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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夠你吃到到正月十五了!”李慡一屁股擠開老爹,擼胳膊挽袖子從缸里撈出兩棵酸菜,提溜著找慈母撫慰心靈創傷去了。

  李慡的春節假期有七天,臘月二十八回家,二十九三十過年,初一初二串門,初三才總算有時間跟爹媽說說貼心話兒。更正,主要跟媽。

  李慡的娘叫袁桂芝,年輕時候十里八鄉都知道南嶺屯兒有個俏姑娘,模樣好,人品好,幹活兒更好,要知道那時候這樣的三好姑娘根本就是大眾情人。小伙子們心裡不說,各個標著勁兒想奪姑娘芳心,結果李慡他娘半點猶豫沒有,滿了法定婚齡就嫁給自小便訂過娃娃親的李慡他爹了。其實那時候除了李慡娘,兩家人誰也沒記得還有娃娃親這回事兒,更別說李忠臣了。他只知道從小玩到大的二丫忽然跑過來讓自己娶她,於是老實巴交的李忠臣撿了這輩子第一次估計也是唯一一次大便宜。

  袁桂芝確實是把過日子的好手,年輕的時候照顧小的,伺候老的,還管著家裡的一畝三分地,愣是供出了一個大學生,現在孩子長大了,老人也平安送走了,她便把家裡的地承包給別人,自己弄了個小賣部,日子也便這樣清閒的鋪散開來。

  “真的沒危險?你可別騙媽啊。”坐炕頭聽兒子講的全是國泰民安社會和諧,袁桂芝半信半疑。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來,在你兒子身上隨便找,我都不說疤,要能找個黑點兒都算我編瞎話兒。”李慡知道老娘一直對於他的職業很矛盾,自豪有之,擔心亦有之。

  兒行千里母擔憂,李慡體會得到。所以每次回家,他總變著法兒給爹媽吃定心丸。

  但這不代表袁女士就可以真的動手扒衣服。

  “哎哎,媽你還來真的啊,我都多大了你能不能給我留點兒隱私……”李慡連叫帶躲。

  “你不是說連個黑點兒都沒有嗎,那為啥不敢讓我看?”

  “我羞澀。”

  “呸。”

  “媽……”

  “你小時候撒尿還是……”

  “媽!”

  “得得,唉,兒大不由娘啊。”

  李慡在心底把他那躲門後聽牆根兒死活沒敢出來的爹鄙視了一萬遍,一萬遍!

  娘倆兒說了一上午貼心話兒,午飯過後,李慡便去鎮上唯一的汽車站買票,結果提前兩天,依舊杯具了。各家單位就跟商量過似的,紛紛定於初六復工,於是初五的票早賣光了,只剩下初四上午的和初六下午的。李慡進行了長時間的劇烈的思想鬥爭,還是買了初四的票。

  回家跟老娘哭訴,袁女士倒是想得開,說家也回了年也過了,咱娘倆兒也嘮完嗑兒了,早回去就早回去唄,順便給單位同事帶些山貨,搞好工作關係。

  李慡得令,第二天便大包小包回了A市,而且下了車家都沒回,直奔所里。按慣例,這會兒值班的多半是王大剛,誰讓他家在本地又是領導呢,偶爾發揚一下精神是很必要的。

  果然,李慡一進門,就看見王副所長正笑眯眯地往魚缸里投食,面容和藹,神態慈祥,周身籠罩著溫潤光芒。

  李慡虔誠地看了很久,很久,然後打了個巨大的噴嚏:“師……阿嚏傅過年好!”

  王大剛只聽懂了最後三個字,一邊念叨著“怎麼回來這麼早”,一邊非常自然地接過徒弟手裡的大包小包。

  “沒明天的票了,還有,師傅你拿那些是全所的份兒。”有些事情還是說明一下的好。

  聊沒幾句,李慡忽然發現薄西岩的電腦開著,頗為奇怪:“薄荷也提前回來了?”

