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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宮室之中緊張的氣氛變得慢慢輕鬆之時,不知何時,外頭的喊殺聲慢慢地消失不見。

  這一場莫名其妙的“逼宮”,來的突然,卻也並沒有堅持很久,不過是短短的幾柱香的時候,就被徹底地撲騰沒了。

  不大一會兒,夷安就聽見外頭又有紛亂的腳步聲傳來,之後就見七皇子挺著小胸脯大步進來,臉上頗有些興奮之色,他手中的戰刀上沾著鮮血,顯然是自己也動手了的。後頭卻見宋國公世子高大的身影出現,他繃著臉,手中提著一臉失魂落魄的大皇子,見了薛皇后等人微微頷首,這才將有氣無力的大皇子丟在地上,自己跪倒在地請罪道,“叫娘娘身處險境,是微臣的罪過!”

  “與你無關,你來的很快。”薛皇后自然不會責罰自己的侄兒,只是看著案桌前的大皇子,見他踉蹌地爬起來,搖搖晃晃立在自己面前,便淡淡地說道,“很失望?”

  “您勝了,我無話可說。”大皇子冷冷地說道。

  “我一直都沒有明白,為何我們母子,會走到這個地步。”薛皇后對大皇子目中的怨恨視而不見,也仿佛看不見這青年的目光在她面前案桌上那近在咫尺的長劍上逡巡,很有耐心地問道,“我雖為人冷淡,然而對你從未辜負,為何你寧願相信旁人,也不肯相信我這個母親。”

  這些年,她養育的別人的兒子都對她一心,然而她的親生兒子,卻怨恨她到了這個地步。

  “牝雞司晨,禍亂朝綱!”大皇子冷笑道,“母后立我做太子,是真的將我當做未來的帝王,還是只希望我這個親生兒子,做一個聽話的傀儡?!”

  記憶里,這個女人就一直冷冷的,他並沒有得到多少的母親的疼愛,小小年紀一個人在東宮讀書習武,這個女人對他來說,也不過是名義上的母親罷了。

  “你也是寧願疼愛老二老四,也不肯對我笑一笑。”眼下大皇子已經知道,自己算是死定了,卻越發地怨恨地說道,“你叫老二立下那樣多的軍功,逼得我根基不穩,還跟我說母子情深?!”

  見薛皇后微微閉眼,他的目光又在那長劍之上掠過,卻渾身緊張得喘不過氣來,不敢伸手去抓那長劍,回頭指著冷眼看來的夷安與薛皇后厲聲道,“還有薛氏一門!靠著你位極人臣禍亂京中,不剿滅,天下不定!”

  “說得好像您從前沒有帶著薛珠兒橫行似的,真是好無辜啊。”夷安譏諷道。

  “珠兒單純,卻叫你殺死在我的眼前!”這是大皇子一生的恥辱,那種自己的女人死在眼前卻不敢翻臉的恥辱,就算到了現在他都不敢或忘,罵道,“薛氏,必不得好死!”

  “這就是你的氣魄。”夷安不願與這樣落魄的人廢話,冷淡地說道,“當日,若你悍不畏死也要與清河王討個說法,我都會高看你一眼。這一步步的道路,並不是旁人要你走的,只是你的本心懦弱,如今怨天尤人,將這一切推在我們的身上,難道就能叫你心胸開闊?”見大皇子冷笑,顯然並沒有聽進去,她便冷道,“自作孽不可活!從前我還同情些你,如今,竟只覺得噁心!”

