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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梯間很昏暗,也很安靜。卓越繞到秦霜面前,慢慢俯下身,用唇找尋他的唇。

  「啪」的一聲,嘴唇尚未觸及,一記響亮有力的耳光落在卓越的頰上,秦霜的掌心也火辣辣的疼,連指尖的微血管都突突直跳,又癢又麻。

  原本是極恨的,恨卓越把感情當香菸,旁邊說不好的人略微施加壓力,他就鬧戒菸,只當別人是為他好,卻忘了自己的心。

  一巴掌摑出去,秦霜心中的委屈也鋪天蓋地的襲來。壓力是施加給兩個人的,卓越卻摞挑子就跑,把他當成了只手擎起炸藥包的董存瑞,真他媽的沒人性。

  卓越吃了一記耳光,卻沒顯出吃驚,既不去捂火燙的臉頰,也沒回手反擊,只是緩緩蹲下身,單膝跪在輪椅的腳踏板上與秦霜平視,表情認真地說:「該打。」

  卓越說的是真心話,沒有一絲玩笑或是戲謔的意味。雖然提出分手令他自己也倍受煎熬,但是秦霜的反應讓他明白,自己對秦霜的傷害遠比自己想像得要嚴重。

  矛盾卻依然存在,為了愛情在一起,卻要令長輩傷心。究竟是誰的錯呢?他想不通,現在也無暇多想,只想抱住秦霜,告訴他,再不會為了壓力而逃避。

  卓越以單膝跪倒的求婚架勢,把秦霜緊緊箍在懷裡。這次,秦霜主動送上了自己的唇……

  兩人分開後,秦霜喘息著罵道:「快起來。你倒會找地方,跪我腳上,腳趾頭都要被你的鐵膝蓋壓碎了!」

  晚間,一切收拾停當,什麼都不用多說,直接上床。礙著秦霜膝蓋還打著石膏,兩個人都有些畏手畏腳,以致都不甚盡興。

  秦霜心頭的不滿追根溯源又落回到卓越這個罪魁禍首身上,卻也知道他當時的為難和苦心,不好再責難他,鬱悶又難消,伸頭照著他的肩膀就是一口。

  卓越吃痛地「喲」了一聲,暗自笑了,卻故意做出苦惱的樣子說:「我這兒一個勁為你忙前忙後,你不領情還咬人?」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風平浪靜。

  拆石膏前這段日子,秦霜不能去樂團上班,整日在家悶著,有時坐著練練琴,有時聽著曲子發會兒呆,有時搖著輪椅在廚房忙乎。

  枯燥到一定程度,他開始泡網。起初是尋找一些一方身體不便時「愛」的方式,到後來竟專注於那些新鮮花樣和招數,等卓越一回來就yín笑著拉他嘗試。

  卓越也知道秦霜在床上一向很瘋,有時罵他兩句,最後還是要配合他。有過小小的尷尬,倒也有趣。

  說到底,秦霜是個不懂得壓抑自己的人,愛和恨,喜歡和厭惡,都明確地表示出來。卓越做不到,卻愛他的純粹與直接。

  星期五,秦霜約好拆石膏那天,下了入冬後的一場凍雨。細密的雨絲飄落,又迅速凝結成冰,路邊的松柏等長青植物裹在透明的冰衣里,琥珀一樣晶瑩,亮閃閃的馬路比鏡子面還要光滑。

  路上車很少,蝸牛一樣慢慢爬。卓越小心翼翼地開著車,不由大聲感嘆,第一次深切體會到如履薄冰的感覺。

  卓越把車停到醫院附近的停車場,用輪椅推著秦霜沿著便道往主樓走。

  不遠處是公車站,有不少人在等車。貼近站台的慢車道上,不時有騎自行車的人緩緩而過,一個人滑倒,後面不敢捏閘停不住的、看別人倒下而受到驚嚇的,嘩啦啦倒下一片,引得站台等車的閒人觀看驚險雜技一般大呼小叫。

  在冰面上滑倒,人和自行車溜出去老遠,卻沒有摔在無冰的柏油路上那樣疼痛,以致摔倒的人笨拙地爬起時,總會引來眾人一陣善意的笑聲,摔倒的人也只好尷尬地陪笑。

  卓越不由搖頭:「這幫人,太會尋開心了!」

  秦霜卻說:「這叫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其樂無窮。」

  將近四個月沒正常行走過,拆掉石膏後,秦霜邁步的樣子很是彆扭,乍著兩隻手、兩腿僵硬,像初學走路的孩子。

  醫生叮囑他,適當而有規律地進行腿部鍛鍊,很快就能恢復正常。

  秦霜扶著牆一步一挪走出門診大樓,卓越在一旁亦步亦趨地跟著,一直走到戶外結冰的路面,他再不肯放手讓秦霜自己走,半強迫地把他按在輪椅上,說:「你再摔一下問題也不大,反正摔不摔生活都不能自理。就怕你滑倒的時候兩手亂抓,把我也帶個跟頭就慘了,一家倆瘸子,這日子可不好過。」

