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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清譽遲疑了下,繼而一派正常:“沒有。你之前問我的時候我不就已經說過了,如果覺得特別難受那就分手,畢竟現在你是趙清譽,日子也是你在過。”

  “對啊,我在過……”李闖有些恍惚,誰是誰誰又在過誰的日子好像成了他和趙清譽永遠糾結不出答案的哲學命題,今天想明白了,可明天便又會陷入新的糾結里,循環往復,“我一直跟自己說這是你的日子,但結果,我還是把它弄得亂七八糟了。”

  趙清譽神情複雜,扯了扯嘴角,想笑卻又沒笑出來。

  又說了些無關緊要的,兩個人才結束通話。趙清譽發現自己的手已經凍得冰涼冰涼。他轉身回到教室,找了個靠暖氣的位置,坐下,把身體微微傾斜著貼了上去。

  暖意源源不斷,漸漸地驅散了身體的寒意。

  可惜熱度有限,驅不散心底的涼。

  李闖剛剛問他有沒有生氣,是的,他生氣了,這生氣里糅合了很多複雜的成分。李闖說他把生活弄得亂七八糟,而在趙清譽看來,那一點不亂,不過就是李闖把他趙清譽的日子過成了自己的,什麼都由著他的性子來,什麼都由著他的喜好來,不是說沒卡考慮過正主的感受,但他終究是李闖,那麼個恣意飛揚的性格確實很難改了。

  那麼,自己為什麼不能呢?為什麼不能任性些,隨意些,把眼前的一切都當做自己的,而要整天東擔心西擔心還要壓抑住不知哪兒來的害怕?為什麼李闖就可以一邊說著這不是我的日子一邊又怎麼舒坦怎麼來,而自己卻不行?

  趙清譽生氣李闖改變了自己的生活軌跡,但又羨慕李闖可以在任何環境裡都那麼自在。

  不,是嫉妒了。

  不知是真的病由心生,還是站走廊里吹了十來分鐘小風的緣故,當天晚上趙清譽這個心思重的娃就在被窩裡發起了冷,裹得嚴嚴實實,暖氣也足,但就是一個勁兒打哆嗦。

  他沒吭聲,室友也都沒注意,這麼硬扛了一宿,第二天就完了。咬著牙從床上爬起來,滿目的天旋地轉站都站不穩,跌跌撞撞地去盥洗室,又頭重腳輕的差點栽歪進洗手池。還是一起洗漱的顧延宇發現了異樣,拿手心一貼他額頭,沒給嚇著,感慨你都成人形烤地瓜了自己沒知覺啊。趙清譽才意識到自己發燒了。

  本來想吃藥頂頂,結果全宿舍一起翻箱倒櫃弄出的兩片白加黑在剛要往趙清譽嘴裡塞的時候,被他一句顫顫巍巍的“保、質期……”給擋了下來,大夥定睛一看,好麼,三年前出場,也不知那一屆學長留下的。

  撿回一條命的趙清譽最終還是去了校醫院。

  雖說趙清譽燒得挺厲害,但終究一大小伙子,室友看他吊瓶也掛上了,病床也躺上了,神志也有點迷離了,便不好意思再團團圍著,想著留下一人照看其餘的去上課,結果轉頭見一甜美的護士姐姐端著藥進來,給另一個人掛完吊瓶之後白衣天使沖他們微笑,說不用擔心,這藥打上他就該睡著了,你們放心去上課。一句有我呢,讓眾男懷揣著複雜的羨慕嫉妒恨果斷撤退。

  趙清譽在昏昏沉沉的半睡半醒里,夢到了第一次見韓慕坤的情景。

  可惜記憶太過遙遠,夢境變得支離破碎。只隱約捕捉到些許影像,S大同志QQ群的一幫人,商業區有名的GAY吧聚會,韓慕坤那天穿了件淺色的襯衫,還有熏天的酒氣和那句曖昧的想要知道梨子的滋味就得親口嘗一嘗……

