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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完全不敢抬頭看他。

  整件事情里,他實在太無辜了。

  就算不能告訴他自己的真實身份,至少......至少也要讓他清楚,即將和自己結婚的那個人並不是他曾經的青梅竹馬。

  他有權利選擇,也有權利反悔。

  “其實,我也有一件事想和你說。”他伸出手輕輕挑起她的下巴,眼睛裡有一種她從未見過的難以形容的情緒。像是欲.望的渴求,像是對未知的恐懼,而更多的、更清晰的是一種深深的疼惜。

  “我不是跟著你過來的。”盛朗唯勾起唇角看著她淡淡地笑:“所以,這應該不算我違約、說話不算話吧?”

  喻塵不明所以地回視他,在心中消化著他意味不明的話,過了很久,後知後覺地愣住了。

  她抬眸看著他深邃的眼睛,身體不受控制地慢慢滑下:“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盛朗唯在她面前蹲下,企圖將她從冰冷的地上抱起來。喻塵下意識地避開他的觸碰,向一旁挪動,臉上寫滿了不敢置信:“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們好好說話,我全都坦白,一點一點跟你解釋,好不好?”他深深嘆氣,皺眉看她:“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看著我的表情,讓我有多心痛。”

  她用袖子使勁擦了擦眼淚:“你一直都知道我不是沈玉,是不是?你看我在你面前演戲,一定覺得我特別傻吧?”

  盛朗唯偏過頭靠在牆上,一隻手攥著自己胸口的衣服重重呼氣,額頭上的汗珠一大顆一大顆地滾下來。

  喻塵吸了吸鼻子,盯著他的側臉:“怎麼了?”

  “心臟特別難受。”他緊緊閉著眼睛,胸口上下起伏:“喘不上來氣。”

  她嚇到了,撐著地板連滾帶爬地站起來:“你等著,我去找護士。”

  喻塵剛邁出一步,腳踝便被人握住了,她回頭看他。

  “不要護士。”盛朗唯睜開一邊的眼睛偷瞄她,攥著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就將人拽到了懷裡:“要不你幫我做個人工呼吸?”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之前已經有妹子猜到了,你們真棒!

  第38章 38.

  他想靠近了親她一下,看看她的臉色又識趣地退回去,背靠著牆壁乖覺地不再亂動。

  喻塵有點困難地從他懷裡掙扎著站起來,他在背後喊她:“我告訴你,然後你就別再和我置氣了,咱們把這件事翻篇,好不好?”

  “還要跟我談條件?”她氣得直發笑:“那你別說了,自己憋著吧。”

  喻塵轉身走進病房,直到門fèng徹底合上之前,盛朗唯都坐在牆角可憐巴巴地一直仰頭望著她。

  她被他那雙褐色的眼睛望得有些心軟,想了想,也覺得自己有些不講道理。

  他至多不過是應著她順水推舟,兩個人扯平而已,實在算不上虧欠她什麼。

  可是此刻她太亂了,這樣的情況下和他共處一室、看著他的臉在眼前晃來晃去,她腦子裡的那根神經可能隨時會繃斷。

  她需要一點時間來整理。他也需要。

  喻塵把耳朵貼在門fèng邊,外面靜悄悄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走了。

  她轉身坐到床邊,阿答媽媽躺在床上,容貌似乎和上一次見時並沒有多大改變。

  喻塵靜靜看著她,忽然覺得莫名的安心,那種感覺很奇妙。呆在這樣一個無名無姓、神志不清,甚至與自己毫無血緣的女人身邊,她卻仿佛找到了身心休憩之所,寧靜而安詳。

  精神恍惚了一下,喻塵睜開眼睛,望著四面昏暗蒼白的牆壁,一瞬間有種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處的茫然。呆坐了一會兒,記憶歸元,她才發覺自己竟然睡著了,於是下意識噌地一下站起來跑過去打開門。

  病房外的走廊里一片漆黑,喻塵輕輕跺了跺腳,離得近的聲控燈亮了幾盞。

  她低下頭望向那個牆邊的角落,盛朗唯仍維持著剛剛的姿勢一動不動地坐在那,正偏著頭望著走廊盡頭的小窗子,眼神仿佛飄在千里之外的雲上。

  聽見聲響,他轉過頭來,看著她有點喘氣的樣子愣了愣,撐牆站起來:“怎麼了?”

  他坐得腿麻,一下子站起來有些身形不穩。喻塵將手遞給他,他又愣了愣,然後緊緊握住。

  她這才發覺他的手指冰涼,原本只是想各自冷靜一會兒,結果睡著了把他一個人晾在這裡大半夜。這麼冷的天,他竟然就傻傻地一直守在門口。

  喻塵垂著眼睛一言不發,揣著他的手放進自己的毛衣里。

  盛朗唯看著她低聲地笑:“心疼了?”

