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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三年於他而言是災、是難,但同時也是一種蛻變與磨練。沒有那樣刻骨銘心的經歷,也就不會有今天這樣懂忍、能忍,成穩內斂的藍正燁。“你是不是在奇怪為何我沒有利用家裡的權勢來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

  藍煙點頭。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那個時候的藍家被上面記了名,所有人都在等著看藍家的笑話,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復。你爺爺他們根本就顧及不到我。”藍正燁拍了拍藍煙的手背,觸感細膩,如絲如玉,一看就是被嬌養著的。“丫頭,比起我,你可是幸福多了。咱家距學校也就二十多分鐘的車程,你一天來回跑三次也是可以的,有什麼好煩惱的?”

  “爸爸說的是……”藍煙笑著親了親藍正燁的臉頰,一雙清涼透底的眸子裡溢出笑意,嬌笑、親昵,似乎跟以前一樣,但藍正燁還是敏銳的發現了女兒嘴角的那一絲牽強。

  他覺得女兒有事情瞞著他。這種感覺非常不好。但藍正燁又不能追根究底的去問個明白。每個人都應該有獨屬於自己的秘密,他的女兒很懂事,如果需要他這個做爸爸的幫忙的話,他相信女兒一定會告訴他。能讓小丫頭難以啟齒的,不外乎就是些情感煩惱。最有可能的便是梁月臣的事。

  梁月臣的種種舉動並沒有瞞過藍家人的眼睛,事關自己的寶貝女兒,藍正燁更是里里外外的了解了個透徹。怎麼說呢,在知曉了藍煙對梁月臣的態度後,藍正燁是打心底里的感到慶幸的。在他看來,梁月臣比他小不了多少,跟女兒年齡差距太大,性子又優柔寡斷,實非良配。再說,他的寶貝兒還小著呢,再留個十年也成。

  視線無意間瞟過藍煙的小書櫃,在最顯眼的那個位置,藍正燁一眼便望見了梁月臣送給女兒的那本精裝畫集。也許女兒對梁月臣也不是無動於衷的……

  藍正燁潛意識裡認為藍煙的煩惱是源自於梁月臣,卻不知他猜中了故事的內容與方向但猜錯了故事的人物與性質。

  當藍正君跪在老爺子面前將事實平靜陳述的那一刻,他整個人都是懵的。

  平地雪山?晴天霹靂?旱地驚雷?肝膽俱裂?

  這些都不足以形容他當時的心情,身體的溫度瞬間便被降到了絕對零度,寒徹心骨。

  “你說什麼,小弟?我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

  老爺子沒發話,藍正安沒吱聲兒,開口的是藍正燁,說出話抖得不成樣兒,連髮絲尖兒都在顫慄。此時的他有些機械化的轉動脖子,一眨不眨的盯著藍正君,眼眶微微泛紅,眼神卻略顯空洞,似乎還沉浸在自己的幻想當中。

  “二哥,我喜歡煙兒,想跟煙兒在一起。”藍正君清楚平緩的重複了一遍,擲地有聲。精壯俊挺的男人直起腰背,像紮根在岩石里的一顆青松,巍巍而立,從容的跪在書房中央,黑如沉墨的眼底有愧疚,有自責,有瘋狂,有決絕,但就是沒有後悔。

  藍正燁整個身子猛地一顫,看著藍正君的目光爆出烈火,似要吃人一般。他快速的站起身,疾風驟雨般的出現在距離藍正君不到三十公分的地方,抬腳就踹在藍正君的胸口,不留餘力,接著便是一陣密如戰鼓的拳打腳踢。

  “你他媽的漲能耐了?敢動煙兒!她是我親閨女,你親侄女兒!畜生!老子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你他媽不是陽痿嗎?不是性無能嗎?啊?老子哪裡對不住你,你要這樣報復老子?!”

