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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經常來玩嘛,逛得多了就熟了。”

  “對女生宿舍樓也很熟?”

  “哦,沒有沒有,無意間看到過6棟,湊巧而已。”

  聊著天也就不覺得路遠,一會兒就到了女生宿舍樓,我說你把傘拿去吧,我跑回去。

  湯夢君說:“你下車回宿舍也蠻遠的,就拿著用吧,下次來玩記得帶給我就行。”

  我笑著說:“你對我們男生宿舍也很熟啊。”

  她紅著臉說:“我好心借傘你用,你還恩將仇報,算了,你自己淋著回去吧。”

  我說:“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說借給我的,現在又想反悔,以後有什麼臉面立於世上。”

  她眉梢一揚說:“我可不是大丈夫,我是小女子。”

  我一邊轉身往回走一邊笑著說:“可惜你今天遇到了小人,註定要倒霉。拜拜。”

  湯夢君搖搖手說拜拜,轉身進去。我瞥見她轉身一剎那臉上的笑容,不禁心中一盪。

  新生老生

  這次開學照例有一批高中畢業生湧進校園。這些毛頭小子和黃毛丫頭一進校園就表現出強烈的侵略性。他們不僅在食堂跟我們搶座位,打飯的時候排在我們前面問大師傅這是什麼那是什麼猶豫不決,占用新教室把我們趕到昏暗潮濕的舊教學樓,而且他們毫不留情地摘走了我們的新生頭銜,強行給我們帶上一頂“老生”的破帽子,儘管我們不情不願,但是無可奈何。

  我看著他們興高采烈地入學、健步如飛地行走在學校各個角落、穿著仿製迷彩服排隊列喊口號,內心湧出一股時過境遷廉頗老矣的感傷。我不明白自己為何如此悲觀,其實我們只不過比他們當中許多人早出世12個月或者365天而已,我們也正值青春,況且還處於蒸蒸日上的階段。但是去年的19歲拋棄了我們投入了新生懷抱,歲月無情地在我們身上貼上20歲的標籤。19與20雖然只有一數之隔,意義卻相差千里。當你19歲的時候,你可以理直氣壯地說自己是十幾歲的小伙子,對於任何批評都可以用“年輕”來反擊;一旦進入20歲,老爸老媽就會整天在你耳旁嘮叨“都二十幾歲的人了還是那麼不上進”,你含冤茹苦卻無法辯駁。

  這就是為什麼超市商品的價格永遠都是9.9、99和999。

  老生對於新生最大的優勢就是練就了一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心態。比如說交學費,新生排多長的隊都要把錢及時送到財務處,老生都是等著學校三請五邀才發發善心把錢拿出來,交錢的時候不僅不用排隊,還有那種高腳轉椅坐。新生興高采烈地參加這個活動哪個社團,忙得屁顛屁顛的,老生有時間一個個躺在床上不願翻身。新生上課的時候老師問個問題都爭著回答,遇到老生老師就是把秋水望穿也不見有個人抬頭看他一眼。

  這學期的生活依舊甜蜜而輕鬆。我每天與沈芸一起吃飯,一起自習,一起到圖書館看書,沒課的時候在我宿舍一起看碟打魂斗羅,周末一起去光明路逛街買零食。我把自己完全沉浸在兩個人的世界裡,漠視這個城市的建築、漠視我們走過的街道、漠視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為自己的快樂而快樂,為沈芸的快樂而快樂,盡情享受屬於我們兩個人的時刻。

  大二的學生在對於感情的態度不再羞羞答答遮遮掩掩。從成為老生的那刻開始,千奇百怪的愛情故事像泉水一樣不斷湧現。兩個男生同時追一個女生的事情只能算是老生常談;兩個女生爭一個男生的事屢見不鮮,甚至爭得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有的人為了追女生遠赴他市逃幾個星期的課都在所不惜,有的人隔三差五帶不同的女人回寢室翻雲覆雨,根本不把其他三人放在眼裡。凡此種種,不勝枚舉。

