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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子裡的爺爺婆婆都齊齊圍坐在阿答家破破舊舊的小院子裡,阿答媽穿著件紅底的花襖子、頭上用紅繩扎著兩根麻花辮,笑嘻嘻地跑過來好奇地想掀開她的紅蓋頭。

  送親嬸子拍拍阿答媽的手:“這個可不是給你玩的,要洞房花燭,阿答掀開才吉利。”

  視線里出現一雙半新不舊的黑漆皮鞋,她覺得自己的臉頰像被一根被劃著名的火柴,呼的一下燃了起來。

  接下來,她被人按著跪了幾跪,又拜了幾拜。腦子裡一片漿糊,只知道,阿答也在她身邊,那便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

  送入了洞房,她依舊是渾渾噩噩的,直到阿答輕輕掀開了她的紅蓋頭。

  視線終於開闊了,她抬起頭環視著這間糊滿紅牆紙的小房間,阿答媽的影子映在一個補丁蓋著一個補丁的窗紙上,在門外吵著要進來。

  她羞澀地垂下頭,阿答輕輕拿起她攥在膝頭的手,為她套上了一枚金戒指。

  “原來阿答媽沒有騙我,真的有祖傳的金戒指。”她好奇地歪頭打量那枚小金環:“你看,上面還有字。”

  戒指在她無名指上套了一半,聽她這麼說,阿答取下戒指放在眼前細細地看:“別聽她亂說,不是什麼祖傳金戒指,估摸著也不是真的。”

  兩枚戒指,一男一女,上面分別刻著“大慈”、“大悲”,上輩人唬淘文物的外地人專門仿做的,他們這片村子裡幾乎家家都有一對。

  “不是真的我也要。”她紅著臉將戒指搶過來,自己套在了手指上。

  阿答拿過桌上的紅燭,跳動的燭光映亮了他們年輕的臉。

  “等成績出來了,我們就一起走出去。”他俯過身在她眉心青澀地一吻:“一生一世。”

  她低下頭,心中滿是甜蜜:“不離不棄。”

  ***

  “這樣能看清嗎?”

  醫生關掉小手電,指了指視力測試表上的符號。

  喻塵比了個手勢。

  “你的視力正常,這段時間要多讓眼睛休息,一旦再次出現視盲的症狀要立刻就醫。”

  她點點頭,道了聲謝,走出問診室。

  小杜正一臉焦急地在門口候著,見她出來,試探地伸出五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沈姐,能看見嗎?”

  喻塵準確地抓住小杜晃動的手指:“畹畹和蕭導怎麼樣了?”

  “醫生說蜇畹畹的蜜蜂沒有毒性,就是她的臉要好一段時間才能消腫。”小杜和她並肩走得飛快:“哎,沈姐,你眼睛剛恢復別走那麼急。蕭導還在急診室里處理傷口呢,現在還不清楚是什麼情況。”

  喻塵這才意識到自己表現得太焦急了,聽了小杜的話放慢了腳步:“蕭導是替我和畹畹受的傷,希望老天保佑他沒事。他的手――”

  她頓了頓,繼續說:“他的手是天生用來握畫筆和攝影機的。”

  “當時的情況真是太危險了,幸好――”

  小杜的話被“吱呀”一聲打斷了,小張陪同蕭意和從急診室走出來,兩個男人的臉上都寫滿疲憊。

  喻塵快步迎過去,低頭看著蕭意和被紗布裹得嚴嚴實實的右手,想伸手觸碰,但又礙於身份不能去碰。

  兩個人靜靜站著,彼此對視。

  “我沒事,別擔心。”蕭意和溫潤地笑著,就好像真的什麼事都沒有一樣。

  喻塵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人狠狠揪了起來,掩飾著眼中的淚意匆匆偏過頭。

  ***

  總導演和演員受傷,出了這樣的意外,怕里里外外人手不夠,當時劇組的小隊人馬都跟來了醫院。來的時候急,回去時車子和人員的安排成了問題。

  劇組裡最好的車子自然留給了他們三個傷病號,蕭意和坐在副駕駛,沈畹畹注she了止痛藥後躺在喻塵腿上安穩地睡著。

  小張發動車子,將空調的氣溫調高了些:“蕭導,沈小姐,你們累了的話就睡吧,不用陪著我。”

  “我沒事。”蕭意和舉起那隻受傷的手臂:“只是灼傷而已,你忘了,我可是鐵臂阿童木。”

  將手臂放下時,他像上次一樣,十分自然地將空調吹起口的葉片向她的方向偏了偏。

  小張粗噶地笑起來,喻塵在後排莫名其妙地問:“什麼鐵臂阿童木?”

  小張轉過頭,像描述豐功偉業一般地說:“我們之前在尼泊爾拍戲,剛好趕上工人大罷工的暴動,蕭導的手不小心被流彈擊中了。當時醫生都說那隻手肯定是廢了,結果取了子彈等傷恢復,蕭導那手照樣扛得起攝影機剪得了片子,沒事!我們劇組啊,就給他起了個鐵臂阿童木的外號,沈小姐,你說蕭導厲不厲害?”

  喻塵輕輕點頭:“是上天眷顧。”

  蕭意和抬眸,從後視鏡里靜靜看她。

  “蕭導,要不你也睡吧,這次出來的急,手邊沒有書,你干坐著多無聊。”小張有些擔心地看他一眼。

  “沈小姐,你困不困?”蕭意和問她:“你不睡的話,旅途漫漫,介不介意陪我聊會兒天?聽畹畹說,你對我們的劇本很感興趣。”

  喻塵垂眸替沈畹畹輕輕拂了拂鬢邊被汗濡濕的碎發:“幫畹畹劃台詞時看了些。”

  他轉過身來,在黑暗的夜色中望著她的眼睛:“你覺得,有沒有哪裡寫得不太好,或是哪裡需要改一改?”

