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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八的臉皮子居然很詭異地紅了紅,向來坦然的神態也顯得忸怩,好像還有點害羞。狐七大奇,他這種神情是什麼意思?鬼八囁嚅了半天也沒說出點什麼,最後怕狐七纏著不放,乾脆板臉說道:“快點吃!別廢話!馬上時辰就要到了!”

  狐七趕緊把嘴裡的紅豆糕吞下去,抹抹嘴巴就開門。鬼八神色詭異地跟在後面。為什麼會把髮髻盤這樣好呢?他總不能告訴她,他是特地學的吧。因為他很早很早以前,在懂事之後,就有一個夢想,總有一日可以為心愛的女子綰髮畫眉。這當然只是一個很小,甚至有點女人氣的夢想,儘管如此,他也一度以為自己有生之年再也無法實現。

  他在後面看著狐七頭上華美的髮髻,心底還是有點自豪的。他雖然不是學武的料子,卻有一雙巧手。今天狐七的髮髻好像弄太緊了,她一定很痛,下次弄鬆點吧。

  其實這次的筵席沒啥意思,安心席間好像一直在沉吟著什麼,看不出半點喜氣,小丫頭因為鬼八的事情也是淡淡的,對誰都沒好氣,狐七見她倆都沒勁,也不敢大聲說笑。眾人見她們三個都不說話,也都不敢放肆,一頓年夜飯,竟然吃得半點聲音都無,侍女斟酒添菜都是屏住呼吸的,生怕搞什麼差錯。

  狐七縱然胃口再好,在這種氣氛下也味同嚼蠟,一塊肉在碗裡面戳了半天,也不想往嘴巴里送。啊,她好想回屋子!和鬼八兩個人裹著被子點了爐火,盤腿坐在床上吃桔子都比在這裡吃熊掌魚翅快活。

  鬼八見旁邊的小丫頭眼光掃到狐七這裡,忍不住在後面輕輕推她一下,要她別露出百無聊賴的神色。狐七趕緊坐直,笑吟吟地把肉塞進嘴巴,裝出十分美味的樣子。

  忽聽小丫頭拍拍手,叫道:“上糕點!告訴外面的人,可以放焰火了!過年熱鬧熱鬧。”

  狐七一聽有焰火,眼睛登時亮起來。侍女們端上各色糕點,狐七心情大好,一連挑了好幾塊自己喜歡的,正要塞進嘴裡,卻見大殿西角的窗子被人打開,露出外面的雪景,此時風已經漸漸小了,雪卻越下越大。

  狐七本能地裹緊衣服,只怕冷風雪灌進殿內,誰知窗戶雖然打開,殿內卻半絲風也沒有,連金腳燈架上的燭火都沒晃一下。她正納悶,鬼八忽然貼著她耳朵輕道:“窗戶前面放了透明的屏風,那是一整塊透明水晶打磨的。”

  狐七驚訝地瞪圓了眼睛。窗前真的有水晶屏風嗎?惠王竟然奢華到這種地步!須知道即使在西鏡那種富貴之地,也極少有人用得起整幅的水晶屏風。老闆說過,西鏡王宮裡才有兩幅,西鏡的皇帝甚至覺得此物太奢侈,不敢擅用。

  她好像有點明白為什麼南崎始終不如西鏡,倘若君王面對庶民的悲苦沒有一點動容,甚至把自己的享樂建立在他們的貧困交加上,那麼無論多麼富饒的土地也終究會幹涸,多麼穩固的朝政也會崩潰。

  “砰”地一聲,窗前突然竄起一道白光,斜斜地往前掠過去。還沒爆開,緊接著後面又是數道白光,然後一下子膨脹開來,變成五顏六色的火焰花朵。白雪好像都被染成了許多顏色,無數個金色小光點呼嘯飛舞,一波又一波,令人眼花繚亂。

  殿上的氣氛終於鬆懈一點,美麗的焰火讓眾人感到了過年的喜悅,笑聲漸聞,連安心也撐著下巴露出一點笑容。

  紅的紫的黃的綠的……各色焰火在空中綻放。狐七從來沒見過如此盛大的放焰火活動,忍不住拍手歡笑,雪白的臉一會被鍍上淺淺的紫,一會染上嬌艷的紅,她回頭一個勁拉鬼八,嚷嚷著讓他看。

  在鬼八眼裡,她的眼睛比任何焰火都要明亮美麗,趁著眾人都往外看,他突然按住她的肩膀,想悄悄吻她一下。

  東邊殿角的窗戶突然被風吹開,呼嘯的寒風夾雜著冰雹雪團灌進來,燭火全部熄滅,殿內陷入一片黑暗中。眾人紛紛驚叫,搶著去關窗。狐七正要回頭問鬼八冷不冷,孰料一回頭唇上卻一暖,他的嘴唇柔柔貼上來。

  狐七的心臟猛然一停,跟著又是一松,一時竟有手足無措的感覺。殿內黑漆漆亂鬨鬨,沒人在意這兩個少年男女的甜蜜。殿外放焰火的人還懵懂不知,一枚天女散花華麗散開,狐七在那一閃而逝的亮光中慌亂地瞥到鬼八的睫毛,它們在微微顫抖,極度的甜蜜,極致的慌亂羞澀。

  很久很久以後,狐七都沒能忘記這一次的驚鴻一瞥。她全身的情慾,所有的靈竅,都在這一個瞬間被開啟。好像迷霧一下子被吹散,終於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鬼八緊緊握著她的手,兩人的手心都是汗。狐七突然伸手抱住他,兩人熱烈地吻在一起,在燭火被重新點燃之前,誰也不想分開。

  然而,燭火總有重新點燃的時候,所有人都沒發現他們倆的臉通紅,誰也不敢看對方一眼,所以更不可能有人知道,他們的手一直緊緊握著,手指相互交纏在一起,放在案下,說著說不出口的情話。

  焰火接近尾聲的時候,小丫頭又拍了拍手,高叫:“奏樂!舞蹈!”

