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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季蒔特別清白的感情史幫了晏北歸的大忙,讓他以後有機會徐徐圖之。
糙老人也沒有發現兩個年輕人之間的不對,一見到季蒔總會忽略其他人的他訕訕笑笑,和晏北歸點點頭,繼而轉過頭詢問季蒔:“我有事要和你說。”
季蒔站起來,拍拍身上灰,道:“前輩有事,莫敢不從。”
說完這一句,他看向晏北歸,正要說上幾句把這礙眼的白毛打發走,就被突然出聲的晏北歸打斷。
白髮道人道:“我亦有事找時道友,敢問糙老前輩,小子可否同行呢?”
糙老人:“這個……”
季蒔:“不行。”
晏北歸的目光頓時黯淡下來,在場的另外兩個人都能看出他因為被拒絕而心情晦暗,但晏北歸到底還是沒說什麼,只是對季蒔道:“那麼不打擾了,有時間我再去找你。”
面對晏北歸的眼神,季蒔覺得自己莫名其妙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以為是天氣太冷的緣故,抱住自己胳膊,嘴上敷衍答應道:“嗯嗯。”
晏北歸掏出他那總被人鄙視速度的白雲法器,乘上去慢悠悠的飛走了,糙老人和季蒔一起目送他離去。
半晌,糙老人道:“我以為你們是兄弟之誼。”
季蒔:“……前輩,那只是你的錯覺。”
大約是季蒔的表情看上去很悲憤,竟然逗樂了糙老人,這位名副其實頭上長糙的前輩大笑幾聲,繼而甩出一片糙葉,將季蒔一裹,帶著飛走。
兩人很快到了玉鶴峰。
他們落在山頂,季蒔體驗了一番比暈車更糟糕的感覺,半死不活從糙葉中滾出來。
不過玉鶴峰的山頂仙雲飄渺,靈氣濃郁無比,幾個呼吸下來,他立刻覺得各種不適都褪去,身體都變得清靈了一些。
季蒔轉過身。
在他身前,有一顆巨大的樹木。
這棵樹的傘蓋將整座玉鶴峰都籠罩在其下,一片片樹葉仿佛碧玉雕成,脈絡間有光暈流過,清風趕著飄渺雲霧從樹葉中穿行,掀起陣陣銀鈴般的簌簌聲。
碧葉吞吐著靈氣,每片樹葉不過一絲,千萬樹葉一起吞吐卻能形成恐怖的浪cháo,站在一塊長滿苔蘚的滑溜青岩上的季蒔被迎面撲來的靈氣cháo涌撞下,差點在糙老人前輩面前摔了個狗啃泥。
糙老人大笑起來。
“你是地神,竟然也會在地上站不穩?”
忘記運轉大地神訣的季蒔眼角抽搐,重新在青岩上站好了。
一老一少抬頭看著這顆巨木。
這是地球上絕對看不到的奇景,季蒔簡直想要拿出手機拍個照表示到此一游,就在他心癢難耐的時候,突然聽到糙老人道:“這是我的跟腳。”
季蒔:“嗯……嗯?!”
作為一個眼界不高的後輩,季蒔實實在在被震驚了一把,他視線從巨木上移到糙老人身上,又從糙老人身上移到巨木上。
明明、明明糙老人頭上長的那隻糙看上去就和豆苗差不多啊,到底是什麼品種能長成這種遮天巨樹來?
糙老人沒有在意季蒔的震驚和打量他的視線,自顧自道:“千年之前,我還只是一顆剛發芽的小樹,受天神陛下點化,入神道,做了管理天宮花園的小神。”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季蒔已經消化完震驚的心情,聽到天神陛下這個稱呼,不由挑起眉尖。
糙老人轉過身,看著季蒔道:“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是滄瀾道德造化奧妙無窮天水大帝尊神陛下。”
季蒔:“……天洋大神?”
糙老人:“這只是簡稱。”
季蒔:“……哦。”
他覺得他絕對不能把剛才心裡的腹誹說出來。
糙老人繼續道:“仙神之戰時,天宮第一個被攻破,最後守城的太上金闕御前將軍尊神死前啟用秘法,將天宮連著天宮中的敵人和他自己一起,丟入天地胎膜外的虛空風暴中,天宮中的眾位小神,逃出一命的只有我和另外三個人,大家悲憤不已,便約定一起潛伏仙道,好為我神道復興種下釘子,如今回想當時,種種景象還歷歷在目,可惜現在還活著的,只有我一個了。”
季蒔聽完,默然半晌後道:“前輩辛苦。”
“哪裡辛苦。”
糙老人一邊嘆息,一邊轉過身。
“神道若有復興之日,哪裡辛苦。”
站在樹下,仰頭觀樹的老人看起來瘦小極了,特別是在和他本體相比的情況下。
老人臉上的五官仿佛是樹皮上的皺褶裂紋,線條扭曲,尤為可怖。
一般來說,修道者都有一副好皮骨,大部分高人前輩也都端著仙風道骨的模樣,很少能見到糙老人這般的,好似哪裡來的魔頭。
模樣不好大約是境界不高,如果境界高還是模樣不好的話,那就是壽元耗盡,或真元不純,糙老人長成這幅模樣,中原的仙宗魔宗都沒有把他當回事。
正好讓他避過大部分禍端,活到了現在。
眾所皆知,仙神之戰結束後,目前還偶爾出現在人前的老祖唯有玉衡道的玉衡老祖一個,從神道轉修魔道的血海老祖在血河道潛修,近五百年都沒有出現,其他一些輩分高境界高的修士更是很少出現,不是殞落就是在閉死關。
誰能想到,東林山這種貧瘠之地,竟然藏了這樣一個老祖宗?
