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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小影豁然開朗。

  真的是豁然——從那以後,不管家裡鬧出什麼么蛾子,顧小影都再也不覺得煩了。她甚至開始不厭其煩地和謝家蓉交流,教給她使用一乾電器,與她一起學習嬰兒食譜……管桐看在眼裡也覺得很感動,便更加配合顧小影為迎接這個孩子的到來而做出的一系列安排。於是,隨著顧小影預產期的臨近,家裡的氣氛卻奇蹟般的越來越祥和起來。

  也是隨著心情越來越好,顧小影便有更加充沛的精力去迎接寶寶的到來而做種種準備:尿布、小衣服、抱被、奶瓶、消毒鍋、產婦衛生巾……拉拉雜雜收拾了滿滿一行李箱的待產物品。她認真做每一項產前檢查,每天堅持散步鍛鍊,中間因為胎位不正還趴在床上做了相當長時間的胸膝位糾正操,直到累得筋疲力盡。

  最累的時候,顧小影不甘寂寞,一邊趴著一邊騙管桐:“你不要陪我一起練練?”

  管桐難得不厚道一次,站在床尾看著顧小影笑:“你這個姿勢真不雅觀,好像蛤蟆功。”

  “呸!”顧小影偏著腦袋翻白眼,累得呼哧呼哧的還沒忘記繼續騙人,“告訴你吧,這個蛤蟆功不僅能用來糾正胎位,還能治療腰肌勞損、肩頸背疼。像我現在,雖然是個負重二十多斤的孕婦,但我腰不疼、背不酸,就是因為練這個蛤蟆功的緣故。”

  “真的?”作為一個常年伏案,並因此有著嚴重職業病的肩頸病患者,管桐果然上當了。

  “真的!”顧小影略拍一下上半身舒口氣,然後繼續趴下去,齜牙咧嘴地邀請,“來試試吧。像我這樣,穿寬鬆的衣服,空腹,先跪在床上,然後趴下去,大腿和床面要保持垂直,屁股撅高點,前胸使勁往床面靠,胳膊往前伸,腦袋偏一邊……”

  “我看你的表情好像挺痛苦。”管桐懷疑。

  “良藥苦口利於病,”顧小影努力把手臂伸直,想要把動作做得標準點,但很快就以你因為肌肉拉扯的疼痛感而放棄了,轉而繼續說服,“你想啊,腰和肩膀都被使勁拉扯開,肌肉就在運動中,多做幾次就不會那麼僵硬了。”

  管桐終於被顧小影鼓動起了他那點有限的好奇心,他抬頭看看臥室門是關著的,再確定一下管利明和謝家蓉已經入睡,估計不會看見他的這個怪姿勢,這才狠狠心,按照顧小影的指示上床趴下。但結果是顯而易見的——不到五分鐘,他就又爬起來了!

  顧小影很鄙視地看著管桐:“廢物,才五分鐘……我每天早晚各十五分鐘呢!”

  “太遭罪了,”管桐坐在床上一邊揉自己的胳膊一邊問,“我這沒有大肚子的都趴不住,你不累嗎?”

  “累又怎樣?”顧小影目的達成,又開始趴著閉目養神,“為了孩子,累也得忍。”

  “孕婦真偉大。”管桐忍不住感慨。

  顧小影哼唧一聲,不說話了。她在心裡想:作為一個習慣於“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人,自己究竟為什麼單在這件事情上有如此強大的毅力?

