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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西洲問候了他的身體後,便開門見山地說:“您真的把阮阮趕走了?”

  面對這樣的質問,阮榮升沒有生氣,平靜地反問:“你相信我會這麼做?”

  傅西洲沉默。

  片刻,他又問:“您知道她在哪裡嗎?”

  阮榮升挑眉:“你不是說過,不會放棄她嗎,為什麼你自己妻子的下落,還要來問我?”

  “我去法國出差了很久,才回來,剛知道這件事。”他忽然對著阮榮升微微躬身,道:“您知道的,她很在乎您,我懇求您,不要拋棄她。”

  阮榮升望著他的舉動,內心忍不住微微震動。

  傅西洲離開時,他忽然叫住他。

  “你去找她那個朋友風菱,那丫頭應該在她那裡。”他頓了頓,嘆息般地說:“那丫頭啊,白養了這麼多年,不相信我呢……”

  傅西洲走出病房,輕輕呼一口氣,他放下心來。

  他知道,阮阮不會失去外公。

  忽然又對她生氣,發生這麼大的事情,她竟然沒有聯繫他!她是真的鐵了心要把他隔離在她的世界之外了,是嗎?

  可是阮阮,我不答應!

  當傅西洲焦急找她時,阮阮正跟風菱走在月色下的暮河邊。

  秋天的夜,涼風漸起。阮阮挽著風菱的手,沿著河堤慢慢散步。正是月中,夜空中月色瑩瑩,清冷光輝灑在水面。

  她們明天的飛機離開,今天特意回暮雲古鎮看望風媽媽。

  她們說著話,不知不覺就走到了石拱橋附近,阮阮遙遙望著月色下的石橋,此刻夜深,鮮有車輛通行。她恍惚又看到了那年的夏天,她從水底將他救起。

  “既然你不記得自己叫什麼名字,我幫你取一個好不好?嗯,十二,就叫十二。”

  十二,拾愛。

  七月十二,她撿回了他,也丟失了自己一顆心。

  一切的一切,都是從那個夏天開始。

  相遇,不告而別,念念不忘,再重逢。她的執念,苦追。她如願以償,嫁給他為妻。自此,她簡單純粹的世界被打破,走進他複雜的世界裡。紛紛擾擾的人,那些算計、陰謀、殘忍、嗜血、別有用心,那些傷害。

  “軟軟,你後悔當年救下他嗎?”風菱忽然輕輕問。

  阮阮沒有絲毫猶豫地搖頭:“不,從不。”

  風菱摸了摸她的臉,說:“軟軟,你知道嗎,我最欣賞最喜歡你的,就是你這一點。”

  人生一場,無愧於心,從不後悔。

  簡單幾個字,卻極少有人能真正做到。

  回到家,風菱發現有好幾個傅西洲的未接來電,她將手機遞給阮阮,然後走出房間。

  阮阮握著手機發了許久呆,最終,她沒有回撥過去。

  第二天,天空忽然下起了雨,天氣一下子變得有點冷。傍晚,她們直接從暮雲古鎮去了機場。風媽媽一直送她們到碼頭上,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們在異國照顧好自己。

  同時,一份離婚協議書與一封信正由快遞發出,目的地,傅西洲的公司。

  她們是晚上的飛機,時間尚早,換好登機牌,便找了家咖啡館吃晚餐。

  咖啡館外,林秘書正一邊拖著行李箱一邊打電話,走了過去,忽又退了回來,他透過玻璃望了眼靠窗而坐的人,眨了眨眼,又確定了一遍。

  是傅太太,沒錯!

  她怎麼在這裡?餐桌上放著的是登機牌?她要出國?

  他抬腳想走進去,想了想,轉身離開了。

  他走到一邊,立即撥通了傅西洲的電話。

  “傅總,我在機場國際出發大廳看見了傅太太,她買了機票,似乎要出國。”

  傅西洲心中一凜,說:“你趕緊查詢一下她的航班信息,幾點起飛。我馬上趕過去!”

  掛掉電話,他飛跑出公寓,電梯等許久不來,他轉身,去走樓梯間。

  這個時候正是晚高峰期,又下著雨,路上塞車厲害。他按著喇叭,焦心不已。

  好不容易終於上了機場高速,他不時看時間,離她飛機起飛的時間原來越近,他心裡的焦慮也越來越濃。

  忽然,他手機響起來。

  他以為是林秘書,插上耳機就說:“我快到了。”

  那邊卻傳來一個焦急的聲音:“西洲哥,你快來,姐姐她生病了,很嚴重……”

  “嘉樂?”

  “是我……西洲哥,姐姐病得很嚴重,不停地嘔吐,還發高燒了。醫務室的藥物不管用,護士說讓送去醫院。”喬嘉樂的聲音裡帶了哭聲。

  “嘉樂,聽我說,我現在有急事,在機場這邊,趕過去太遠了,估計來不及。你先送姐姐去醫院。”傅西洲說。

  喬嘉樂仿佛沒聽見一般:“西洲哥,我好怕……你過來好不好?”

