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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穩的聲音倏地讓洛司默然,借著窗外照進的光他看見了陸浩立的雙瞳,透著堅定和無畏,黑暗中仿佛閃爍著令人心折的火焰。

  再也不說什麽,洛司到門旁的矮櫃拿了應急燈,然後毫不遲疑地走回再經受大地震就會坍塌的房子。

  "我自己……"

  "沒事,我也不可能放你一個人。"打斷他的話,洛司提著燈走在前面,拉著陸浩立迅速地朝主人房走去,微弱的亮光沒辦法讓他們跑著回去。

  途中頻繁地發生小震帶來眩感,跟在他後面的陸浩立產生些愧疚,只是,那照片對他來說太重要了,而洛司比他更清楚那對他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麽。

  如果你還想要你的兒子,在他十八歲的時候,帶著這張照片回來面對他──那一天,李曄是這麽對他說的,陸浩立一直記得。

  那照片,不能丟。

  04

  進房門的時候,情況已經很不妙了。

  洛司精心布置的臥室亂得猶如被人洗劫過,陸浩立小心地走到壁櫃邊,找出鑰匙打開第二個抽屜,翻開一本書,拿出那張泛黃的相片,他和祈的合照,左角的日期是好多年前。

  "你不會打算就這麽逃避一輩子吧?"李曄的話語飄蕩在耳邊,當時他揚起的唇角攜有嘲弄,"祈不是別人,他是你兒子。如果就為了以前那點破事,你就這麽躲著他,就太滑稽了。"

  "明知道當初的錯誤,為什麽還要讓錯誤繼續下去?……"

  "父子倆,有什麽不能攤開來說?"

  ……

  掀起塵封的記憶,分不清誰來誰往的愛恨糾葛,不想回憶的唏噓過往,陸浩立就這樣恍惚了幾秒,腳下開始出現的劇烈晃動讓他差一點站都站不住,把照片收好,牆面卻開始出現裂fèng,石灰從不停往下落。

  "轟隆。"鄰居的房屋倒塌聲和人們的哭叫攪和在一起,在這樣的夜裡叫人心驚膽顫,恐懼。

  "小心點,過來。"蔚藍色的眼睛流露著從未有的緊張和凌厲,洛司環視這岌岌可危的房子,忍住頭昏目眩,握著陸浩立的力道大得嚇人,他定睛屏息,而後──

  "快走!!!"

  話才一大喊出來,陸浩立原本站的地板龜裂就蔓延開,這左右擺動的建築便陸續塌下石塊,洛司連應急燈都扔掉將陸浩立扯到自己前方,陸浩立本能地被洛司推著向前跑,他們的動作很快,很迅速,屋外的警報燈讓他們不至於四處碰撞,可他們在三樓。

  倉促不已地跑到二樓的樓梯口時,陸浩立步伐一個失衡,正扶穩喘氣時就傳來洛司怒吼他的名字,他霎那回頭,眼看洛司撲向他,把他的頭緊緊抱住。

  "呃唔。"發覺到那溫厚的胸膛傳來的悶哼,陸浩立腳心發軟,指尖莫名一陣發涼,他想抬頭看看洛司,卻繼續被強迫地拉著跑。

  穿越過層層的障礙,洛司仍靈活敏捷的身手,在他們終於出到室外融入人群的時候,陸浩立急忙回身,端詳他狼狽又未見異狀的模樣,音調不自知地顫著:"你怎麽樣了?受傷了嗎?"

  "…嗯?…沒有……"

  答道,鬆懈下心情,感覺到後腦似乎流著濕熱的液體,洛司還是綻開溫柔的淺笑瞧著安然無恙的陸浩立。

  滿街都是人,震動已經平定了,有人驚魂未定,有人茫然地看著自家的樓房變成廢墟。注意到自己往日的護衛在往這邊靠近,洛司釋懷安心了,支撐他堅持的危機消失,痛楚在加劇,然而他知道最愛的那人安全了。

  放任模糊的視野逐步被黑暗侵蝕,聽不見這浮世的喧譁,身體緩緩向後傾,洛司目睹的最後一幕,是漫天的風雪和無邊的蒼穹,勾勒成一幅很美景象……

  陸浩立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他的世界一片的空洞,他站著,親眼見著鮮血滑過洛司的腦門,他寒風中飄揚的長髮,他比雪更蒼白的臉色……最後,畫面定格在他搖晃倒下前那抹滿足又絕美的笑。

  意識驟然停頓了,只有四肢機械式的動作,死死地抱住那昏迷失溫的人,捂住那不停淌著刺眼紅色的傷口,陸浩立用混亂的表情嘶喊著,蘊含的沈痛震懾了旁人,他沒有哭,只是沙啞得比哭更加刺耳尖銳。

  緊急趕來的醫生要求陸浩立放開手,他充耳不聞收緊雙臂,呆滯的瞳孔愣愣的勾著醫生,那樣子讓年長的醫生開不了口,結果把兩人都帶上了救護車。

  驟降的災難,滿是悲切的人們吶,該怨恨什麽呢?