  粗俗、瘋狂,一股子狠戾勁兒,一副不要命的架勢。這樣的藍正燁只在他十五六歲,最為叛逆的那段日子裡出現過。哪個男人沒有跟人干架的經歷?哪個男人沒爆過粗口?藍正燁是成熟了、穩重了,也溫和了、文雅了,但誰規定他就不能像現在這樣毫無顧忌的發泄了?他溫文爾雅,他和善如風,那是因為別人沒踩到他的底線,一旦有人越過這條線,等待他的將是如瘋牛一般,只懂得橫衝直撞、拼命攻擊的野蠻人一個。

  這場單方面的毆打並沒有持續太久,幾分鐘過後,藍正燁收住腳,居高臨下的俯視著藍正君,胸口微微起伏,眼神冰冷陰鷙。藍正君沒有還手,全身上下除了腦袋,沒一個地方不痛。除開略顯凌亂的衣衫之外,此時的藍正君僅僅是看上去有些脫力而已,不知情的人絕不會想到他的身上已經是青紫一片。藍正燁可不傻,打臉對他一點兒好處都沒有,只會讓自己的女兒心疼藍正君,怨恨他這個當父親的罷了。

  “二叔,您還有力氣麼?如果您還沒發泄夠的話,就連我一塊兒教訓吧。”

  “藍潛——”祝真如急切的出聲,企圖阻止藍潛接下來要說的話。她活了半輩子,從沒像今天這樣驚心動魄過。不輪?三角?一個是哥哥,一個是叔叔!她怎麼也沒想到平日裡看起來清心寡欲、循規蹈矩的藍正君竟然會跟那個孽子一樣,都栽在了藍煙的手裡!作為家裡唯一的一個除當事人之外的知情者,她當然早就猜到今天這場家庭會議的內容與主題,她不後悔逼迫兒子向家人坦白,但現在,她卻後悔自己的粗心大意。她應該將事情了解清楚的……她拼命的朝兒子看去,給兒子打眼色,就是不希望藍潛將事態惡化下去。可藍潛能聽她的?這事兒恐怕是這叔侄倆早就計劃好的了!

  眾人還沒從藍正君扔下的炸彈中回過神來便又被藍潛接二連三的狂轟濫炸了一番。特別是藍正燁,漂亮的眸子瞬間睜大,聲音都在顫抖。

  “什麼意思?”

  “二叔——”藍潛站起身,兩步走到藍正燁面前,“咚”的一聲跪倒在地,姿勢跟剛才的藍正君如出一轍。“我也喜歡煙兒,不,應該是我愛她。不只是哥哥,更是以一個男人的身份……”

  藍正燁頓時覺得呼吸困難,無意識的後退兩步,腳步都在打顫,半晌才驚天動地的怒吼出聲,“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相較於藍正燁的驚怒交加,老爺子是從始至終沒說過一句話,甚至連姿勢都沒變過。那雙沉澱了歲月,充滿智慧的眼睛依舊明亮犀利,安靜的注視著書房裡所發生的一切,仿若一名優秀的看客。

  祝真如心中一擰。這樣波瀾不驚、深沉如海的老爺子跟她當初剛嫁入藍家時看到的一模一樣。每當藍博義要做出某種重大決定的時候,他就是現在這樣的表情。

  祝真如秀氣的眉頭死死皺起,作為家裡的唯一一名女性長輩,發生這樣的事情,她難辭其咎。老爺子冷凝的態度更是令她心慌不已。伸手拉了拉丈夫的衣袖,祝真如一臉愁容的望過去,下意識的想去尋求丈夫的幫助,卻在對上藍正安晦暗不明的眸子時愣在當場。他在懷疑她?!審視、疑慮,失望、憤怒,雖然藍正安鮮少有情緒流露出來,但跟他朝夕相處了近三十年,從來都是以他為天,全心關注於他的祝真如還是明顯的感覺到了藍正安心裡的那份暗涌如cháo。

  祝真如的身子有一瞬間的僵硬,剛碰到藍正安衣袖的手指往後縮了縮,她明白,她的那一聲“藍潛”已經暴露了太多,聰明如藍正安,應該是發覺了她的隱瞞。

  藍正安將書房裡所有人的反應都盡收眼底,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複雜矛盾。對於父親的平靜,他是擔憂的。對於妻子的包庇,他是失望的。對於二弟的憤怒,他是愧疚的。對於小弟的沉默,他是心痛的。最後,對於他那個陰險狡橫的孽子,他是無可奈何的。

