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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文煞疼你愛你尚且來不及,變成孩童模樣也只不過是想得到你的一絲關懷與撫慰罷了,又怎會暗自嘲笑你?”

  韓子緒的眼神飄移到了不知名的遠方。

  “你一定不知,我們在變成孩童的那段幸福的時日裡,內心其實是多麼的忐忑不安。”

  “因為在那個時候,越是幸福,我們就越無法放手。而越是幸福,我們也定然知道你在得知真相之後會越生氣,越無法原諒我們。”

  “每天每天,都像有一把尖鋸在我的心坎上拉扯一般,一邊是理智,而另一邊是情感。”

  “這種疼痛,你能了解麼?”

  莫離聽了韓子緒的一番話,也恍然憶起那不久之前與瑾兒和兩個娃兒在那古樸溫馨的小院相處的點點滴滴,亦不禁心如刀割。

  “瑾兒,瑾兒還好麼?”莫離低著頭,小聲地問道。

  韓子緒嘆了口氣道:“瑾兒在你離開的那日,便被蠱王熙尤給抓了回去。”

  莫離驚詫地抬起頭道:“這熙尤又是誰?他為何要抓了瑾兒?”

  韓子緒道:“其實你也清楚,瑾兒是為了躲避一個人才藏身於勾欄之地的,而那個人正是熙尤。”

  “自從瑾兒跟了你之後,我與文煞便想盡各種辦法隱藏了瑾兒的行蹤,甚至還給了錯誤的信息誤導熙尤,但沒想到,還是被他查了出來。”

  莫離著急道:“那你們為何不去救瑾兒?難道眼睜睜地看著瑾兒被他抓走麼?”

  韓子緒的無奈眼神對上莫離的:“離兒,你難道忘了?”

  “那天你知道了真相後氣憤難當,便拋下我們隻身一人出了城去,我和文煞方寸大亂,便直接驅車追趕,但那密林太大,我們也尋了許久才尋到你。”

  “而在那之後,文煞又因回春丸的藥力發作而命懸一線,我沒有辦法,只得先將其體內的毒性壓制住,後又將他送往萬毒門請門主替他解去毒性……”

  “那時候,確實對瑾兒無暇多顧。再說,我與文煞因服了回春丸,功力只有先前的二成,以我們當時的功力,根本無法與熙尤抗衡。”

  莫離自知其中艱險,便落寞道:“瑾兒,瑾兒會死麼?”

  韓子緒抬起手揉了揉他的發頂道:“你別擔心,熙尤尋了瑾兒那麼多年,他們之間也有許多不為我們這些旁人所知的恩怨糾葛,但我能看得出來,熙尤定不會傷害瑾兒的性命。”

  莫離聽言點了點頭,手指絞著寬長的下擺直泛白,猶豫了半晌之後,才問出了聲。

  “那,那他……怎麼樣了?”

  聲音微弱蚊鳴。

  韓子緒瞭然笑道:“你是問黑娃嗎?”

  韓子緒很聰明地用黑娃這個名字來替代了文煞的本名,這樣一來,也省得莫離過於尷尬,畢竟關心一個“孩子”總比關心一個仇人要來得正常。

  莫離咬了咬下唇沒有說話,權當是默認了。

  韓子緒道:“他傷得很重,現下也尚在療養,不然今日你也不會只看到我一個人了。”

  聽到文煞沒事的消息,莫離心中忽然鬆了一口氣。

  抬頭看看時辰,日頭已然高起了。

  壞了!若再不將水提上去便會錯過早課了。

  莫離拾起了掉落在地上的扁擔道:“你走吧,我要趕回去了。”

  韓子緒一把扶住了莫離的手:“你這般每日挑水挑了多長時間了?”

  莫離撇過臉去:“也沒幾天。”

  韓子緒看他這副樣子,心中是既是氣憤又是憐惜。眼前的這個人,總是能莫名地以一種博大寬愛之心去忍受一些旁人的欺負,但對於他和文煞,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肯輕易原諒。

  不過,可能也就是這種帶著本性純然的堅持,才一直吸引著他和文煞的目光吧?

  莫離見韓子緒不放手,剛想說些什麼,但話尚未來得及說出口,便被韓子緒背到了背上。

  莫離一臉驚詫地在韓子緒背上掙扎著。

  “你幹什麼!快放我下來!”

  韓子緒回頭道:“你若再亂動,就別怪我點你的穴了。”

  莫離一個吃鱉,趕緊安靜了下來,被點穴的滋味可不好受。

  韓子緒笑道:“別在心中嘀咕著說我欺負你,只是這山路漫長,我又怎捨得讓你受苦?”

