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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言一出,院內立時就安靜了。

  沈靜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還問身邊的傭人:“他說我……說我是什麼?”

  那傭人是個二十多歲的少婦,面紅耳赤的答道:“他說您是、是……小……那個壞女人。”

  沈靜還未做出回答,院中的凌太太已經一骨碌站了起來,把那仇恨的目光沿著丈夫所指的方向she了過去。只見那樓房門口處站著一名西裝男子,打扮的油光水滑,一張臉又白的好像被粉刷過一樣,雖然沒有十分的美貌,可也生的乾淨伶俐。

  這可讓她受到了絕大打擊,伸手揪住凌霄吼道:“好哇!沒想到你現在竟墮落至此!連男人都玩!”

  凌霄用力掙開,得到自由:“你家老太爺當年不也是專門捧小旦麼?男人有什麼不能玩的?”

  凌太太氣的怪叫一聲,無暇答話,提起兩隻腳就向沈靜衝去。沈靜見事不妙,趕忙揪了一名女傭擋在身前,同時大聲喊道:“凌太太,你別聽凌霄胡說,這是誤會!我和他可沒有關係!你們兩口子吵架,可別連累我——哎喲!”

  原來沈靜話音未落,身前的人肉盾牌已被凌太太一把推開,沈靜也被帶了個趔趄。尚未站穩,就聽凌太太高聲罵道:“老娘今天打死你這個不要臉的兔崽子!將男作女,勾引男人,你簡直羞了你的先人!”

  沈靜無論如何沒想到自己會招來這麼個下場,又知道自己萬萬不是這凌太太的對手,索性蹲下來抱住頭縮成一團:“凌太太,你不要聽信凌霄,我和他真是……來人啊,快把這個瘋女人拉開!凌霄,你他媽的管管你這老婆——哎喲!”

  凌霄站在院中,眼望著自家太太雙掌翻飛,把沈靜拍的抬不起頭,口中笑道:“沈老弟,你也就不要裝無辜了!我沒想到你會來這一招。在我後院點火,你可是夠損的啊!”

  此時凌太太已被人七手八腳的拉了開,口中卻還是謾罵不止。沈靜扶著門框站起來,哆哆嗦嗦用手杖從凌太太指到凌霄:“你們這一對神經病,馬上給我滾出去!”

  凌霄走上前去,遞給太太一條手帕:“美鳳,擦擦眼淚吧!”

  凌太太一顆心枯寂已久的了,此刻從這條手帕上又感受到了愛的溫暖,何況也的確是鬧的筋疲力盡了,便接過手帕可著臉的擦了一遍,同時低聲叫著丈夫的字:“憑雲,你還是同我回去吧,和個男人在一起,能有什麼將來呢?家裡的大寶二寶,也一直吵著想爸爸,你看在孩子的面上,也該回去一趟啊!”

  凌霄開始採用懷柔政策,拍著太太的肩膀,和聲答道:“美鳳,走,我先為你安頓下來,有話我們慢慢談,好不好?”

  十分鐘後,凌太太提著旅行袋子,同凌霄乘坐汽車下了山。

  而沈靜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生平最怕的那一類型流言,眼看著就要再一次的流傳開來了。

  又過了三天,凌霄回來了。

  他大使手段,把凌太太給哄的轉怒為喜,獨自回了上海。如今騰出手來,準備報仇。

  “走吧?”他站在沈靜面前,居高臨下的斜睨:“我邀請你去我馬來亞的家裡做客,你不會不賞光吧,沈先生?”

  沈靜大搖其頭:“我不去!”

  “你以為你能做主嗎?”

  沈靜站起來:“我要見顧理元!”

  凌霄伸手,輕輕的把他按著坐回去:“顧理元是你的保護人了?你和他也勾搭上了?好啦,我告訴你,顧理元帶著他弟弟去仰光了,你現在孤家寡人,還是老老實實的聽話吧!”

  沈靜歪著腦袋,恨不能痛哭一場:“凌所長,我們有什麼事情不能在香港解決呢?我身體不好,不適宜長途旅行啊!”

  “又不是讓你走著去!”凌霄說到這裡搓了搓手:“嘿嘿,你這個人真有意思!我以後就把你帶在身邊,看咱倆是哪一個先玩完!哼!”

  第79章

  緬甸,仰光。

  顧理元坐在旅館樓下的餐廳里,頭上沐浴著晨光,眼睛瞪著對面的弟弟:“這也不吃,那也不吃,你是要吃你哥哥的肉嗎?”

