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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雙手發顫,捧過長劍,右手握住劍柄,輕輕抽出半截,頓覺寒氣撲面。他知三豐祖師到晚年時劍術如神,輕易已不使劍,即使迫不得已與人動手,也只用尋常鐵劍、木劍,這柄「真武劍」是他中年時所用的兵刃,掃蕩群邪,威震江湖,是一口極鋒銳的利器。他兀自生怕給任我行騙了,再翻開那《太極拳經》一看,果然是三豐祖師所書。他將經書寶劍放還盤中,跪倒在地,向一經一劍磕了八個頭,站起身來,說道:「任教主寬宏大量,使武當祖師爺的遺物重回真武觀,沖虛粉身難報大德。」將一經一劍接過,心中激動,雙手顫個不住。

  向問天道:「敝教教主言道,敝教昔日得罪了武當派,好生慚愧,今日原壁歸趙,還望武當派上下見諒。」沖虛道:「任教主可說得太客氣了。」

  向問天又道:「呈上聖教主贈給恆山派令狐掌門的禮物。」

  方證和沖虛均想:「不知他送給令狐掌門的,又是什麼寶貴之極的禮品。」

  只見這次上來的共二十名錦衣教眾,每人也都手托盤子,走到令狐沖身前。盤中所盛的卻是袍子、帽子、鞋子、酒壺、酒杯、茶碗之類日常用具,雖均十分精緻,卻顯然並非什麼出奇物事。只有一隻盤子中放著一根玉簫,一隻盤子中放著一具古琴,較為珍貴,但和贈給方證、沖虛的禮物相比,卻不可同日而語了。

  令狐沖拱手道:「多謝。」命恆山派於嫂等收了過來。

  向問天道:「敝教教主言道,此番來到恆山,諸多滋擾,甚是不當。恆山派每一位出家的師太,致送新衣一襲、長劍一口,每一位俗家的師姊師妹,致送飾物一件、長劍一口,還請笑納。敝教又在恆山腳下購置良田五千畝,奉送無色庵,作為庵產。這就告辭。」說著向方證、沖虛、令狐沖三人深深一揖,轉身便行。

  沖虛叫道:「向先生!」向問天轉過身來,笑問:「道長有何吩咐?」沖虛道:「承蒙貴教主厚賜,無功受祿,心下不安。不知……不知……」他連說了二個「不知」,再也接不下口去,他想問的是「不知是何用意」,但這句話畢竟問不出口。

  向問天笑了笑,抱拳說道:「物歸原主,理所當然。道長何必不安?」一轉身,喝道:「教主起駕!」樂聲奏起,十名長老開道,一十六名轎夫抬起藍呢大轎,走下峰去。其後是號角隊、金鼓隊、細樂隊,更後是各堂教眾,魚貫下峰。

  沖虛和方證一齊望著令狐沖,均想:「任教主何以改變了主意,其中原由,只有你才知情。」但從令狐沖的臉色中卻一點也看不來,但見他似乎有些歡喜,又有些哀傷。耳聽得日月教教眾走了一會,樂聲便即止歇,什麼「千秋萬載,一統江湖」的呼聲也不再響起,竟是耀武揚威而來,偃旗息鼓而去。

  沖虛忍不住問道:「令狐兄弟,任教主忽然示惠,自必是衝著你的天大面子。不知……不知……」他自是想問「不知跟你說了什麼」,但隨即心想,這其中原由,如果令狐沖願說,自然會說,若不願說,多問只有不妥,是以說了兩個「不知」,便即住口。

  令狐沖道:「請兩位前輩見諒,適才晚輩已答允了任教主,其中原由,暫且不便見告。但其中亦無大不了的隱秘,兩位日後自知。」

  方證哈哈一笑,說道:「一場大禍消弭於無形,實是武林之福。看任教主今日的舉止,於我正教各派實無敵意,化解了無量殺劫,實乃可喜可賀。」沖虛沒法探知其中原由,實是心癢難搔,聽方證這麼說,也覺甚有理由,說道:「不是老道過慮,只是日月教詭詐百出,咱們還是小心些為妙。說不定任教主得知咱們有備,生怕引發炸藥,是以今日故意賣好,待得咱們不加防備之時,再加偷襲。以二位之見,是否會有此一著。」方證道:「這個……人心難測,原也不可不防。」令狐沖搖頭道:「不會的,一定不會。」沖虛道:「令狐掌門認定不會,那再好也沒有了。」心下卻頗不以為然。

  過了一會,山下報上訊來,日月教一行已退過山腰,守路人眾沒接到訊號,未加截殺,亦未引發地雷。沖虛命人通知清虛、玄高,將連接於九龍椅及各處地雷的藥引都割斷了。

  令狐沖請方證、沖虛二人回入無色庵,在觀音堂中休息。方證翻閱梵文《金剛經》。沖虛撫弄一會「真武劍」,讀幾行《太極拳經》,喜不自勝,心下的疑竇也漸漸忘了。

  突然之間,供桌下有人說道:「啊,盈盈,是你!」另一人道:「沖哥,你……你……你……」正是桃谷六仙的聲音。

  令狐沖「啊」的一聲驚叫,從椅中跳了起來。

  只聽得供桌下不斷發出聲音:「沖哥,我爹爹,他……他老人家已過世了。」「怎麼會過世的?」「那日在華山朝陽峰上,你下峰不久,我爹爹忽然從仙人掌上摔了下來。向大哥和我接住了他身子,只過得片刻,便即斷了氣。」「那……那……有人暗算他老人家麼?」「不是的。向大哥說,他老人家年紀大了,在西湖底下又受了這十幾年苦,近年來以十分霸道的內功,強行化除體內的異種真氣,實是大耗真元。這一次為了布置誅滅五嶽劍派,又耗了不少心血。他老人家是天年已盡。」「當真想不到。」「當日在朝陽峰上,向大哥與十長老會商,一致舉我接任日月神教教主。」「原來任教主是任大小姐,不是任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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