  “你看了這劍這樣久,”薛皇后卻突然臉色平靜地說道,“只拿住這長劍稍稍往前,我就能死在你的面前,這樣釜底抽薪,你之後許還有翻身之機,只是連這樣一劍,你都瞻前顧後,不敢出手,實在叫我失望。”見大皇子臉色一僵,之後目光散亂,竟雙手發抖地去抓那長劍,薛皇后只是嘆氣搖頭,看著德妃一躍而起,一腳將大皇子踢到一旁,這才與一側束手而立的宮人道,“取鶴頂紅來。”

  “若你有幾分勇氣,我還願意留你一命,只是你這樣懦弱,不似我的兒子。”薛皇后看著大皇子叫幾個宮人扣住,仿佛是要央求,只揮了揮手叫人堵住他的嘴,這才繼續說道,“鶴頂紅快的很,不會叫你痛苦。這是我做母親的,對你最後的慈悲。”她目光落在空曠之處,突然苦笑了一聲,輕聲道,“若有來生,不要來做我的兒子了。”

  逼宮謀反,這個兒子是一定要死,她只能阻攔他的不堪的求饒,叫他死得有尊嚴一些。

  這是她這個母親最後的疼愛了。

  “母后。”見薛皇后閉著眼睛不說話,顯然並不是外表那樣無動於衷,七皇子咬了咬牙,上前拉著她的衣袖央求道,“饒了大皇兄。”

  “你替他求情,是你的心。”薛皇后摸了摸仰頭憂慮地看著自己的七皇子,卻還是擺了擺手,大皇子陡然掙扎了起來,卻不敵幾個有力的宮人,叫那一瓶鶴頂紅迅速地灌進了口中,片刻之後便抽搐著沒有了聲息。

  大皇子妃在一旁,哪怕是知道女兒初生還看不到東西,卻還是伸出手捂住了她的眼睛,目中現出了哀涼之色。

  “擊退大皇子逼宮,你做的很好。”薛皇后與七皇子溫聲道。

  這才是真正的功勞,也叫人明白,七皇子的強悍與勇武,並不下於自己已經成年的兄長。

  “可是母后傷心了。”七皇子明白薛皇后對自己的好,卻低下了頭訥訥地說道,“小七寧願用別的辦法,也不想叫母后傷心了。”

  “有小七關心母后,母后不傷心。”薛皇后臉上不由露出了一個笑容,目光落在大皇子的屍體上,心中微微嘆息。

  這是她唯一的兒子,死在眼前的痛苦,只有她一個人知道。只是她背負著那麼多人的希望,哪怕是這個時候,卻還是要挺直腰一直走下去。

  永遠都是那個強悍的皇后。

  寂靜的四皇子府中,溫文的青年也並沒有入睡,只看著面前的幾張木牌,慢慢地將其中一個扣了過去。

  “皇兄,您是第一個,對不住。”四皇子溫煦的聲音格外地輕柔,喃喃地說道,“可是誰叫,你傷了母后的心呢?”他笑了笑,目光在餘下的幾個木牌上掠過,反手扣住了其中的兩張。

  “下一個,就是你。”

  ☆、第234章

  大皇子逼宮未遂,震驚朝野。

  誰都沒有想到大皇子的膽子這樣大,竟然帶著東宮舊將就敢衝擊宮廷。也沒有想到薛皇后的心這樣狠,親兒子,不管如何總是要留一條性命不是?竟一壺鴆酒送了兒子去死。

  這心腸也忒叫人吃驚了。

  都說天家無情,真是至理名言。

  只是更叫人側目的,卻是拿下了大皇子的竟然是七皇子。滿朝文武看著一身銀甲的七皇子那小小的身子立於朝中,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往臉色鐵青的項王與五皇子的身上看去。

  太子被廢正要另立儲君之時,橫空殺出一個競爭者,誰的心情都不會太好。

  項王都要氣死了,不僅是因大皇子沒有幹掉薛皇后的緣故,還是因這一次秦王不愛跟他玩耍了,只一把推了七皇子上前,擺明車馬就是要提攜七皇子上位。

  皇帝都讓給弟弟做,這不是蠢貨是什麼?

