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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之都是要血脈枯竭,不如就這樣,好歹……也還有些用。

  就是啊,太不甘心了。

  不甘心再也見不到那人,那個會在一個雨夜裡撐傘遮住他,然後微笑的對他說,你真好看的人。

  但也沒辦法了。

  辛夷深深的朝鏡子看了一眼,手腕上青筋突然鼓起,猛地把銅鏡摔了出去。鏡子砸在牆上,發出刺耳的聲音,辛夷卻恍若未聞,面無表情站了起來:“走吧,是時候了結了。”

  魔將躬身,為他穿上黑袍,一同走了出去。

  外面黑霧沉沉,風沙掩藏其中,和著背後茫茫大漠,無端淒涼。

  ……

  城樓。

  四處陰風,

  祁昭睜眼,起身後首先將帘子掀開朝外看了看,窗外陰暗深沉,一縷光都看不見。

  這樣的景象從辛夷喚出妖鬼的隔日便開始了,一開始還只是蒙了層灰,時日只不過輾轉七八日,就已經成了這般模樣。

  他將帘子重新放下,那邊謝慎也起了身,自後而來輕輕抱住他的腰。祁昭就勢靠在他肩上,這麼站了一會兒後,謝慎低聲開了口:“好了,先去洗漱,然後我們一同去城樓。”

  “嗯。”

  祁昭應了一聲,二人便一起去了外間洗漱,洗漱後城主府的人正好將早膳送來,他們沒什麼胃口,糙糙吃了些,隨即出了門。

  藤木門打開一道fèng隙,瑟瑟的風從外面吹入進來,刺骨的冷。

  “等等。”謝慎突然出了聲,轉身進了裡間,再出來時手裡就多了件披風,在祁昭面前低下頭。

  祁昭眼裡帶了笑,站在原處靜靜看著他,謝慎動作細緻給他將披風披好,抬頭時自然而然在祁昭唇上親了一下:“走吧。”

  說罷,他直起了身,眉眼依舊清淡,但若是仔細看,就能發現耳尖那抹若有似無的淡紅。

  祁昭一直覺著謝城主這一點很神奇,明明每次是他先不正經,但被流氓的人還沒事,耍流氓的倒是先不好意思起來。

  不過,他喜歡。

  這麼想著,祁昭心情終於好了起來,唇不由自主勾了勾,伸手在謝慎耳尖一捏,攬著他朝城樓方向走。被拉著的謝城主耳尖頓時變得更紅,沒說話,卻緊緊握住了祁昭的手。

  背後秦修剛從城主府出來,便看到了前面他們的小動作,嘖了一聲,隨之跟了上去。

  城樓。

  這裡是黑霧最深最沉的地方,明明是白晝,四處的燈火卻依舊燃著,只有這樣才能堪堪看見周圍的模樣。

  祁昭上了城樓,迎面一陣藏著血腥氣的風拂來,瞬間便將他提著的燈熄了。祁昭重新點上,走到城樓邊上低頭看過去,下面聚著的妖鬼比起昨夜更多了些,嘶啞嚎叫著撕扯結界,模樣猙獰而醜陋。

  結界經了七八日無休無止的黑霧侵襲和妖鬼撕扯,到現在已經成了薄薄的一層,看上去一戳即破。

  祁昭揚手將雲虛藤木籠過去,淡色的光剛出結界,瞬間便被撕扯殆盡。

  他心沉下來,偏頭看向渡聞:“六城那邊有消息了麼?”

