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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心緊緊握住她的手,睫毛在微微顫抖。花九千搖頭:“不,我說的是真話。我在乎的那些人,都幸福了,我也放心了。當然,我是很想活下去的,但當這種想法成為負擔的時候,我也只有拋棄它。至少,我會讓自己走的毫不傷心後悔。”

  每個人都有面臨死亡的那一刻,她的不過是提前一些罷了。雖然她到如今仍然沒嘗過幸福的甘甜,但她愛的那些人都幸福,對她已經是莫大的欣慰。花九千一向是個坦然的人,活著的時候要大膽歡笑,死的時候也要坦然無懼。

  門外突然傳來什麼東西碰撞的聲音,安心急忙開門,卻見蘇尋秀手裡捧著一堆寶貝古董,呆呆站在門口,頂上的象牙菸嘴掉下來了他好像也沒覺得。他只是像個傻子一樣看著花九千,臉色比象牙菸嘴還白。

  40.大歡喜(終)

  安心本來還想和花九千多說一會,但見來人是蘇尋秀,便悄悄走開了。她雖然眼盲,感覺卻比常人要敏銳許多,從一次見面就知道,花九千和他之間有一種暗cháo涌動。雖然他們從來不說,但互相心裡一定是明白什麼的。

  花九千隨手用抹布把桌子上的茶葉渣滓擦掉,然後對呆站在門口的蘇尋秀招招手,笑道:“站那裡做什麼,秀秀?進來吧,庫房收拾的如何了?又挖出什麼寶貝?”

  由於書局太亂,寶貝垃圾都堆在一起,蘇尋秀終於看不下去,嚷嚷著要把寶貝整理好放在庫房。貓三鷹六懶得理他,基本上,他們都已經把他當作自己人了,所以隨他折騰書局。這兩天他已經整出許多值錢的古董,每天對著那些寶貝,倒也其樂無窮。

  見花九千若無其事地喚他,蘇尋秀嘴唇動了動,點點頭,倒也毫不猶豫走了進來,把手裡那些寶貝古董一股腦丟在桌子上,嘩啦一下。花九千有些奇怪地看著他在裡面挑挑揀揀,擺弄了半天,終於從最底下抽出一幅發黃的捲軸,小心翼翼地打開。

  “東良狂人的真跡,他生平最喜歡畫美人,最厭惡畫山水。但我卻始終覺得,他的山水畫比美人要好看得多。”蘇尋秀輕輕撫摸著毛糙的畫紙,沒頭沒腦冒出這麼一句話。

  這是東良狂人畫的一幅山水圖,他生平只畫過三幅山水,皆是雲遊四海的時候,見景觸情,興筆畫成。花九千湊上去打量一番,點頭道:“嗯,他的字畫可謂一絕。這幅畫是他在北陀太玄山,登上白首峰的時候畫成的。下面還有他的題字呢。”

  但見滿紙蒼翠雄偉,雲海縹緲,雲海深處似乎還隱約有奇峰凸現,真真假假,如夢如幻。只看著他的畫,便如同自己已經登上了阧峭的白首峰,滿目深黃淺碧,天地浩然,朗朗乾坤,心曠神怡之極。下面兩行狂糙,是他的題詩,然而已經模糊不清,看不真切,甚是可惜。

  蘇尋秀“嗯”了一聲,低聲道:“看風景和住在裡面是不同的感覺。我很早很早以前,就一直想老了以後一定要找個有山有水的好地方,和我的幾十個老婆過神仙生活。她們給我做飯做衣,我可以上山砍柴獵虎殺熊,決不讓她們冷著餓著。每天晚上她們就猜拳,選兩個人來陪我,替我捶腿捏腰,燒好洗腳水。然後會問我第二天想吃什麼,我會回答,我喜歡吃你們。”

  花九千聽得一頭霧水,又是幾十個老婆,又是燒洗腳水的,他的夢想還真不小!不過儘管這樣,她還是很給面子地“哦”了一聲,撐著下巴等他繼續說自己偉大的夢想。

  蘇尋秀卻停了一會,似乎在想什麼,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過了一會,他又道:“我會很寵其中一兩個,然後她們就開始天天爭風吃醋,鬧翻了天。女人就是這樣麻煩。”

  花九千揮揮手,打斷他的話,嘆道:“秀秀,你到底想說什麼?和我抱怨女人都不是好東西?”