  秦霜雖然老老實實地坐上了輪椅,嘴上卻不肯服軟,回嘴道:「你別來勁,我這麼慘也是因為你。等我好俐索了,非把你打殘讓你也嘗嘗身為殘疾人的滋味不可。」

  他們邊鬥嘴邊往停車場走,途中,不約而同又注意到路邊的公車站。

  路況的原因,公交車許久不來,等車的隊伍也越來越龐大,無聊之中有人開始從路面上找樂子。一有騎自行車的人經過,他們就一起鬨笑,蹬車的不明所以,稍一走神就是一跤。有個別「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的意志堅定者戰戰兢兢地騎過,幾個壞小子就捂著嘴模仿冰面裂開的聲音喊一聲「喀嚓」,意志堅定者掙扎幾下最終還是臥倒。

  秦霜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側過臉問卓越:「你是這樣的人嗎?身邊一有人起鬨,自己的車龍頭就打晃,找不到原來的方向?」

  「曾經是。」卓越答得出乎意料的乾脆,然後將頭轉向馬路上正慢騰騰爬起的路人,說,「不過我爬起來的速度快,改正的決心也大。」

  秦霜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笑,卓越聽出了嘲諷的意思,反問道:「你呢?要是你騎車從那兒過,能保證不受旁邊人影響?」

  「能!」秦霜答得更乾脆,「我老遠就從自行車上下來,推著從他們面前穩穩噹噹、大大方方地走過去,看誰能把我怎麼著。」

  卓越停住了腳步,弓下腰,下巴抵在秦霜的頭頂上,想說什麼,又表達不出來,只是很輕地叫了一聲:「秦霜……」

  開車返回的路上,他們習慣性地收聽國際廣播電台的AfternoonConcert節目。悠揚的長笛聲響起,在狹窄的空間裡婉轉流瀉,是改編自德沃夏克「新世界」交響第二章的長笛四重奏「回家」。

  秦霜摔傷前,也就是兩人的關係沒有被秦霜的父母識破之前,秦霜基本上隔一兩個星期就要回去一趟,之後,除了他媽媽去過一次醫院,就再沒見過面。秦霜出院在家休養期間,也從未提過回家的事。

  卓越也知道秦霜是被父母寵大的,他也很孝順,幾個月沒來往,心裡不可能不惦記對方,就故意用輕鬆的語調說:「明天周末,你不回家看看?也順便向你爸媽Show一下剛拆除石膏的殘腿。」

  「專心開車。就這路況你還敢貧,我可沒活夠呢。」秦霜看著窗外駛過的公交車,板著臉說,「回頭也跟公交車似的,在駕駛座旁邊立個牌子:嚴禁與司機攀談。」

  卓越為了給秦霜補鈣,晚餐按這幾個月的老食譜又燉了一鍋棒骨湯,上桌後巴巴地先盛一碗端給秦霜。

  湯的火候夠足,骨髓都熬了出來,呈現出誘人的辱白色,濃香四溢。秦霜捧著碗吹涼氣,心裡挺熨貼,吸溜著嘗一口,卻把碗放下了,皺著眉說:「笨蛋,你忘了放鹽。」

  卓越嘗了一口,沒一點鹹味,知道是自己粗心卻不肯承認,抬手給秦霜一個脖拐,呵斥道:「特意沒放鹽,給你下奶的。」

  秦霜倒也乾脆,從椅子上站起來挪了兩步,雙膝跪倒在卓越面前,學著「末代皇帝」里奶媽的腔調哀求:「福晉,您行行好,賞奴才一口鹽吧,奴才實在是咽不下去啊。」

  卓越乍見秦霜跪下,真是嚇了一跳,不過,因他起立、跪下的姿式自如,對他的膝傷放心不少,再聽完他的台詞,笑得直不起腰來。

  等笑夠了,卓越決定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戲做足,於是就壞笑著走到仍長跪不起的秦霜面前,一手端碗一手捏著他的鼻子,再用胳膊肘迫使他的頭上仰,硬是把沒放鹽的骨頭湯往他嘴裡灌。

  秦霜沒料到卓越會演這一出,等醇厚的濃湯入口,想掙扎已經不能脫身──卓越的兩條腿分開夾住他的肩膀,整個身體都被鎖住了。

  一碗下奶的無鹽骨頭湯灌完,卓越剛放開手,秦霜就含著最後一口把他撲倒在地,抱著他的頭嘴對嘴地送過去。兩個人你來我往地打了一場舌頭仗,身子也糾纏著在地上滾了幾個來回,直到最後一口湯分別流入兩個人的肚子,才疊在一起大口地喘氣。

  卓越抱住壓在身上的秦霜,嗅著他頸間溫熱的氣息,覺得自己擁抱的就是一生的幸福。但是,自己給他的呢?是否是完整的幸福?恍惚間,耳邊又縈繞起長笛四重奏「回家」的綿長旋律,似乎在一絲一縷地把心往家裡拉扯牽拽。

  「秦霜,明天回家看看吧。」卓越的鼻尖磨蹭著秦霜的脖子,語調柔和地說。

  秦霜似乎沒聽見,身子下滑,手口並用地解著卓越的褲子,用很色情的腔調說:「剛看了一招,兩下就能起來,給你試試,準保讓你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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