  接著場景就變到了封閉的空間裡,柔軟的床上,男人熾熱的呼吸,一下下猛烈地衝撞,還有那恍若深入骨髓般的戰慄。癲狂,就像個吞噬靈魂的黑洞……

  最終,趙清譽的潛意識就只剩一片白茫茫,就像史蒂芬金的一部恐怖小說,到處都是迷霧,迷霧裡隱藏著不知名的怪獸,你看不到它,但卻不妨礙心底恐懼越來越大,直至——

  “帥哥~`電話~`帥哥~~電話~~帥哥,起床接電話啦~~”

  每次聽到這個鈴聲,趙清譽都發誓一定要把它換掉,可等接完電話,轉身又會忘到後腦勺。

  “餵……”一張嘴,趙清譽才發現嗓子幹得厲害。

  “醒了?”電話是周鵬打過來的,代表了一宿舍的關心,“好點兒沒?”

  “嗯。”趙清譽沒說自己是讓電話吵起來的,一看表,已經下午兩點多了,好麼,他這睡了差不多一天,輸液瓶不知什麼時候撤的,手背只留下一小塊膠布,輕輕深呼吸,趙清譽覺得自己確實好多了,“頭不暈了,好像也不燒了,就是有點累。”

  “掛完水沒,哥幾個過去接你啊。”

  “不用,就兩步路,”趙清譽笑,“又不是老弱病殘。”

  “那行,飯在柜子上呢看著沒,要是涼了你拿值班室讓美女姐姐給你微波爐熱下。”

  趙清譽轉頭,看見了床頭柜上的清粥小菜,微微感動之餘,也挺驚奇:“誰這麼周到啊?”他敢打包票絕對不會是716的集體智慧。

  果然,周鵬酸不溜丟的:“還不是房欣那小子,嘖,有了對象兒那心好男人指數蹭蹭往上長。”

  趙清譽忍住沒樂出聲兒,就說了句幫我謝謝他啊,掛了電話。

  那之後趙清譽又睡了兩個來小時,等徹底清醒過來,天都蒙蒙黑了。

  走出醫院的時候,趙清譽聽見校園廣播裡輕快的“叮叮噹,叮叮噹,鈴兒響叮噹”,他用力的裹緊衣服,又微微仰頭吸了一大口清新的空氣,然後淺淺微笑。

  哪有那麼多的氣好生,哪有那麼多的煩惱好糾結。呵,全都忘掉吧。

  平安夜來了呢。

  716宿舍

  “你說,咱們這麼幹是不是不太厚道啊。”周鵬一邊咕噥,一邊對著鏡子往腦袋上噴啫喱水。

  “有什麼不厚道的啊,我給你說,這機會千載難逢,過這村就沒這店了。”鄧澤把衣服鋪滿了床,拿這個比劃比劃,皺皺眉,又拿那個對照對照,搖搖頭。

  “他不正好也生病嘛,本來就不宜出門得瑟。而且那邊也就來四個人,再說了,真把他弄去外院兒那些色女們還能看上你我?”顧延宇說完便去尋找盟友,“東哥,我說的沒錯吧。”

  董東東早收拾完畢,正坐床上不知道想什麼。聽顧延宇問,也只是了聲。

  “別搭理他,一晚上莫名其妙的,”鄧澤總算挑了件中意的風衣,“我給你說,聯誼這種事情氣場特重要,氣場決定命運知道不,就他那樣一看跟剛失戀似的,指定沒戲。”

  戲的尾音還沒散乾淨,鄧澤就讓一破枕頭砸了面門,然後就聽董東東沒好氣的聲音:“就等你了,趕緊把那層皮套上,走人!”

