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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點點頭,徑直去了售票台。皮皮發現他近來很不修邊幅。鬍子沒剃,頭髮也很亂。只是修鷳長得太漂亮,所有的缺點都成了風格。他一路香風旖旎地走過去,路人無論男女皆頻頻回顧。

  她買了早餐香腸和肉包。回來時發現修鷳已坐在了通往安檢的一排椅子上。

  她遞給他早餐,同時,還有一雙一次性的筷子和盤子。

  他抬頭看了她一眼,目光如芒刺。隨即拆開筷子,慢慢地吃了起來。她坐下來,喝了一摳豆漿,企圖搭話:“寬永是天水人?我怎麼聽賀蘭說他是英國人?”

  “別提他行嗎?”他忽然不耐煩地說道。

  “對不起。”

  餘下的時間直到坐上飛機、下了飛機又坐上去薊縣的大巴,在高速公躋上行駛兩個小時,修鷳一句話也不說。

  他們下榻薊縣漁陽賓館。

  賓館臨近府君山,放下行李,乘車來到府君山下,修鷳說:“我帶你上山走走。”

  皮皮看著他,問道:“你……曾經來過這裡?”

  他點點頭。

  “賀蘭也來過這裡?”

  “對。

  “你們知道華表在哪裡?”

  “這是本族的機密,就算是趙松也不一定知道很多。賀蘭曾經花過很長的時間作研究,他找到了華表,將它藏到燕昭王的墓中。”

  皮皮眨眨眼:“所以,賀蘭也去過燕昭王的墓?”

  “是,做這種事是很需要膽量。府君山也叫峻酮山,它是狐族的禁地,不僅因為這裡有制約本族的恆春木,還有另一些可能會置我們於死地的東西。燕昭王的口味很大,收藏的寶物眾多,他的陵墓里充滿了機關。皮皮不由得停住腳步,向前望去。

  她覺得府君山看上去很平凡,不是很高,沒有她想像的那麼峻峭雄偉,說是道教盛地,皇帝問道廣成子的地方,她卻覺得沒什麼仙氣。她等著修鷳說下去。

  “燕昭王二年,海人進獻給昭王的奇物中,除了恆春樹,還有龍膏。”“龍膏?”

  “傳說海外有方丈之山,山之東有龍場。巨龍常在此處爭鬥,膏血如水流。那海人以雕壺盛數鬥龍膏進獻昭王。昭王坐在通雲台上,以龍膏為燈,光耀百里,煙色丹紫。”

  皮皮接口道:“你說的龍膏也會置你們於死地?”

  “不是。”修鷳解釋,“這方丈山的西面有照石,石碎如鏡面,燃龍膏以照,百物現形,妖孽斃命。昭王去世時,匠人春此石入泥,作為護棺之用。所以當年賀蘭隻身入墓,只帶了一個手電。任何燃燒之物對他來說都是致命的。”

  在山上走了半個多小時,到了西麓的鎖子嶺,修鷳指著不遠處一個巨大的土堆說:“看見那個封堆了嗎?這一帶的人都叫它竇王墓,但竇王是誰,誰也不知。這個土堆方圓超過一白平方米,上面卻沒有一棵樹,你不覺得奇怪嗎?這是因為古代君王的家墓上層都會鋪上一層由糯米漿和石灰攪髻拌而成的灰上這種土防cháo、防水、格外堅實,灌木的根無法從中吸取養摹分,只有根精很淺的小糙才能生長。此外,這鎖子嶺是龍脈會聚之地,以風水家的眼光來看,古墓氣勢非凡東鎮崖頭,西望京都。平視若蒼龍探首,口吐山泉,大有龍盤虎踞之勢,是典型的帝王陵寢。燕昭王一生痴迷於神仙方術,必然會選擇最有風水的地方作為他歸仙之處。”

  皮皮忍不住對他刮目相看:“你不是醫生嗎?我怎麼覺得你也是位考古學家呢?”