  她冷冷瞟他一眼,沒好氣地小聲嘟噥:“明知故問。”

  盛朗唯注視著她,張開一隻手:“過來,讓我抱抱。”

  她站在原地看著他的眼睛,然後靠過去,雙手環住他的腰。

  他的手貼著她胸前的綿軟,感受著她脈脈的體溫,第一次難得的沒有胡作非為,也並沒有想要胡作非為的欲.望。他能感覺到,掌心下她緩緩跳動的小小心臟里有許多溫柔的東,所以並不想用不合時宜的調.情破壞掉此刻難得的溫情。

  喻塵踮著腳,將下巴搭在他肩上。他將下巴擱在她頭頂,輕輕蹭了蹭。

  聲控燈滅了,清冷冷的月光從小窗戶里映進來。她想起在雲南那所小醫院的雪夜,也是這樣一扇小小的窗,蕭意和指間夾著一支未點燃的煙,站在她身後指給她看天上的一輪孤月。

  喻塵望著走廊的盡頭,蕭意和一身黑衣,站在黑夜裡熒白的雪地中央,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

  她眨眨眼睛,像是有人向水裡扔了一塊石頭,那道影子在月光下慢慢散了。

  喻塵將臉深深埋在盛朗唯胸前,抱緊他的腰。

  ***

  這一夜實在有些難熬,喻塵在單人沙發上湊合了一晚,閉著眼睛躺了兩三個小時天就亮了。

  盛朗唯雙手揣著皮夾克的兜推開門從外面走進來,帶進來一身寒意。喻塵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問他:“你一夜沒睡?”

  他點點頭,拉開皮夾克的拉鏈從裡面拿出一袋牛奶和餅乾遞給她:“這裡的人是不是不分東西南北的?我想去外頭買點早餐,走了整條街也沒見著一個小飯店,就只有一家涼粉店還沒開張。問路人哪有便利店,一個老大爺給我前後左右地指糊塗了,繞了一大圈才回來。”

  她捧著牛奶,用牙齒將包裝袋咬出一個小口,應該是放在胸口捂了很久,上面還有他的體溫。

  兩人正聊著天,床上傳來些響動,阿答媽媽醒了。喻塵忙走過去俯下身握住她的手,試圖和她說說話,可惜阿答媽並不認得她。來查房的護士彎著腰指著盛朗唯問阿答媽:“這個人是誰呀?”

  阿答媽的眼睛裡有些遲疑,然後有些虛弱地咧開嘴笑起來:“是我家阿答。”

  喻塵看了他一眼,他笑得很好看,看上去並沒有絲毫介意。

  護士又指著她問阿答媽:“那這個是誰呀?”

  這回阿答媽沒半點猶豫,笑眯眯的眼睛裡滿是單純:“是阿答媳婦。”

  喻塵忍不住再次看向盛朗唯,他走過來攬住她的肩,笑得很高興,同阿答媽說:“對,這是我媳婦。”

  醫生詳細地給他們分析了各項體檢報告,雖然這些年來看護得很好,但畢竟地方小,醫療水平有限,阿姨的身體狀況能維持到現狀已經是最大極限。

  喻塵一直默默聽著,沒有說話。

  盛朗唯握了握她的手:“你先別急,說不定轉去大醫院還有希望。”

  她抬眸問醫生:“轉院的話,有多少治癒可能?”

  醫生搖搖頭:“治癒的可能微乎其微,最好的結果也只是多拖延些時間,你們隨時要做好心理準備。”

  “這樣吧。”盛朗唯拿出手機翻找號碼:“我先托朋友聯繫成都的醫院,我們先留在這觀察幾天,等阿姨身體狀況稍好些我們就立刻過去。”

  她用手蓋住手機屏幕。他抬起頭來看著她,面色凝重。

  “之前的日子裡你已經竭盡所能堅持到了現在,不管你做這一切是責任也好,感情也好,最後的這些日子我們一起,不要放棄。”

  喻塵搖搖頭,容色蒼白卻篤定:“不去了,她一輩子都在大山里,不能到了落葉歸根的時候反倒漂泊在外頭。”

  盛朗唯沉沉注視她:“我想讓你安心。”

  她平靜地回視他的眼睛:“你在我就安心。”

  ***

  喻塵把想帶阿答媽回山上的想法告訴了陳進,陳進沉默了許久,然後點點頭:“行,你說怎麼辦咱們就怎麼辦,我現在就出去找幾個人幫忙。那條山路幾乎還是老樣子,沒有幾個人輪流抬著阿姨回去肯定不行。”

  她從背包里拿出準備好的一卷錢塞給陳進:“班長,一直以來都麻煩你太多了,這些錢你分給兄弟們買酒喝。”

  “塵塵,你就別再讓我難堪了。”陳進像被燙到一樣跳出去老遠:“這些年來你寄回來的錢足夠多了,最困難那會兒家裡還是靠你的錢接濟,況且我就算為阿答媽做什麼還不都是應該的。”

  喻塵沒再堅持,把錢放回了背包。

  陳進看著她好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忍不住問:“他那邊......你真的不準備說?終歸他是阿姨的親兒子,這些事理應是他親自張羅。”

  她的動作頓了頓,低著頭沒說話。

  陳進見狀也不好再說什麼,嘆了口氣走到院子裡。

  盛朗唯正坐在辣椒架下的小板凳上倒弄院子裡的那堆三輪車零件,十分專注。陳進目瞪口呆地走過去,指著他手中兒童學步車的雛形“這這這”了半天沒說出來一句完整的話。

  被驚動,盛朗唯抬起頭看他:“這什麼?”

  “這是你做的?”陳進一臉不敢置信:“就剛才這一會兒工夫做的?”

  盛朗唯淡淡點點頭,握著鉗子在一堆廢舊零件里翻了翻:“你去給我找點大號螺絲還有砂紙來,這些鏽的不能用了。”

  陳進的嘴巴簡直能吞進一整個雞蛋:“這些是我從廠子裡拿回來準備當廢品賣的。”

  盛朗唯皺皺眉:“所以呢?”

  “你怎麼做的,能不能教教我?”

  他勾唇一笑,將鉗子擱到陳進懷裡,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

  “你要是能學會就可以當你們修理廠的廠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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