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降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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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詠陽大長公主,乃是先帝最小的胞妹,當今皇上的嫡親姑母,在回京的當日被宣平侯世子衝撞,這事隨著一封請安摺子在早朝時遞到了皇帝的手中。

  皇帝大怒,把請安摺子遞了劉公公,由他當堂念了一遍,站在底下的宣平侯臉色蒼白,忙上前一步說道:「皇上,小兒昨夜遭匪徒襲擊,並被掛於西城門的城牆上,還請皇上著京兆府尹徹查此事,還小兒一個公道!」

  「皇上,臣有本奏。」京兆府尹上前一步說道,「啟稟皇上,此事今日一早,兇犯便已自首。只是兇犯亦有苦衷,臣懇請皇上在律法之內從輕發落!」

  「哦?」皇帝微怔,說道,「路卿家,怎麼說?」

  宣平侯世子遭襲掛於城牆一事,這才剛剛事發,兇犯竟然就自首了?這著實有些出人意料。

  朝上眾官員交換了一個眼神,也都起了幾分興味。看來這好戲就要上演了……

  京兆府尹看了一眼宣平侯,這才說道:「回皇上,兇犯姓張名舒,在城北經營一家綢緞鋪子,而其弟在一月前被宣平侯世子呂珩……,後自縊而亡!」

  宣平侯本就有些不好的預感,聞言臉色一白,這才意識到京兆府尹剛剛看自己一眼是什麼意思,忙喝斥道:「這等兇徒的話,根本不可信!」

  「呂侯爺。」京兆府尹一副公正言明的樣子,說道,「下官只是實話實說。」

  「宣平侯!」皇帝略顯不快地出聲,雖然沒說什麼,但宣平侯到底不敢再放肆,只是用殺人般的目光緊緊地瞪著京兆府尹。

  京兆府尹一頭冷汗,要是他能選擇的話,自然不會輕易得罪宣平侯這一皇上寵臣。可偏偏這事就是詠陽大長公主親自撞上的,讓他如何能大事化小?

  原本雖被掛在城牆上的宣平侯世子衝撞,但念他應該是被賊人襲擊才會如此,詠陽大長公主倒也沒想追究,只是命人把他放下來了,並送回宣平侯府。可是,就在詠陽大長公主的車隊進城後,卻是有一個男子哭喊著撲倒在車駕前,表示,是自己把宣平侯世子掛於牆之上,為的是替自己的弟弟報仇。

  詠陽大長公主本就對剛剛進牆時發生的一幕記憶猶新,見狀便命人把那男子帶到了朱輪車前,細細一問後,勃然大怒,命嫡幼孫傅雲鶴親自帶著那男子來京兆府尹投案自首。說是投案,但誰也知道其真正的目的是為了嚴懲宣平侯世子,而詠陽大長公主的請安摺子,也在早朝前遞到了皇帝的案前。

  有詠陽大長公主盯著,這件事讓京兆府尹極為棘手。他雖然有些懼於宣平侯,但在思慮了片刻後,還是決定向皇帝如實稟報,並說道:「皇上,該兇犯為著其弟慘死而憤恨於心,昨夜在袖雲樓附近見到呂世子,一路跟蹤,趁黑打昏了呂世子,又掛到了城牆上,是想給呂世子一個教訓。對此,兇犯已經如實招供了。」

  呂珩喜好少年,在王都的官員貴胄中,並不是什麼秘密,可卻沒人會在皇帝面前聊這等八卦。因此,皇帝聽得一頭霧水,問道:「那兇犯的弟弟自縊和呂珩有何關係?」

  京兆府尹有些尷尬,他不知道該怎麼啟口,猶豫了一下,才隱晦地說道:「那兇犯的弟弟剛過十二,容貌俊秀,呂世子他、他喜性男色,因此將人給逼迫……那少年此後羞憤不堪,故而自縊而亡。」

  「荒唐!」

  皇帝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扶手。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一時間,朝堂之上,一片肅然,誰都不敢開口。

  宣平侯「撲通」跪倒在地,額頭冷汗淋漓。

  不過逼死個商戶之子,其實算不上什麼大事,若是平時,也不過給些銀子而已,料他也不敢多說什麼。但是,哪怕再小的事,一旦被捅到皇帝面前,就再也不會是小事了。

  宣平侯只能強撐著說道:「皇上息怒!這只是一家之詞。小兒雖然頑劣,但從無此等劣跡。再者,小兒昨夜是在家中無故失蹤,那賊人卻說是在袖雲樓附近見到小兒,此時必須蹊蹺,請皇上明察。」他老淚縱橫,一旦受了莫大冤屈的樣子。

