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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回了住處,屋子裡很暖,祁昭把披風上的雪抖了抖,掛到邊上,謝慎把他的手裹起來給他暖手,祁昭笑眯眯任他動作,想了想,說:“秦戮要來,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
謝慎搖了搖頭:“他來時才知曉的,只比你早了半個時辰。”
祁昭瞭然點頭:“他這次來定是想接秦修回去的,但秦修……已經沒辦法再信他了,你覺得他們能熬過去麼?”
“各自有各自的造化。”
祁昭心裡其實挺矛盾,之前秦修被秦戮一劍穿心,雖說背後是辛夷推波助瀾,但之前秦修受的苦就不少,否則也不會那麼絕望,是以祁昭並不想秦修那麼容易就原諒秦戮。
但祁昭知道秦修心軟是遲早的事,他捨不得秦戮,耗著也是在折磨自己,倒不如早點走過去,同得歡喜。
祁昭嘆了口氣。
謝慎握著他的手:“還冷麼?”
屋子裡本就暖和,再被謝慎捂了這麼久,早就暖了,祁昭笑眯眯點點頭:“不冷了,但再捂一會兒也是很好的。”
謝慎低低一笑,縱容道:“好。”
二人說了一會兒話,很快就說到了年節的事,浮生界不比人間界,修行這條路本就孤獨,身邊親友漸漸去了,大多都是一個人四處行走,人情世故淺薄的很,根本不在乎年節。
城主府也是如此,往年謝慎大年初一時會去騰蛇山拜訪三位長老,而後年節就算這麼過了,但今年不一樣。
謝慎打算十五過後與祁昭舉辦道侶大典,原本他們剛在一起時就應該辦的,但那時候事情多,就拖到了現在,趁著如今日子還算平和,謝慎覺得還是抓緊辦了,省得之後出意外。
祁昭應下了。
城主府自是歡喜,謝清也不餵小黃雞了,當即開始著手準備,上午時剛把冊子給送來,祁昭拿起來看了看,謝清做事穩妥,他覺得沒什麼不對,就點了點頭。
“這樣可以了。”
“那就這麼辦了。”謝慎說,“晚些的時候會有人過來量身,喜服七八日就能做出來。”
喜服的樣式是祁昭選的,上面的刺繡紋也是他親自畫了給裁fèng的,對此很是期待:“好。”
他把書冊合上,托著下巴笑眯眯看著謝慎,覺得日子再好也不過如此了。將他的眼神收入眼中,謝慎神情緩和:“看我做什麼?”
祁昭知道他這是明知故問,坦坦蕩蕩開了口:“看你好看呀。”
謝慎還看著他,目光不躲避,耳尖卻悄悄染上了粉紅色。
他耳尖發紅時的樣子,無論多少次都能讓祁昭的心軟的不像話,其中還摻雜著隱約的小歡喜,祁昭笑彎了眼,慢慢靠近謝慎:“謝慎,你害羞了?”
說話時的熱氣灑在謝慎耳尖,那處頓時更紅了。
祁昭眼睛更彎,湊上去仔細看了看,謝慎就勢轉頭在他下巴親了親,頭髮拂在祁昭脖頸處,小傻子一滯,突然笑出聲來。
謝慎:“……”
祁昭一邊笑一邊把謝慎的頭髮從自己頸間撥出去:“你,你不能怪我,實在是太癢了,我也沒有辦法。”
謝慎無奈揉了揉他的頭髮。
令人心猿意馬的時候雖被祁昭不合時宜的笑打斷了,但卻突然溫情了起來,二人又窩在一起說了些事,不久,門外響起腳步聲,謝清抬手扣門,輕聲喚道:“城主,祁先生,是用午膳的時候了。”
祁昭應下,和謝慎一起出了門,他心裡惦記著秦修的事,問謝清:“秦修和秦戮回去了麼?”
謝清猶豫了下:“應該算是回去了吧。”
祁昭有些疑惑:“應該是怎麼說?”
謝清這次沒說話,伸手朝前面指了指,祁昭這才發現他們已經走到了秦修住的院落外,他抬頭一看,頓時明白了謝清話里的意思。
秦修已經回來了,站在竹樓二樓的窗戶邊上,淡淡朝下看著,院落的門緊緊閉著,秦戮站在外面,白衣勝雪,頭髮半白半灰,仰頭對上秦修的眼,一動不動,整個人像一座雕像。
仿佛頃刻間就能被風雪掩蓋。
第84章 第84次不正經
秦戮在秦修院落外站了半月後, 最先受不住的不是秦修,而是城主府眾人。
秦戮以殺證道,渾身殺伐之氣, 眼神總是冰冷的,站在那邊一動不動時壓迫感也極強, 眾人給秦修送吃食時被那雙不帶情緒的眼一看,心裡怵的很, 廚房掌廚老爺子的小孫子都被他給嚇哭過好幾回。
眾人受不住,又不敢招惹,紛紛找大管事吐苦水, 謝清同樣惹不起,只得把這些事給祁昭和謝慎說了。
祁昭心情很複雜,這事他沒有辦法,讓謝慎去說明顯也不現實。
謝城主根本不會多言, 直接打暈了扔出城主府才是他會做的事。
祁昭最終無可奈何去尋了秦修,進門的時候被秦戮的眼神一掃, 果真覺得背後發涼。他上樓, 秦修正站在窗邊餵著鳥,聽到腳步聲後頭也未回:“怎麼了?”
祁昭嘆了口氣, 將城主府眾人的話給他說了, 聞言,秦修淡淡垂眼:“秦戮想做的事,我從來都阻止不了,若你們覺得難以忍耐, 直接將他請出去就是。”
祁昭幽幽看著他。
秦戮無論如何也是天墟城城主,與謝慎平起平坐,他們這些日子視而不見就已經算是禮數不周到,真請出去那還得了?
祁昭的意思秦修自然清楚,被他這麼看了半晌,秦修將鳥食放在窗台,回身到桌後坐下:“你知道,我沒辦法。”
聲音澀澀的。
祁昭當然懂。
他在秦修對面坐下,猶豫一下後試探著問:“他來了有半月……你有什麼想法麼?”
秦修手指顫了顫。
祁昭便接著問:“那……你想回去麼?”
許久,才聽到秦修用很輕的聲音開了口:“想,但也不想。”
祁昭沉默看著他,秦修抬起頭,眼神淡淡的:“想是因為我捨不得,不想,是因為我不敢。祁昭,其實我心裡比誰都煎熬,我疼的很,但恨不起來,也捨不得,你知道麼?那日他站在我眼前,我看著他半灰半白的頭髮,突然就特別心疼。”
“他怎麼會變成那樣呢?我認識的秦戮,永遠都是冷漠果斷的,眼裡從來不會有任何猶豫和苦楚,何況是畏懼……我其實比誰都希望他過得好,從前我願意承下他的七情六慾和苦,後來我把七情六慾還給他,卻也將苦帶走了,可是,為什麼他會過成這樣?”
祁昭愣住了。
他一直以為秦修不肯見秦戮是因為不能原諒,但現在看來,或許更多的是因為他心裡矛盾。
他一面覺得疼,不敢再試,一面又覺得心疼和捨不得,兩種情緒在心裡糾纏太久,慢慢就成了煎熬,覺著自己沒出息,被一劍穿心後還念著,自甘下賤的很。
秦修說罷,自己都覺得難堪,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