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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紙堆里,不一會兒就傳來慕流年壓抑的喘息聲,和窸窸窣窣的寬衣解帶聲……

  許久許久,慕流年發出一聲吶喊,“方清池,你是故意的吧,我剛剛整理好……”

  方清池無辜地看他,心裡卻笑,當然是故意的。

  雲散雨收,兩個人相擁著,躺在舊書堆里,也覺別有一番風味。

  “清池……”

  “嗯?”

  “你為何不問我,這麼久,我都沒提去看少白?”

  方清池將他摟得近了些,鼻尖蹭了蹭他的面頰,“我不問,是因為我知道……少白在你面前從來都是陽光的,愉悅的,你怕看到另一個極致的他,你受不了……”

  “這是一部分原因,還有……”慕流年偏過頭,“我覺得對不起他……沒有他,我恐怕早已死在流放的路上,沒有他,我也不會認識你,可以說,我的一切我的所有皆是他所給予……”

  “清池”,慕流年定定地望著他,眼神里有種從未有過的懇切,“去找慕清灃吧,算我報答少白的恩情,最後替他再盡一份力……”

  眼淚從眼角滑下來,慕流年哭了。

  方清池幫他擦了淚,這些天,他也在為此事鬱郁難安。

  當初顧少白的離去,是心知必死,如今,他還活著。他不讓所有的人跟慕清灃透露一丁點兒關於他的消息,是生是死,都不要他知道,鐵了心要做背叛感情的人,就是要斷掉慕清灃的念想。

  用生命固守的愛情,這是顧少白的驕傲!

  但這驕傲,要搭建在慕清灃碎成齏粉的心塵上,就一定對麼?

  方清池不那樣認為,或許顧少白不是江湖人,所以,不會像方清池與季翦塵一般,活得快意灑脫,恨得轟轟烈烈,他心思太重顧慮也太多,他所想給予的,就是慕清灃想要的麼,誰都沒有權利替對方做決定。

  既然兩敗俱傷,為何不捨命一搏?

  梨花如雪,片片飛舞。

  紛飛的花瓣雪,多像那一年。

  憐我青衣少年,荒唐醉流煙。

  那年那月,繁華若夢,誰與弄琴,唇邊笑畔。

  慕清灃靠坐在梨花樹下,一壺酒,一張琴,仿若看到那雙比琉璃更清澈的眼睛,碎光流靨,似訴萬語千言。

  病癒不久,靈憫就離開了,他收雅黔之子為徒,取名沐憫,把她們母子都帶去了南疆。

  靈憫走的時候,大年剛過,冰雪未消,慕清灃挽留他春暖再行。

  靈憫卻說,沐憫聰穎,好好教導,定會趕得上師兄,他的時間大概所剩不多,怎麼著也得教出個勝過他的大巫祝,要不然,再見面時,師兄一定會數落個不停!

  慕清灃一直將他送到城外很遠很遠,他固執得不肯停下腳步,靈憫笑問是不是要把他們送回南疆去。

  然後,又問,“為何不繼續找顧少白,無人不怕死,如果你還喜歡他,為何不再努把力。”

  慕清灃望著紅艷如血的朝陽,正從地平線上升起,感覺心裡那道似乎凝固了鮮血的傷口又綻裂開來,痛到不能呼吸。

  靈憫對人對己看得通透,也從不留餘地,他字字刀鋒,臨走還要削他一削,“其實,你不想去尋他,是在逼自己相信,他,還活著……”

  靈憫看著慕清灃的臉一寸一寸灰敗,一分一分蒼白,卻依然不肯停下,執意用刀鋒入骨的疼痛,讓他清醒,“其實,你後來也明白了,顧少白不是為了解藥就肯放棄你的人,他的倔強不允許他這樣做,他的離開只是因為,他要用死來堅守你們的愛,卻又不願讓你知道,他已不在了……”

  慕清灃的唇越抿越緊,眼神中流露出企求,他在懇求他不要說下去。

  靈憫搖搖頭,“他的目的達到了,你一直在欺騙自己,他還活著,只是背叛了你,所以,不去找皇帝求證,一切按照自己的想像,扮演一個感情失意的人,活成了行屍走肉……醒醒吧,王爺,或許,少白,他真的不在了……”

  “無論他是生,還是死,都希望你好好地活著,這大概是他唯一的願望,所以,你該好好想一想,該怎樣渡過以後的日子,或者立於朝堂,或者退隱封地,無論哪種選擇,都請不要這樣半死不活下去了……”

  青色的小馬車,越走越遠,直直走入朝陽升起的地平線。

  沐憫,多好的名字,就像靈憫與沐止,只要有希望,以何種方式,都可以在一起。

  靈憫一直在尋覓,從沒有放棄過,他堅信,一定有與沐止重逢的那一天,不論活著,還是死去,總會再相遇。

  慕清灃調轉馬頭的那一刻,他決定,就在明天,進宮去。

  也像靈憫,找個答案,然後,等下去。

  即使,少白不在了,也不能讓他冷冷清清的,無人相守。

  周遠正等在門口,接過韁繩,告訴他方清池來訪。

  自打那日慕清灃瘋了一般衝進柳枝巷之後,已近半年。乍然聽聞方清池來了,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慕清灃來不及換衣服,直接進了花廳。

  方清池正喝茶,看他進門,起身欲行禮,卻被慕清灃所阻。

  方清池重新落座,慕清灃望了他一會兒,不知該如何寒暄。只覺與他之間,除了顧少白再無話題,然而,顧少白,卻如是胸口剜掉的那粒硃砂痣,再提,除了疼,還是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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