  「查什麼?!」皇帝站了起來,來回走了兩圈,怒指著他喝道,「查你兒子是不是喜好男色,還是查你兒子有沒有逼死人家少年?!」

  「皇上!」宣平侯還試圖解釋,「小兒……」

  「宣平候,」京兆府尹打斷了他的話,義正言辭地問道,「呂世子既然是在家中失蹤,昨日怎不見你來報案呢?」

  宣平侯能說什麼?不止是京兆府尹不信,其實就連他自己都不信!昨夜當知道呂珩失蹤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也是呂珩偷偷溜了出去,去了袖雲樓……不止是他,府里幾乎每一個人都是這樣想的,最後也不過是在府里隨意找上一兩圈了事,本想著他天亮總會回來的,沒想到,回是回來,卻偏偏是那種樣子回來的……

  「啟稟皇上。」京兆府尹生怕皇帝不明白,還恭敬地解釋道,「那袖雲樓便是王都頗有盛名的小倌館……據聞呂世子便是其中的常客。」京兆府尹算是豁出去了,反正已經得罪了宣平侯,倒不如得罪到底算了。

  「一個堂堂的侯府世子,竟是一個小倌館的常客?!」皇帝怒極反笑道,「好啊!真是太好了!」

  「皇上!」宣平侯深深俯首道,「是臣管教無方,可此時,小兒是受害者啊……」

  「受害者。」皇帝從御座走了下來,冷哼著說道,「呂珩是受害者,那你告訴我,這張舒的弟弟又算什麼?」他走到了宣平侯的身邊,狠狠地向他踹了過去,在他身上留下了一個清晰的腳印,就聽皇帝說道,「別說只是把呂珩掛一晚上,要是這一切屬實的話,就算他一刀砍了你那兒子,朕也覺得這是應該的!」

  對於宣平侯這樣的習武之人而言,皇帝的這一腳其實並不算重,但是宣平侯卻是很艱難地才爬了起來。他知道皇帝正在氣頭上,不敢再辯解,想著等事情過去後就好了……然而,現實並沒有給他等待的機會。就見以鐵面御史著稱的陳御史走上前一步,躬身道:「皇上!臣彈劾宣平侯教子無方,宣平侯世子治身不嚴,請皇上嚴懲!」

  宣平侯一陣暗恨,若不是這陳御史在這個時候開口,以他對皇帝的了解,等過幾天皇帝氣消了,他再立上幾個不大不小的功勞,這件事也就能揭過了,可是現在一切都完了!在氣頭上的皇帝不會給他代罪立功的機會的。

  陳御史一出,陸續又有四五個御史站了出來,說道:「臣附議!」

  皇帝黑著一張臉,宣平侯是他的近臣,現在卻弄出這樣的醜事來,簡直丟盡了他的臉面。

  「查!」皇帝一錘定音道,「若宣平侯世子真有這等行徑,依律法嚴懲不怠!至於宣平侯,教子無方,任由其子在王都肆意妄為,著令,降爵為伯!罰俸一年,宣平伯,在事情調查清楚之前,你就在府里好生管教你那兒子吧,也不用上朝了!至於那兇犯張舒,若是查證他所言屬實,無罪釋放!」

  好好的侯爵從此變為了伯爵,還是因為這種原因被削的爵,宣平侯簡直欲哭無淚,但眼看著皇帝心情不佳,他也沒敢爭辯,深深俯首道:「臣遵旨。」

  「退朝!」

  皇帝一陣心煩,草草便宣布了退朝。

  宣平伯在眾人的或是不屑,或是興災樂禍,或是厭惡的目光中走出殿外。

  他這個兒子本就不學無術,仗著宣平侯世子的身份在王都橫行無狀已經不是一日兩日的了。

  本來呂珩好男色知道人雖不少,但大家也都藏著掖著而已,誰也不會當著他的面提,他也就眼不見為淨,可是現在,在朝堂上鬧了這一出,簡直就是把這塊遮羞布硬生生地扯了開來,讓所有人都能光明正大的議論他那兒子是有多麼的頑劣不堪!

