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