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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四季悠然而過,自忘淵歸來,已有一年。

  譚雲山和既靈都住蓬萊,然一個在長樂宮,一個棲雲臥枝,隨心所居,於是蓬萊的仙友們日日都能見到長樂上仙滿仙島地找人,有時候找得到,就拉著人家姑娘沒完沒了地聊,有時候找不到,就一個人坐著雲彩,飄到哪兒算哪兒,留下一路唉聲嘆氣的幽怨。

  自此,雲霧繚繞千萬年的九天仙界,有了第一朵“愁雲”。

  許是先前的九天妖亂太傷元氣,這一年裡,九天再沒什麼人折騰出什麼風浪,五仙島連同九天寶殿,均安安穩穩修生養息。

  如果非要在這一派寧靜祥和的氛圍里挑件不太寧靜祥和的事,那就只能是蒼渤上仙的婚事了。

  成親一事是蒼渤上仙自己同天帝提的,且他與對方兩情相悅已久,可謂是一切順意只差東風。

  但這縷東風,天帝偏偏送不出來。

  原因無他,蒼渤上仙想迎娶的是妖,一條東海之中的小蛇。

  這事從始至終都被捂在天帝內殿,整個九天的仙友無論上仙散仙,皆是道聽途說,但就這麼你聽一句我探一句,生生弄來了輪廓——據說蒼渤上仙第一次提時,天帝勃然大怒,斷然否決,於是蒼渤上仙回了東海;隔一個月,蒼渤上仙第二次入內殿,再提,天帝氣得抖翻了茶盞;第三個月,第四個月……

  十二個月,十二次“天倫之樂”,具體父子怎麼聊的,隔牆的耳朵實在聽不了那麼仔細,眾仙友只知道如此這般拉鋸了一年,父子各退一步,天帝同意蒼渤上仙娶親,但大婚一成,即免去上仙司職,以散仙身份貶謫於東海,永世再不許踏入九天一步。

  說是各退一步,但少昊生來喜水,當蒼渤上仙時,便一年中有三百五十日在東海里,故而這免去上仙司職的懲罰,怎麼看都是天帝單方面的妥協。

  但眾仙只在私底下議論,明面上,仍當對此事全然無知。

  終於到了這一日,天旨降下。

  天帝親子被貶為散仙,永世不得入九天,絕對算得上極大的事,奈何眾仙友已跟了一年,連天旨大概會如何寫都猜了個七七八八,於是天帝的聲音傳遍九天仙界時,眾仙友內心毫無波瀾,頂多嘆一句——哦,終於塵埃落定了。

  譚雲山聽見天旨的時候,正在蓬萊一處山丘,剛把既靈逮著,天帝的聲音就入了耳。

  既靈亦然,本來還拿著淨妖鈴敲他呢,一聽天旨,動作便頓住了。

  “少昊該高興了。”既靈雖然也和眾仙友一樣對這結果不意外,但“據說”和“真正降下天旨”,感受還是截然不同的。她如此,少昊只會更甚,不過如今天旨來了,那便一切都踏實了。

  “何止高興,”譚雲山嘆口氣,不無羨慕,“現在應該樂死了。”

  他早就細細給既靈講過東海上的相遇,所以知道既靈在心裡也已將那兩位視作朋友,這會兒朋友圓滿,她自然替對方高興。

  可是連少昊和小灰蛇都圓滿了,他的漫漫求親路什麼時候才能見到曙光?

  忘淵之下的那個吻,自回了九天之後再沒人提。他起初是覺得不要逼太緊,循序漸進,現在發現,他的情路是逆水行舟,不進就風馳電掣往後退啊!

  “譚雲山。”

  破天荒被主動點了名,什麼路漫漫逆水舟瞬間拋了個乾淨,譚雲山應得那叫一個歡喜:“嗯?”

  既靈歪頭,若有所思:“我這兩天一直在想,究竟什麼是喜歡?”

  譚雲山怔了怔,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眉宇間淡淡的悵然若失:“在黃州客棧的時候,有個姑娘把心遞到我面前了,我沒敢接。當時被馮不羈偷聽偷看去了,他問我為什麼那麼肯定自己給不出心,他說我看你挺喜歡她的……我就問馮不羈,何謂喜歡?”

  既靈忙不迭問:“他怎麼說?”

  “他說喜歡哪,就是看見她笑就開心,看見她哭就難過唄。”譚雲山笑了下,笑意卻淺得近乎憂傷,像在後悔過往的愚鈍,“你是不知道當時的我有多傻,我和他說,我看見你們笑也開心,看見你們哭也難過。”

  既靈第一次聽見譚雲山說自己傻,沒忍住,樂出了聲。

  譚雲山全然沉浸在過往“淡淡的傷感”中,被這“噗嗤”一聲,徹底拖回當下。

  那破壞氣氛者還毫無自覺,笑得眼眉彎彎,煞是好看。

  於是譚雲山那一腔鬱悶,又很沒骨氣地散了。

  “我沒從馮不羈那裡得來正確答案,但我現在可以回答你。”他看著她的眼睛,似要一直看進她心底,“喜歡一個人,就是不用看見她笑,單是看見她,就開心;也不用看見她哭,單是看不見她,便心神不寧……”

  既靈不言語,但也不笑了,只靜靜看著他。

  “我用了很久才分清楚,馮不羈說的那是朋友之情,而我剛剛說的那種,才是喜歡。”譚雲山自顧自道,像要把藏在最深處的那些全部攤開來,“和朋友分道揚鑣,會思念,但一想到以後見不著喜歡的那個人,心裡就疼,疼得什麼都做不了。很奇怪,就算是沒有心了,胸口那裡還是疼。”

  既靈抬手,輕輕覆到他胸口。

  譚雲山莞爾,想說就算疼,也只有自己知道,你又摸不出來,可最終出口的卻是:“瓊林的花開了,要不要去看?”

  “好!”既靈答得快,跑也跑得快,前一刻還同他面對面呢,下一刻就跑到十幾步開外了,然後回頭催他,“譚雲山,你怎麼總那麼慢——”

  譚雲山眼眉舒展,心內豁然。

  是啊,他就是個慢性子,所以急什麼呢。喜歡兩個字,說來容易,可他悟了兩世。他的遲鈍讓她受了那麼多苦,現在反過來,也該到他了。

  一年,十年,百年,千年,哪怕到了灰飛煙滅那天,依然等不來回應,又如何呢?單是看著既靈,看著她沒心沒肺,看著她逍遙快樂,足矣。

  “譚雲山——”

  “來了來了……”

  “你說我倆在譚府門前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用淨妖鈴砸了你的船?”

  剛走兩步的譚雲山,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定住,一頭霧水地望向前方:“對啊,怎麼了?”

  既靈一臉好奇:“那你當時和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

  譚雲山認真地想了半天:“好像是‘你給我站在那裡不要動……更不許跑’!”

  最後這四個字,隨著逐漸清晰的回憶,驟然有了氣勢。

  既靈似想像出了那個畫面,樂不可支:“第二句呢?”

  譚雲山這回對答如流:“姑娘為何毀我船?”

  “我理你了嗎?”

  “沒有……”

  “第三句呢?”

  “姑娘,在下還活著,上香是不是早了點?”譚雲山說完連忙補充,“這一次你理我了,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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