  「逆子!」

  宣平伯快馬回府,直接就衝進了呂珩的院子,二話不說,抽出馬鞭就向著他狠狠地揮了下去。

  呂珩本正在對蘇卿萍大發脾氣,一時沒注意,便被一鞭子當頭抽中,痛得他立刻齜牙咧嘴的叫喊了起來。宣平伯夫人嚇了一大跳,連忙上前阻攔,不快地說道:「侯爺,您這是在做什麼?!珩兒今日已經受了不少的罪了,您……」

  「這就是你教出來的逆子!」宣平伯口中則憤恨難當地說道,「別一口一個『侯爺』的,我現在已經是伯了!伯!你聽懂了沒有?!我的侯位已經被皇上削了!聖旨很快就會到了……這裡現在已經不再是侯府了!」

  「啊!」

  宣平伯夫人大驚失色,臉色發白地問道:「侯爺,這、這是怎麼回事?皇上怎會突然削了您的爵位……是不是朝中……」

  「問你教出來的好兒子吧!」宣平伯又是一鞭子抽了上去。

  呂珩想躲但沒能躲開,又一次被鞭子抽中,鞭梢直接落在他的臉頰,帶出了一道鮮紅的鞭痕,觸目驚心。

  「侯……爺!就算珩兒做錯了什麼,您好好跟他說啊。」宣平伯夫人上前試圖拉開他,看到蘇卿萍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站在一旁,指著她的鼻子遷怒道,「都是你,自打珩兒娶了你之後,就沒好事!」

  蘇卿萍沒敢開口,反而往裡面又縮了縮,當自己不存在。

  「你別怪別人,要怪就怪你的好兒子!」宣平伯又一次舉起了鞭子,怒道,「逆子,你說,你是不是逼死了城西綢緞鋪的一個姓張的小子?」

  呂珩忍著痛,他脾氣雖然不好,可還是很有眼力勁兒的,一見父親這次是真怒了,半點兒都不敢反抗。但是他哪裡還記得綢緞鋪什麼的,一臉的莫名。

  宣平伯見狀,怒氣又重了一分,說道:「就是那個自縊的小子!」

  「哦!是他啊!」呂珩一下子就想了起來,他還記得那個小子樣貌生得非常好,春宵一度後,他還想把人帶回府里來,沒想到,第二天就自縊了,真是晦氣極了。

  宣平伯咬牙切齒道:「看來是確有其事了!」

  「爹,是那小子不知好歹,他……」

  啪!

  鞭子狠狠地抽下去,呂珩「啊——」地一聲大叫,痛得蜷縮了起來。

  宣平伯夫人用身體護著兒子,祈求道:「爺!珩兒還生著病呢,昨夜又吹了一晚上的冷風,現在都有些風寒了……」

  「你還好意思說他生病?」宣平伯一把推開了她,手中的鞭子毫不留情地又抽了一下去,一下又一下,邊打邊怒喝道,「他這是生的什麼病?縱慾過度!你好意思說,我還不意思聽!你有本事,出去說,說你那兒子,才不過二十,就因為養著一群少年縱慾過度!」

  「爹!爹,你饒了我吧,爹……啊啊啊!」

  呂珩被打得哀嚎不已,他本就受了內傷,再加上被在城牆上掛了一晚上,這麼一來二去的,竟生生地被打暈了過去。

  宣平伯夫人撲到了呂珩的身上,哭喊道:「爺,您再要打,就連我一起打吧!」

  宣平伯握著鞭子的手緊了緊。

  「爺,再打下去,要出人命的啊。」宣平伯夫人哭著說道,「珩兒可是您唯一的兒子。」

  「他要不是我唯一的兒子,我恨不得活活打死他!」宣平伯也生怕真打死了呂珩,他用力喘了口氣後,憤憤地說道,「真是慈母多敗兒!你給我把他給看好了,在事情沒有了結之前,不許他邁出府門一步,不然的話,再給我鬧出什麼來,我就當沒這個兒子!……反正,就算現在再找個人,重新生個兒子也來得及!」放下狠話後,宣平伯拂袖而去。

