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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一周之後,與一位新朋友同路回了香港。照例是先回了招待所看弟弟,見弟弟無恙,便獨自出門,前去探望沈靜。

  他到醫院之時,正遇到沈靜從外面回來。只見這沈靜西裝筆挺,從頭到腳都收拾的乾乾淨淨,鼻樑上又架了一副墨鏡,乍一看也是個體面人物。手裡拄著根新手杖,雖然還是瘸,不過畢竟是住在醫院裡,治療休養得當,所以走起路來,倒比前一陣子要穩當多了。

  因為身邊還有個曾婉婷攙扶,所以他回到病房時,並沒有一絲疲憊相,而且由於身體活動,氣血上涌,蒼白的臉上還微微的透出了點血色。見顧理元來了,他點頭微笑著招呼:“喲,大哥來了?”然後回頭對曾婉婷道:“住在醫院就是這點不好,誰都能不聲不響的跑進來!”

  曾婉婷又被顧理元撞見自己同沈靜在一起,雖然知道自己應該坦蕩,可是臉上卻不肯與心靈同步,總是要自作主張的漲紅起來。沈靜對她說的話,她也沒有聽清,只慌亂的收回手,低頭勉強笑道:“大哥。”

  顧理元對這二人掃了一眼,心裡明鏡似的,臉上卻平靜的很,只道:“我剛回香港,過來看看。曾二小姐,你們這是出門消遣去了?”

  沈靜搖搖晃晃的走到床邊坐下,掏出手帕擦汗:“今天天氣好,出去走走——大哥,我們可是好久不見了啊!”然後又向曾婉婷招手:“大姑娘,你過來坐。”

  曾婉婷期期艾艾的答應了一聲,也沒過去,就只在門邊挪了一步。

  顧理元見她是執迷不悟的了,也就不再理會。只上一眼下一眼的看了沈靜,而後笑道:“你瞧著氣色不錯嘛!怎麼?有什麼喜事?”

  沈靜摘下墨鏡隨便的放進口袋裡:“我有什麼喜事——不過是這兩天活的稍微舒服點罷了。怎麼?看不慣?”

  顧理元聳聳肩:“那怎麼會?你心情不好,還不是要來找我的麻煩!看來,這幾天你是頗不寂寞了?”

  沈靜向曾婉婷微微一躬身,一雙眼睛卻始終望著顧理元:“那還不是蒙曾小姐抬愛。”

  顧理元聽了這話,心想曾婉婷這個傻姑娘,沈靜口吻已經是如此輕薄了,看她那樣子,卻還是毫無知覺。這要是我的親妹妹,我非一個耳光把她扇回去不可!罷了罷了,過一陣子給她筆錢,各自過活去吧!我是操不動這份心思了!

  “我給你找了房子——很不錯的一幢房子。”

  沈靜低下頭,用手杖在地板上輕輕的磕著:“我說過,我不能一個人生活!”

  “我知道!我有打算!”

  “願聞其詳。”

  顧理元搖搖頭:“現在還詳細不了,因為那處房子,我還沒有真正的租下來。等我把一切都安頓好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沈靜仿佛是有些困惑:“你怎麼突然就……你先前還說什麼去馬來亞,怎麼現在又改成……”

  顧理元一揚頭:“難道我事事都要向你匯報麼?”

  沈靜用手杖在地上敲了一下:“看來你那天在我這裡氣了個半死,回去是想出好主意來了!好啊,我看你能搞什麼鬼!”

  顧理元哼了一聲:“小人之心!”

  沈靜歪著腦袋望了他,忽然嘿嘿一笑:“怎麼?又生氣了?”

  顧理元聽他那種語氣,簡直好像是在哄逗孩子一樣,不禁又是一陣心煩意亂,恨不能把他從床上拖下來按在地上踩扁。強自平靜了神情後,他開口答道:“我生什麼氣,我不會和你生氣的。同你講句老實話,我現在生意做得順遂,阿初也很健康很聽話,我心裡難得能夠這麼清靜,也就沒有什麼興趣再和你鬧彆扭了。至於你這方面,該負的責任我不會推辭,可也絕不會再多花一分心思。所以你還是另找樂子吧,我是沒有功夫陪你鬥嘴了。”

  說完這話,他轉身離去,經過門口時,只很冷淡的向曾婉婷點了點頭。同時心中又想:“這要是我自己的妹子,我扯著頭髮也要把她揪回家去關起來——不聽我的話,真是傻女人!”