這位老祖宗看著季蒔,緩緩道:“像你這樣,能讓老朽看到神道希望的後輩很少見,不過,雖然老朽活了這麼久,對很多事不在意了,還是有一些問題要問。“
糙老人頓了頓,目光灼灼,盯著季蒔。
“你非我滄瀾之人,是嗎?”
☆、第五十章
被糙老人緊緊盯住的季蒔表情沒有一絲不對的變化。
他微微偏過頭,仿佛墨玉般的眼眸恰到好處流露出一點點疑惑來,從鼻子發出音調上揚的嗯聲。
青年面容如玉,神色茫然,似乎對糙老人說的話不能理解。
糙老人嘴角抽搐,道:“莫裝了,擂台上足夠老朽認清你的真性情。”
季蒔聞言,立刻把茫然疑惑的神情收斂,變為面無表情,神色冷肅。
他道:“我表現得這麼明顯?”
“一般的小修士你瞞得過去,但元神真人要煉天魂地魂,對於你魂魄上的差異會比較敏銳,這個方面你想瞞也瞞不住,我雖然未到煉神返虛的境界,也因為研究神魂丹藥對魂魄比較了解,至於其他的,修真界要什麼樣的人沒有,你不奇怪。”糙老人道。
然後老人頓了頓,又道:“小友,你從何處來?”
我從一個叫地球的地方來,季蒔想。
既然已經被看出,那就沒有什麼不好承認的,季蒔道:“如您所見,晚輩的確並非出身滄瀾,或者說,晚輩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來到這裡。”
穿越的莫名其妙,踏上神道一途更是陰差陽錯。
穿越初只顧著震驚,現在想一想,一來撞見晏北歸,實在是太巧合了一些。
仿佛有人在暗中推動,牽絲引線,造就眼下的局面。
季蒔心裡轉過各種念頭。
“你不知道?”糙老人看著季蒔,攏在袖子中掐算的手指速度越發慢。
一炷香後,他不得不停下掐算,皺眉繼續打量季蒔。
他這位晚輩,修為低微,身上卻不知道牽扯到什麼,除開大氣運外,一絲天機也算不出來。
神靈有天地庇佑,哪怕不擅長天機演算,於天人感應一道上的天賦也比一般仙道修士強得多,之前糙老人也出手掩蓋了季蒔身上的天機,卻不想除他之外,還有境界更高的人如此做。
糙老人貿然試探一下,直接被阻擋了回來。
這可是……此子乃界外人士,到底信得過?還是信不過?
不管信得過還是信不過,千載歲月已逝,神道此次若再不能翻身,滄瀾的神道傳承大概真的要絕跡了。
“那麼,你要往何處去呢?”糙老人又道。
季蒔眨眨眼,一個答案脫口而出。
“往我來的地方去。”
匯聚香火,感悟法則,修煉神魂,所有一切的目的,不過是想要找一條回家的路而已,季蒔在這方面格外堅定。
聽到他的回答,糙老人沉默良久。
他沉默地讓季蒔都覺得有些不對了,暗道難不成剛才的回答惹惱了他。
這個時候絕對不可以貿然出聲,季蒔緊緊閉住嘴巴,不肯打破這凝固的氣氛。
就在他越發忐忑的時候,糙老人的笑聲伴隨著樹葉簌簌聲一起響起。
“哈哈哈,小友,想要離開我界,可是困難得很啊。”
“別的事情也不簡單啊。”季蒔道。
糙老人搖搖頭。
他伸出手,比劃出三個指頭。
“三尊者,天洋大神,素一仙君,金龍天尊。”
季蒔點頭……雖然他一點都不明白糙老人想要說什麼。
“我神道天神陛下身死道消,而仙道素一仙君不知所蹤,那麼你可知道,金龍天尊去了哪裡?”
季蒔眨眨眼。
這確實是個問題,他已經聽過幾個版本的關於天洋大神和素一仙君之間的愛恨情仇,不過這些版本,好像都把同為滄瀾三尊的金龍天尊給忽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