  她笑著搖頭:“那不是班門弄斧?”

  “奧地利是世人矚目的藝術之都,沈小姐從小在那裡長大,我相信你的眼光。”蕭意和目光嚴肅而誠懇:“我希望聽到你的一些意見。”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章!難得勤奮一次,求花花求表揚_(:зf∠)_

  第20章 20.

  她抬眸看他,那雙黑色的眼睛比夜色還要深,讓人看不清裡面的溫度。

  “你對男女主人公都太殘忍了,他們原本可以有圓滿的人生。”她用小指下意識地摩挲著左手的無名指。

  “圓滿?”他輕笑:“難道你不覺得那是他應得的下場?”

  她搖搖頭:“其實,最初他也只是做了一個很多人都會做出的選擇,不算是什麼十惡不赦的錯,他不該一生都活在自責的陰影下,將自己的人生變得那麼悲哀。”

  “悲哀嗎?”蕭意和從口袋裡掏出煙,在手中把玩著煙盒:“你怎麼知道,她對他的心靈審判不是他這些年來夢寐以求的歸路?有的人,連被裁決的機會都沒有。”

  茫茫大雪中,他瘋了一般追尋著她故意留下的足跡,就像當初他踏上離別的汽車,她在車後面絕望地狂奔一樣。

  暮雪不融,今生不見,一語成讖。

  冰雪消融,長河漲滿春水,他的屍骨在第二年春天才被發現。

  或許是失足跌入冰河中,或許是被活活凍死,又或許是情緒崩潰到極點後的自裁......

  喻塵下意識地用力搖搖頭:“這太殘忍了,故事不該是這樣的......你可以拍出那麼美的畫面,見過那麼多的美景,故事裡不該只有仇恨,背叛,和報復。”

  “我一生中只見過一次至美之景,或許已經錯過了。”他深吸一口氣,將窗子開了一條小fèng,掏出煙:“對不起。”

  她微微皺眉:“蕭導,你該少抽些煙。”

  蕭意和將煙摸出來,卻發現被層層紗布包裹起來的右手幾乎很難彎曲。

  “我這個人,自制力很差,很多時候明知道一件事不該去做,卻控制不住自己。所以,我經常犯錯。如果有一天我死於吸入尼古丁過量,那也是我應得的懲罰。”

  他將香菸銜在唇間,轉過身將打火機遞給她:“沈小姐,幫個忙?”

  她沒有爭辯,安靜地接過打火機,“嚓”一聲打著了火,用手掌攏著那簇小火苗遞過去。他向她那邊靠了靠,歪過頭就著她的手點著了煙。

  她之前從沒幫別人點過煙,握著打火機的手有些抖,火焰將菸頭燒成了長長一截菸灰。他一吸,那截菸灰便驟然抖落。

  在那灰燼落到她腿上之前,他伸出手,將它握在了手心。

  “謝謝。”他轉回身,靜靜吸菸,絲毫不覺得燙一般。

  小張專心致志地開車,沒有注意到這小小的細節,聽他們聊天,忍不住深深嘆了口氣插嘴道:“蕭導,你再這麼拼下去,不死於尼古丁過量也遲早過勞死,為藝術捐軀。”

  她驚訝於小張話語裡的直白,蕭意和卻毫不忌諱,反而聽了這說法像是想起什麼有趣的事,竟銜著煙淡淡笑起來,在朦朧的煙氣中吞雲吐霧。

  ***

  他們的車子比大部隊先回來,蕭意和一出現便被一群人圍著噓寒問暖。他的情緒轉換速度很快,溫和耐心地回應每一個人的問候,像平常一樣笑得溫潤如玉。

  喻塵只覺得很累,這一天實在太漫長,回到房間裡倒頭就睡。

  這一夜睡得極不安穩,一幀幀噩夢的畫面如cháo洶湧般紛至沓來。

  早上醒來,她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沈畹畹。

  房間裡滿是糙藥味,沈畹畹還在睡夢中,側臉敷著厚厚一層紗布,紅腫的情況卻仍舊沒有舒緩。

  喻塵悄聲走出房間,正巧碰見蕭意和的助理低著頭快步走過來,心不在焉的像是有什麼急事,差點和她撞個滿懷。

  助理連忙剎住腳步同她道歉:“我趕著去找人,沈小姐,真不好意思。”

  她搖搖頭:“你這麼急是要去哪裡?”

  “蕭導的手傷得挺嚴重的,我手粗,笨手笨腳的再弄疼了蕭導,所以趕著去找個化妝組的妹子幫蕭導上藥。”他說著,低頭瞧了一眼手錶:“昨天大家折騰到挺晚才休息,也不知道這個時間她們醒了沒有,這大早晨的去妹子們的房間喊人,我還真有點不好意思。”

  “那你快去吧。”

  助理“哎”了一聲,擦擦額上的汗繼續快步直行。

  喻塵轉過身,慢慢走了幾步,又回過頭喊住了他。

  “你打給小杜吧,我看她平時起的很早,這個時間肯定已經醒了。”

  助理愣了愣,得令一般,喜笑顏開地掏出手機沖她作了個揖。

  喻塵牽起嘴角沖他笑了笑,轉身走了。

  世事總是難以預料,劇組剛剛解決了白曼陀羅被忽如其來的降雪凍死的難題,現在沈畹畹又被野蜂蜇了臉,接下來的拍攝進程再度遇到瓶頸。偌大的劇組每耽擱一天,便是十幾萬的花費打了水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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