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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是警報聲。

  比平時的警報聲更尖銳刺耳,開始和結束得都那麽突然。此時周圍已經完全安靜下來,麥克明白那是緊急事態下才會開啟的警報,入職受訓時曾聽過一次,但聲音不如真實情況下那麽驚心動魄,講解者草草了事一筆帶過,似乎認為費什曼絕不可能出現這種緊急狀況。警報響起意味著局面已經失控,這是最後的防線。儘管採取了應急措施,仍然不知有多少犯人通過牢門逃出牢房,麥克從這裡就能看到操場上影影綽綽的人影。六棟監舍,數萬囚犯,即便只有極小部分漏出漁網也足夠讓監獄管理者們疲於奔命。狙擊手在崗哨上嚴陣以待,但人數太多,現在不是放風時間,黑暗給了逃犯很多便利,沒有人會因為漫無目的而響起的一下槍聲就乖乖伏地就範。他們之所以還在這裡,僅僅是因為畏懼高牆上的電網。麥克相信這些剛獲得半分自由的犯人很快就會找到動力室,這是可預見的結果──不費吹灰之力,囚犯們自發成了陰謀策劃者的幫凶和助手。

  除了警報,接著是下落不明的警衛長和囚犯頭目。儘管從艾倫和杜魯曼的對話中聽出不少內幕,但馬卡斯的去向對他來說仍是個謎,他和艾倫以及露比之間的溝通出現了一個難以彌補的斷層,眼下只能依靠自己去完成這個任務。

  麥克來到動力控制室附近,逃犯們同樣明白這裡的重要性,就像一場戰爭,占領了這裡就將取得勝利。麥克趕到時,幾個犯人正在砸開配電室的門,其中一個看到他,立刻叫上同伴準備一起對付他。他們發現警衛只有一人,立刻放鬆警惕,這些家夥手中拿著自製武器──小刀,尖銳的錐子,一塊布條纏繞的破鐵片。從來沒人追究過犯人們究竟從哪裡得到武器,但這類東西總是層出不窮,永遠不會在牢房中絕跡。麥克先看了看控制室的大門,破壞者的行為只進行到一半。

  “嗨看門狗,我們來做個交易。”一個犯人輕快地笑著對他說,他們人數占優,一切順利,就快要離開牢籠重獲自由。他語調輕佻,和幾個同夥圍攏上來。“只要你不出聲,我們就保證不對你動粗。”麥克沒有回答這種無聊的威脅,他在趕時間,對方話音未落,拳頭已經落在鼻樑上。犯人捂著鼻子後退了兩步,麥克從這些人的包圍中衝出去,他轉身對準另一個猛撲上來的人舉槍,對方似乎沒料到會突然對上一個黑洞洞的槍口,立刻停下來。麥克握槍的右手對準他又是一拳,再向緊隨其後的家夥踹了一腳,踹到結實的肌肉,對手一聲慘叫往後摔去。麥克走上前,收走每個人的武器,遠遠扔向圍牆外。他感到手臂上濕漉漉的有東西在往下淌,傷口的疼痛卻沒那麽劇烈,這提醒了他時刻保持清醒。控制室的門從裡面上鎖,現在已經被撬開一半,囚犯們多此一舉,等文森特和杜魯曼要找的人到場,電網一定會有一段時間停止作用。他們並不想當救世主解放所有犯人,只需要這些烏合之眾爭取一點或者說浪費一點時間。麥克對準鎖住的門開了一槍,然後一腳踢開。他進入控制室內部,再用手銬把兩扇門銬在一起。室內並不安靜,各種電機運作的聲音和閃爍的燈光交織在一起。

  他相信自己要找的人就在這,否則門不會反鎖。沒有拆穿身份之前,他和文森特仍然是警衛,他們了解所有警衛應當了解的監獄細節。麥克緊握著槍,在一條條錯綜複雜的小通道中小心前進。他沒有花費多少時間去尋找,很快就發現了站在控制室操作台邊的人影。

  文森特.克勞蒙德警衛長站在那裡,背對著麥克。按理說他應該聽到了犯人們砸鎖的聲音和槍聲,但他無動於衷,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操作台上的電子時鍾顯示器。

  麥克把槍口對準他,這是露比始終不能完全認同他是個好殺手的原因,他對開槍總是保留著一點謹慎,那並非優柔寡斷只是一種職業習慣。警察應該習慣這種謹慎,只在察覺對方有意傷害時才扣動扳機,他們不是劊子手,是執法者。

