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謝詡揚眸,直接案後的老人:“非也,微臣是在為陛下謀一條後路。”

  “呵呵呵,”皇帝接連冷笑三聲,唰一下將手中奏摺直接砸飛至謝詡膝前:“朕還需要你來幫?!不知好歹的東西,以為耍點小聰明就能讓你見到太子了嗎?痴心妄想!”

  謝詡撿起那封奏摺,隨意瞥了眼,慢條斯理摺疊好:“一切皆在陛下您的掌控之中,下官只是應陛下心思順水推舟罷了,您不必動怒。”

  皇帝陛下聞言面色稍霽,從椅子上起身,慢吞吞走到謝詡面前,俯視其洋洋得意道:“你不是言此生不再跪玉氏一族的麼。”

  是此生不再跪玉狗……謝詡強壓下極想糾正的欲望,沉聲平靜道:“臣只講過此生不跪玉氏,但未曾言曰不跪岳丈。”

  皇帝聽完這句話,被嗆得半晌說不出話,但慢慢地,面上浮現出一抹可疑的紅暈,耳根也有緋色攀上,他一甩袖暴怒地回到原位:“混帳!誰是你岳丈!你這個小叛賊,簡直太混帳了!誰想當你的混帳!哦,不對,岳丈!”

  謝詡不由勾唇,將那封摺疊齊整的奏摺雙手端舉至半空,道:“陛下近日似乎很為倭寇擾鏡一事煩憂?”

  皇帝陛下:“關卿何事?”

  謝詡道:“臣有一計。”

  皇帝陛下:“呵呵,想拿這個來收買朕嗎?”

  謝詡仿若不聞:“可將他們一網打盡。”

  皇帝陛下:“……不需要你的計謀,朕自有對策!”

  謝詡道:“微臣並非為了收買陛下。”

  皇帝一副不為所動地模樣道:“為了鈴蘭?”

  “不,是為了報答當年陛下的一飯之恩。”

  皇帝陛下微微一愣。

  “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時年紀太小,諸多事,諸多人都已記不清。在揚州調養時,若不是同太子殿下講起年幼之事,臣也險些忘光。那天回憶時,陡然想起四歲那年曾為我墊付過一頓飯錢的年輕男人的樣貌,”講至此處,謝詡抬眼直視皇帝,目光灼灼:“那人似乎正是陛下……若不是您,我現下恐怕也不會跪在這裡,而是被賣到別處抵債。”

  殿中沉寂半晌,皇帝陛下擺擺手,無所謂道:“不可能,朕根本沒做過這種事,朕怎麼可能替你這小叛賊付錢,巴不得你被賣的越遠越好,巴不得你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朕面前才好!”

  謝詡溫和一笑,他的臉在燭光潤華如玉:“嗯,大概只是和陛下面貌相似的人吧。”

  “……”皇帝陛下又是一怔,迅速轉移話題,口氣舒緩:“罷了,朕也懶得計較,先來討論一下對抗倭寇的法子好了。”

  ☆、完結章

  三日後,謝詡很快將一封抵禦倭寇的摺子私下交給皇帝,皇帝陛下冷哼一聲接過,展折瀏覽,不出一盞茶的光景,神色已是愈發詫異。

  謝詡的這封摺子,可謂是面面俱到,處處兼顧,他先前說有“一計”,委實是一種太過謙虛的說法,就算是“一計”,也是一個大計。

  “折上內容大抵如下:

  ,招募士兵,改變軍隊編制體制。大梁朝前陣子衛所制破壞,使得朝廷不得不訴求其他的軍隊途徑,募兵訓練就是其中之一。

  ,加大防禦縱深和加強北方防禦,海防是重中之重,於台州設海鹽、澉浦、乍浦三關水寨,招募蒼山、福清船隻78隻,官兵兩千餘人,組成一支相當規模的海軍。改造守舊船隻,編四哨,加強水軍。

  ,修竹城池,加強城鎮防守。沿海各地加緊修築,各府縣的城池逐漸完固。多數城池都用磚石包砌,外有城壕,上有台堞,堅固性和防禦性都會遠超前朝。

  第四條,重新劃分戰區,加強防守。浙、直、閩、粵的沿海防務必須打破原先衛所的防禦區劃,形成新的防禦區域。

  “御海上,同海岸,守內陸”三者需統一併進,並且要注重後勤補給,武器裝備,以及平戰結合,確保萬無一失。”

  ——極其詳盡有見地的軍事謀略書,還是出自大梁一位曾經的頂級文官之手。

  皇帝陛下幾乎嘆為觀止,他從奏摺後偷瞥了眼垂手立在案前的謝詡,他身姿頎長,面容還是“柳醫官”那張臉,但氣質和風骨依舊是屬於原主的那一份冷靜刻板,從容自持。不知不覺,這孩子已經長這麼大了,皇帝在心中微微嗟嘆一聲,收回眼光,將目光移向紙頁上最後一條改進事項,卻發現第五條後頭是一片空白。

  皇帝陛下不免蹙眉:“謝小子,還跟朕故弄什麼玄虛,第五條呢!”

