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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姑娘高叫一聲:“姑娘小心!”

  話音剛落,卻見花九千袖子裡噴出的淺藍色煙霧飛快將安心罩住,那小姑娘臉色登時煞白,哆嗦著嘴唇,一根手指指著花九千,似乎還想叫嚷什麼。

  花九千冷道:“給老娘閉嘴!死丫頭!”

  她身形一晃,早已繞到床邊,一手伸出眼看就要把狐七整個人提起來。誰知那小丫頭居然不怕死地又叫了起來:“快來人吶!有賊人來強奪要犯了!”

  花九千大怒,忽聽窗外傳來“卒”地一聲,寒光乍閃,一根纖細的銀針透窗而入,直刺向那小丫頭。是貓三!花九千心中一寬,指尖觸到狐七的領口,正要將她一提而起,誰知身後風聲忽動,她立即回頭,卻見方才被自己迷藥放倒的黑衣人微微一動,那根銀針被她輕輕巧巧夾在指間。

  花九千心中一動,雙手在床沿一撐,右足就勢踢出,足尖直點那人胸口要穴。安心手腕微轉,五指擦過她腳底,一把握住她的足踝。花九千腰身用力一扭,左足跟上,在她面門之上虛晃一招。這一下可說是突然之極,若是尋常人想必也避不開。安心卻如同熟門熟路一般,飛快甩開她的腳踝,微微轉一個圈,右足跟著踢上,正中花九千的腳心。

  那一瞬間,兩個人都僵在那裡。花九千仿佛見到什麼妖魔鬼怪一般,死死瞪著安心隱藏在斗篷後面的臉。半晌,她忽然低聲道:“這一招同心式……你居然還沒忘……小八……”

  原來,花九千見她捻銀針的動作眼熟,下意識就使出了這一招同心式。這是當年她和八姑娘拜在大師父門下學藝的時候,兩人一起想出的招數。要說攻擊力幾乎沒有,只是動作迅速瀟灑很是漂亮,當年兩個小丫頭是覺得好玩才天天練習,最後練到配合得天衣無fèng。此刻兩人的雙足抵在一起,足心相貼,所以取名同心式。

  這樣的場景,讓花九千恍然以為回到了少女時期。她眼怔怔看著安心,目光中又是驚訝又是駭然,還夾雜了一點喜悅,一點防備。等了半日,卻不見安心說話,花九千忽然放下左足,一手抓向安心的面門,說道:“好好的遮什麼臉!讓我看看你!”

  安心卻迅速後退,讓過她的手。花九千急道:“小八!你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難道你也是為惠王做事的人?!你要來抓狐七?!你難道不知道她是……!”

  話未說完,卻見安心緩緩解開斗篷。花九千駭然抽了一口氣,不可思議地看著她蒼白的臉,看著她緊閉的雙眸。她只覺不真實,好像眼前這個蒼白清秀的女子不是真人,與她記憶里的八姑娘簡直是天壤之別。小八的臉上應該是永遠掛著溫柔笑容的,總是笑吟吟地看著胡鬧的自己,等大師父責罰的時候就會和她一起請罪,兩個人一起餓肚子,在冷風裡面互相說笑話,兩個人一起笑得前俯後仰,把飢餓的感覺遠遠拋到腦後。

  即使後來她們鬧翻了,小八也從來不曾擁有過這種冰冷的神情。她現在看上去簡直像是木頭雕刻出來的人偶,沒有一點表情,眉頭和嘴角一點波動都無。

  花九千突然如同被針扎了一般,幾乎要跳起來,猛然用手指向安心,駭然地,低聲地說道:“你……你的眼睛和嘴巴……難道……是大師父……?”

  安心沒有說話,她身邊的小丫頭忽然面露猙獰之色,厲聲道:“姑娘!你在發什麼呆?!難道由著這個叛徒誣衊你的師尊麼?!”

  安心緩緩點了點頭,雙手忽然抬起,寬大的袖子遮住面容,手指翹起,拈了一個古怪的式。花九千乍見她搭這個式,面上神情登時變得凝重。她後退一步,十指跟著交纏在一起,也拈了一個古怪的式。她死死看著遮住面容的安心,沉聲道:“你果然……成了惠王的走狗!要抓狐七也是你的意思吧?!”

  安心手指一彈,半空中陡然發出古怪的聲響,依稀像是有人在亂彈琵琶。花九千臉色巨變,似乎是被那種聲音激得心神震盪。她撫住心口,袖子一甩,重新穩住身體。她緊緊盯著安心,輕聲道:“你是想在這個時候和我分出勝負?……也罷,七年前,你我沒得到的結果,今日來解決也不錯!”

  安心緩緩放下袖子,她面上的神情也開始凝重。須知真正的蠱師相鬥根本沒有什麼打鬥,都是互相放出蠱蟲,誰厲害立時可分出高下,在這裡,打鬥根本派不上用場,純粹是技術的比拼。

  這兩人明明是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卻分明能讓人感到劍拔弩張的氣勢。漸漸地,安心蒼白的臉上出了細細一層汗,她咬了咬唇,露出一點孩子氣的樣子。她身邊的小丫頭一臉擔心地看著她,生怕她落敗。花九千目中漸漸露出奇異的色彩,乍一看竟仿佛五彩斑斕,煙波浩渺。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紅唇微微撅起,好像是隨便吐氣,安心的臉色卻突然慘白,身邊的小丫頭失聲叫起來!

