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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柳說到後來嗓音竟微微顫抖。討債機器終於脫下了冷酷無情的面具。

  「你當時有什麼感受?」

  「我相當氣憤。或許對客人說這種話相當失禮,但我覺得那傢伙簡直不是人。」

  「為什麼氣憤?」

  「他竟然拿孩子當債主上門時的擋箭牌。我自己也有孩子,更覺得他這種做法實在太卑劣了。」

  「卑劣?」

  「有時就是會遇上這種客人。明明夫妻都在家,卻故意要年幼的孩子開門或接電話。負責催討的人也有良心,見孩子一口咬定父母不在,總不可能強迫孩子把父母叫出來,何況目的是催討金錢。對方正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派孩子出馬。這……這是為人父母應該做的事嗎?」

  法庭上一片寧靜。

  「那個津田伸吾正是這樣的人。我沒機會跟他交談,但這讓我深信他是個齷齪卑鄙的傢伙。」

  「我的提問到此結束。」

  被將了一軍。

  岬在心中咒罵。

  御子柴這個男人真是太可怕了。他今天在法庭上第一次看見青柳這個男人,卻瞬間判斷出青柳的性格,並且成功地削弱了剛剛岬加諸在亞季子身上的形象。青柳是站在與被告對立的債權人立場,說出來的證詞當然也更具說服力。或許是御子柴有熟人從事討債業務,因此曾聽過欠債者拿孩子當盾牌的手法吧。但即使如此,他能夠如此迅速發動反擊,還是令人咋舌。這到底是來自於天賦異稟,還是司法硏修時期曾接受某人的特別指導?

  總而言之,對這男人果然不能掉以輕心。

  岬慌忙舉手。

  「審判長!」

  「檢察官,請說。」

  岬望著壇上的三條,內心卻注意著視線邊緣的御子柴。從那張側臉上,依然看不出任何感情變化。

  「剛剛證人提及被害人的人格特質,但這在本案中能否成為反證的材料,實在令人懷疑。剛剛這段話,不但無法證明辯護人在進入二審時主張的動機不存在,反而成了說明動機存在的左證。」

  岬見三條輕輕點頭,彷佛吃了一顆定心丸,接著說道:

  「證詞中描述的被害人形象,確實不是個好丈夫或好父親,但這反而強調了被告謀殺被害人的動機。而且相信大家應該都能認同,沒有生活能力及不肯對家人付出關心,並不代表應該被殺害。」

  岬清澈的聲音迴蕩在法庭上。

  「被告的處境確實有令人同情之處,但全國各警察署及政府機構,都設有關於家庭暴力的諮詢窗口。就算被告真的遭暴力對待,也應該藉由這個方式來解決問題。假如把這當成正當防衛的理由,那麼世上多得數不清的施暴丈夫都成了應該被殺害的對象。辯護人一直以各種手法來論證被告的殺人動機,但這些手法都無法為被告的不明智犯行提出合理的解釋。我相信法庭所審判的並非動機,而是行為本身。」

  一旦焦點被模糊,就應該回歸基本法理。

  雖說具有多年法官經歷的三條應該不會犯這種基本錯誤,但為了提防禦子柴再度發動奇襲,還是應該先拉出一道防守線。

  三條審判長似乎理解了岬的用意,自壇上低頭望向御子柴問道:

  「辯護人,你能提出其他證據嗎?」

  岬心裡再度大聲叫好。

  若以卡片遊戲來比喻,三條這句話就像是下了最後通告。

  現出你手上的所有王牌,否則遊戲就會結束。

  御子柴聽在耳里,竟然絲毫不為所動。他悄然起身說道:「下次開庭時會提出。」

  就在這一瞬間,岬發現三條的表情有此僵硬。不,自己臉上恐怕也有著相同表情吧。

  御子柴是否還盤算著什麼詭計?或者只是虛張聲勢?不論真相為何,這種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作風令岬忍不住想要搖頭嘆息。

  但岬旋即將這些想法拋諸腦後。這場審判一直是對檢方有利,御子柴的反擊雖然高明,但也只能處於挨打的局面。而且御子柴的論點可說是破綻百出,勝負幾乎已成定局。

  「那麼,下一回開庭是兩星期後,閉庭。」

  走出法庭時,已接近中午,岬直接走向了地下餐廳。東京高等法院的地下室有三間餐廳,分別是第一食堂、蕎麥麵店及「Darlington Hall」。其中第一食堂由於價格低廉,不僅是法院相關人士,就連其他廳舍的公務員也常常到這裡用餐。

  今天餐卷販賣機前竟然一個人都沒有,可說是相當稀奇的事情。岬於是買了E定食的餐券,但走進食堂一瞧,岬登時後悔了。原來餐卷販賣機前空無一人,是因為裡頭早已坐滿人。岬環顧左右,終於發現牆邊還有一個空位。岬立刻快步走過去,但馬上又後悔了一次。

  空位的對面坐著一個人,正是御子柴。

  雖然法律並不禁止負責同一案子的檢察官與律師同桌吃飯,但畢竟氣氛尶尬。

  岬急著想轉身,卻偶然與御子柴四目相交。

  既然對上了眼,如果轉身離開,或許會被認為是逃走。岬迫於無奈,只好走向空座位。

  「我能坐這裡嗎?」

  岬問了一聲,這是身為後來者的禮節。御子柴沒有說話,只是輕輕點頭。

  岬於是在御子柴的正前方坐下。仔細一看,御子柴吃的是生魚片定食,這讓岬改變了心意。

  既然有這樣的機會,與其在尷尬的氣氛下各自吃飯,不如好好探一探御子柴這個男人的底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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