  顧理初挨了訓斥,低下頭訕訕的舔叉子上的番茄醬。

  顧理元見傻小子乖的可憐,倒又自悔起剛才的申斥,便抬手摸摸他的短頭髮:“快點吃,吃飽了哥哥帶你出去,我們去看大金塔。”

  顧理初開始在椅子上晃來晃去,並且把臉轉向窗外,做漫不經心狀。就是不肯理會盤子裡那塊半生不熟的豬排。

  顧理元見他不聽說,一時也沒了辦法,只好匆匆填飽肚子,然後帶他出去另外找食。

  作為英屬殖民地,這裡顯然是個幾乎比香港還要繁華的地區。然而顧理初似乎是並沒有逛大街的興趣,他用汗津津的手抓著顧理元的手臂,慢吞吞的拖著兩條腿勉強跟上。走了五十米,他忽然嘆了口氣。

  顧理元停住腳步回過頭:“又怎麼了?”

  “哥哥啊……”他搖撼著顧理元的手臂:“我要去看外國兵做操!”

  “他們那是在做早操!現在已經不是早晨了,他們都走啦!”

  “那他們去哪兒了呢?”

  “回營里去了!大兵做早操有什麼好看的?”

  “帽子好看啊!”

  顧理元愣了一下:“……是麼?”

  當晚,顧理元領著弟弟,一身疲憊的回了旅館。

  顧理初如願以償的得到了一頂黑色貝雷帽,非常得意,自以為可以效仿英國大兵了。見他哥哥靠著床頭半躺半坐的休息,便撒著歡兒的一頭撲了上去。

  顧理元正在閉目養神,忽然受此重壓,當即便一口氣上不來,只在喉嚨里“呃”了一聲。緊接著,顧理初那帶著貝雷帽的腦袋便頂到了他的下巴上。他順著這個力道猛然昂首,後腦勺“咚”的一聲磕到了銅床頭上。

  這痛楚來的是如此的出其不意,導致他當場就紅了眼圈。而顧理初渾然不覺,笑嘻嘻的抬起頭,又伸手扶正了帽子:“哥哥,漂不漂亮?”

  顧理元哭笑不得的點點頭:“漂亮。”

  顧理初心滿意足的伏在他身上,不曉得以如今自己這副成年人的身量,已經不大適合向他哥哥身上亂跳亂撲了。而顧理元儘管方才險些被壓斷了氣,然而也依然毫無覺悟,他習慣性的撫摸著弟弟的後背,仿佛生活天生如此。也唯有如此,他才能心安理得。

  他,同屬於他的傻小子,兩個人便構成了一個完滿的私人世界。傻小子需要的不多,但足以逼著他拼了命的到社會上去掙錢。他不是宗教徒,無可皈依,所以錢和弟弟,就算是他唯一的信仰了。

  他很貪財——他需要很多很多的錢,一手抓著錢,一手領著弟弟。人錢俱在,才能讓他感到足夠的安全。

  記得在最困難的時候,紗廠瀕臨破產,連房子都要被收去抵債。十七歲的他被逼的沒了辦法,就打算要抱著弟弟去跳黃浦江。後來走到江邊了,他忽然發現江水很涼,弟弟的身體熱烘烘的,怎麼能承受住這種低溫?

  這個問題讓他猶豫良久,最終還是抱著顧理初回家去了。

  所以說起來,他在生活中並沒有真正的受過窮,可是在他的心裡,卻是窮怕了。

  現在當然是一切都完全的好起來了。經過了許多的波折,總算還是個美滿的結局。波折就波折吧!生逢了這大時代,生命都已成了微不足道的存在,何況這一點短暫的離別——真也不值得一抱怨的了。

  顧理元把手插進弟弟的腋下,用力的把他向上托起來,讓他面對自己:“阿初,這一陣子怎麼沒聽見你提那個陸先生了?”

  顧理初眨眨眼睛:“我不要再找他了。”

  顧理元有點托不動他了,便緩緩的鬆開手,讓他重新趴回自己身上:“真的?為什麼?”

  顧理初向上蹭了蹭,把頭枕到了顧理元的肩膀上:“哥哥,你說這有多奇怪!陸先生先前說他總是找不到我;而我現在呢,也總是找不到他!我想他可能是精神病沒有治好,真的把我忘記了。”

  顧理元聽他語氣很平靜,便微笑著追問:“那你難過嗎?”

  顧理初閉上眼睛:“本來是很難過的,現在好多了。”說著他一手拄著床,半撐起上身對著顧理元道:“雖然陸先生忘記我了,可是我總記著他呢。”他用空著的那隻手拍拍自己的胸口:“他在我這裡——有的時候我會在夢裡見到他。只要能見到他,我就很高興了。”

  顧理元摸摸傻小子的短頭髮:“你記得他的樣子?”

  顧理初很篤定的點點頭:“我記得,記得很清楚。他的樣子很好看,鼻子最漂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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