  宣平伯夫人被他最後那句話梗得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腳下一晃,身體也倒了下去。

  「夫人!」

  周圍的丫鬟婆子忙圍了過來,又是撫胸口,又是掐人中,還不忘去給呂珩請太醫,屋裡頓時亂成了一團。

  看著這一切,蘇卿萍覺得自己往後的日子恐怕只會越來越難過了……

  ……

  「……世子爺。」

  王都最有名的酒樓名為歸雲閣,這裡向來都被稱為一坐難求,而二樓的包間需要提前半個月才能訂到,其中更有一間「朝華」是從不對外預訂,哪怕皇族貴胄也不例外,只有歸雲閣的貴客來,才會開啟。而現在,在這間「朝華」內卻正有兩個少年在臨窗小酌,說說笑笑,好不愜意。

  一個身著勁裝的男子進了「朝華」,向坐在那裡的蕭奕拱手行禮,恭敬地說道:「正如世子爺所料,宣平伯回府後,發了一通脾氣,那呂珩挨了幾鞭,被禁足在府里。」他將在宣平伯府里發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甚至就連宣平伯的那番氣話也不例外。

  聽聞宣平伯憤怒地表示,若是呂珩再惹什麼事端,他就要放棄這個兒子,另外再生一個的時候。蕭奕的漆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轉了一圈,心下有了主意。隨即,蕭奕笑眯眯地揮了揮手,讓那暗衛退下。

  直到「朝華」的門再次關上,就見另一個少年可憐巴巴地說道:「大哥,我可是都按您說的去做了……只可憐了我的祖母,年紀一大把了,還受了這等驚嚇……」這個少年不是別人,正是詠陽大長公主的嫡幼孫傅雲鶴。

  蕭奕毫不在意地夾了一筷子的菜,放在口中嚼了兩下說道:「詠陽大長公主當年隨著先帝南征北戰,可謂一代女中豪傑,豈會被這等小事給驚著。我說小鶴子,你現在玩的這套,都是你大哥我當年玩剩下的。」

  傅雲鶴聳聳肩,娃娃臉上笑意不減,祖母太過彪悍,這也是沒辦法的。只是,他實在很想問一聲,能不能別再叫他小鶴子,這個稱呼,每一次都讓他惡寒不已。

  傅雲鶴是三天前出王都迎詠陽大長公主的,沒想到,昨天夜裡在驛站的時候突然收到了蕭奕的來信的,他哪裡敢反抗這位大哥,自然完全依著信上的吩咐而行。其實說起來,也沒什麼需要他做的,從清早開始,那一環扣著一環,根本毫無破綻,就連他也只是這其中的一環,只要跟著進行就可以了。

  可就算他什麼也沒做,蕭奕居然還在歸雲閣中為自己擺宴接風,這讓傅雲鶴很是受寵若驚,心想:大哥這又是想幹什麼了?

  為了不勞駕蕭奕吩咐,傅雲鶴非常主動地為他斟了杯酒,討好地說道:「大哥,還有什麼需要小弟做的嗎?」

  蕭奕小抿了一口,放下酒杯,說道:「多盯著些京兆府尹,別讓他們和稀泥了。」

  「大哥,您放心!」傅雲鶴拍拍胸膛保證道,「這件事既然已落在了祖母眼裡,哪怕您不開口,我也會緊盯著他的!不過,大哥……」傅雲鶴好奇心滿滿地問道,「您到底是和宣平侯有仇呢,還是和那呂珩有仇?」

  蕭奕拍了拍他的肩膀,鄭重其事地說道:「小鶴子,你也知道這呂珩在外,可是被稱為紈絝的!身為你們的老大,我怎麼能容忍這種敗類和你們相提並論呢。所以老大我,才決定要好好教訓一下他,誓要還你們一個公道!」

  傅雲傅張大嘴看著他,這番話聽起來好像有些道理,可是,哪裡又好像有些不太對勁……

  但不管怎麼樣,大哥不愧是大哥,實在太為他們這群小弟考慮了!他決定要為了大哥鞠躬盡瘁,把這件事給辦得妥妥的!

  蕭奕吃得愉快,這歸雲閣的菜餚酒水還是相當不錯的,他決定下次把臭丫頭帶過來。

  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蕭奕所為,正如傅雲鶴所想的,一環套著一環,他早知道詠陽大長公主今日回王都,所以才會把呂珩掛在西城門,為得就是引起詠陽大長公主的注意。

  而隨後自稱為「兇犯」的男子張舒同樣也是蕭奕安排的,但「兇犯」是安排,「動機」卻是真的,張舒的弟弟確實被呂珩逼迫,最後自縊而亡。只是,他一個小小商人又豈能與如日中天的宣平侯府相抗衡,事情就這樣被壓了下來。張舒從小與這胞弟相依為命,現在胞弟慘死,他報不了仇又如何能甘心,當蕭奕派人與他說了這一番後,立刻就答應了。

  最後再到陳御史,以宣平侯所受的聖寵,若沒有人開這個口,他受到的處罰又豈會是被「降爵」這般嚴重!

