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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譽和艾鋼很自覺一人盤踞一張床,看新聞看得聚精會神。

  半個小時之後,新聞結束。

  趙清譽有點兒後悔沒調到新聞頻道,這樣一分鐘廣告之後便還可以周而復始。

  艾鋼總算想出一句破冰話:“呃,睡不?”

  趙清譽仿佛受到提醒,打出個大大哈欠,然後執拗地搖頭:“等會兒我回李闖那屋。”

  艾鋼有些糾結,仿佛在為難如何措辭,半天,才咕噥:“我看他一時半會兒打不完電話。”

  結果像配合艾鋼似,隔壁立刻飄飄忽忽地傳來了闖哥怒吼:“姓韓你催命啊——”

  趙清譽囧,但還是立場堅定:“我半夜容易夢遊,你不安全。”

  這回輪到艾鋼囧了,支吾半天才擠出來一句:“我把被蓋嚴。”

  趙清譽撲哧樂出了聲兒,末了掛著笑紋嘆口氣:“行了,要真跟你一屋我晚上不用睡了。”

  艾鋼又開始了他標準抓頭:“你就……那麼喜歡我?”

  趙清譽吐血身亡。

  他算明白了,打開這人天靈蓋然後倒點兒醬油撒點兒蔥花可以直接當豆腐腦吃!

  “你看起來很糾結。”艾鋼就所見所聞實話實說。

  趙清譽拼著最後一口氣爬起來,幾乎懇求了:“反正你也不喜歡男,以後這個話題我們跳過成不?”

  哪知艾鋼卻道:“說實話,我不太確定了。”

  空氣,凝固住。

  趙清譽呼吸亂起來,他直直望向艾鋼,小心翼翼地發出一聲:“嗯?”

  艾鋼深吸口氣,然後迎上趙清譽目光,一字一句道:“我可能真喜歡上你了。”

  趙清譽愣住,說不上是歡喜多些還是酸楚多些,只呆呆地問:“可能?”

  艾鋼似乎又很激烈地思想掙扎了一翻,然後輕輕點了頭。

  趙清譽忽然害怕起來,看不見光亮時候他可以適應黑暗,可若見了光亮卻空歡喜,他承受不起。

  艾鋼還在試圖闡述自己感覺:“我現在一想到你要走,就不對勁兒,我有很多高中哥們兒上大學都去了外地,吃散夥飯那天也不好受,但不一樣,我想……”

  “別,你什麼都別想。”趙清譽果斷出聲,和艾鋼種種,這些日子他想得很明白了,現在說這些,也都是真心,“既然你跟女行,就千萬別改,其實那時候……你做得挺對,不然我這一走,咱倆也沒戲對吧。而且喜歡男人還是女人,純粹是基因問題,你現在覺得跟我行,那是因為你捨不得,太捨不得了就會產生錯覺。”

  說到最後,趙清譽幾乎要把自己說服了。

  艾鋼卻有些雲裡霧裡,本來他就想不明白,現在大腦里更是一片亂七八糟。鬼使神差,他起身走到趙清譽床前站定,然後居高臨下特鄭重問:“你是開學才走吧?”

  趙清譽不明所以,只覺得被一團陰影嚴絲合fèng地罩住,遂莫名其妙點了頭。

  “那再讓我想一個月,”艾鋼一臉認真,“你千萬不能提前回去。”

  趙清譽莞爾:“我往哪回啊,這兩邊話還沒說開呢。”

  艾鋼喜歡看趙清譽笑,哪怕那笑在李闖臉上,仍然好看得緊,就像拿根羽毛撩你心,蘇麻蘇癢。他低下頭,認真地輕聲問:“我能親你一下麼?”

  趙清譽有零點幾秒恍神,不過很快反應過來,抬手就把某人腦門兒推開了,一邊低頭找鞋下床一邊開著玩笑:“不行,別占便宜沒夠啊,我回屋了,你有時間也給女朋友打個電話哄哄,別整天傻乎乎。”

  趙清譽在心裡上屬於落荒而逃,但體現在行動上卻從容不迫,關門時候還不忘跟艾鋼道晚安,雖然某人依舊呆呆地傻站著。

  “明天就回來?”

  “你都問八百遍了!”

  “老婆我愛你!”

  “……我不回去了。”

  “靠,你敢!”

  “你再噁心我我就敢!”

  “這叫有什麼說什麼!”

  “少拿肉麻當有趣。”

  “那你呢?”

  “……我要睡覺了拜拜!”

  “說一句能死啊!”

  “等你把小爺我伺候到位了再說吧。”

  “嘿嘿……”

  李闖打了個哆嗦,趕緊掛了電話以免其發展到某種不和諧領域。

  洗漱完畢沒多久,便有人敲門,李闖奇怪地過過去開門,卻在下一秒被趙清譽抱了個滿懷,那人什麼話也不說,只緊緊抱著他。

  李闖不知怎麼辦,卻也曉得此刻不宜言語,便艱難地從那擁抱里抽出一隻胳膊然後輕輕撫摸對方後背。

  終於,趙清譽平靜下來,然後漸漸意識到自己又丟人了。

  不過跟李闖,本來也沒什麼秘密。

  但李闖滿心觀後感,眼看著趙清譽關燈上床,他憋不住了,刺溜也蹭進了人家被窩,然後化身為李大姐:“跟艾鋼發生啥了,和我說說唄。”

  趙清譽拿腳踹他:“回你床去。”

  李闖死賴著不走:“不行,老惦記著我睡不著。”

  趙清譽哭笑不得:“我事情你總惦記什麼?”

  李闖理直氣壯:“你事兒就是我事兒,咱倆誰跟誰!”

