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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一個美好的詞彙。陸吾向來尊重路易的決定,他低頭在路易的眼角落下一吻:「我答應你。」

  狂風拔地而起,天上流雲都隨風攪動,路易抓住白虎身畔的長毛,居高臨下地俯視無垠的玫瑰花田。廣都仍沉睡在昏暗的夜色里,天邊已泛起魚肚白,地平線上塗抹著淺淺的紅與紫。

  東墟江是鳳棲江的支流,跨越鳳棲江時,路易忽然想起千年前的那個燈會。那是路易第一次穿梭時空,與善逝交談,但是對善逝來說,卻是最後一次與千年後的自己談話。那是雨夜前夕,善逝將瞰霧握在手中,決心殺掉鳳棲寺滿門僧人,用自己的靈魂引來赤水,給他們新生。

  ——你能來到這裡,想必已經看見埋葬的僧侶們了。

  一無所知的路易,不明白善逝說出這話的心情。可他現在知道了,那是釋然。

  東墟江,近在眼前。

  坐忘觀就修建在致守護的那座小城上,墟,便是兩千年前那座因為戰亂,而坍圮的空城。所以坐忘觀下有那麼多白骨,那些都是犧牲的戰士,靈魂得不到安息,只能在生死之地一次次復活,一次次死亡。

  路易坐在白虎背上,以坐忘觀前的神女雕像為邊界,一踏入坐忘觀,天地為之色變。原本天上的灰藍變成了金紅,火燒雲大片大片地襲來,赤色的雲霞將天空燎成血紅色,像極了九陰君鱗片的顏色。

  神女像仍如以前那般潤白,挽劍抱蘭,綢帶飄飄,凌厲又溫柔。

  「少司命給了我一枚捲軸,那是你我之間的姻緣,」陸吾說,「後來我依葫蘆畫瓢,又重新制了一個捲軸,送給你,當作信物。」

  路易:「那為什麼這裡有神女像?」

  「這得問少司命自己。」陸吾話音剛落,四周忽然想起咯吱咯吱的骨頭摩擦聲,聽起來就讓人不寒而慄。路易低頭一看,就發現無數白骨緩緩凝聚成形,身披甲冑,手持武器,經過數千年,無論是甲冑還是武器都已經腐朽破爛。

  這些英靈被困在坐忘觀太久太久。

  路易心頭泛酸,當初由於犧牲的將士太多,大部分都是就地掩埋,至多講究個入土為安,墓碑這些根本沒條件為他們立起。就連致自己,最後都葬身於此,不過由於致死後仍然猶如生人,被當成妖孽,特意被拋到紅蓮道,期望傳說中的紅蓮業火能將他徹底消滅。

  「這些都是我曾經的同袍、與敵人。」路易低聲說,兩千年倏然而過,他們的靈魂被困在生與死的交界之地,不得轉生。

  他從白虎身上一躍而下,落入無邊的白骨中,下一秒,輝煌的白紫電光劃破天際,狠狠地劈了下來。光所覆蓋的地方,骷髏盡數消融,齏粉飛向四面八方,瞰霧上泛起熊熊的火光,它是純然的金色,像極了陽離鳥尾羽上的火焰。

  他恍惚間聽見一個男人說。

  「你如今既非生,又非死,骨骸葬在人間,早已化成黃土,然而若是以靈魂凝成的身體行走人間,又帶著滿身的煞氣與殺念,一來會傷及無辜,二來會暴露行蹤,我便將這枚纏枝佛鐘贈予你,鎮壓你身上的煞氣與殺念。」

  「你的魂魄雖天生煞氣,靈台卻清明堅韌,三百年不曾迷失神智,是你的不幸,也是你的幸運。你已是長生之人,九陰君如今也被我封印至九幽深處,從此世間各處任你遨遊。」

  「神君……」致渾身酸痛,手腳僵硬得不聽使喚,他赤身躺在冰雪中,渾身浴血,他耳邊總有一個小小的抽泣聲,是雪靈。

  被喚作神君的男人一身青衣,長發如墨,他溫言道:「你會活下去的。」

  雪靈期期艾艾地說:「未塵君。」

  未塵君笑吟吟地伸手,食指在她額上輕點,青光一閃而過,「我已經將九陰君留在你身上的烙印消除,你不必再聽他命令。」

  雪靈顧不得興奮,她早就將致視為兄長,看見致這奄奄一息、魂魄隨時會消散的模樣,她心急如焚。膝行到致的身邊,雪靈的淚水撲簌撲簌地掉,還未落地,就化為冰屑。

  致很累,被關在冰洞裡,每時每刻,刺骨的寒冷都跟銼刀一樣,在他骨頭上剮蹭。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只想徹徹底底地睡過去。可只要他現在睡過去,那便只有一個下場——魂飛魄散,重新化為無知無覺的煞氣。

  未塵君說:「不急,除佛鐘外,我會另行贈一枚菩提子給他,即便魂飛魄散,菩提子也會給他重生為人的機會。」他的掌心浮出一個圓圓的小石頭,緊接著,他右手懸空隨意畫了個圈,便落下來一條柔軟的枝條。

  未塵君用枝條將菩提子系好,交給雪靈。

  「雪靈,聽好了,這些話,我只說一次。」

  雪靈雙手把菩提子握緊,噙著淚不停點頭:「好。」

  「九陰君馬上就會醒過來,你帶著致,坐在鴻鵠背上,逃到建木。到達赤水邊的時候,把菩提子拿出來,你們就能避開紅蓮業火的燒灼。鴻鵠會喚來引魂舟,你們坐著引魂舟,前往赤水盡頭的建木之岸,那裡會有崑崙君等著你們,」未塵君說,「把致交給崑崙君,崑崙君會好好照看他的。」

  雪靈點頭:「好。」

  未塵君笑著撫摸雪靈的頭頂:「好女孩,你生於冥土,不能一齊前往人間,就在建木之岸中待著,九陰君就沒法將你怎麼樣。」

  「那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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