  當麥克瞄準文森特的後背時,專注於時鍾的人長長地嘆了口氣。那倒不是憂鬱,更像一種釋然,事到如今,他終於鬆了口氣。

  麥克注視他的背影,文森特身材高大,在獄警之中很有威懾力。新來的警衛對他敬畏有加,一個鐵面無私的頂頭上司總是讓人很緊張,這種緊張感恰巧可以讓別人疏遠他,沒有親近的朋友,他在這裡的秘密就不會輕易泄露。

  “別動。”麥克說。

  文森特轉了半個腦袋過來,他的臉上終於有了表情,嘴角微微上揚,目光帶著一絲釋放後的冷酷。他的笑容仍舊有些僵硬,也許是太久沒有笑的緣故。

  “這是我一年來聽到的最有趣的開場白。”文森特說,“殺手從來不說別動。”

  他忽然有了幽默感,不再是那個冷冰冰的警衛長。他在這裡待了那麽長日子,不惜一切登上警衛長的職位,更多權力,更好的身份,為的就是現在坐在時鍾前等待一個殺人如麻的兇手一起越獄。

  “你是哈登家族的人?”

  “你怎麽知道?”

  麥克說:“哲羅姆山莊殺人案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金.莫林為哈登家族效力,哈登家族覆滅了,剩下的人都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實際上家族恐怕不會有什麽人為金.莫林著想,可除了他們有誰會想救他出去?也許他在家族時還有一兩個摯友。”

  “摯友。”文森特的手指敲打在時鍾顯示器的邊緣,他對這個好詞嗤之以鼻。

  “為什麽冷笑?”

  “因為你自以為聰明地想從我這裡套出真相。你想知道我是誰嗎?”

  麥克看著他,文森特在用提問告訴他答案。

  “也許你就是馬卡斯。”

  文森特並不否認,偽裝在不需要的時候揭穿,再讓蒙在鼓裡的人大吃一驚是很愉快的經歷。“你們煞費苦心地改換身份進入監獄,為的不就是找到馬卡斯並且殺了他嗎?為什麽他真的站在你面前,你卻只會說‘別動’。”

  “因為我知道你做了什麽。”麥克說,“把那個計時器停下。”

  “這只是個普通的電子鍾。”

  “那麽就停下它在計時的東西。”

  “停不了了,但還有時間可以讓你搞清楚是什麽。”文森特說,“你為什麽不賭一下。”

  “我不想拿別人的性命做賭注。”

  “你是不是偽裝成癮了。扮演獄警有趣嗎?很多小男孩都有正義英雄的情結,你看來就是其中之一。”

  “馬卡斯.哈登。”

  “是我。”文森特說,“白獵鷹的殺手,你從檔案室出來我就留意你,但那時我還不能確定你是殺手,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殺手。”馬卡斯是沃斯特.哈登一手栽培的家族利器,以虛偽的親情將他推向一個殺戮場,讓他孤軍作戰沒有後援。為了自保他不得不將周圍的敵人掃蕩一空,馬卡斯的犯罪記錄令法官和陪審團都嘆為觀止,律師只求他能死得安樂。他對所有犯罪手段了如指掌,別人的性命在他眼中還不如一隻飛過眼前的蚊蟲引起的關注更多。他和金.莫林的人生經歷大不一樣,但卻殊途同歸,他們是同類,除了自己沒有可相信的人。對於殺人如麻的犯罪高手來說,馬卡斯能夠很輕易地從人群中分辨同類,但這段時間他卻在費什曼監獄失去了這種敏銳的辨別力。馬卡斯從第一次為家族辦事開始就樹立了無數敵人,這些人不遺餘力,無孔不入地以各種方式想置他於死地,即使在他被判入獄後仍然有人想盡一切辦法殺死他。布蘭頓事件中,凱文和維克多被教訓了一頓,從此緘口沈默,對兇手隻字不提,這引起了馬卡斯的疑心。他在陰謀懷疑和勾心鬥角中長大,提防殺手永遠是頭等大事。那天起他就在尋找這名深藏不露的殺手,他懷疑過麥克,也懷疑過艾倫。艾倫的隱藏是久經磨練的演技,絕不輕易露出破綻,讓馬卡斯不解的反而是麥克,邁爾斯.菲利克斯警衛身上沒有任何殺手氣息,正直善良,對監獄管理的關心超過了其他任何事,如果他是殺手,未免太不務正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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