  傅西洲蹙眉,忽然想起有一次喬嘉樂也是這樣,在電話裡帶著哭聲說喬嘉琪生病很嚴重,硬把他從一個重要的會議上叫過去。結果,嘉琪只不過是吃壞了東西,拉肚子到虛脫了。

  他說:“嘉樂,我不是醫生,現在最重要的是,你趕緊把你姐姐送到醫院去。等我這邊忙完,就過去。”

  說完,傅西洲就掛了電話。

  這是高速公路上,車子又多,還下著雨,講電話並不安全。

  哪知,過了一會,喬嘉樂的電話又追過來了。

  傅西洲看了眼,沒有接。

  等了一陣,電話又來。接二連三,不知疲倦。

  傅西洲嘆口氣,正打算取過電話接起,手機不小心被他碰到了腳下,他微微彎腰,想要撿起來,其實這個動作很危險。他本就焦心,又被喬嘉樂催命般的電話弄得心煩意亂的,下意識就這麼去做了。

  這個時候他的車已經駛出了高速,到了公路上,快要接近機場,正經過一個小十字路口。

  事故總是來得那樣突然。

  他彎腰的瞬間,只聽到“砰”一聲巨響,接著他感覺到劇烈的震動與痛意,然後是強大的昏眩感。

  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他口中發出微弱的呢喃:“阮阮……”

  “軟軟,走吧,我們去過安檢。”風菱喝完最後一口咖啡,對阮阮說道。

  “嗯。”她起身。

  安檢處人挺多,排起了長龍。

  林秘書站在不遠處,望著她們的背影,焦急地走來走去,一邊撥打傅西洲的電話,卻無人接聽。

  見阮阮她們就要過安檢了,林秘書又撥了一次電話,依舊無人接聽。他恨不得走向前去,拉住阮阮。可傅西洲說過了,什麼也別做,等他來。

  於是,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阮阮與風菱走進了候機廳。

  此刻,離登機時間還有半小時。

  不知道為何,阮阮忽然覺得心裡有點慌,眼皮也莫名跳得厲害,手心微微出汗。

  她去洗手間裡,用冷水洗了把臉。那種慌亂的情緒,卻並沒有減少一點。

  她深深呼吸,拍拍自己的臉,顧阮阮,既然做了決定,就別再猶豫了。

  她走回座位,無所事事,也為了轉移注意力,便抬頭看起了電視。

  是本地的電視台,正是晚間新聞時段。

  風菱抬頭看了眼,說:“本市的新聞做得最沒意思了,有什麼好看的。”

  阮阮笑笑:“打發時間。”

  忽然,畫面一切,臨時插播進來一條剛剛發生的連環車禍事故新聞,車禍現場一片混亂,警笛嗚鳴。

  “天吶,是在機場附近!”風菱低呼。

  阮阮低聲說:“希望沒有生命危險。”

  畫面里,救護車也已經趕來,忙著將傷者抬上車,鏡頭給了傷者一個特寫,當那張熟悉的血色模糊的面孔出現時,阮阮猛地站起來,抓住風菱的手,聲音顫抖得厲害:“叮噹!”

  風菱也發現了,立即站了起來,緊緊握住阮阮的手:“別急,先別急,也許只是長得像的人呢……”

  “是他,是他……叮噹,是他……我不會認錯……”她說著,眼淚嘩嘩地落下來,她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心裡那樣慌亂了。

  她看著風菱,哽咽著說:“叮噹,對不起,我不能陪你去米蘭了……”

  風菱幫她擦掉眼淚:“我明白的,你快去吧。”她抱了抱阮阮,“對不起,軟軟,接下來,你可能要獨自面對很多事情,我不能陪在你身邊了。你要堅強,加油!”

  阮阮點點頭,轉身,飛奔著朝出口跑去。

  她一邊跑,眼淚在飛濺,心裡祈禱,老天爺啊,我求您了,請您保佑他,平安無事。只要他平安無事,您拿走我任何,我都願意。

  再深的怨,再深的芥蒂,在一想到可能永遠失去他時,都變得無足輕重了。

  第十二章 你是我溫柔的夢鄉

  這個世界上,能帶給我利益的女人有很多,而能帶給我快樂與安寧的,唯有你。阮阮,你是我溫柔的夢鄉。

  阮阮第一次覺得時間過得這樣緩慢,仿佛能聽到一分一秒流逝的聲音。她雙手緊張地交握著,在手術室門口走來走去,抬眸盯著手術室上方的燈光,全身每一根神經都繃得緊緊的。

  此時此刻,她多想有個人在身邊,能讓她握握手,靠一靠,拍著她的肩膀說,別怕,別怕,一定會沒事的。

  可沒有。

  醫院長長的走廊上,就她一人,慘白的燈光將她瘦削的身影拉得單薄寂寥。

  她掏出手機,卻不知道能打給誰。

  不管是他,還是她,這樣的危難關頭,好像都找不到一個能陪在身邊的人。

  他們唯有彼此。

  窗外還在下著雨,秋風乍起,吹得樹葉簌簌作響,令這夜,無限淒涼。

  她雙手合十,閉眼一遍又一遍在心裡祈禱,願他平安,願他平安。

  人在無助時,除了把希望寄托在也許並不存在的神明身上,似乎別無他法。

  手術室的門在漫長至絕望的等待里,終於被打開。

  阮阮衝過去,緊緊抓住醫生的手臂,顫聲問:“他……怎樣?”

  醫生摘掉口罩,抹了抹額上的汗,輕呼出一口氣,說:“病人雖然傷得很重,但總算從鬼門關闖了過來。”

  阮阮全身繃勁的神經,在聽到這個答案時,“嘩啦”一下放鬆下來,身子微微踉蹌,若不是醫生扶住她,就摔倒在地了。

  “謝謝,謝謝。”她眼淚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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