  “……那個,我想說咱以後討論這種問題能不能背著當事人,”趙清譽站在半敞開的門口,實在非常不好意思,“起碼把門關嚴呢。”

  四男齊刷刷看過來,囧。

  趙清譽嘿嘿樂,一瞬間就好像闖哥元神歸位了似的。只見他走進屋拍拍周鵬肩膀,特大度的:“行了,趕緊走,別讓外語學院的靚女等著急。”

  周鵬不好意思的抓抓頭:“咳,這個,不是看你大病初癒身子骨虛嘛。”

  沒等趙清譽反應,顧延宇插話過來:“老大,恕小弟愚鈍,聯誼和身子骨虛不虛有什麼關聯必然聯繫呢?”

  未免話題拐到影響社會和諧的方向,趙清譽及時出聲:“怎麼沒看見房欣?”

  “跟女朋友二人世界去了。”顧延宇一臉葡萄酸。

  董東東走過來,算是問了句正經的:“現在感覺好點兒了吧。”

  趙清譽點頭,怕他們多想,眼珠一轉,就得瑟的笑起來:“行了你們趕緊點兒,我正好清靜清靜。”

  “呃,其實五個人也行,”周鵬有些過意不去,“讓她們有更大挑選範圍啊。”

  趙清譽努力回憶李闖的語言風格,末了甩一句:“哥還用聯誼?坐宿舍里那小姑娘都烏泱烏泱的!”

  ——男性公敵的下場就是被人用枕頭捂床上半天喘不了氣兒。

  沒過多久,宿舍就安靜了。

  趙清譽捧著從圖書館借來的《霍桑探案》,靠在床上看得津津有味。

  艾鋼推門而入的瞬間,產生了某種錯覺,好像淡淡的黃色床頭燈下那個看書的人不是李闖,而是手機里曾經見過的那個少年,細碎的頭髮,小巧而精緻的五官,白白的皮膚。

  驀地,他就恍惚了。

  趙清譽好笑地看著他:“站門口乾嘛呢,我這是宿舍又不是雷區。”

  艾鋼這才回過神兒,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一邊走過去一邊說:“本來想找你吃飯的,這不平安夜嘛,剛碰見房欣,說你發燒了?”

  “嗯,”趙清譽把書放到旁邊,“昨天晚上的事兒,今天去校醫院掛了一天水,差不多了。”

  艾鋼拖把凳子一屁股坐到趙清譽床前,一臉糾結:“我就納了悶兒了,李闖這牛一樣的身板兒你也能給弄發燒了,你冬泳去了?”

  趙清譽沒好氣的翻翻白眼,湊過去貼近他,說:“嗯,我一個猛子扎渾河裡去的。”

  艾鋼當然知道趙清譽這是跟他抬槓呢,可這麼臉對臉的,他的思緒就有些飄。不知是不是生病的緣故,趙清譽看起來好像白了些,但又透著紅暈。

  距離太近了,近到艾鋼幾乎可以看清趙清譽嘴唇最細微的翕動。

  熱氣隨著呼吸撒過來,趙清譽的臉開始發熱,他懷疑是發燒的後遺症,周遭的一切都變得那麼虛幻,只剩下眼前的這個人愈發清晰……

  馬上就要吻到的時候,艾鋼忽然停住了,眼底似乎閃過抹亂。可沒等趙清譽看清楚,男孩兒已經退了回去。

  說不清是鬆了口氣還是失落,趙清譽有些黯然。

  “得,讓你沒事兒老親我,傳染了吧。”艾鋼輕咳幾下,讓聲音顯得更輕快些。

  可趙清譽還是聽出了尷尬,垂下眼輕輕深呼吸,等再抬頭的時候他已經一臉自然:“你怎麼能好意思往一個病人身上誣賴呢!”

  “拉倒,這和你生病有毛關係。”艾鋼說著摸出手機,三兩下鼓搗出趙清譽的“寫真集”,一邊看一邊嘖嘖出聲,“要頂著這張臉吧,說不定親上一口還真挺美好的。”

  趙清譽不滿意了:“哥現在差哪兒?”

  艾鋼很認真的凝望半天:“不差哪兒,可我就是想撓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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