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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衡道的仙城,名字通常以玉字開頭,以編號結尾,如玉一,玉二。

  長武仙城並非玉衡道原有,而是幾百年前,一次仙魔之戰後,玉衡道從魔道手中奪得的仙城。

  “或許真的是我偏心?還是從一開始,叛亂的根子就已經埋下了?”玉衡老祖收起玉尺,摸出一壺酒來,提在手上,穿過長武仙城城主府中的慢慢長廊,“但是……孫淼是個好孩子啊。”

  脾氣或許不太行,為人也有些功利,但出發點是好的。

  那天魔,竟然敢把手伸到他的玉衡道中來,終有一日,滄瀾千年之災,玉衡宗門之劫,他都會一一討回。

  玉衡老祖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上的天河。

  “天洋大神就算死了,神軀怎可能輕易讓人驅使,那天魔要成功,必須要時間來磨合。”

  這真是再好不過,因為滄瀾界,如今最缺的也是時間。

  將一切都放在心裡滿滿計算的玉衡老祖漫步走出城主府。

  白衣仙人一步千里,向著南海而去。

  而蒼穹之上,那惹得今夜百姓議論紛紛的天河虛影,出現不過幾柱香的時間,就如晨露一般,消失在早上升起的日光中。

  一個時辰後。

  天水宮徹底墜毀在南海,恐怕自此之後百年,都會有修士嘗試在這片海濱打撈法器法寶,人群聚集,說不得又是一個繁華的坊市。

  不過此刻沒人想到這麼久遠的事情,火荒神和御峨趁著別人不注意齊齊溜走,如今季蒔,晏北歸,玉鶴峰弟子們,藥翁,杜如風,荊戎,徐繁雲,洋吳,以及後來來援的三仙宗門人,都聚集在海邊的石崖上,針對此刻的情況,相互爭論。

  季蒔和晏北歸併沒有對此和其他人爭論什麼,而是和天劍道大劍主站在一起,一邊看著杜如風嘗試各種辦法,試圖喚醒之前內息走火被他一盤醬毛豆拍暈的荊戎,一邊聽大劍主解釋滅世劍意。

  滅世劍法和滅世劍意,因為其能呼應毀滅法則的力量,本身過去在滄瀾界也是並不允許被人修習的。

  然而荊戎獲得滅世劍訣或許是氣運使然,但他這麼些年在滄瀾界活動,從未被人以“修習魔功”為名剿殺,就能看出他修習滅世劍意,是被三仙宗默許的事情。

  甚至是被三魔宗默許的。

  “因為天魔很早就在對我滄瀾界進行魔染的緣故,”大劍主對季蒔道,“天地便會以氣運之子來對抗魔染,比如說浩然靈人你,又或者如今幾大宗門的弟子首席,我那徒兒,同樣也是氣運之子。”

  大劍主頓了頓,才繼續道:“一旦我界修士抵抗不了魔染,天地之間一片渾濁,人間道德淪喪,天地就會以殺劫抹殺我界生靈……抵消魔染之變。”

  季蒔和晏北歸默默看著躺在白雲所成的座駕上,頂著一腦門毛豆醬汁的荊戎。

  這個形象真的想不到他身負如此重責呢。

  身形格外健壯的老人一把鼻涕一把淚,視線瞥那個站在他徒弟身邊的神靈,做最後總結:“我徒兒……實在太可憐了啊。”

  正施展法術給荊戎去掉身上污漬的杜如風聞言,手一抖,指訣錯誤,把小劍主的頭髮變成了萵苣的形狀。

  但他根本沒有注意到這個錯誤,瞪著一雙哭得紅彤彤的兔子眼,杜如風顫抖地用手去觸碰荊戎總是帶著幾分不耐煩神色的臉。

  ……所以這個人,一直都背負著這樣的命運嗎?

  他拒絕他,也是因為……嗯?

  杜如風如奔騰野馬一般狂奔而去的思緒被一隻用力握住他的手的大手給拉了回來。

  這隻手手心處有因為練劍而磨礪出的厚厚劍繭,不用思考也知道是誰的手,杜如風和不知何時甦醒的荊戎對視,張開口想說什麼,嗯嗯啊啊許久也是吶吶無言。

  荊戎鬆開他的手,去摸頭頂被金剛一般硬的醬毛豆砸起的大包,看向杜如風的眼神極為譴責。

  在眾人的圍觀下,杜如風被這眼神嚇得後退一步,從芥子袋摸出一包瓜子,彎腰鞠躬,戰戰慄栗將瓜子舉過頭頂。

  他悄悄把頭抬起一點,觀察荊戎的臉色,一邊道:“……新、新炒的……哦。”

  荊戎:“……”

  大劍主:“……”

  圍觀眾人:“……”

  季蒔:“噗。”