  謝詡聞言,清淡一笑:“第五條,並非刻意不寫,只是比較重要,需微臣口述出來。”

  “那你講咯。”皇帝陛下闔上奏摺,很難得地擺出一副洗耳恭聽好脾氣狀。

  謝詡道:“微臣想見一面太子殿下……”

  皇帝陛下未等他講完,便勃然大怒:“好你個姓謝的,居然特意空出一行最要緊的威脅朕!朕讓你見太子才有鬼!”

  “陛下還請息怒,”謝詡朝冊公公使了個眼色,公公忙替皇帝陛下遞上澆火涼茶,拍背撫慰,待皇帝稍微平息過後,謝詡才行臣子大禮,不急不緩陳述:“第五條的內容……是希望陛下可以指派微臣趕赴台州,不出一月,臣可將台州東北一帶的犯境倭寇一網打盡。”

  皇帝陛下擱下杯子,臉色愈發驚異:“你要去打海仗?”

  老君王捻了捻鬍鬚:“那邊可是倭人盤踞之地,最為嚴厲艱險的地帶。廣威將軍在那一處地域了快一年了都不見什麼成效,倒是敗績累累,你有什麼自信能一月之內滅盡倭小?”

  “一年?”謝詡勾唇:“看來臣蟄居民間遠離朝堂的這一年,朝中再無賢能,一個小小島國都讓陛下很是疲憊啊。”

  “朕才沒有疲憊!”皇帝陛下咬牙切齒:“倭人jian猾狡詐不是一日兩日了,在台州一帶行蹤詭譎,實難洞察其去向。”

  “所以,陛下信微臣便是。倘若微臣輸了戰役,此後會永生遠離宮廷,不見太子,更不會再礙陛下的眼;不過……若微臣能夠凱旋而歸,還請陛下切莫再強行阻止我與太子的感情,”謝詡正色,雙手交疊,抬臂至額前,姿態把持有禮,不卑不亢:“此番來去兇險,在趕赴台州之前,還望陛下能夠允許下官,見太子殿下一面。”

  皇帝陛下遲疑許久,才慢悠悠問道:“那你該以什麼身份去台州呢?”

  謝詡早有準備:“隨行軍醫。”

  送走謝詡,宮門吱呀一聲被掩上,皇帝陛下呷了口茶,原先那種絲毫不加掩飾的神色瞬間收起,變得愈發沉凝。

  說實話,他對謝詡感情極為複雜,又愛又恨,長輩之愛,敵國之恨。

  在暗處關注著他長大,早已經有了一種視如己出的感覺,倘若謝詡不是前朝皇室遺子,而是全心全心盡忠盡力的大梁首輔,沒有姜氏姐妹的那段鬧劇,玉佑樘現今恐怕已經是自己的掌上明珠小公主,而謝詡,肯定會是駙馬的首當人選。但現實總與夢境背道而馳,被曾經的皇后欺騙,大皇子不是真正的大皇子,謝詡也並非真正的謝大人,這些人以“假身份”在自己跟前來去自如,如魚得水,而他也從未拆穿,興致沖沖地扮演著觀賞者,只等一天籌備妥當,一網打盡,而他,自然也成功了。

  一年光陰白駒過隙,“柳硯”再次出現在宮廷,皇帝見他的第一眼,就知曉是謝詡假扮的了,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再怎麼完美掩飾,都能叫他一眼辨認出,已經成為一種本能。

  謝詡太完美,不論是性格,還是才能,能超出當年的自己,在他眼裡,謝詡是個幾乎挑不出毛病的孩子,唯一展示出弱點的開端,大概就是從愛慕上玉佑樘開始。他早就清楚知曉謝詡喜歡上自己的這個女兒了,因為在玉佑樘回宮前,謝詡布置在宮裡的那些人,那些親自在寺內暗中訓練過的人,實際都是皇帝陛下一早就插排好的眼線。之後的端本宮內,所有看起來無知的太監,沉迷於男色的宮女,都是大梁最頂尖的死士和暗衛,每一次謝詡去找玉佑樘,什麼時候,發生了什麼,皇帝總能第一時間得到具體信息,信息情報來源於碧棠,哈,沒人會想到,也不會再有別人知道真正的真相了。

  帝王心似海底針。

  在玉謹修看來,情愛一直是一種極為危險麻煩的因素。太子時期,他便納了幾位側妃,即位當上皇帝,後宮更是日益壯大,但他從未對一名女子動過情,每日安分守己翻牌子四處播種,對每一個妃子都表面承諾真心,實則假意虛情。玉謹修的正妻後位一直空缺著,空缺的原因並非為了等一位能叫他真心相待的女子,而是在等一個能夠拉攏到,對他有最大助力的黨眾的機會。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