  只是眼下項王的心不在七皇子的身上,此時他更在意的,卻是大皇子死後。因朝中群臣對謀反很有一種議論,因此頗有幾個臣子表達了一下株連的想法,欲治罪大皇子妃與其嫡女。

  “雖皇兄有罪,然而皇嫂在後宮並不知曉,其情可憫。”項王嘴角抽搐地在有人想要株連的時候,昧著自己的本心給大皇子妃與她的閨女說了一句話,然而之後有些討好的目光,卻往眼下能夠左右儲君之位的薛皇后看去,見這位皇后面容不變,然而眉眼間卻帶了幾分滿意,便對自家“軍師”與自己的諫言更多信心,幾乎是急切地說道,“況皇兄到底是天家血脈,怎好絕後?”

  這一句話,真是無視了太子的許多庶子。

  不過到底是薛皇后的子孫,誰都沒有想過斬盡殺絕,項王提議之後,五皇子也醒過神兒來,急忙附和。

  薛皇后有些滿意了。

  大皇子妃何其無辜?哪怕大皇子不孝忤逆,她也沒有想過要算在兒媳的身上,況想到昨夜臉色平靜的大皇子妃抱著襁褓中的嬰孩兒與自己的請求,薛皇后心中一嘆,對著項王微微頷首,這才斂目繼續說道,“你的話,很有道理,只是無規矩不成方圓。”她頓了頓,這才繼續說道,“大皇子之事,不嚴懲不足以示天下!東宮大皇子膝下諸子,傳本宮的懿旨,圈禁京郊,無旨不得出。”

  聽見下頭群臣倒吸了一口涼氣的聲音,及對她這樣不肯留私情給以後的新帝添麻煩的讚嘆,薛皇后便繼續說道,“大皇子妃……移居江南……餘生不得返京。”

  這是對大皇子妃的保護,不然日後哪怕是新君即位,然而她曾經有過太子妃的名頭,只怕也會叫有心人利用。

  薛皇后沒有辦法一鼓作氣殺了自己全部的子孫,哪怕是寧願這些孩子失去自由,至少也能留下一條命在。或許幾代之後,無人記得他們的所謂的“正統”,還有能夠自在行走天下的那一日。

  薛皇后的心項王不懂,然而仿佛一直在沉默的四皇子懂了,他抬頭看著上方的薛皇后,微微斂目。

  殺了大皇子就足夠,他對餘下的這些小輩,並沒有趕盡殺絕的想法。

  因薛皇后定下了這些,剛剛出了月子的大皇子妃便一聲不吭地上路,預備前往江南。

  臨行前,她抱著自己的女兒,看著面前抿著嘴不說話的夷安與四公主,只露出了一個釋然的笑容來。

  “求仁得仁,這是我與母后求來的。”雖是如此,然而看著對自己依戀的幾個孩子,大皇子妃還是有些不舍,轉頭擦了臉上的淚水,這才溫柔笑道,“此去江南,我便是海闊天空。咱們娘兒倆關起門過日子,沒有了從前的步步小心,會更安逸快活。”

  大皇子死在她眼前的那一刻,她就什麼都釋懷了,只想安靜地將女兒撫養長大,依靠著江南的明媚春水,過自己想要的平靜日子。

  “這樣就很好。”紀媛今日進宮就是為了送大皇子妃,便也與夷安輕聲安慰道。

  “日後,我去看您。”夷安心裡有些傷感,然而見大皇子妃那再也沒有陰霾的笑容,也不由擠出了一個笑容來,輕輕地說道,“日後,許咱們還能做鄰居。”

  烈王妃舊情人在江南等著呢,她自然日後有機會前往江南。

  “我等著你。”大皇子妃含笑看了立在夷安身邊十分緊張的蕭翎,竟忍不住笑了。

  逼宮一事一出,最緊張的就是清河郡王,深更半夜帶著兵就衝進了後宮,見了安然無恙的自家王妃,什麼都沒有說,只上前緊緊地摟住了自己的媳婦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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