  渡聞搖了搖頭,神色同樣凝重:“只能等。”

  重設結界其實不難,難的就是必須要保證布結界的空當妖鬼進不來,召六城之人前來也是為此,但現在人還沒來,只能撐著。

  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撐過去。

  祁昭抿唇,往城樓的其他地方看了看,片刻後,突然聽著周圍的鬼哭驟然大了起來。而就在這聲音出現的同時,祁昭發覺後面的那團黑霧開始動了,霧氣勾纏裊繞,重重疊起,看起來居然比背後的濃重夜色還要暗幾分。

  這顯然不對勁。

  那團黑霧是辛夷耗著血脈之力撐起的,按理說不該有變化才是,而如今突然如此,祁昭眯了眯眼,心裡陡然間多出幾分不好的預感。

  池木也注意到了黑霧的異常:“祁昭,這是不是——”

  話剛說到一半,就被周圍突然狂響的風聲給掩蓋了下去。這陣風不知是哪裡來的,陰冷刺骨,力度大的很,祁昭差些被它帶倒,反應過來後急忙抓住邊上的欄杆,堪堪穩住。

  狂風一直持續了一刻鐘的時間,才慢慢緩了下來,可那層濃郁的血腥味卻沒散。

  眾人一同朝城樓下看過去,底下的黑霧在狂風起的間隔里已經更濃厚了幾分,邊緣散著霧氣。霧氣中,一道人影緩緩從深處走了出來,淡淡抬起眼。

  周圍的燈火重新被燃上,燭火搖晃里,祁昭垂眼,霎時間對上了辛夷的眼,那雙眼是前所未有的平和,沒有往常見慣了的猙獰和陰狠,沉如深淵,無數情緒被掩藏在深處,什麼都看不清楚。

  如此平和的辛夷,卻突然讓祁昭的心猛地跳了起來。

  他視線不由自主停滯在那邊,許久都沒移開,辛夷也沒動,直直對上他的眼。這樣過了不知多久,身邊的風更冷了些,祁昭恍了下神,就看著辛夷的眼神慢慢變了。

  依舊不是猙獰和陰狠,而是許多種很在不停變化著的複雜情緒。最初時藏著淡淡喜悅的期待,而後變成顯而易見的憧憬,像是春天時枝頭的第一抹新綠,溫暖,寧靜,生機勃勃。

  它在心裡最柔軟的地方生根發芽,卻突然間黯然失色。

  從此那抹憧憬被暗色覆蓋,成了難以言喻的晦暗和苦楚,像瘡疤一般刻在心上眼底,一過許多年。而漫長歲月里,這塊傷疤未曾掩去,在心裡最柔軟的地方盤踞,重新衍生出新的憧憬,又經受抹殺。

  到最後,無數情緒就這麼黯淡下來,融合在一起,最終成了厚重的……

  不甘心。

  將辛夷眼裡最後剩下的情緒看清楚,祁昭一愣,就看見辛夷突然笑了,眼瞳烏黑看著他,無聲說了四個字。

  ——“時間到了。”

  祁昭心裡咯噔一聲。那邊辛夷說出四字後便垂下了頭,從懷裡拿出一張泛黃的紙展開細細凝視許久,而後小心翼翼放回去,又將血笛重新取了出來,遞到唇邊,刺耳喑啞的低聲瞬間響了起來。

  他之前已經吹響過一次,召來無窮無盡的妖鬼,如今重來一次,耗的是他所剩不多的命數,要的是更多人的命。

  城樓上眾人在見到他拿出血笛時便有了動作,但是卻也無濟於事,妖鬼實在太多,藤木剛探出去就被撕扯成灰,在結界最前面的剛被劍氣誅殺,後面也隨之源源不斷添補上去。

  根本牽制不了。

  笛聲里,周圍霧更濃了。

  辛夷費力握著笛子,他吹得很辛苦,每響一聲就會有鮮血蜿蜒其上。不出片刻,笛身上面已經被血覆蓋,顏色深沉極了。無邊無際的黑霧在他身後蔓延,妖鬼從霧氣中衍生出來,仰頭髮出陰冷的嘶吼聲,層層黑霧籠在他們身上,指甲鋒利,眼瞳赤紅。

  與此同時,笛聲戛然而止。

  辛夷徹底沒了力氣,狼狽的半跪在地上,渾身血肉又薄了一層,如同骷髏,目光卻灼熱無比,死死看著朔方城,緩緩抬起手。

  他背後無數妖鬼一齊抬頭,嘶赤紅的眼散著陰狠的光,身子膨脹了數倍,喑啞笑著弓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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