  雪地上那遺留的紅色,這般醒目,宛如秋天的楓葉凋零在冬天,如此淒哀。

  05

  11月16日,下午6時。

  醫院給人的感覺就是冷冰冰,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壓抑的氛圍,總是逼得人想逃。

  在遠離震區的另一個城市,陸浩立坐在病房外,一邊放著原封不動的飯盒,他垂著腦袋,劉海散在額前,十指反覆地絞纏,周圍彌遍的滿滿是低氣壓。給洛司診斷的醫生早已不知去向。

  頭部受到撞擊,導致腦內淤血,視神經被壓迫所以失明。那醫生簡單扼要地告訴他,他可以選擇給洛司動手術取出淤血或者等淤血自己散開,但前者存在一定風險,後者需要未知的時間。

  牽扯地勾一勾嘴角,不顧牆上張貼著的"嚴禁吸菸"四字,陸浩立點了根香菸,或許該慶幸的,老天爺沒安排他們上演一出爛到爆的失憶戲碼。

  由於淤血積聚視神經區,手術有一定的難度,操作如有差池就會造成腦神經損壞,最糟糕的情況就是洛司再也醒不來,雖然這種手術成功例子有很多,但醫生讓他考慮清楚,並對他說,是手術都有風險。

  "陸先生……"昨晚跟他們一起過來的米達斯從病房裡出來,望住陸浩立,猶豫著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抬起頭,沙到不像樣的音調,"他醒了嗎?"

  "醒了。"如實答道,米達斯帶著些關切問:"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謝了。"一夜未眠的雙目異常的乾澀,摁熄菸頭,以手掌拭了把臉,陸浩立做了個深呼吸,"我進去陪他。"

  微有同情地打量他僵硬在門前的男人,米達斯想著,這個男人,現在很內疚吧……

  病房內所有的東西、床邊所有的人,陸浩立都看不見,他的視線只被面向他的男子占據,移都移不開。

  一個人的病床,洛司額上纏著繃帶半坐著,被子蓋到他的腰部,他一臉的平淡沈寂,安靜又不失那不可侵的氣勢,只是漂亮的藍眸卻找不到焦距,本來的光彩徒留下冰冷。

  悸痛從四面來襲,苦澀從胸膛一路翻湧而上,哽噎在喉嚨跟針扎一樣疼,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那總是懷著柔情和邪魅的眼睛會變成這樣。

  "誰?陸麽?"

  "是我。"困惑的輕喚險些紅了陸浩立的目眶,他一步步的靠近,單膝跪上床,將洛司攬進懷裡。

  "怎麽半天不說話?"神色自若,洛司跟什麽事都沒發生般,"別在意,我又不會一輩子……"

  "對不起!"打斷洛司的安慰,陸浩立的臉埋在他頸窩,說:"如果不是我要回去拿照片你也不會受傷,現在也不會這樣,對不起!"

  "雖然我是自願的,但如果你堅持,那我接受你的道歉。"也伸出手抱他,拍撫著陸浩立的背,洛司淡薄地告訴他:

  "我讓陸以祈失去父親近八年,這次受傷就當我還了他利息。我獨占了你近八年,以後我還活著我就不準備放手,所以,即便這次我的眼睛再也好不了,就當我拿它換你一輩子的相伴。"

  誠然而平靜的話輕易地撫平了陸浩立揪成一團的心,他不語了許久許久,把臉埋得更深,然後詭異地笑了,像哭又像笑,寬厚的肩膀抖動著,他說:"見過傻的,沒見過你這麽傻的。"

  傻嗎?……洛司醒來的時候也這樣自問,也衡量了一下,他認為並不全是,與其是陸浩立受傷,他更寧願躺在這裡的是他。

  何況依照他的了解,假若他真的盲一輩子,那麽陸浩立就算回去和陸以祈相認,陸以祈不接受他,陸浩立也肯定會寸步不離地照顧他一輩子,再換個角度想,這又何嘗不是另一種獲得和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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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一下李曄。"恢復了生氣的男人在走廊,用手機撥通了那組熟悉的數字。

  "請問您哪位?"電話那頭的女人說話有點噥音,但還是很有禮貌。

  "我是陸浩立。"

  對方倏地沈默了,大約過了十秒,久違的男性聲音傳來:"哥們,半夜給我打電話,你有沒有搞錯?我和我老婆在睡覺呢。"

  "抱歉,沒搞錯,我故意的。"明白李曄不是真的生氣,陸浩立笑幾聲,說:"我有急事找你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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