  王大剛與堅果鬥爭正酣,半晌才出聲:“提什麼前啊,他就沒回家……”

  這是李慡頭回聽見薄荷的故事。

  先是倫理劇,醫學世家,終年埋首在實驗室里的教授級別的雙親,寄放在親戚家二十年的小孩兒;接著是苦情劇,母親忽然研究中染病去世,至今也不知究竟什麼病菌;最後是暗黑劇,父親仍在美國某實驗室內搞研究,迄今已十年未歸,據說永久居住權都下來了,國際是否改變尚未可知。

  夕陽斜斜的灑進來,照在顯示器的掃雷界面上,李慡看著那帶著墨鏡的小笑臉,第一次覺得和薄西岩的距離近了些。

  “那也就是說他實際上是在他爸爸的二哥家長大的?”

  “嗯,今天就你我在,所以我說呢,你也就聽著,防止擴散啊。”

  “明白,這還用您囑咐?”

  “哦,他爸爸的二哥就是我們省局退休的老局長。”

  “嗯。”

  “嗯。”

  “啥?!”

  “防止擴散。”

  他說什麼來著,他說什麼來著!法醫轉行乾片兒警,你當從賣蘿蔔改賣白菜那麼容易呢!?就得上頭有人!局長二大爺啊!

  天蒙蒙黑下來的時候,李慡被要求去局長二大爺的侄子家送山貨。

  “他回家了?”李慡顧左右而言他,“那怎麼電腦還開著?”

  “中午我就讓他回去了,可能是忘了關。”

  “哦,可是後天上班兒不就吃著了麼,還用特意去送?”

  “哪兒那麼多廢話!”行動派副所長照著李慡屁股後面就是一腳,“讓你去就去!”

  李慡扁扁嘴,悻悻地領命了。

  公交車一路顛簸到城郊,要不是看乘客都下車了,李慡還真沒意識到已經進了終點站——早該報廢的車裡壓根兒沒暖氣空調,放眼望去一圈車窗都是厚厚的冰花兒,不知道的還以為安裝的磨砂玻璃。

  沿著小路走到盡頭,一座孤零零的小高層映入眼帘。就像整齊碼放的火柴盒,一個疊著一個,呆板而擁擠。

  單元樓的鐵門沒關,也可能是鎖壞了,就那麼敞開著,李慡走進去跺了下腳,聲控燈啪的亮起來,暖洋洋的燈光里,一副整齊的對聯貼在電梯口,喜慶祥和。

  忽然間,李慡有點兒明白為嘛王大剛非要讓他來了。薄西岩在這個城市沒有親人,就那位傳說中的局長,也是省會那邊兒的,隔著A市快一千公里。大過年的,薄荷可真就成薄荷了,冷冷清清,冰冰涼涼。

  這樣想著,李慡就有了點普羅米修斯的使命感,恨不得飛奔過去送光送熱。

  薄西岩家在頂層,上次李慡只在樓下伸脖子瞻仰過,這回卻真真切切站在門口了。按門鈴,起先還是溫柔的,N久之後,改成用力戳,再過一會兒,確定,壞了。無奈,只得敲門哪成想剛敲一下,門自己開了,合著壓根兒就沒關嚴!

  李慡眯起眼睛,有些警惕了。

  要知道你在過年,賊也在過年,過年是溜門撬鎖的多發時段。思及此,李慡放下一塑膠袋核桃榛子大松子兒,悄悄的側身閃進門裡。果不其然,客廳一片狼藉,衣服雜物滿地都是,仔細去聽,浴室里似乎有響動!

