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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2 章

  時至今日,我才曉得,為何當時蘇瑄會下狠手的圍堵滄海閣,尤其是我初時知道滄海閣和太子的關係以後。

  其實,她壓根沒有長遠的想過,因為她活不了那麼久了。

  她苟延殘喘之日,是更名易容的一枚棋子,或許三年或許五年,藥性反噬生不如死,返魂後便是荒郊野嶺破廟內的一把枯骨,無聲無息的消失。

  這樣的人,生前若不做出點什麼,心中難免不忿,恰好,我現在是蘇瑄,亦是心中不忿的人。

  其後的事情,一如我當初知道的那些按部就班的相繼發生著。

  越是接近回魂的日子,我的心情越是平靜,太子到底對蘇瑄產生好奇,執意四哥引薦我。不知四哥初遇何種原因,稱我是歌姬。

  他明知我唱歌不好聽。

  樂師彈著箜篌引,我漸漸感覺到天旋地轉。

  熟悉的聲音響起時,我回首便看見白無常。

  老樣子,衣服都沒換過,他手裡拿著本小冊子,笑眯眯的道:“這遭你氣色不好,得好好養養。”

  我無甚精力再跟他扯皮,朝他淡淡道:“罷了,這次若再不能返魂,便把我直接送往奈何橋好了。”

  白無常糙糙掃了眼小冊子,與我道:“不急,不急,時候還沒到,尚有一個月的時間才到日子,這些時候我先帶你四處轉轉。”

  鬼魂白日不能見光,但是有白無常罩著,即使在太陽底下走也不會感到不適。

  每回見著白無常他都是火燒了屁股似的火急火燎,今次卻十分的有閒工夫,手裡提溜著小冊子,甚悠哉的與我道:“華儀,你可知道陰司的判官筆和生死簿是何物?”

  “知道,判官筆下無錯案,生死簿上述陽壽。”

  白無常頓了步子,丹鳳眼一眯,帶笑與我說話的樣子十分的欠:“你可曉得,你在生死簿上的名字並不是華儀,你真實的名字,是言儀。”

  我止住步子,不甚明白的問道:“從嫁從夫?”

  老白笑著搖頭,“非也,此事要從你娘那輩說起了,牽扯了許多事情,我帶你去看一遭,你便曉得了。”

  他說的看一遭,確實是看,因為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即使我想去改變,這兩次返生也清楚明白的告訴了我,無論如何,歷史總會沿著它發生過的軌跡蜿蜒。

  我站在she影紗重疊的帷帳後面,能夠清楚的看見年輕了十歲不止的言儲緒跪在階前,朝簾後的身影道:“……貴妃將此事交付給微臣,為何?”

  我能看見他是真的在疑惑,手扶在官裾邊微微僵著,頭略微抬起,劍眉輕斂,“娘娘盛寵多年,且臨盆在即,若是誕下麟兒必定會被封為儲君,為何還要將未來儲君交換微臣的女兒?”

  “言大人,你最想問,應是就算本宮的孩子換成你的女兒,皇室添位公主,皇儲仍舊是華章,左右不會是穆後之子,為何本宮料定你會答應本宮?”

  言儲緒是老實人,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當下揖道:“望娘娘明示。”

  “國本是一國之本,每屆太子廢立都是牽連甚廣血流成河,且本宮欠辰妃良多,這是本宮的理由,我腹中若真是男孩,他與你家女兒鴛盟已定,誰婚誰嫁無甚區別,這是你的理由。”

  穩婆抱著孩子送到言儲緒面前,他看了兩眼,錚錚鐵骨竟也落了滴淚,擺了擺手。

  穩婆便將孩子抱進帷帳,透著一角fèng隙,我又看見了睿貴妃,此時她的肚子圓滾滾的像只球,她逗弄著孩子,淡笑著:“方才娘親生下你受了好大的罪。”

  產房內的命婦被扶起身,臉色蒼白如紙,穩婆在她腰間系上厚厚的棉墊,以衣掩住,倒像是懷胎十月的樣子,她被幾個宮女攙扶著出門,臨行前她拼命回首看著帷帳的方向,那個孩子出生以後,她還一面不曾見過。

