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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米,全班倆名額,一個李闖,一個空缺。闖哥幫趙清譽,把全班又震了。至於為什麼是又,請參考趙清譽同學大一軍訓時“被出櫃”的壯舉。

  李闖覺得這是個改善室友關係的好機會。

  要擱以前,李闖才懶得管呢,愛誰誰,你看不上大爺大爺我還看不上你呢。可趙清譽這幾個室友吧,李闖還真沒覺出他們怎麼煩人,做實驗的時候該幫襯也幫襯,有時候早上有課沒起來他們也能咳嗽幾聲以表提醒,最多就是頂個死人臉,但這對闖哥來說完全沒有殺傷力嘛,所以李闖打定主意,這些室友,可以處。

  報完名的當天晚上,李闖就在宿舍召開了全民非自願會議。他言簡意賅的把自己想法說了,總結起來也就一句話,從明天開始大家一道早起訓練,備戰院運會。

  群眾們聽得很認真,但沒人給反應。

  話說到這份上,李闖也不藏著掖著了,直接對著另外三個人說:“無論咱之前關係怎麼樣,但大家還得處四年呢,老這麼咯咯愣愣的多難受,有什麼話咱今天就說開,說破無毒嘛。”

  最先給回應的是宋紅慶,這人算是三個傢伙里比較直的了,雖然措辭在李闖看來仍然很婉轉:“你也應該能感覺到,我們不太喜歡你。”

  李闖理所當然的點頭:“廢話,喜歡我你們不也是GAY了。”

  “不是這個意思,”宋紅慶黑線,糾結半天,才斟酌著繼續,“我的意思是,我們不太會想跟你一起弄這個什麼早……”

  “沒事兒啊,我會就行,跑圈壓腿引體向上咱來全套的,有我在,你放心。”

  “……”

  宋紅慶求助的看王寒,可惜沒對上焦距,後者正在糾結的擦拭眼鏡。

  宋紅慶抬頭去看邵小冬,此君一臉茫然。

  李闖給了群眾五秒抗議時間,五秒結束,沒聽見聲音那就是默認了,於是他很欣慰:“安心睡,明早六點我叫你們。”

  大家仍在默認。

  那是十月底的一個傍晚,夕陽從窗外she進來,滿屋子撒上了金色的光芒。

  恍惚中,宋紅慶好像看見趙清譽或者說是李闖,慢慢化身成了額頭綁著必勝布條的多啦A夢,然後用那隻只能出錘子而出不了剪刀和布的手攥住了自己的,深情吶喊:為了青春,為了理想,讓我們朝著夕陽奔跑吧……

  第27章

  李闖以前就有晨練的習慣,尤其是備戰校運會的時候,幾乎風雨無阻。現在儘管說換了身體,但精神沒滅,所以第二天清晨沒用手機鬧鈴,自己就從床上骨碌起來了。

  五點五十三分。

  宋紅慶呈大字狀,被子給踢開一腳,露出毛茸茸的玉腿。

  王寒床上只能看到一團人形的被子,也不知是否一夜都在這般缺氧的環境中酣眠。

  邵小冬倒是唯一敏銳的,感覺到有人起床,他便哼唧兩聲,然後翻身繼續呼呼。

  李闖一臉黑線,滿肚子恨鐵不成鋼的鬱氣,走過去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終先選了小胖子下手。

  拍拍臉。

  扒扒眼。

  直接擰掐快一點。

  李闖的一整套呼叫法下來,邵小東衣服都穿好了。

  剩下倆人也陸續爬了起來,十分鐘後,807全體成員在某人的yín威之下以赴刑場之姿奔向了操場。

  萬事開頭難,可在經歷了初期的陣痛之後,運動的好處就顯現出來了,先不說體育成績是否有提升,起碼幾個人死等電梯不來的時候從消防通道一口氣上八樓,不費勁兒。唯一持之以恆抗拒鍛鍊的應該只有邵小東了,此君每天必嚎一次:嗚嗚嗚,可以不跑麼,人家報的是鉛球……

  李闖也是運動了才知道,趙清譽這小身板還真是讓人糾結。渾身上下沒一兩肉是精瘦肉,要麼是五花,要麼是嫩瘦,總之切片放烤盤上鐵定入口即化那種,而且耐力也不行,別說一萬,就跑個三千都上氣不接下氣像要死掉一樣。弄得李闖每每回顧自己當年高中入學把那老式肺活量測試儀吹冒了的場景,都少不了幾把辛酸淚。

  不過也有快樂的事,比如某天中午宋紅慶在叫外賣的時候把三份改成了四份。

  就這麼的到了院運會,邵小東一投驚人直接破了院運會記錄,王寒的一千五險些把大四那個三連冠給超了,宋紅慶的四百雖說只得了個第四,但相比去年的初賽一輪游也算大躍進了。而闖哥,終是沒抵過客觀規律。

  撐著趙小譽的身板跑完前一半,拼著李大闖的精神顛兒完了後一半。

  最後一圈兒的時候,李闖覺得全世界的有形物體都消失了,滿目所及都是白茫茫一片,只有提示最後一圈的手搖鈴兒,清晰悅耳,恍若塔克拉瑪干里的一方綠洲。

  至於怎麼衝過終點線的,李闖已經完全沒了印象,所以他也可能是步履蹣跚走過那玩意兒的,並且在確定熬完全程之後,撲通一下躺到了糙坪里,享受劫後餘生。

  韓慕坤就是在那時候打來的電話。

  當然,闖哥再得瑟也不可能跑一萬米的時候兜里還揣著電話,手機是他們班院運會臨時委員會後勤部部長送過來的,小姑娘還帶過來一件外衣,然後丟下句“別涼著”,羞澀跑開。

  心臟還在超速跳動,呼吸持續急促紊亂,幸而喉嚨里的腥氣已經散得差不多,李闖看著一直唱歌的電話屏幕,想著這人不會是掐著時間打來的吧。

  “幹嘛呢,半天不接電話?”微微上揚的語調,透出韓慕坤的好心情。

  李闖在劫後餘生的幸福里,也難得的沒扎刺兒:“看上帝呢,要不要過來一塊兒?”