  這件事做得這麼漂亮,蕭奕覺得臭丫頭一定會很滿意的!他想著哪天去跟臭丫頭討賞去。

  而事實上,南宮玥在得知了發生在宣平侯,哦,不,現在應該稱為宣平伯了!在得知了發生在宣平伯府上的事情後,她不由地呆住了。到現在為止,南宮玥都無法把蕭奕和前世那個殺神放在一起,可是,哪怕今生變了很多,他還是那個可以以一己之力,掌控大裕朝風雲的蕭奕!

  想到蕭奕為自己所做的,南宮玥不由心中一暖,唇角微微地彎了上去。

  真的很解氣!

  宣平侯被降爵,呂珩被他的父親打得半死不活,而那件事一旦審理清楚,輕則他的世子之位不保,重則關押個十年八年的……相比之下,一刀殺了他反而是給了他一個痛快!

  「三姑娘。」眼見南宮玥這幾日來心情第一次這般好,意梅也露出了笑臉說道,「一百遍的《女誡》已經抄完了。」說著,遞上了一個匣子,裡面滿滿的全是《女誡》。

  南宮玥心情不錯地翻開了幾張,見那一張張的鬼畫符般的《女誡》,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說道:「意梅,下次找個會讀寫的嬤嬤來教教她們,我覺得我這院子裡的丫鬟,還都應該會幾個才是。」

  「是,三姑娘。」

  意梅剛應下,就又聽南宮玥說道:「這麼一來,下次再要抄個什麼《女訓》、《女誡》的,也能更快些。」

  意梅無語了,心想:三姑娘這是「抄」上癮了嗎?想歸想,她還是說道:「三姑娘,那這些是要拿去給老夫人嗎?」

  「過些日子再說吧。」南宮玥隨手關上匣子,懶洋洋地說道,「我現在多自在,再悠閒幾日。」

  這幾天來,南宮玥以需要抄《女誡》為由,自請禁足。雖名為禁足,但她卻過得極為悠閒,不用去晨昏定省,不用去閨學,她每天都能睡到自然醒,在午後搬張藤椅放在院子裡,享受著涼爽的秋風,吃著水果點心,看著醫書,還有一院子在抄《女誡》的丫鬟陪著,實在舒適的很,她才不想這麼快就解除這美好的「禁足時光」。

  「是。」意梅應了一聲,接過匣子,放了起來,又說道,「三姑娘,今日小廚房裡做了薄荷糕,一會兒,我去給您拿一碟吧。」

  南宮玥點了點頭,研磨鋪紙,練起了字來。

  咚咚!

  這時,門被輕輕扣了兩下,南宮玥頭也不回地說了一聲,「進來。」

  鵲兒開門進來,福身行了一禮,說道:「三姑娘。」

  南宮玥把手上的這個字寫完收筆,這才問道:「什麼事?」

  鵲兒回答道:「刑部侍郎張大人的夫人來府拜訪,去見了大夫人。」

  「哦?」南宮玥微一挑眉,心中有些驚訝,這刑部侍郎張大人是宮中張妃的兄長,亦是明月郡主曲葭月的嫡親舅舅,雖位高權重,但卻和南宮府素來並無往來,怎麼突然前來拜訪呢。

  南宮玥思索了片刻,喊了一聲:「百合。」

  百合應聲走了進來,嘴角含笑著道:「三姑娘。」

  南宮玥淡然地吩咐道:「你去錦華院,去瞧瞧這張夫人和大伯母說了些什麼。」

  「是,三姑娘。」

  百合得命離去,她避開來往的丫鬟婆子,很快就悄無聲息的到了錦華院。

  她一躍而起,攀身在花廳的屋頂上,挑開一片瓦片,往裡面看了過去,只見花廳內,一個臉頰圓潤的婦人正坐在客位,面帶笑容與趙氏說著話……

  「南宮夫人,冒昧前來,希望沒有打擾到夫人。」

  趙氏連忙道:「夫人這是說的哪裡話,您能過來是我求都求不來的。」

  張夫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清茶,說道:「夫人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她臉上的笑容更深了,意味深長地誇獎道,「聽聞令公子才學出眾,品性皆優,夫人有此子,當真是幾世修來的好福氣。」

