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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任何事情都給我打電話,我晚點兒再來看你。”

  “不用了,姐,這段時間你天天在醫院陪我,也該好好回家陪陪我外甥女了。”何蔓做了個鬼臉兒,“你看,我精神著呢,醫生都說了,我可以自己一個人,沒問題的!”

  其實,何蔓只是不想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

  她覺得,現在的自己就像是大庭廣眾下月經血沾在了白裙子上,又可憐又好笑,自己卻不知道。

  她需要一點兒獨處的時間,來回答這個陌生的世界拋給她的空白問卷。

  原本亂七八糟的房間已被整理得井井有條。何蔓用了一夜時間把紙箱一一打開,嘗試找回些過往的記憶,卻找不到任何與謝宇有關的東西。

  幾本相簿都空蕩蕩的,沒剩下幾張照片。

  看來很多照片都被抽出來丟掉了。何蔓想。

  這次分手,想必雙方姿態都很難看。他們平時就喜歡嬉鬧拌嘴,也大吵過,也揚言要分手過。但是一切都無損親密。

  真的分開會是什麼樣子,何蔓沒辦法想像。

  哪個熱戀中的人會去想像分手?

  可她就是那個熱戀中的人。

  何蔓忽然覺得心口一陣煩悶,放下相冊,坐到梳妝檯前,端詳鏡中的自己。

  眼角有了小細紋。

  何蔓在內心尖叫起來,臉上依舊保持著呆愣的樣子。

  再來一百個醫生對她義正詞嚴地飆醫學術語,也不及這一道細紋來得震撼。除謝宇外,何蔓終於找到了第二個讓她想要崩潰大哭的理由。

  憑什麼還沒年輕就老了?!

  何蔓在內心裡已經對這五年中的自己開始有種憤恨的情緒了。

  因為不記得,所以連自己也成了陌生的敵人——這個敵人蒼老了她的容顏,離散了她的愛人。

  然後扔給她一個爛攤子,強迫她接盤。

  何蔓憤恨地拉開抽屜,開始往臉上抹保養品,仔細一看手中的小瓶子,心中的恨意倒是略有減輕。

  都是很貴的護膚品,曾經的她內心長糙卻不捨得買的大品牌。

  何蔓在這種矛盾的情緒中完成了塗抹和拍臉的工序,順便把桌下的抽屜一個個拉開,想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

  第一個抽屜里,裝的是一些信件文件類的東西。何蔓關上,打開第二個抽屜。

  第二個抽屜放著何蔓的一些小首飾。就在她準備關上時,在抽屜角落發現一個藍色的絨布袋。

  “這是什麼?”

  她伸手拿起絨布袋,一枚鑽戒從袋中掉出來,落在梳妝檯上。

  鑽戒折she著梳妝檯的燈光,直刺進何蔓的眼底,把她的心都給刺痛了。

  這是謝宇當年向她求婚時的鑽戒。

  何蔓向來亂放東西,丟三落四,以前兩人同住時,一直都是謝宇更居家也更細緻一些。此刻,看著被自己好好保存起來的鑽戒,何蔓剎那間明白,不管五年中的自己和謝宇的婚姻有多麼不開心,她內心深處肯定還是在意這段婚姻的。

  “那五年中的何蔓”一定還愛著謝宇。

  何蔓輕輕地把戒指再度戴在自己的手指上,這一次,她真的找到了一點點熟悉感,還有一種安全感,從指尖傳到了心裡,暖暖的。

  何蔓站起身,環視著這個冷冰冰又陌生無比的“家”。

  她不要待在這裡,另一個何蔓也肯定不願意待在這裡。

  她要回家,回到她和謝宇真正的家。

  第四章 月亮代表誰的心

  謝宇一邊回憶,一邊忍不住想笑。再看看此刻靜靜躺著的何蔓,他不禁想要將眼前的畫面切分成兩半,一邊是五年前蜜月旅行時的何蔓,一邊是此時的何蔓,然後好好問一問自己,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切分成了過去和現在,也切分了他們兩個人。

  又是一個加班的日子。謝宇抬起手腕看表,時針又走過了十二點。

  GG人的生活就像灰姑娘,通常是過了十二點才開始精彩。

  不過對謝宇而言,這個世界早就沒有了什麼精彩不精彩,只有習慣不習慣。

  比如在看到Lily的頭像和名字出現在手機屏幕上的時候,就是不習慣。

  “還在加班嗎?”Lily習慣在講話的時候尾音上挑,綿綿密密的甜,像聲訊台的客服小姐一樣,比親人還親切,卻透著一股陌生。

  當然,也許只是謝宇單方面的陌生。

  “快搞定了。一會兒就走。”

  “哇,才十二點哪,連我都覺得早。”

  “那恭喜你了,你已經做好了從事我們這個行業的心理準備。”

  Lily在電話那邊笑得特別開心。至少聽上去是這樣的。反正平時謝宇這樣講話,何蔓是不會笑的,久而久之謝宇也覺得自己說話一點兒都不幽默。現在聽到Lily每天這樣笑,他反倒感到詫異了。

  人的幽默感是相對的吧,熱戀中的情侶連最無趣的笑話都能頭碰頭笑半天。他和何蔓兩個人是怎麼回事,彼此都心知肚明,笑點越高越寡情。

  “怎麼還不睡,不困嗎?”

  “困呀,”Lily尾音嗲嗲的,“但是想陪你。”

  “你怎麼陪我?你又不能陪我加班。”

  “看全世界都睡著了,是不是很寂寞?這時候呀,你只要一想到,遠處還有一個人亮著燈在等你,會不會很開心?”