  電話那頭傳來男人低沉的笑聲:“好看嗎,好看我過去。”

  “嗯,好看,”李闖伸出手掌,張開,讓陽光在他臉上撒下斑駁的影子,“有藍色的,有白色的,看你是喜歡溫柔還是喜歡純潔。”

  韓慕坤想了下,然後告訴李闖:“我喜歡淘氣的。”

  藍色的幕底,白色的雲,海水般清澈的,深圳的天。花糙樹木都還是鬱鬱蔥蔥的,這裡的秋像春一樣明媚。

  “你那邊做什麼呢,鬧哄哄的。”

  “院運會。”

  “喲,那你沒報名也參合參合?”

  “一萬米,五分鐘之前剛過了終點線。”

  “……那你現在幹嘛呢?”

  “躺在足球場上跟個不會挑時候打電話的白痴扯淡。”

  “……”

  李闖覺得韓慕坤讓自己訓練的愈發堅韌了,這麼埋汰他竟然沒摔電話。而且沒摔電話也就罷了,居然還會噓寒問暖?!什麼你剛跑完躺地上行麼,別回頭再留下什麼後遺症,什麼下次別抽風了,一萬米是人跑的麼,再有千萬不能喝水,不然肺受不了云云,弄得李闖險些以為他幹過運動員。

  不過有一點韓慕坤說對了,李闖心有戚戚焉:“這一萬米真不是人跑的。”

  不想韓慕坤卻說:“你能跑下來,也不一般了。”

  李闖只好老實交代:“其實後一半兒都是走的。”

  意外的,韓慕坤竟然沒揶揄,反而在沉默一會兒之後,頗為感慨的說:“其實這玩意兒和人的一輩子挺像,先跑,再顛兒,最後走走停停,等什麼時候真停下來了,也就完了。”

  李闖想了想,好像真是這麼回事,不過生命比長跑總還要複雜得多:“你跑步一門心思跑就成了,只要目標堅定,咬碎了牙總能前進,橫是不能半路飛出來個電視機微波爐啥的把你給GAMEOVER了吧,但人這一輩子不行,飛來橫禍多了,指不定哪塊磚頭就砸你腦袋上……”

  “嗯,理是這麼個理,”韓慕坤忍著笑意:“聽這意思你被磚頭光顧過?”

  李闖看著自己那白皙而修長的手指,嘆口氣,難得對韓慕坤實在了一把:“不是磚頭是隕石,連熱量帶衝量媽的狠狠砸腦門兒上了。”

  跟韓慕坤的電話打了十來分鐘,李闖還有點意猶未盡,最近他倆扯淡的深度在不知不覺加強,從那次野外拋錨到現在,期間大大小小通過好幾次電話,都在閒扯之餘談了點有用的,讓李闖微微窺視了韓慕坤猥瑣之外的另一面。比如原來這個人也可以沉靜下來勉強聊聊天,再比如,這個人走過的橋還真的比自己走過的路都多。

  或許,這個人可以做做朋友。

  這個想法出現的時候,李闖忽然想到了趙清譽。他發覺自從靈魂互換,除非自己提起,趙清譽好像沒主動問過姓韓的一個字。呃……他別是把自己男朋友忘了吧。李闖又想起前兩天跟宋女人打電話,那邊說趙清譽跟艾鋼現在成哥們兒了,好得很,一天天快形影不離了,弄得她這個女人都覺著自己像電燈泡。當時李闖沒在意,只覺得那趙清譽跟自己的交友品位果然有差異,可這會兒再一想想,就有點為那白痴鋼擔心了。破天荒的,李闖開始糾結要不要基於人道主義精神在白鋼同志一腳踏入男男世界漩渦的時候拉他一把。

  李闖不著調的胡思亂想結束於體育委員的狂呼,那人衝過來一把將他從地上抱起甚至轉了兩個圈兒,那場景像極了狗血的求婚成功,李闖已經醞釀好了左勾拳,那人卻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手:“還發什麼呆啊,趕快去主席台領獎啊!”

  作為化學院唯一顛兒過終點線的勇士,李闖收穫了來自院領導的溫暖擁抱和親切握手,以及一個愛國者的MP3。李闖在感慨祖國經濟分布不均之餘,也總算明白了為嘛化學院在校園會上永遠屬於最後一個軍團。

  當天晚上,807選在市中心的一家大火鍋店慶功,四個人連喝帶灑的灌了五打啤酒,李闖已經看不清楚手錶的時候邵小東還要來白的。要不是扒凳子扒得緊怕是早溜了桌,李闖的一顆東北心被打擊得七零八落。

  可他開心。

  李闖喜歡這幫子室友,莫名的就投了脾氣。他們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懂禮貌講和諧,不會一個個啥也不懂卻還牛逼哄哄拽得二五八萬似的,看著都煩。

  彼時,趙清譽正跟著五位“啥也不懂卻還牛逼哄哄拽得二五八萬”的室友們熬夜討論第二天的分組演講——自殺是救贖還是毀滅。有人贊成救贖,有人支持毀滅,有人覺得應該從兩方面論證,畢竟事物沒有絕對只有相對。

  一時間,氣氛要多溫暖有多溫暖,要多有愛有多有愛,如果讓個漫畫家來臨摹下此時的場面,那麼他必定會在背景處貼上有著無數燦爛花朵的網點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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