  他這個兒子早就超出了他的掌控。藍正安以前對此很是滿意,他覺得自己成功培養出了藍家的下一代掌權者,一個文韜武略、足智多謀,各方面都毫不遜色的繼承人。但隱隱的,他也有種預感,總覺得這個兒子肯定會在以後的日子裡給他製造一個天大的麻煩。藍潛要是不跟他作對就不叫藍潛了。藍正安多少有些心裡準備,他以為藍潛會在工作上給他找麻煩,或者是在婚姻上讓他為難,他甚至想到了也許藍潛會帶個男人回來刺激他,但就是沒料到這個臭小子竟然會跟他的妹妹還有小叔,三個至親之人一起上演這麼一出驚世駭俗的禁斷之戀……

  藍正安看了眼藍潛,沒了平日裡的玩世不恭,沒了常掛在嘴角的邪佞不羈,那個孩子是認真的……

  長長的嘆口氣,藍正安站起身將驚魂未定的藍正燁拉回到沙發上坐下。“二弟,你先冷靜下來。雖然我跟你一樣不想承認,但事實卻是再清楚不過。咱家這兩個孽障看上你的寶貝女兒了,並且謀劃已久,有備而來……”

  藍正燁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平復下心裡的怒氣,漸漸恢復了平靜。大概這就是藍家人的特性。無論是多麼震驚的事情,無論是多麼嚴重的意外,哪怕已經被逼上了絕路,他們都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調整好自己的心態,以理智戰勝情感,從容冷靜的去面對,去解決,去尋求最好的執行路徑。也只有這樣的藍家才能在硝雲彈雨、血染霜天的宦海里乘風波浪、青雲直上。

  “爸,請家法吧。”藍正安拍了拍藍正燁的肩膀,轉而對老爺子說道。這是藍家的規矩,只要是做錯了事,不問原因,先罰了再說。

  沒有絲毫起伏的語氣,很平靜,很淡定,好像待會兒要處罰的對象並不是跟他血脈相親的兒子與兄弟,而是不相干的陌生人而已。

  老爺子擺擺手,示意大兒子先坐回去。家法肯定是要請的,但不是現在,他還有幾個問題得問清楚了。

  “什麼時候開始的?”

  藍正君:“去年九月。”

  藍潛:“去年十月。”

  “這麼早?”這一次,老爺子的眉頭皺了起來,竟然都半年多的時間了啊……

  其他人的心裡也是驚怒不已,特別是藍正燁,雙拳緊握,怒目圓睜,剛有緩和的心緒再次暴亂起來。

  “進行到哪一步了?”問這問題的時候,老爺子心裡也在打鼓。三人都好了那麼長的時間了,要說沒發生點兒什麼,誰信?!果然,老爺子清晰的捕捉到了藍正君和藍潛臉上一閃而過的羞赧,布滿皺紋的額頭突突的跳著,老爺子的臉色霎時鐵青。“做了?”

  “是。”

  “是。”

  藍正君和藍潛同時應聲,不算響亮,但屋子裡的每個人都聽得萬分的清楚。

  一隻繪有蓮花的薄胎瓷茶杯倏地朝著藍潛的腦袋飛去,杯子落地,四分五裂,藍潛的右腦門兒上立時就起了個拇指大小的紅色疙瘩。

  擲杯子的人自然是藍正燁。在聽了藍正君和藍潛的回答後,他便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狂暴,他的女兒還不滿二十歲啊,才剛從鬼門關回來,連身子都沒養好便被家裡的兩匹惡狼給吞吃入腹了!最可恨的是這兩頭凶獸還是自己的親人,一個弟弟,一個侄子,他們將他這個當哥哥(叔叔)的置於何地?將煙兒置於何地?將其餘的親人置於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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