  李慡再不敢掉以輕心,屏住呼吸一步步靠近,近了,更近了,他猛然拉開浴室大門——

  “薄、薄荷,疼……”

  “忍著。”

  “那你說你愛我。”

  “我愛你。”

  “嗚,我感覺不到你的心~~”

  “……”

  “啊啊,我錯了我錯了薄荷你慢、慢點……”

  薄荷有沒有慢李慡不知道,反正他是慢慢慢慢的退出去,慢慢慢慢的飄回客廳,慢慢慢慢的撿起塑膠袋兒,慢慢慢慢的坐進沙發,慢慢慢慢的摸出核桃,慢慢慢慢的塞進嘴裡。

  第30章

  慡哥的靈魂去了一趟天國。

  在那裡陽光溫暖普照,花朵美麗綻放,鳥兒自由飛翔,人們盡情歌唱。他還看見一位漂亮的天使在撥動豎琴,褐發如瀑,膚如凝脂,他嚮往極了,小心翼翼的伸出手,也想去撥那琴弦。天使皺眉把琴挪開,李慡卻已來不及收手,指尖不偏不倚正點在對方左胸口。天使緩緩露出微笑,豎琴撲面砸來……

  千鈞一髮,慡哥元神歸位。

  他忐忑地摸摸腦袋脖子胳膊腿,還好,零部件都在。

  淋浴聲飄飄灑灑的傳出來,不知何時,世界大戰悄然落幕。

  李慡長舒口氣,輕搓指尖,天國的觸感依稀殘存,可微妙的是,他居然拿捏不准那天使的性別了。

  明明都摸著了……

  “你怎麼還沒走?”薄西岩從浴室出來,就看見某不速之客依舊盤踞在自家客廳沙發上,且一臉蕩漾,不知心馳神往到了哪一處男人天堂。

  薄西岩剛洗完澡,正用毛巾擦著頭髮。他的肌肉並不誇張,但線條很漂亮,水滴從赤裸的上半身滑下來,又被腰間的浴巾吸收殆盡,說不出的性感。

  當然這是客觀而言,就慡哥來講,眼前的男色就是一副適合當警察的身板兒。平時被制服包著看不見,現下露了真容,還真有點讓人刮目相看。

  “奶奶的我大老遠過來給你送年貨,熱茶撈不著也就認了,還得默默無聞退下?田螺姑娘也沒這麼憋屈的,最後還結婚了呢。”

  “那我娶你?”

  “薄荷你越來越冷了。”

  他就說自己那破門而入氣勢如虹的,怎麼可能不被察覺?合著是人家早發現了,就是沒愛搭理。

  “薄荷,我怎麼找不著浴巾了……”略帶疑惑的聲音從薄西岩身後冒出來,可能是剛剛喊過,略帶點小沙啞。

  李慡瞪大眼睛,僵硬石化。他躲過了薄荷的肌肉群,沒閃開大衛的人體美。

  “所以你就光著出來了?”薄西岩皺眉。

  帕塔不知道狀況,還以為薄西岩關心他,笑容燦爛得像朵太陽花兒:“沒有關係,我不冷。”

  薄西岩不再說話,直接把人拉進臥室。

  慡哥大張著嘴一動不動,任從窗戶fèng溜進來的冷風,撩過自己發梢。

  三分鐘以後,薄荷和薄荷家的那位——慡哥給大衛的暫命名——衣冠楚楚地回到客廳。

  “李慡,帕塔。”薄西岩的介紹只有關鍵詞。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有人在,那個,我是帕塔。”大衛比之剛剛多了一點尷尬和羞澀。

  李慡連忙從沙發上站起來,握住那隻友好之手:“我啥也沒看見!”此地無銀就是給慡哥預備的。

  帕塔更不好意思了,收回手,抓頭,似乎想說什麼,又半天找不到語言。

  李慡微微愣住,忽然意識到那種微妙的不和諧感來自什麼了。從始至終,帕塔的目光都沒有真真正正對上自己的眼睛。同性戀,跨國戀,這都不算什麼,薄荷是醫學怪人嘛,本就不能遵從常理,李慡甚至覺得哪天他找了個ET,自己都能微微一笑,絕對不抽。可這,一個與想像中娘氣的同性戀完全不一樣的外國青年,直率,漂亮,琥珀似的棕色眼睛,卻又看不見……不知怎麼的李慡就想起了剛剛的天國游,他懷疑薄荷違法囚禁了一隻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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