  太尷尬了,季蒔為杜如風默哀片刻。

  他移開視線,瞥到手拿樹枝,站在角落裡的洋吳。

  季蒔摸了摸下巴,抬腳向那個角落走去。

  這個靠近崖邊,甚至能感受到下方拍打海崖的浪花揚起的水汽的角落,盤腿——有一臂長兩指粗的樹枝就放在他大腿上——坐著洋吳,和盤腿在他對面,氣氛仿佛在對峙的藥翁。

  玉鶴峰的小崽子們如同剛出殼的鵪鶉一般,與其說是站在藥翁身後,不如說是躲在藥翁身後。

  當然,這三方人,視線的焦點都在那一段樹枝上。

  季蒔回頭對晏北歸低聲道:“果然搶起來了。”

  晏北歸沒說話,只是再一次握住他的手,以熨帖的溫度溫暖季蒔在陰雨中有些冰冷的手。

  ☆、第一百五十章

  季蒔莫名看了晏北歸一眼。

  握住他的手的確溫暖,卻太過用力了一些,力道大得他手掌有些疼。

  “幹啥?”季蒔皺眉問,“之前開玩笑說擔心我跑就算了這個不計較,現在打算身體力行不讓我跑?”

  晏北歸搖搖頭,張了張嘴,最後沒說他剛才在想什麼,而是道:“你不是要解決洋吳的事情嗎?走吧。”

  說完晏北歸拉著季蒔當先向洋吳藥翁所在的那個角落裡走去,沒走兩步卻被季蒔拉住。

  季蒔的腳仿佛和大地連在一起,任憑晏北歸怎麼拉也拉不動,白髮道人一愣,停下腳步,回頭看春山的山神大人。

  俊美的神靈看著他,雙眼眯起,問:“你剛才想了什麼?”

  晏北歸扣在季蒔手心的指尖顫了顫。

  他和季蒔對視,格外遲鈍地感受到這一點。

  如果說,過去他總是憑藉自己對季蒔心思的猜測和對季蒔性格的把握,悄無聲息入侵這個人的領域的話,那麼現在,季蒔也憑藉著他天生敏銳的五感,對晏北歸情緒變化的感覺敏感到一種可謂心有靈犀的地步。

  這樣不好麼?晏北歸問自己。

  不,這樣很好。

  這說明季蒔的視線的確是放在他身上,無論何時都留有一絲注意力,這說明,雖然季蒔嘴上沒有說什麼,但他對這份雙方其實都沒有實際說出什麼承諾的感情,十分認真。

  那樣的話……就沒有什麼不能說的。

  於是晏北歸微微垂下眼帘,重新化作和煦春泉的眼眸注視神色有幾分不滿的季蒔。

  “我剛才想,雖然這樣說那幾位前輩不怎麼好,但我和你都好好在這裡,可以繼續肩並肩一同前進,從未經歷過真正無望的分離,真是人生幸事啊。”

  季蒔被他這句話甜地渾身打了一個哆嗦。

  本來以為這傢伙又為那些本來不該他管也不該他承擔的事情而憂心,不想看他那副先天下之憂而憂的仁俠模樣,所以才出口逼問,卻得到這個回答的季蒔下意識把和晏北歸無畏對視的視線移開,尷尬地輕咳了一聲。

  他甩開晏北歸的手,繞過站在自己前面的晏北歸,向那石崖角落走去。

  但走了沒兩步,他又停下腳步,皺著眉回頭看落後他幾步的晏北歸。

  “喂,”季蒔裝作臉紅的不是自己,沒好氣道,“不是要肩並肩走嗎?”

  “當然。”晏北歸眼神一亮,上前一步,走在他右邊。

  兩人從那些拿出法器法寶,各種代步器具,蓮花座五彩雲的元神和金丹們之間穿行而過,不知道別人看一眼他們,立刻移開視線非禮勿視,直到快走到洋吳和藥翁面前,晏北歸才用極輕的聲音開口問。

  “希望能一直這樣啊。”

  “……不然呢。”季蒔道。

  兩人一起停在這個角落前,看了看目前的形勢,先和藥翁點頭示意,又對視一眼。

  晏北歸神識傳音問:“你想如何?”

  季蒔打量洋吳像是打量一塊好肉該從哪裡下口,回答:“東北西三海海神俱力,就差這一個了,還能怎麼樣?”

  神識說完,季蒔以其他人也能聽到的聲音開口道:“洋吳,這事你就不管一管了?”

  洋吳本是閉目養神打坐,聽到他的話,在藥翁陰沉的瞪視下睜開眼睛,看也不看對面的老人,莫名其妙回道:“什麼事要我管?”

  季蒔往石崖下,不斷拍打海崖的白浪一指。

  “南海不歸我管,”立刻明白季蒔何意的洋吳脫口而出,“之前不是有一個什么小蟲子在邊上探頭探腦嗎?叫什麼來著,冥河龍君?龍江水君?仙道不是一心想把他推到南海海神之位上?讓他去好了。”

  “別人叫閩江龍君。”季蒔面無表情道,“而且仙道就算想推,也得他本人有那個資質……和為神之心才是。”

  晏北歸:“……我記得,是叫閩江水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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