  其實不需要思考,答案早就呼之欲出——就是那份從沒有其他情感所能超越的母愛,可以支持一切苦、一切累、一切難。那是一種無法比擬的勇氣,帶著一種頑強的信念,可以不畏疼痛,蔑視生死,只為腹中的那個小生命能夠健康茁壯。

  真的, 經歷過的人會記得,很多准媽媽都是這樣:從早期的孕吐、尿頻,到孕中期一項項繁瑣忐忑的檢查,再到孕晚期的憋氣、睏倦、翻身困難、恥骨疼,還有人會抽筋、浮腫,甚至有人備受妊娠期糖尿病與妊娠期高血壓的折騰。一直到生產的那一天,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有人三五個小時便能熬過,有人卻要經受二三十小時的煎熬。即便是破腹產,術後麻醉劑效力消失後的刀口疼痛,加上辱汁分泌前的開奶痛苦,或是辱腺炎所帶來的高燒不退……無人能夠替你承受。

  但是,沒有人會放棄。

  因為,也從來沒有哪種喜悅,能像現在這樣溫暖生動——隨著寶寶越來越大,胎動的力度也越來越大,於是顧小影每天最大的樂趣就變成掀開衣服看著自己波瀾起伏的肚皮笑。雖然這種力度帶來的是內臟被踢踹時無可避免的疼痛感,但她還是喜歡把雙手放在肚皮上輕輕畫圈,然後欣喜地感受著寶寶迎向她手心的撞擊感。有幾次她還摸到了寶寶的腿骨,這讓她忍不住熱淚盈眶起來。

  而管桐顯然也迷上了這項和寶寶互動的活動:現在不用顧小影督促,他也會早早洗漱上床,利用每天晚上睡覺前的時間摸摸顧小影的肚子,和睡前習慣做柔軟體操的寶寶打個招呼,感受他(她)左三圈、右三圈的翻滾。他像所有那些准爸爸一樣,無論是感受到寶寶有力量的踢打還是有數量的連續活動都覺得格外興奮。而顧小影會趁這個時間笑著給他補課,這是寶寶在打嗝,他(她)要通過這種方式鍛鍊自己的肺泡,為他(她)來到這個世界上做身體上的準備……也是到這個時候,管桐終於承認:能陪自己的孩子長大,感受他(她)成長的每一個步驟,真的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而顧小影則閉上眼,微笑著想:寶寶你知道嗎,你是上天賜給爸爸媽媽的禮物,因為有你,媽媽舉得很幸福,很幸福……是的,“幸福”,他們不約而同想到了這個詞。因為這個孩子的到來,讓他們第一次感覺到,當愛情走到親情,當二人世界變為三口之家,那是怎樣的幸福,如暖流漫過心田。反過來說,當那個屬於他們的孩子,帶著爸爸媽媽的愛來到這個世界,“幸福”,也是爸爸媽媽所能夠給他(她)的最抽象也最美好的禮物。

  為此,哪怕傾其所有。

  【尾聲】

  迎春花開的時候,段斐的婚禮如期舉行。

  很簡樸,但很喜慶——新娘子穿一身紅色旗袍,髮髻綰起來,眉眼含笑。新郎穿了件西裝,不過大約是因為長得還算不錯的緣故,所以看上去不覺得彆扭,反倒挺中西合璧。許莘作為臨時監護人帶著果果坐在喜娘親戚那間屋,杜屹北緊緊跟在媳婦身邊,寸步不離。蔣明波也來了,被分配在顧小影和管桐所在的包間,剛和管桐寒暄了不到兩句就被顧小影拖過去諮詢產前注意事項,且一邊諮詢一邊還向周圍的女性來賓隆重介紹蔣明波是“英俊未婚活體送子觀音”——於是整個包間沒過多久就變成了產科診室,坐滿了包括新娘表妹、新郎堂姐等在內的已婚女性。

  人聲鼎沸中,顧小影一邊搖頭晃腦地看熱鬧,一邊樂呵呵地問管桐:“你說咱們要不要在門口支張桌子收掛號費?”

  管桐點點頭,很配合地做領導拍板狀:“嗯,可行。”

  好脾氣的蔣醫生撥冗從一堆女人的圍堵中抬頭看看旁邊氣定神閒、幸災樂禍地又喝茶水又吃零食的兩個人,內心充滿怨念。

  興許是因為樂大了,顧小影吃到一半便覺得肚子不舒服,順手拽拽管桐:“我要去洗手間。”

  管桐惦記著酒店洗手間的地面都比較滑,乾脆起身陪顧小影一起去,結果沒想到顧小影進了洗手間沒多久搖搖晃晃地衝出來,緊張地一把拽住管桐的胳膊道:“我見紅了!”