  “老闆!”窗外同時響起貓三的叫嚷聲,跟著窗戶被人一腳踹開,貓三在外面叫道:“要我幫忙麼?”

  花九千面色微微一綠,急道:“不要進來!給老娘滾!”

  貓三急忙要關窗戶,然而還是遲了。安心忽然雙手一揚,貓三隻來的及看到一股綠色的東西往自己臉上砸來,鼻前猛然一香。他心知不好,自己絕對不是這女子的對手,當下狠命往後仰,幾乎往後翻了幾十個跟頭,然而停下來之後還是一陣頭昏眼花,手腳隱約有點無力。花九千曾在他身體裡面種下天天笑的蠱,普通的蠱師只要想對他下惡意的蠱,天天笑都會反彈回去,施術者反倒中了天天笑,使勁的笑,若沒解藥便一直笑到死。他仗著身體裡的奇異蠱蟲,對其他蠱師從來都不在乎,誰知這次卻吃了癟。那女子的蠱好像與其他人的都不同。他猛喘幾口氣,用力搖頭,試圖把腦子裡面眩暈的感覺甩走,然而沒用。

  貓三捂住口鼻,眯著眼睛往屋子裡面看,想看看這人到底長什麼樣。誰知卻看到一個年輕女子,與老闆差不多大,臉色卻極蒼白,雙眼緊緊閉著,面容清秀有餘艷麗不足,說白了就是平淡,看一眼便會忘記的類型。但她身材瘦弱,氣質獨特,倒讓人有一種單薄如紙的柔弱味道。雖然貓三很明白人不可貌相,越是厲害的蠱師反而越是不起眼,還是忍不住小小吃驚了一下。原來她竟然這樣年輕!而且似乎和老闆有什麼淵源?

  花九千見安心攻擊貓三,不由大急,一個箭步上前便要阻止。安心反手就是一掌,好像她身後也有眼睛似的。花九千注意力都在貓三身上,待反應過來,她的掌風早已劈到。“砰”地一下,花九千捂住自己的小腹,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安心知道她的要害在這裡!她真的要殺自己?

  她心中好像被什麼東西狠狠絞了一下,好容易疼痛過去要緩一口氣,跟著又是一下。七年前八姑娘溫柔的笑臉還在眼前,最後一次手牽手去後山的林子裡散步,她低聲說起自己的家事,自己無言的安慰。然而,所有的事情突然都變了,天翻地覆。為了什麼呢?

  花九千急退,從袖子裡撒下一包迷香,轉身就要逃。煙霧中,安心好像也退了一步,雙手捏成了拳頭,緊緊地。那個小丫頭忽然尖聲叫道:“姑娘!不能讓她逃!她是叛徒!”

  花九千連憤怒都想不到了。她駭然地回瞪那小丫頭,她正極憤恨地反瞪著自己。她原以為這只是八姑娘身邊隨便服侍的丫鬟,但……她看起來似乎什麼都知道!

  她是誰?她是誰?花九千在極度的痛楚和茫然中拼命想著,大腿內側忽然一熱,有什麼東西汩汩滑下,她臉色越發蒼白。看起來那一掌是觸動了一直被封印的傷口,她的裙子很快被染濕。

  安心垂著腦袋,站在那裡似乎不想動,小丫頭氣極敗壞地吼了起來:“你到底動不動?!不明白我的話麼?!殺了她!”

  話音一落,安心身形便是急動,花九千勉強避開她的掌風,心中卻突然一寬。她沒用蠱術了!如果單比拳腳,她目前還不會輸。她單手格開安心的胳膊,五指變爪,狠狠朝她臉上抓去,勢必要把她逼開。

  安心竟然不動!花九千也愣住了,眼看著自己的五指抓過她蒼白的左頰,她臉上登時多了四道血痕,鮮血一下子就涌了上來。花九千怔怔看著安心沒有表情的臉,下一個瞬間,她忽然咬了咬唇。這是八姑娘以前的習慣性動作,雖然她平時很穩重溫和,但也有孩子氣的時候,每次咬嘴唇自己就會笑她,說她一世大人,難得小人。

  當下她愣在那裡,有點茫然。一直到鼻子前面嗅到一股似甜非甜,似嗆非嗆的香味時,她的心才猛然一落,從夢境回到現實。

  安心手指間多了一朵金色的花,從花瓣到花蕊都是純粹的金色,乍一看就像用黃金打造出來的一般。但它卻是柔軟的,金色單薄的花瓣隨著夜風緩緩拂動,一股股香甜的微嗆的味道就是從它的花瓣中散發出來的。她在緩緩轉動這朵花,由於花瓣上有細細的黑色紋路,她越轉越快,便漸漸形成一付古怪的圖案,好像人的眼睛,眼睛還在一眨一眨,似悲似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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