  對於張夫人的突然拜訪,趙氏一開始也是一頭霧水,但是,現在聽她提到了晟哥兒,又想起張夫人的身份,她突然福由心至,腦海里閃過了一個念頭。

  莫非……

  這麼想著,趙氏嘴裡卻是謙虛地道:「哪裡,哪裡,您太過誇獎了。哪裡比得上令郞。」

  這位張夫人的長子是前科進士,並考入了翰林院庶吉士,正所謂「非進士不進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又有張家扶持,以後可以說是前途不可限量,就目前來看,確實是比南宮晟要好上許多。

  張夫人掩嘴輕笑道:「夫人太謙虛了,令公子那可是有大造化的。」說著,她話鋒一轉,笑意盈盈地說道,「不知令公子是否已訂親?」

  趙氏心中說了一句「果然」,臉上則笑著說道:「自然還沒有。我們家老夫人可是親口說了,晟哥兒的媳婦那是要經由她同意的,她沒點頭,又有誰敢輕易為晟哥兒訂下婚約?」

  「老夫人為了大公子的親事,這般盡心盡力,可見是真心疼受大公子。」張夫人說了一通好話,「令公子德才皆務,品貌出眾。我這裡有戶人家也不知道老夫人、還有夫人中意否?」

  趙氏心頭重重一跳,小心翼翼地問道:「張夫人,不知道是哪家閨秀?」

  張夫人笑得極為熱情,隱晦地說道:「像令公子這般品貌人才,怕只有皇親國戚家的姑娘配的上了……」

  皇親國戚的姑娘?趙氏心中更是一喜。

  「那姑娘家承侯爵位,家中祖母出自皇室,有一姨母,是一宮主位。姑娘本人長得是如花似玉,深受聖寵,性格開朗率真……跟令公子正是天造地設的金童玉女的一對。」張夫人含笑著說道,「不如南宮夫人覺得這姑娘如何?」

  「如此出色的姑娘自然是極好的。」趙氏心中已定,但還是又問了一聲,「還請張夫人恕我冒昧,不知這位姑娘是哪家府上的?」

  張夫人也不再繞彎子,直言道:「是平陽侯府上的姑娘。」

  得了個肯定的回覆,趙氏那些許的忐忑也不翼而飛的,她的心裡充滿了喜意,但嘴上卻還是含蓄地說道:「平陽侯府上的姑娘乃是王都明珠,品貌皆優,不光是我,就連我們老夫人也定是歡喜的!」

  張夫人心下也很滿意,自家二姑奶奶托她來探這個口風,如此的結果,自然是皆大歡喜。

  屋內的兩人還在寒暄,而趴在屋頂上的百合已經無聊地打起了哈欠,又過了半個時辰,好不容易趙氏送走了張夫人,百合這才功成圓滿地回到了墨竹院,向南宮玥稟報了她所聽到的一切。

  南宮玥瞪大了眼睛,驚訝地喃喃自語道:「不會吧……」過了片刻,她似乎才找回了聲音,苦笑著說道,「呵,難怪,大伯母變著法的想要解除掉大哥哥和柳姐姐的婚約,原來、原來是這樣……」

  南宮玥用手輕撫著額頭,她不由想起上次在翠微山郊遊的時候,曲葭月就對大姐姐和自己格外熱絡,當時她還一頭霧水,有些弄不清楚狀況,可現在回想起來,倒是有些好笑。只是曲葭月到底是什麼時候起看上大哥哥的呢……南宮玥可不相信這會是平陽侯的意思,畢竟相比較平陽侯府的曲家,現在的南宮家實在太微不足道了。

  該怎麼做呢……

  南宮玥低頭思索著,大哥哥和柳姐姐早有婚約在先,趙氏所做所為實在有損南宮家的名聲,這件事絕不能姑息!

  只能這樣了!

  她愉快的「禁足時光」看來就要到此為止了……

  南宮玥起身,整了整衣裳,正色道:「意梅,你隨我出去一趟。」

  意梅應了一聲,說道:「是。三姑娘!」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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