  “什麼意思?要生了?”管桐嚇一跳。

  “不會這麼快吧……書上說見紅後24到72小時才生孩子,”顧小影哭喪著臉,“可是這也不對呀,距離預產期還有半個多月呢。”

  “你去沙發上坐著,我去找蔣明波。”管桐把顧小影攙到酒店大堂,轉身急匆匆地回包間,沒過多久,蔣明波就跟在管桐身後快步走過來。

  “還有什麼徵兆?”蔣明波問顧小影。

  “沒有,只是見紅了,”顧小影默默自己的肚子,“肚子不疼,也不發緊,沒別的感覺。”

  “去醫院,”蔣明波一邊跟兩人往外走一邊笑著緩解氣氛,“你們家寶寶已經等不及要來到這個世界上了。”

  “這應該不算早產吧?”顧小影忐忑地問。

  “不算,三十七周就足月了,”蔣明波快步拉開車門,看管桐扶顧小影坐到后座,他自己坐副駕駛,一邊安慰開車的管桐別慌,一邊回頭看著顧小影笑,“你還是救了我,再過一會兒,我都快要被三姑六婆們問瘋了。”

  “解答醫學問題不是你的長項嗎?”顧小影一旦放鬆下來就又開始憋著笑發壞。

  “你沒發現到後來已經變成了相親大會嗎?”蔣明波搖頭嘆息,“為什麼想要單身就這麼難……”

  “單身有單身的好處,結婚有結婚的樂趣,”管桐見顧小影沒事,便也不緊張了,一邊開車一邊道,“我結婚的時候好像和你現在差不多大。”

  “蔣醫生,你放心,你的終身幸福就包在我身上,”顧小影指天誓日,“你給我帶來一個寶寶,我還你一個媳婦兒!”

  “你介紹的……靠譜嗎?”蔣明波很懷疑。

  “你這叫什麼話!”顧小影瞪眼,拍拍肚子,“寶寶,他懷疑你媽不靠譜,踹他!”

  “那得再等等,”蔣明波笑著看看手錶,“現在他(她)踹的還是你,不過用不了多久他(她)就真的能踹我了。”

  似乎是為了應和蔣明波的這句預言——壓根沒等太久,第二天上午,顧小影便進了待產室。

  待產室外的拉拉隊陣容很強大:管利明、謝家蓉、管桐、顧爸、顧媽、許莘、杜屹北、段斐、江岳陽……站了長長的一溜兒。

  顧爸顧媽不用說了,自家的姑娘自己最心疼,那種焦灼與期待無法用語言形容,只能一個勁地盯著待產室門口看,偶爾站起來走到待產室門口順著門fèng張望一下,在什麼也看不見的情況下心急火燎地溜達一圈,偶爾低聲交談幾句,再心不在焉地坐下,如此反覆。謝家蓉生管桐的時候是在自家屋裡請的接生婆,所以她和管利明都對產房這種地方感到很陌生,只能雙雙有點木然而僵滯地坐在休息椅上,不動彈也不說話,遠看好像兩尊雕塑。

  管桐毫無疑問是這裡面最關鍵的人物——因為他還擔負著等顧小影骨fèng開得差不多之後便要進產房陪產的職責。他是第一次經歷這種場面,雖然之前也覺得生孩子不過是一個正常的過程,但等輪到他自己的時候才覺得真是度秒如年。尤其是在他神經最緊張的時候,產房裡不知道哪個產婦還出現了一點小狀況,待護士拿著血袋從管桐身邊經過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心臟立即停跳了——似乎到這個時候,他才更深刻地意識到生孩子果然是一件生死攸關的事,而一個女人的這一刻,果真使用自己的命在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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