  話音剛落,琵琶便流水般地響起來,緊接著是皮鼓,搖鈴,古琴,竹笛,諸般音色cháo水似的一層一層加上來,越加越高,卻絲毫不亂,玲瓏有致,一時間整個大殿似乎都要被這歡快又激烈的曲調所震撼。安心換了個姿勢,好像終於被打動,凝神去聽。

  琵琶終於從高處砸下來,置地有聲,帶著誘惑的危險的味道,似乎有什麼物事在悄然接近一般。然後兩排白衣伶人從柱子後面魚貫而出,白綢亂舞,極盡纏綿妖嬈之能事。待得曲調降了下來,便齊聲開口唱歌,一個個舞有天魔之態,曲有裂天之音。

  這種精彩的舞蹈,就是在皇城正宗皇宮都很少能見到,不只小丫頭看得入神,連眼盲的安心都凝神仔細聽。

  伶人手裡的白綢忽然拋上天空,如同無數條白龍同時升天,同時兩旁的宮女從花籃中奮力揮灑花瓣,紅紅白白,如雪片一般,煞是好看。小丫頭動了動,看上去是想拍手叫好,然而安心卻先動了!

  她手腕一翻,指尖一搓,將原本在手裡把玩的黑色珍珠飛快彈出。只聽“卒”地一聲,珍珠直直朝站在第二排的一個白衣伶人臉上砸去。眾人均沒想到如此變故,眼看那女子就要被砸得頭破血流,誰知她腰身忽然一扭,手中白綢一卷,竟然輕輕巧巧地接住了珍珠,跟著便是輕輕一笑,笑聲蘇軟,嫵媚入骨。

  狐七乍一聽這聲音,簡直像晴天突然劈下一個巨雷,她整個人都劇烈振盪了一下,跟著是本能地跳起來,指著那女子啊啊大叫,卻是激動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小丫頭反應更快,拍案而起,紅色的裙角微微一閃,如同一道疾she的紅光,朝那女子衝去。她個子小,動作更是靈活,手腕一折,從袖子裡抓出匕首,反手就she了出去!匕首she出她更是不退,雙足一點,五指如抓,朝那女子臉上抓來。

  那女子竟然不動,只是笑吟吟地看著她。她身後忽然竄出兩道人影,一左一右,一人揚手抓住匕首,一人攔在小丫頭前面,眼看小丫頭就要一頭撞進他懷裡!誰知她竟中途變招,右足在地上一點,斜斜地掠過那人,手臂暴長,還是朝那女子抓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柱子後面突然又冒出一個人,出手如電,一把抓住小丫頭的兩隻手腕,毫不客氣地把她凌空提起,然後沒好氣地說道:“這小孩是哪家的?好兇!”

  小丫頭想不到在這當口會被人制住,當下死命掙扎,也不知在那人身上踹了多少下,那人卻不痛不癢。她無論用多少力氣都掙扎不開,心裡也忍不住驚駭,這人的力氣好大,動作好快,想來自己竟與他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

  她此刻如同一隻小猴子,被人抓著手腕凌空提著,當著大殿內這麼多人的面,她恨不得找個地fèng鑽進去,一時羞憤交加,恨恨叫道:“放開我!你這yín賊!快放手!”

  那人卻只是笑,很可惡地說道:“偏不放,小爺看上你這棵嫩糙了,你又待如何?”

  這一連串的事故,說起來長,其實都是在一瞬間就完成了,以致於殿內眾人都沒反應過來,只是呆呆看著。半晌,才有人突然回神,發現小丫頭被一個陌生男子制住了,紛紛大叫起來,叫救命的叫救命,逃跑的逃跑,只有極少的幾個忠心之人護在安心前面,然而也是面如土色。

  狐七終於清楚地叫了出來:“老闆!貓三!鷹六!你們來了!”喊著她就飛快跑過去,身後鬼八急叫一聲:“別動!”然而還是遲了,安心袖子裡突然放出一串白綢,把她從頭到腳纏個結實,然後猛然一提,狐七如同騰雲駕霧一般飛了起來,眼看就要再次被她擒住。

  花九千哪裡容她第二次在自己眼前把狐七抓走,她本來就是扮做伶人趁殿內燭火被吹熄之時混進來的,伶人的衣服袖子極長,當下她也一拋而出,簌簌數聲,也把狐七裹了個結實,使勁往回拉。可憐的狐七被裹得如同一隻大蠶繭,吊在空中動彈不得,身上的絲綢越裹越緊,她痛苦地叫道:“別拉別拉!會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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