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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此五十以上之人不論卷章如何,一律併到二甲。而青壯者為數不多,其中最年輕的名喚姜鈺,剛剛二十歲,文采煥然,詞藻爛漫,讀之唇齒生香,李祐溫最看重的還是他言之有物,只是可惜略失於天真。

  李祐溫想了想,此人應該提拔,又不應拔到太高,一甲三人天子門生,探花一位於此人最是合適。

  定下名次的夜裡,李祐溫仍在想姜鈺的文章,久久不能平靜入睡,於是側頭向陰雲霽笑道:“姜鈺這人年方二十,文章清麗,仿佛京中富貴出身,見慣繁華的。立意卻不是浮皮潦草,好像對民生有切身體察,與那些個紈絝做派不同。這可不一般,非經大變故不至於此,想來此人另有一番奇遇。”

  閱卷以來,陰雲霽一直聽她說此人,前後一思索,心裡早有了答案,只是不說透,任她憑空猜想。

  陰雲霽伸手溫柔的替她掖了掖被角,聲音明澈得像水,淡淡笑道:“明日便是放榜,接著宮中瓊林宴。陛下既欽點了他探花郎,到時必然御前獻花。陛下明日可不戴冕旒,近前時不比那日殿試遠隔,自然看得真切,亦好相詢問,不知陛下以為如何?”

  李祐溫想了想,轉著清稜稜的桃花眼,望著他笑道:“你如此說,內里必然有文章,你的打算何時落空過。既然你先朕一步明白,朕便都依你,看看到時候你想讓朕看什麼。”

  *

  第二日放榜,名落孫山者自然垂頭喪氣,包攬了盛京中大小酒肆,而金榜題名者自是被內官宣召,入內果苑赴宴。

  清笙為了參加這次科舉,重新寫了籍貫,冠了顧府的姓,此時亦在瓊林宴中。他雖刻苦讀書,然天賦有限,未進前十得李祐溫御批,而僅止步於二甲之中流。

  剛剛落座,皇帝還未來時,顧清笙便在席間聽說了,這屆進士中,最風光有名的,便是探花郎,洛陽生薑鈺。

  顧清笙偷偷向前席看去,果見一群壯年者中夾雜著一個年輕人,圓臉如滿月銀盆,額前有半短不長攏不上去的碎發,不知是他剛修了頭髮,還是一直在長新發。雙眼皮,大眼睛,裡面非是不諳世事的單純,倒像是看過什麼不公,卻仍對生活有希望的,那種帶著力量的光明。

  即便是此時被同席或嫉妒或不屑的,有意無意的排擠著,也只是舉杯自飲,仿佛什麼也不能擋住他要大刀闊斧的決心。

  有野心有實力的年輕人,顧清笙暗暗在心裡評價道,這樣的人很多,走入官場的也不少,可惜不一定會長久。

  他不禁想起了只比這探花姜鈺年長一歲的,曾經裕朝最年輕的連中三元的狀元,自己的主子顧江離。

  當年顧江離中榜回家,去迎接的僕役里自己是沖在最前面的。那時他清楚的看見他的主人臉上正是這樣朝氣蓬勃的樣子,仿佛全世界都放在他面前,等著他興利除弊,等著他造福百姓。

  可是不過短短數年,宦海浸染,君臣離心,如今的顧江離已不是少年心性了,那些純粹直盪的愛與恨,都已蒙上薄塵。

  李祐溫駕到時內侍的通傳聲打斷了清笙的回想,他也有很久沒有見到女帝了。今日她未帶冕旒,清俊的容貌看得更加清楚,清笙心裡很激動,可是跪伏下去的余光中,他感覺姜鈺更加的激動。

  落座後的姜鈺仿佛是強忍著起身的衝動,這很不尋常,顧清笙暗想。

  瓊林宴里第一個節目便是探花郎走馬盛京中,在各家各戶放在門前的,屬意獻給皇帝的各色花卉里選出最漂亮的一株,作為接下來曲水流觴,吟詩詠物的主題。

  姜鈺領旨後跨上宮中御馬,意氣風發的環視一圈,便打馬出了南安門,不多時帶回來一盆千葉姚黃。

  此花本色淡黃,但在陽光照耀下多染了幾分色,近似於明黃,最適宜獻給皇帝。更兼千瓣攏放,枝條直細,觀之親近喜人。

  姜鈺帶回來的這株也不知是哪家的,用的是定窯瓷做盆,釉面濃厚,色澤和諧,一看就是花了心思配的,出身定然不低。

  李祐溫賞了片刻,便讓內侍擺到曲水池邊,讓這些新科進士們去賦詩爭彩。

  借詠花讚譽君主了一回,席間漸漸也就放開了,文人的傲氣上來,文無第一誰也不讓誰,倒真成了用文字做刀槍的斗詩會了。

  御前內侍做行令官,拈字,飛觴,掣花簽,雅令換了幾番,最出彩的總是姜鈺。

  李祐溫看了一會,她本身對未經官場歷練的文人有幾分輕視,詩詞歌賦精妙不代表擬政同樣出色。縱然席間叫好聲不絕,她還是無甚趣意,藉口更衣離席,想要去找陰雲霽。

  姜鈺一直在看她,見李祐溫離席,連忙和同席者道幾聲失陪便趕了出去。他想要單獨面君,可惜頭次入宮,路況不熟,兼且為了躲開宮侍,慢了幾步,便失去了李祐溫的蹤跡。

  姜鈺不知要到何處,只一味躲避內官,竟躲到了承乾宮門外。

  那株梨樹頂端越過宮牆,仿佛路標一樣,姜鈺想著若是不小心被宮侍逮到盤問,還可以託詞是探花郎過來摘花,興許能被放過,便推開宮門入內。

  不巧梨樹下正有席座安放,一道清瘦的身影聽見聲音便轉過頭來,只大半個側顏,長眉壓著鳳眸一瞥,薄唇邊帶淺笑,剎那間姜鈺以為梨花成了妖。

  可是那人身上繡的鳳凰明晃晃昭示了他的身份,姜鈺理應下拜,可是回想起朝野間流傳的嘉成中宮的傳聞,一口氣就梗在他喉間,膝蓋到底彎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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