  秦建的宿舍住著一個天都的學生。此人無論長相還是才能都無過人之處,但是他每隔大約半個月時間就會帶一個女子回宿舍,帶回來的女子有的我們上次見過,有時候則完全陌生。這些女子高矮胖瘦美醜不一,該天都學生照收不誤。此人下午將女子帶回宿舍,然後留宿到第二天早晨。

  秦建曾怒斥此人出去開房,不要把寢室弄得烏煙瘴氣,攪得別人睡不著覺。

  此人卻說:“我在自己床上,與你何干,你有本事也帶人回來,我無限歡迎。”

  秦建掄起凳子就要往他頭上砸,在我們的攔阻下才怒不可遏地砸在那人床板上。不料那天都學生絲毫不受影響,依然在那個殘缺的床上奮力耕耘。那床因為破敗,發出咯吱咯吱的叫聲。

  這個時候,秦建只好蹲在走廊抽一支煙再進去。那人總在一支煙的時間裡一泄如注。不過我經常在深夜看到秦建蹲在走廊抽菸的身影。

  龔平與薛曉梅的感情已經到了如膠似漆的地步,兩人摟摟抱抱的身影出現在教室、宿舍、食堂、超市、圖書館等各個角落。秦建與民大的女生關係在穩定中發展,既非冷冷清清,也算不上轟轟烈烈,他經常來往於本校和民大之間,生活忙碌有序。

  黃神志仗著家庭和自身條件,與多個女生關係曖昧,據說想追他的女生不在少數,他卻無一鍾情,誓要找一個能使自己怦然心動的。李超經常聚眾宣揚自己關於女生的研究心得,演講內容涉及女生各個方面,如臉蛋、身材、胖瘦、心理、風騷的程度等等,包羅萬象。此人講話極其粗俗,談論敏感話題也絲毫不會兼蓄並收,滿嘴裡飛各種器官的名稱。但是他實際上又跟趙國的趙括是一路貨色,基本只會紙上談兵,又跟現在很多專家教授一樣,理論研究一大堆,動起手來就傻眼。李超在過去的一年當中對多個女生大獻殷勤,卻無一收穫,長期處於形隻影單狀態。

  我猜想是他對於異性過於火熱的態度和渴望近似攫取的眼神讓女生望而生畏。他對於男女關係的言語從來沒有情的描述,只有性的憧憬。我感覺他所認為的愛情不存在心與心的依戀,是純粹的肉體與肉體之間的碰撞。這一點從他每天等我們熟睡之後一個人在黑暗當中看毛片到深夜的事實可以得到證明。他看女生的眼神,就像是蟒蛇看著食物。

  對於李超因何而形成如此怪異的愛情觀,我們不得而知。後來從他幾次醉酒的胡言亂語中我們才聽出了大概。他在自酌自飲幾杯烈酒後跟我們講起了自己的家庭,原來其父母在他初一的時候離婚,他這些年一直跟著他爸過。他爸是個包工頭,家境算不上富貴但是還行。他爸離婚不久找了個同樣離婚的女人,結果生活了不到三年不知何故再次離婚,直到去年又給李超找了個只比他大十來歲的後媽。

  李超講到此處總會將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晃著腦袋感嘆道:“沒想到我爸人到中年艷福還不淺,她身材真他媽不錯。”

  他很少提及自己親生母親,偶爾說起,也從來不會口稱“我媽”,只用“那個女人”指代。每當此時我都能看出他迷離的眼睛之中的悲傷和落寞,這些神情在他清醒的時候從未有過。

  可能是受了人的感染,這座去年剛剛落成的宿舍樓也迫不及待地撕下表面光鮮的偽裝,露出了骯髒醜陋的本性。人類最容易骯髒的是心靈,樓房最容易骯髒的是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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