  蘇尋秀沒理她,繼續說下去:“所以,老婆絕對不能多,其實一個就很好。我對她一人專心,她也只對我好。我會帶著她住在湖邊,冬天湖水結冰的時候,一起坐在冰上釣魚。晚上就吃魚湯,她會怪我只吃魚肚子,而且魚刺吐得滿地都是。她會罵我懶,會為一點小事跳腳。可是,她卻是全天下最愛我的女人。”

  花九千沒說話,只是輕輕取了一個杯子,重新倒一杯茶。茶水在抖,不甚平穩,灑一點在桌子上。她努力捏緊杯子,讓手指不要抖得那樣厲害,然後一口喝乾微涼的茶水,連茶葉都嚼下去,她卻似乎毫無知覺。

  蘇尋秀還在說:“這是我最想過的日子,雖然我現在還沒老,還想著娶一堆老婆。但,哪怕只有兩年,一年,一天……能實現這個夢想,我都會毫不猶豫,實現這個夢想。”

  花九千怔怔地望著桌面,不知想什麼想得出神,忽然,她動了一下,把杯子放下來,輕笑道:“真是一個好夢想,聽起來很幸福。”

  蘇尋秀慢慢捲起畫軸,隨手丟在桌子上,然後挑眉問她,很有點不耐煩地:“如何?想好了嗎?”

  花九千失笑,故意逗他:“可我捨不得許多小美人,也捨不得那些滾燙的洗腳水。”

  蘇尋秀臉皮子紅也不紅,從鼻孔里哼出來一口氣:“什麼美人比得上小爺我?你這個沒眼光的女人!”

  花九千笑得差點又把杯子打翻,蘇尋秀把手伸到她面前,用眼神示意她趕快識相點。花九千終於把手放上去,緊緊握住,低聲道:“那就多指教了,蘇大爺。”

  蘇尋秀哼哼兩聲,輕輕一拉,把這個魔女先降伏再說。把她輕輕抱在懷裡,就好像抱住了一切美好的閃爍的東西,她曾經下的那些圈套符咒,全部消失。她被自己伏住,又或許是自己被她伏住。但,那已經不重要了。他懵懂了好久好久,此刻終於艱難地摸索到一點點幸福的輪廓。一個時辰就是一輪迴,沒有後悔。

  良久良久,他的已經快化成漿糊的腦袋才突然想起什麼重要的事情,於是推開她,板著臉說道:“快把那該死的七步倒八步倒給我全部解開!不然……哼哼!”

  花九千但笑不語,過了一會,才慢吞吞說道:“你自己偷偷溜出去過好幾次,以為我不知道麼?既然早知道沒了蠱,現在的興師問罪算什麼?”

  蘇尋秀很狡猾地乾脆不說話,在她臉上狠狠捏一把,趁她要呼痛的時候,乾脆使勁用嘴巴封住。啊啊,一個女人太聰明了不是好事,他暗暗想著,改天一定要她改改這毛病。

  鬼八在書局裡留了幾天,便告辭回雙陽鎮,只因羅太真一紙書信寄了過來,只有一句話:「此時不回,更待何時?」師父在催他回去,縱然再捨不得狐七,他也只好收拾行裝,回去完成他的修行。

  臨行前,他似乎想起什麼,特意告誡花九千:“只怕南崎不是久待之地,書局裡有太多惠王顧忌的人,現在不動你們,是給四先生面子。一旦天下盡歸他手,就是斬除眼中釘的時候。不如儘早撤退。”

  師父曾夜觀天相,說西方有星大如斗,冉冉似火,將旁邊一顆血紅小星的光芒蓋下去。據說那是龍氣之相,只怕五年之內真命天子會出現,但由於霸氣過重,恐怕會犯血光之災。如今的情況看來,指的一定是惠王。

  安心那麼久沒回王宮,他一點動靜都沒有,可見四先生在天之崖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可怕的是之前他們竟無一人看出端倪,此人的城府之深,令人駭然。

  花九千點了點頭,輕道:“他要統一南崎,至少還要三四年的時間吧,到時等你學成,一起離開。不然狐七可不願意。”她微微笑了起來。

  鬼八也忍不住嘴角一絲笑意,過了一會,又道:“老闆的事情,狐七都告訴我了,關於你身體裡的蠱,我也知道了。我師父曾說過,蠱師煉蠱的時候,往往喜歡按照故鄉的習慣。你不如去三大夫的故鄉去看看,說不定能有什麼意外收穫。”

  花九千欣喜地拍拍他的肩膀,笑道:“鬼八,你很好。我為狐七開心。謝謝你,我會去試試的。你也保重,好好照顧師父,儘早學成回來。這裡無論什麼時候,都是你的家。”

  兩人說了一會閒話,鬼八突然說道:“老闆,以後不要和天威將軍再有任何接觸。師父說他命中帶煞,骨肉疏離,功高犯主,以後只怕沒有好下場。你們當時去雪山找狐七,恐怕惠王也早一步知道了,所以他才特地去那裡打獵,為的就是見你一面,確定你是蠱師,確定你和他的關係。他對自己身邊的人都這樣懷疑,做他的臣子一定很辛苦,天威將軍看起來又是個固執的人,這兩人以後一定會有衝突,惠王又是心機深沉的人,以後只怕是誅他九族的罪。你務必注意。”

  花九千長嘆一聲:“他沉迷此道,我也沒辦法。算了,不說這事,你走吧,我讓鷹六一路護送,你可以放心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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