  說罷便又輕鬆地將兩個盛滿水的木桶挑在了肩上,另一手托著莫離的身體向上攀登起來。

  莫離雖不敢再亂動,但還是用言語抗議道:“你怎麼如此霸道?這是我的功課,就算是受苦也是我自己樂意,你莫要多管閒事。”

  韓子緒道:“離兒,以後你的苦,便都讓我來背,可好?”

  莫離一聽,便像被堵住了喉嚨一般說不出話來。

  莫離就是這樣一種性子:若你破了他的底線對他使壞,他是寧可魚死網破也不願妥協,但若是你對他好,他便會頓時軟了脾性,再大的火也只能憋著發不出來。

  韓子緒邊走邊道:“這山中不比城裡,空氣都像凝了冰似的,這等料子的僧衣如何能禦寒?”說罷便提了內力將自己的體溫升高了不少。

  莫離趴在韓子緒的肩上,頓感一陣陣舒暖的熱氣暈騰了上來,熏得人昏昏欲睡。

  在朦朧間,莫離不自覺地將手搭上了韓子緒的肩膀。

  韓子緒回過頭來,看著莫離閉著眼睛的可愛模樣,眸中頓時露出了欣然的笑意。

  這山路,能更長些該有多好?

  第96章 靜禪寺5

  莫離也不清楚韓子緒到底是用了何種手段讓他每日下山打水的任務量從六桶減為了兩桶的。若不是韓子緒覺得莫離下山打水的時候方便二人單獨相處的話,估計就連那兩桶的量也都會給免了去了。

  莫離自然知道這其中定是韓子緒動了手腳,但奈何他左看右看也沒發現寺院上下有何不對,遂也只能對此事作罷。

  於是每日他於清晨下山之時,總是毫不意外地看到一身錦白長袍的韓子緒早已侯在了井邊。莫離也曾想過要變換下山的時間來避開與韓子緒相遇,但這人便就像是通了天似的總能逮他逮個正著,到了後來莫離也疲於應付,乾脆聽之任之隨他去了。

  韓子緒的出現自然是增添了許多困擾。

  比如說他總是會搶著將水擔上山去,殊不知以他尊貴顯赫的身份又穿著那身看著就覺得是天價的雪蠶絲袍,卻擔著個邊緣破爛底面發黑的木桶,如農夫一般挑著扁擔登山是多麼的不協調。

  加之韓子緒每次必不止會搶著將水挑上去,更多的時候他總會趁機扯著莫離摟摟抱抱一番,說上半天的酸話。

  若莫離能自己走著上山倒也還沒那麼尷尬,但韓子緒又怎麼捨得莫離這般辛苦,於是每次不是背著就是抱著,也不顧莫離是否反對楞就是強買強賣般地將他送到山寺後門邊上了。

  莫離的一切抗議與不滿到了韓子緒那邊都像是拳頭打在了柔軟的棉花團上,頓時力道全無不說,在長久的不知不覺之中,反倒逐漸讓人眷戀起那種溫暖的感覺來。

  莫離開始對這種失控感到害怕。

  他原本以為,經歷過往前的種種苦難之後,他如死水般的心境定然不會再泛出任何漣漪了。但顯然他也是一個好了傷疤忘了痛的人,加之他無論是對韓子緒也好文煞也罷,都有過動心動情的過往,如此這般,那曾經高高壘築的城牆似乎正在被他們一磚一瓦地蠶食開來,無法否認白娃黑娃的可愛與貼心,莫離甚至不知道會在將來的哪一日,這座代表了傷痛的堡壘會被他們完完全全地攻陷下來。

  彷徨使人不安,莫離在無意識中已將所有的思緒圍著韓子緒打了轉。時已入晚,當他猛然被寺內敲響的鐘聲驚醒,才頓覺自己早就陷入了他最恐懼的魔障之中。

  莫離心神不寧,再也按捺不住,也顧不上什麼規矩便走到了方丈室前跪在門外。

  慧塵的禪室里透出一丁點和煦的燈光,莫離輕轉著手中的佛珠,口中默念著佛經,便覺得眼前的寧靜光芒仿佛能淨化人心一般,頓時讓他平靜了不少。

  半晌之後,莫離卻聽見禪室內傳來慧塵的聲音:“外面的人可是忘塵?不如進屋一敘?”

  未曾想到會被師傅發現,莫離有些忐忑地進了方丈禪室。

  “師傅……”

  在席塌上打坐的慧塵並未開眼,只是微微點頭示意。

  “打擾了師傅的清修是徒兒不該,我這便離去吧……”

  慧塵道:“你今日心緒煩亂,那種明顯的不安就連我都能感受得到,是有事發生了吧?”

  莫離沉默了一下,點點頭道:“他們找到這兒來了。”

  話語中的“他們”的身份,慧塵自然再清楚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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