  言儲緒隨在宮女們後面,待他們走盡,殿內一直站著的裴相緩緩上前揖道:“每朝皇儲廢立總是伴隨腥風血雨,娘娘宅心仁厚,是蒼生之福。”

  白無常翻動著小冊子,場景便急速的變幻,眼看入了夏,長相酷似喬木的侍衛和那接引的穩婆坐在山谷篝火旁,不知是何年份,二人憔悴得很,穩婆攏了攏衣裳,“大哥,連累你跟我一起流浪。”

  “你我兄妹二人,何來連累二字,裴相爺於我二人有恩,便是肝腦塗地不足相報,如今他已辭官,辰妃素來心狠,我們在宮中一日,她便視我們如肉中刺,殺了我們才能真正安心華章的太子位,我們若要避開耳目,恐怕得隱姓埋名,找個僻靜的地方才行。我們在此地分開後,等到了落腳的地方,還是和從前一樣,落戶了再等對方來投靠。”

  山谷風凜冽,月華空明寂。

  清晨很快到來,他們果真分道揚鑣。

  臨行前未曾回首看過對方一眼。

  無常此刻嘆了聲:“他們兄妹此次一別就是五年,後來妹妹裝聾作啞終身未嫁,未免被人認出,以煤炭滾面,嬌顏盡數毀去,哥哥隱姓埋名碼頭賣力為生,此人一身武功,卻在死前親眼見家人被碎屍面前。”

  我感到渾身在發著冷顫。

  但我知道,後面還會有我不知道卻更為膽寒的真相。

  ☆、第 73 章

  白無常把冊子翻了翻,我眼前的場景又是急速的變,白無常頓在一個自以為的恰當的時刻後,遞給我一把瓜子,讓我陪他一同看戲。

  牢獄之中,穆家最小的女兒方滿五歲,才記事的年紀,她臥在娘親懷裡,眼睛彎成一道月牙兒,笑嘻嘻問著娘:“什麼是凌遲呀?為什麼這些獄卒說爹爹要被凌遲?”

  時移世易,誰能料到顯赫一時的穆家隨著穆後的廢黜,萬丈高樓相繼傾覆,至此一敗塗地。

  穆閣老首當其衝,其後便是穆後的父親穆遠飛穆將軍,皇帝的聲勢浩蕩敲打著每一個姓穆的,他們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亦朝不保夕。

  穆夫人捂住她的嘴,眼淚大顆的墜下,可仍是面無表情的望著牢房唯一的鐵窗,穆家主母的尊嚴,即使跌進最泥濘的底層,也不允許她過分失態。

  子夜時分,牢房的門打開,簡將軍站在糙席前,望著穆夫人懷裡熟睡著的穆如沁,緩緩跪在穆夫人身前,“夫人,陛下已經下詔,明日……明日穆將軍凌遲,家眷斬首。末將無能,僅能救下如沁小姐。”

  她懷裡睡著的小女兒被吵醒,揉著惺忪的眼睛望著娘親,聲音綿軟的問道:“娘親,什麼是斬首?”

  穆夫人的相貌有著女子的柔美,亦有著酷似丈夫的剛毅,她想笑,卻笑不出,只是拿著平淡的眼睛回視著穆如沁,她撫著小女兒的發,聲音不見一絲畏懼,柔的像水:“如沁,穆家開國時就是朝中第一大族,你的曾爺爺是戰功彪炳的兵馬大元帥,為人稱頌至今。你的爺爺是當朝閣老,位極人臣為國盡忠十餘載,你的父親是大將軍,自你出生後,就一直鎮守邊關,非詔不得回京。你大姑母是皇后,小姑母是言夫人,曾經,穆家的興衰就是這個國的興衰。娘親說這些,並非說明曾幾何時穆家如何的權勢滔天,只是讓你明白,穆家的命運,從你開始,再不必像你的曾爺爺,爺爺,父親姑母們,將自己的生命投進這個皇朝,成為皇朝命運的一顆棋子,從現在起,你可以為自己而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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