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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終,秋葉動了動唇:

  “你是男子,我怎麼會和你在一起。”

  此話一出,皇帝滿意地笑了。秋葉的心沉入了谷底,策馬揚鞭,一去不返。

  迎著日光,秋葉的心裡一片空白。此時他想的,不是幾十萬將士有了糧食,也不是山居慘白的面容。他什麼也沒想,只是腦仁一陣生疼。

  三個月的血戰,終於將最後一個不肯臣服的部落治得服服帖帖。秋葉剛鬆了一口氣,便聽得有人來報:“江北爆發了瘟疫,丞相奉皇命前往江北救治。”

  秋葉剛松下的神色一緊:“瘟疫?去了多久?”

  來人伏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答道:“三,三個月了。”

  秋葉大怒,一腳便將這人踹得翻了幾個跟頭:“何不早報?”

  來人顫顫巍巍,不敢多出一口氣,哆嗦著答道:“陛,陛下封鎖了消息,下令若是走漏了風聲,被將軍得知此事,殺,殺無赦。”

  秋葉紅了眼,這狗皇帝,明明答應他,娶了公主,便不會為難山居的!

  天家的話,果真是信不得的。

  他突然後悔了。這一刻他才明白,什麼三軍將士,什麼開疆拓土,沒有山居在,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

  不過數日,秋葉率領的大軍回到了漣城。

  皇帝指著包圍漣城的三軍大罵,指著秋葉大罵:“你這亂臣賊子,安敢犯上!”

  秋葉只冷冷一句話:“陛下,丞相呢?”

  皇帝怒極反笑:“朕的凝兒你看不上眼,就看上了那個書生?朕告訴你,三個月,死了,早死了!瘟疫,就算他醫術再高,那可是瘟疫!你以為是什麼?你敢造反,你……”

  一語未了,一支飛箭直入皇帝的咽喉,力道之大,扯得皇帝朝後退了多步,生生被這飛箭釘在了牆上。

  這一支飛箭,打斷了他說的話,也打破了他作為皇帝所有的夢。說山居死於瘟疫,這句一怒之下的信口胡謅,大約是他此生說過的最愚蠢的話。

  秋葉放下手中的弓,揚起長劍:“攻入漣城,雞犬不留。”

  一場殊死血戰,暗無天日。這是秋葉打過的最苦的一仗,最絕望的一仗。這一仗之後,再不會有人笑盈盈地看著他,怪他怎麼才回來,問他有沒有負傷。

  秋葉不是第一次帶兵回城,卻是第一次給這座城池帶來災難。這一次回城,沒有萬人空巷的追捧,沒有凱旋迴朝的榮耀,有的只是無盡的殺戮。

  是他親手,將他和山居多年的心血,化為了人間煉獄。

  靠著漣城的女牆,嗅著到處充斥著的死亡的氣息,秋葉的視線開始逐漸模糊。

  山山,你說你要救這天下,可誰又能救得了你?你可憐這天下蒼生,誰又來可憐你?

  山山,起先,我說你不懂朝堂,後來,你說我不懂朝堂。卻原來,我們都不懂呢。

  山山,我此生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在出征時,沒能帶上你一起。明明你已經追出來了,我當時,為什麼不反呢?為什麼不呢?

  秋葉一口一口品著往生,一句一句述著夢境。忽而一滴冰涼滴在手背上,秋葉才驚覺,他竟落淚了。

  而山居,早已泣不成聲。

  秋葉忙抹了淚水,對山居道:“只是,只是夢罷了,你何苦?”

  山居並不聽他說,只是捂著臉哭得傷心。秋葉心裡一陣揪痛,幾近本能的將山居攬入懷裡,卻是被山居一掌推開了。

  葉子,為了你這個夢,為了這個真相,我苦苦等了二百三十六年。我一直以為是你負了我,是你欠了我,誰知你竟是為了我改娶他人,為了我反叛屠城,又為了我身死人手。我強留於世,等了二百年,盼了二百年,如今你將其告知於我,我竟不願再聽到了。你我之間,誰欠了誰,又有誰說得清?

  山居伏在地上,哭得全身都抽搐了起來。

  第一次被山居推開,秋葉急急忙忙上前又要扶起山居。

  但這一次,他握到的,卻是自己的手心。

  秋葉臉色一白,才忍回去的淚水再次魚貫而出:“山山,你怎麼了?”

  山居盤著的長髮散落一地,俊美的容顏和紅腫的雙目逐漸模糊:“葉子,我本就是強留世間的一縷孤魂,仗著祖上世代救人的功績,不肯入輪迴。如今前塵往事已了,我又何以再執著於世。”

  山居抬手撫上秋葉的兩頰,秋葉怔怔地看著山居,臉上沒有溫暖的觸感,只覺輕飄飄仿佛一陣風吹過。

  良久,山居在秋葉的額上撫了撫:“罷了,你只當做是一場夢吧。你我從此,兩不相欠了。”

  眼前的人漸漸淡如夜風,秋葉狠命朝他撲過去,落在懷裡的,堪堪只有一件白色長袍。

  一件散發著酒香的,白色長袍。

  是夜,秋葉一場大醉。夢醒時分,已是艷陽高照。

  不復有路邊的破舊檔口,也不復有樹下的陳年佳釀。只有懷中的白袍和劍上的流蘇,彰示著這裡曾發生過什麼。

  秋葉伸手撫平那白袍,莫名的,心裡竟一陣酸楚。發生過什麼呢?該死的,怎麼竟不記得了?

  當空的艷陽已落入西山,秋葉最終將這白袍小心折好,收進了行囊。

  重新戴上自己的斗笠,秋葉再次踏上了他的征途。

  江湖上有一名劍客,沒有人見過他,沒有人知道他是誰,眾人只知,此人名秋葉。秋葉說,他是一名劍客,此生不會把任何東西放在心上,除了他的三尺長劍。

  還有那散著酒香的白袍,和略微發舊的流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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