  沈靜聽了顧理元那番話,覺得老大沒趣。顧理元前腳剛離了病房,他隨後便嘆了口氣,然後轉向曾婉婷道:“大姑娘,等我出院了,你有空的時候可得來看看我。”

  曾婉婷對於她那位顧氏大哥,素來是比較敬畏愛戴的,故而見了他對自己的那份冷淡,心中便生出了一種很沉重的負罪感。正想隨之回校反省一番,卻聽到了沈靜如此的要求,只好強笑著點點頭:“好的。”

  沈靜扭頭望了望窗外,見那玻璃窗外陽光刺眼,便掏出墨鏡重新帶上,又抬起手腕,將那手錶的錶盤湊到鏡片之前看了看,隨口說道:“大下午的,你回學校也沒有什麼事,不如在我這裡多坐一會兒,然後我們一起去吃晚飯,吃了晚飯,再去看話劇,如何?”

  曾婉婷同他相處久了,也就不再那樣婉約,有了情緒,也能較為直接的表達出來。比如此刻,她便慢慢的搖了搖頭:“沈先生,我……我還是回學校吧,這幾天下了課就是出來玩,功課都生疏了。”

  沈靜拄著手杖站起來,把椅子挪到自己面前:“大姑娘,回學校也不急這一會兒,你坐。”

  曾婉婷其實是不想坐的,然而曉得沈靜挪這把椅子要有多費勁兒,所以猶豫片刻,還是款款走過來坐下了。沈靜又轉身提起床前矮柜上的水壺晃了晃,見是空的,便要按鈴叫護工過來送開水,同時笑道:“對不住,連點熱水都沒有。你等一等啊。”

  曾婉婷見他這樣細心的招待自己,反而在自責之餘,又添上了一層心酸:“沈先生,不用這樣麻煩的,我不渴。”

  沈靜順手拍了拍她,以示安撫:“不,不麻煩的……”

  話音未落,他忽然發現自己拍錯了地方——就那麼兩下子,全拍到人家大腿上去了。

  曾婉婷認為他這人並非登徒子之流,應該不是故意的占自己便宜。不過畢竟是個姑娘家,無緣無故的讓男子碰了大腿,總是不好意思的。她紅著臉扭了頭,開始王顧左右而言他:“再過一個月,大概你就可以離開手杖了。”

  沈靜搓了搓手:“希望如此。到時候我們出門還能方便些。聽說香港的太平山,風景不錯,過一陣子,我們去看看?”

  曾婉婷扯了扯身上的旗袍:“那……到時再說吧!”

  沈靜微笑道:“看出來了,顧理元一定是很反對你和我交往,不過你覺著我這人,像他所說的那樣不堪嗎?大姑娘,他算你什麼人,你何必要處處受他管制?”

  曾婉婷抬手把腮邊短髮掖到耳後,含羞帶愧的答道:“大哥也是一片好心,而且他對我諸多照顧,如今又肯供我念書,我的確是把他當成我的長輩一樣尊敬的。”

  沈靜這回看準了,輕輕的在她的手背上拍了兩拍:“大姑娘,他這算不得什麼恩典,你同顧理初脫離了婚姻關係,他對你的補償也都是應該的。要是你不介意的話,我為你提供學費和生活費好了。你也不必處處去看他的臉色。好不好?”

  他這番言辭,雖然聽著很不上路,但也有些情真意切的成分在其中,足以讓曾婉婷在不以為然之餘,又深受感動。

  就因為這份感動,她下午終於也沒能回成學校,同沈靜一起吃過晚飯之後,便坐著汽車前往戲院,觀看了一個內地話劇團的演出。

  沈靜像一根樹藤一樣,纏著曾婉婷逛了一天,直到天黑了,才心滿意足的爬上床去睡覺。翌日清晨醒來了,他又把自己收拾乾淨了,坐在病房裡聽聽無線電,順便等曾婉婷下課過來。對他來講,曾婉婷並不是一個理想的伴侶,因為學識太高,弄的他簡直不敢亂說話。然而終究是聊勝於無。

  這樣的日子又平安無事的進行了一個禮拜。這天正值周一,顧理元忽然來了,也不多說,先是雷厲風行的辦了出院手續。然後讓身邊的一個小跟班幫沈靜收拾了衣物行李,裝進了一個大皮箱裡。

  那跟班還是個少年,拎著如此碩大飽滿的一隻皮箱,從三樓走下來,累的齜牙咧嘴。顧理元見了,就很納悶,心想我把他送進來時,就是一個人,怎麼走的時候,多出了許多衍生物來?

  沈靜在醫院裡早住的膩煩了,所以現在也沒有發難,乖乖的跟著顧理元上了汽車。車子發動之後,顧理元才眼望前方開了口:“房東是個英國人,新近回國了,歸期未定。房子是在半山里,相當的不錯,而且還配有汽車,也讓我一併租過來了。知道你不會講廣東話,所以給你找了幾個從北邊過來的傭人,你國語不錯,同她們交流起來,一定沒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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