  謝宇終於明白sweetheart(甜心)這個詞的來歷了。有些姑娘是可以嗲到人心裡去的,雖然實際上她什麼都做不了,但大家都是都市成年人,本來也不需要別人真的做到什麼。

  一兩句甜言蜜語就夠了。

  可能他們就是因為少了這一兩句甜言蜜語。每天少一句,每天少一句,然後感情死無葬身之地。

  謝宇想到的“他們”當然是自己和何蔓。

  有了新歡再對比舊愛是不厚道的。可是說這話的人哪裡知道,但凡做得到,誰願意再不停地想起舊愛?

  “困了就要睡覺哦,睡不夠可是會老的。”

  謝宇在電話里這麼講道,語氣是輕快的,關切得有點兒不像他,刻意製造出一種熱戀甜蜜的感覺,好像是在為自己剛剛想到何蔓而向Lily表示歉意。

  這也算是他為這段新戀情付出的努力。

  謝宇掛斷電話,還在發呆,忽然聽見旁邊傳來“咣當”一聲。

  他回頭一看,“四眼仔”面朝下砸在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鍵盤上。

  “活著?”

  四眼仔頭也不抬,悶悶地答道:“活著。”

  謝宇失笑。四眼仔是他這兩年招進來的得力手下,自從大學畢業後就一直跟著自己。謝宇眼看著他一步步從實習生晉升到客戶經理,也眼睜睜地看著他的髮際線向逃兵一樣慢慢地、慢慢地後撤。

  “東西還差多少?寫不完就明天吧。昨天剛看到新聞,一個在一家4AGG公司做策劃的,勞累過度猝死了。”

  “能死了還好呢。”四眼仔就保持著面朝下的姿勢,語氣半死不活。

  謝宇走到四眼仔的工位,拉過椅子坐到他旁邊,蹺起二郎腿,一邊玩兒手機一邊和他閒聊。

  “怎麼,又有人生困惑了?”

  “老大,咱們那些甲方客戶是不是在招聘員工的時候有個統一要求?”

  “什麼?本科學歷?”謝宇引他講下去。

  “不長腦子。”

  謝宇失笑。四眼仔的工作壓力很大,如果說謝宇作為部門總監面對的更多是統籌壓力、夾層負擔,那對於四眼仔這種每天拿著策劃案直接和客戶人員對接的小嘍囉來說,壓力更多來自甲方客戶的龜毛要求和混亂標準。

  “在這行混了四年,我算是活明白了。”四眼仔繼續悠悠地說。

  “哦,明白什麼?”謝宇忍笑。

  “咱們所有客戶對GG和公關方案的要求,總結起來就是一副對聯。”

  四眼仔說到這裡,忽然整個人從座位上彈了起來,雙眼透過厚厚的啤酒瓶底看著遠方。

  “上聯是,高端大氣國際化;下聯是,時尚抓人有個性。”

  謝宇適時補上一刀:“橫批:眼前一亮!”

  兩個人一起笑起來,謝宇抓起四眼仔工位上亂糟糟的一沓材料敲在他頭上。

  “不過啊,我們都覺得,甲方再變態,也沒有何蔓姐變態。”

  四眼仔一開始只是單純地以提到隔壁部門嚴苛總監的心態隨口一說,轉眼就看到了謝宇停滯在臉上的笑容。

  兩個人都沉默了一下,很快謝宇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又把材料甩回四眼仔的桌上。

  “把你這桌子收拾乾淨。工位太亂很影響工作效率,找什麼都找不到,心情也不會好。”

  “老大,這你就不懂了,我這是亂中有序。”

  “沒看出來你哪裡有序了。還有,公司給你辦的健身卡,你去過沒有?每天坐在這裡不動,下班就吃夜宵,早晚有你受的。”

  謝宇站起身,把椅子一推,拍了拍四眼仔的後背。

  謝宇又工作了一個小時才把工作收尾,離開辦公室,回復了Lily的最後一條簡訊。

  每一天,Lily掛斷晚安電話之後,還會再來一輪簡訊問候。

  一般沒聊幾句,謝宇就會催促她去睡覺,她會回復“好的⊙﹏⊙b”。一開始謝宇以為這就算結束了,可是還沒過三分鐘,她就會又發來一條,控訴他不回簡訊的惡劣行為。

  “怎麼不回?”

  “你不是去睡了嗎?”

  “怎麼可能睡得著。你哄我睡。”

  “好好好,我哄你。現在可以去睡了吧?”謝宇無奈。

  “好吧。那這次我睡去啦!^_^”

  謝宇吃一塹長一智,在這條之後,又回復了一個笑臉符號作為結束語。

  沒想到,Lily也發了一個笑臉符號回來。

  女人到底想怎樣啊?

  謝宇把車停到車位,然後從後備廂拿出一罐啤酒。拉拉環的聲音使地下停車場顯得更加空曠孤寂。

  謝宇喝酒很快,走在回家的林蔭道上,自家的小房子還沒影呢,一罐啤酒就已經見了底。

  他已經很節制了,每天一罐啤酒,連頭暈的感覺都不會有,只會令人微微有點兒開心的感覺。誰不希望睡著的時候是快樂的?

  最開始的時候,他和何蔓剛到這個城市,兩個人都很窮,房子租得離市中心很遠,也沒有私家車。兩個人坐末班地鐵到終點,在路邊小店買三罐啤酒,謝宇兩罐,何蔓一罐,慢慢喝著走回家,一路笑得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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