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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忽然放輕了聲音:

  “你害怕我。”

  “……”

  “你害怕我,怕得發抖,怕到你寧願觸犯三大定律謀殺人類也要把我從趕出來……這讓我不得不問,我們甚至沒有接觸過,你為什麼會如此忌憚我?”

  唯一的解釋,就是它熟悉他。

  因為熟悉,所以忌憚。

  可它實在不該為了拖延時間就和他說這麼久的話,凡有言語即有破綻,它以為他為什麼要無聊到和它聊這麼久的天?

  他差點就被它誤導了。

  喬伊忽然笑了起來。

  “如果我沒猜錯,這就是’薛丁格的盒子’……這個房間,就是’薛丁格的盒子’。”

  同時性的時間觀、因果性的時間觀。

  只有打開盒子,才知道盒子裡的東西,是什麼樣子。

  喬伊慢慢走到它面前。

  他眼神那樣平靜,卻帶著一種強大的、可以掌控一切的氣韻。

  而他下一句話,更像一聲驚雷般,在它耳邊炸響:

  “我猜的對嗎,伽俐雷?”

  *

  時間是不存在的。

  這個世界上唯一真實的,只有不同生物大腦對事物發生順序的認知模式,你的人生不是因時間流逝逐漸發生,而是它本來就在那裡。

  甚至連時間最常用的單位“秒”,都經歷了多次更迭,天文學上有三次定義秒長,1960年以前以地球自轉來定義,1960年到1967年用地球公轉定義,但地球公轉和自轉都是不均勻的,只能精確到10的負9次方,所以1967年之後一直到現在都用銫133原子振盪來確定時間基準……足以說明我們常用的描述時間的方式,只是一種習慣。

  而如果時間不是客觀存在的……

  那生物感知時間的方式就絕不會只有一種。

  比如……同時性的時間觀。

  又比如……

  李文森站在她生活了小半輩子的小房間裡,就像愛麗絲變大了一樣,看什麼都是小小的——小時候高不可攀的書架,現在她一伸手就能碰到頂,小時候寬大的和床鋪一樣的沙發,現在她躺在上面,居然連腿都放不下。而地上居然還散落著她小時候用的計算器,當時一隻手握不住,現在也不過巴掌大。

  可她怎麼會回到她小時候的房間?

  密碼呢?世界毀滅呢?救世主呢?諾亞呢?她褲子都脫了,就給她看這個?

  李文森抬起頭,看了一眼牆壁上的掛鍾。那是一個簡單的金邊圓框小鍾,好像壞了,鐘錶時針分針秒針都沒有動,停在11點59分的位置上,白色盤面的風格居然有點像宜家,和房間整體□□十年代的風格十分不搭。

  她記憶力明明沒有這個鐘,卻下意識覺得這不是靜音的,哪怕它長得很像,也應該是滴滴答答走的。

  她抬起頭,望向伽俐雷發聲的方向:

  “第3417號實驗室二十年前就已經不存在了,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因為這是你的’世界’。”

  “我的’世界’?”

  “對,這個小小的房間裡,藏著你的’世界’。”

  伽俐雷說:

  “奇點已經迫近,大洪水即將降臨,只有諾亞能阻止上帝,拯救人類——你還記得你的養父顧遠生說的話嗎?十年前你離開這裡之前,把一樣重要的東西藏在了你的’世界’里,這樣東西就是鑰匙,所以你必須回來,找到它,才能停止這一切。”

  ……又是奇點和大洪水。

  李文森生理上簡直對這兩個詞產生了條件反射性的厭惡,但她沒有表現出來。

  “大洪水和奇點到底是什麼?”

  “伽俐雷無權限回答。”

  “那把鑰匙是什麼?又用來停止什麼?”

  “伽俐雷無權限回答。”

  “另一個秘密項目是……”

  “伽俐雷無權限回答。”

  “我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東西?”

  “伽俐雷無權限回答。”

  “……”

  李文森:“所以你告訴我你能幹什麼?講段子嗎?”

  伽俐雷:“……抱歉,但這幾個問題太過敏感,為防被竊取,伽俐雷的相關數據在十年前您離開的時候已經被格式化了,真的回答不出來。”

  李文森嘆了一口氣:

  “喬伊在哪?”

  “比你安全的地方。”

  “我的作為會否影響他的生命?”

  “不會。”

  它猶豫了一下,小聲說:

  “但你的作為會影響你的生命。”

  “哦。”

  她沒什麼興趣地點點頭,對它後面這個回答毫不在意。她努力在腦海里思索關於“世界”這個詞的詞條,卻一無所獲。大概是時間太過久遠,也確實乏善可陳,她小時候那幾年的歲月,就像被誰用橡皮擦擦掉了一樣,幾乎什麼都沒剩下。

  講真,誰會記得自己三四歲做過什麼事?

  李文森在房間裡饒了兩圈,最後索性坐在沙發上,冥思了一會兒後,她忽然想起那個”十二點會死”的詛咒,抬頭問道:

  “現在幾點?我有限定時間嗎?“

  “等限定時間快到了伽俐雷會接到提醒信號的您放心。但現在的時間是沒有的,因為伽俐雷感知時間的原理和普通電腦課不一樣,普通電腦通過接受時間基準信號來確定時間,其中容易包含光速傳導的時間差,十分的不精準。”

  伽俐雷說著驕傲地挺起胸脯:

  “可伽俐雷並不是那樣粗糙的電腦,伽俐雷自己就有一台銫133原子鐘,只是它在地面上,地下的伽俐雷接觸不到地上伽俐雷的信號。”

  李文森:“……”

  為什麼她能在一台電腦的語氣里聽出“我和外面那些妖艷賤貨不一樣”的傲嬌感?

  她身上的血跡已經幹了,白色襯衫被血黏在身上十分的不舒適,本該白皙的皮膚之上到處都是扭曲的、醜陋的傷疤,遠遠看去,她活像一個恐怖片裡的女鬼。

  而她視線落在天花板上,終於慢慢想起……

  是了,這是她生活了最久的居所。

  說起來,她好像只有與喬伊同居的時候才活得像個正常人。在這個房間裡的七年,她沒有“人”說過話,而等她熬完了這漫長的、折磨的囚。禁,又迎來了顛沛流離的歲月。

  講真,一個被囚。禁了七年的小孩子不分裂就是她對得起世界了,到底還指望她創造出什麼樣的“世界”?

  李文森靠在沙發上,長腿掃過茶几。

  一本《愛麗絲夢遊奇境記》不幸又被她掃到,“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仿佛慢動作似得。

  她盯著那本下落的書,最深處的記憶里,突然出現了一個以前從未出現過得畫面,一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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