  趙清譽沒話了,他倆還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一來二去,趙清譽就把他和艾鋼那些個看似挺複雜可等真挑出來卻沒幾件正經事兒糾葛向李闖和盤托出了,李闖倒是聽得很認真,且聽完之後久久沒說話。

  趙清譽以為他睡著了,剛想悄悄下床到那邊去睡,卻被人扯住了衣角。

  黑暗裡伸手不見五指,趙清譽卻好像能感覺到李闖視線:“幹嘛,還沒聽夠?我這兒可再沒八卦了。”

  “我覺著你做得對,”李闖忽然開口,聲音低低,與他平日裡張揚極不相符,“喜不喜歡這種事兒沒有想來想去,要麼是,要麼否,就一再簡單不過判斷題。”

  “嗯,所以咱不能給他機會當論述題來做。”趙清譽輕輕握了下李闖手,然後走到另一側,上床睡覺。

  “晚安。”李闖說。

  趙清譽對著虛無黑暗笑了下,輕輕道:“安。”

  趙清譽覺得自己睡了很久,仿佛一個世紀那麼長,並且不安穩,表層意識異常活躍,一會兒蹦蹦,一會兒跳跳,鬧得人不安寧。可又沒有夢,只白茫茫虛無,像下了漫天大霧。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虛無縹緲里終於湧進些實實在在東西,像是憋悶,又像是疼,時而輕時而重,細密而持久。趙清譽再也忍不住,猛睜開眼睛,耳朵嗡一下好像被打通了氣,他劇烈喘息,耳膜便隨著這喘息鼓動。

  “這位旅客,您想喝什麼?”

  “咖啡。”

  “這位旅客……”

  “橙汁。”

  “這位旅客呢?”

  趙清譽眨眨眼,一時間不確定對方是不是在跟自己說話。

  “旅客?”空姐第二次耐心地微笑詢問。

  趙清譽怔怔:“水,謝謝。”

  三萬英尺高空,就像夢境一樣,只有白茫茫。

  趙清譽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虛幻。

  手機在屁股口袋裡硌得人難受,他把它掏出來,熟悉而又陌生蘋果三代。

  那再讓我想一個月……

  你千萬不能提前回去……

  某人聲音在耳鳴狀態下依然迴蕩得清晰,趙清譽望著窗外,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你個烏鴉嘴……”

  這下好了,什麼都不用煩了,當飛機落地,一切重新開始。

  空調有些冷,趙清譽問空姐要了毯子。

  第66章

  三個多小時之後,飛機緩緩下落。

  趙清譽把空姐發來的薄荷糖剝開丟進嘴裡,涼氣從舌尖傳到大腦中樞神經,耳膜還是感到了一絲壓迫,好在不重,多咂麼咂麼糖,也就挺過去了。

  走出機艙的時候,太陽正烈。

  剛離開空調的身體不適應,仿佛被一團高溫水蒸氣包圍,透不過氣。

  但趙清譽覺得真實,他閉上眼微微仰頭,感受著熟悉的溫度和氣候,莫名踏實。

  時隔一年,深圳機場還是老樣子,沒有增加什麼或減少什麼,當然也可能是有了改變而他沒有發現——來去匆匆的地方,誰也不會特別關注。

  李闖會在哪裡醒來呢,趙清譽想,昨天晚上的時候他們還在景區的度假村,而今天下午,他已經回到了深圳。中間的十幾個小時發生了什麼,又是空白。和上次的情況如出一轍,記憶就像雙螺旋結構的DNA,出現了很細小的片段缺失,但也正是這樣,才讓他相信,他們是真的歸位了,莫名其妙,卻又實實在在。

  趙清譽試想過很多次換回之後的情景,無一例外的均伴隨狂喜或者激動。可等真到了這天,卻只有劫後餘生的慶幸,和淡淡的解脫。

  他,終於又是他了。

  趙清譽掏出蘋果想開機,卻在按鍵的時候猶豫了,思量再三,他又把手機放回了口袋。

  他相信李闖也會像自己一樣很快接受現實,畢竟都是經歷過的,不都說一回生二回熟麼,呵。所以往前看吧。起碼未來的一段時間內,他們的全部精力都要放到修補自己的生活上,就好比器官移植病人重新獲得了自己的器官卻也需要適應期,至於旁的,都他媽的是浮雲了。

  趙清譽一邊糾結自己怎麼可以把髒話說得如此順口——雖然是在心裡,一邊在機場門口的小型長途客運站找到了回家的大巴。

  李闖這一覺睡得很不踏實,夢裡仿佛世界大戰一樣,炮火連天硝煙瀰漫,一會兒是兄弟連高喊沖啊,一會兒是排長吹號撤啊,進退為難之際又不知道哪蹦出那麼一小撮敵人然後雙方就拼了刺刀。李闖是個典型的狹隘愛國主義五好青年,這一見刺刀眼睛就紅了,當下怒從心中起惡從膽邊生,恨不得甩開了膀子干。

  結果膀子是甩開了,人卻掉到了地上。

  腦袋是順著床頭櫃正面蹭下去的,期間跟抽屜拉手來了個親密接觸,末了才投奔地板。於是李闖睜開眼睛的時候就有些懵。

  他的上一份記憶還在度假村,於是乍一看到自己家那造型後現代的三圈兒白熾燈,便有了點兒空間錯位感。一時鬧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過了大概一分鐘,李闖忽然打了激靈猛地從地上爬起來,先是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寬大的T恤並不晃蕩,再拉開領口,肌肉雖不分明了,隱約的文理還在,最重要的是再也不見了那一片白皙,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小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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