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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重重地推了她一把,小洛踉蹌著往後退,往後退,當她魂飛魄散地撲上來想要抓住她的時候,她已經乾脆利落地跌下去了,像電子遊戲裡game over的小人一樣跌下去了。夏芳然拼盡了全身力氣,奇蹟般地在那一瞬間抓住她的一條胳膊。下墜的力量險些把她也帶下去,她用另外一隻手狠狠地抵住岸邊的太湖石。

  “別怕。”夏芳然說,“使勁。我把你拉上來。”

  “夏老師。”她在湖水裡仰起小臉,像是神話里的那種小精靈,“夏老師,你覺得,我算是一個好人嗎?”

  “來,用力,我可以拉你上來的。”夏芳然咬著嘴唇,“你當然是個好人,你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小姑娘。”

  “夏老師。”她喜悅地笑了,用一種夢幻般的語氣說:“夏老師,你鬆手吧。”

  “開什麼玩笑。”她感覺到汗已經順著她的臉頰流下來,流下來。

  “鬆手吧。”小洛閉上眼睛,微笑著嘆息,“夏老師,謝謝。”

  小洛無拘無束地下沉的時候,聽見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水泡調皮的聲音。原來每天都要呼吸的氧氣是這麼生動的一樣東西。窒息的,模糊的溫暖和疼痛伴隨著一種很深的睡意湧上來,小洛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突然之間變得像湖底的泥沙一樣沉,一樣重了。可是這個時候,她看見了光。那麼燦爛地穿越她的眼睛,她的臉龐,一種盛大而如風的自由從她的髮絲間呼嘯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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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謝謝陸羽平。”徐至坐在夏芳然的對面,微笑著說,“幸虧他背叛過你,幸虧還有一個趙小雪讓他把那個包裹寄出去。否則的話,你可就真的洗不清了。”

  “噢。”她有些糊塗。

  “陸羽平在二月十四號那天早上給趙小雪寄出去一個包裹。裡面有他們倆初次見面時候的那把傘,幾樣小東西,還有一封寫給趙小雪的遺書。本來,那個包裹該在寄出後一個星期之內到趙小雪她們家的。可是大概是因為過年郵路忙的關係,那個包裹直到趙小雪又回理工大了之後才到。她的爸爸媽媽也就忘了這回事了。直到上個周末才跟她說起來。她就讓她爸爸媽媽把這個包裹快遞來,還沒有拆開就直接來找我們了。所以,”他深呼吸一下,“指紋很完整。還有那封遺書,筆跡鑑定也很順利――幸虧是手寫啊,如果是E-mail的話,可就根本算不上是證據了。”

  “你是說――我不會死了對嗎?那個你們找出來的莫名其妙的女人終於救了我,是不是這個意思?”她的聲音有些顫抖,臉上浮起一個孩子一般驚喜但是困惑的表情。

  “是這個意思。說到底還是塞翁失馬,安知非福。”他微笑地看著她。這個終於得救了的女人還是一副高傲的樣子,但是感恩在她的臉上,聲音里,甚至是周圍的空氣里瀰漫著,帶著蜂蜜一樣金黃色,甜美的氣息。

  “真奇怪啊。”她笑了,“最後活下來的人居然是我。”

  “這是好事。沒有什麼奇怪的。”徐至說。

  可是她聽不清徐至在說什麼了。他的嘴唇一張一合,但是她全都聽不清了。陽光像條河流一樣,浩浩蕩蕩地穿越她,蓋過了她。通體透明的溫暖中,她清楚地感覺到了親人的,熟悉的氣息。陸羽平,你當時發現我放你鴿子的時候是不是氣瘋了啊?可是陸羽平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眼淚涌了上來,灼熱的眼淚使她柔軟,她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這麼柔軟過了。她一直不允許自己用這種方式示弱。可是現在,示弱吧,低頭吧,感激吧。劫後餘生的時候低頭不是屈服,不是恥辱,而是默禱――因為,她肯雙手合十。就算是自欺欺人也是心甘情願的啊。

  她閉上眼睛。她看見了他的臉。她想你呀你這個傢伙你說到底還是另外有一個女人,說到底你們男人真是不可救藥啊。可是,她知道她會用她的有生之年來想念他,來回憶他,在心裡這樣跟他講話,把發生過的,他看不到的事情都這樣告訴他。用這種方式走完他們作弊未遂的一輩子。

  現在沒有人叫我“殿下”了,我很寂寞呢。

  “夏芳然,我的名字叫陸羽平。陸地的陸,羽毛的羽,平安的平,記住了嗎?”

  陸羽平,你過來呀。

  48

  陸羽平寫給趙小雪的信。

  小雪: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你應該已經知道發生過什麼事情了。小雪,我一點都不後悔我的決定,可我唯一沒法面對的人,就是你。

  小雪,你現在一定是恨死我了吧。我真害怕你看到這兒就會把它給撕了。不過你能不能看在這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給人寫信的分上,把它看完呢?

  現在我已經不需要再撒謊,請你相信,我是多想永遠跟你在一起。我們結婚,生下我們的寶貝,一起抱怨生活的艱難,偶爾爭吵偶爾互相埋怨但是誰也離不開誰。那是我夢寐以求的生活,小雪,所以每當我想起你的時候,我都會心懷感激,因為是你讓我看見了希望。可是有一件事我是不能騙你的,我不能幹脆地跟你說:要是沒有夏芳然,我們就可以沒有任何阻礙地,幸福地相守了。

  小雪,你知道我這個人。我是在一個很小的鎮子裡長大的。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很多世面,也沒有任何一個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可能也正是因為如此,我一直都相信這世上存在一種完美。一種至情至性的美麗絕倫。我想如果我能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多聽聽別人是怎麼說話怎麼活著的,我大概就不會這麼固執了。當我第一次看見夏芳然的時候,我還以為,那種我從沒見過但一直堅信的完美,終於被我找到了,或者說,終於慈悲地找到了我。

  我從來沒有想過可以擁有她,那個時候我只是想天天看見她,僅此而已。可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我居然給她帶來了那麼大的一個滅頂之災。其實現在想起來,我跟那個孟藍大概有一些共同的東西。比方說,我們都是對自己頭腦里的世界特別固執的人,卻往往忽略了自己和別人之間的區別。

  那個時候我狠狠地掙扎過一陣子。在夏芳然出事之後,其實我那個時候可以藏起來的,反正沒有人知道那是因為我。但是,我就是一個不自量力的人。我以為我可以擔當。哪有男孩子沒有做過當英雄的夢呢?可是問題是,我是在別人都已經過了做夢的年齡的時候開始把我的夢在現實里演習的。所以我沒有權利責怪任何人,所有的錯都是我自己的。我既不能忍受自己不夠光明正大,又沒有能力把我的光明正大進行到底。

  我不給自己找藉口。我知道有人可以做得到。我知道一定有人可以把這件事當成一個永遠的秘密那樣背負著,然後用一生的時間來照顧那個因為我受盡了折磨的女人。我雖然沒有做到,但是我還是相信,一定有可以做到的人,那樣的人應該比我高貴,比我勇敢,也比我堅強吧。所以,如果我沒有遇上過夏芳然,我想我是不會懂得珍惜跟你在一起的時候,那種寧靜的,沒有風浪的快樂。這麼說,你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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