  修鷳淡淡一笑:“說到考古學家,以考古家的眼光來看,帝王墓道向西,從西側打山洞進去,在東側建墓。這是漢代以前工侯貴族典型的墓葬結構。我在學醫以前經常給賀蘭打下手,這些都是他教過我的。”

  說罷,隨手從地上拾起半塊瓦片:“你看這種饕餮紋的瓦當,也是燕都常見的。”

  皮皮說:“墓道在哪裡?我們現在就開始挖,好不好?”

  修鷳瞪了她一眼:“這種事怎麼能在白天干呢?破壞國家文物,你難道不怕被抓起來嗎?”

  等了整整一天,沒收到賀蘭靜霆的任何電話。趁這當兒,皮皮和修鷳去商場買了工兵鏟、斧頭、電筒之類的工具。

  他們先出賓館到街上散步、吃飯,一直等到夜半才上山去了鎖子嶺。修鷳很快就找到了以前挖的盜洞入口。兩人兩把鏟了,挖了兩個小時,鏟子觸到一塊巨大的石板。修郵說:“入口就在石板的底下。”皮皮從背包里拿出一瓶二鍋頭,仰頭灌下一口,抹了抹嘴,拿起鐵鏟用力往旁邊挖。不一會兒功夫,一塊一米見方的青石板露了出來。修鷳用鐵鍬使勁一撬,石板張開一道fèng。他用力一推,推出一個一人見方的小洞。一股陰風從裡面鑽了出來。

  山間只有糙蟲的聲音。陰風裡帶著一股陳腐的氣味,皮皮將手電換了兩個新的電池,她看著修鷳,四周陰慘慘地,仿佛有無數陰魂一齊從那洞裡湧出來在她身邊跳動。

  她嚇得寒毛直豎。

  “你……上次進去過嗎?”皮皮的雙腿抖得厲害,不由得將身子緊緊貼著修鷳。

  “沒有,賀蘭沒讓我進去,我一直站在洞口接應他。你若害怕,就在外

  面等著我。

  說罷他將手電含在嘴裡,往洞裡輕輕一跳。

  皮皮當然害怕,心咚咚地亂跳,可是她跺跺腳,將牙關一咬,也跟著跳著斷了下去。

  上.深夜探墓

  原來那洞並不深,也就一人多高。跳下去時修鷗還伸手接了她一下,戶地上是些土塊和碎了的瓦片,踩著向前走,咯咯作響。只走了幾步就被前面的一塊大石擋住,兩人不得不毛下腰去鑽大石旁邊的另一個小洞。這洞委實太小,僅容得下一個人的肩膀。修鷳將外套一脫,光著上身往裡鑽。皮皮個頭比他小,也將棉夾克脫了,只穿著一件緊身的短袖T恤往裡爬。

  那是一個長達二十多米的甫道,大約就是賀蘭靜霆挖出來的。爬到一半,墓里氧氣有限,皮皮停在中間大聲地喘氣。過了片刻,她憋足了氣,繼十續拼命往前爬,不一會兒工夫便到了雨道的盡頭。她灰頭土臉地鑽出來,空間豁然寬舒了。

  墓里充滿了垂死的氣息。

  手電只有尺寸的光芒,她碰了碰前面的修鷳:“這就是墓室了嗎?”“嗯。”

  電筒向四周一照,他們好像來到了一個土室。頭頂是一排巨大的楠木。地上一片凌亂。有一面牆塌了,外面的土從歪斜的巨木中擠進來,仿佛整個墓室隨時也要坍塌的樣子。

  皮皮嗅到一股腐爛的氣息,空氣稀薄,令人窒息。修鷳拿著一根鐵釺在地上翻來翻去,凡個青銅罐子被鐵釺撥得叮噹作響。他沉思片刻,忽然搖頭:“看來這間不是主墓,是間耳室―這些東西都是禮器和食器。”皮皮完全同意他的看法,地上雖有不少盆盆罐罐,但她沒看見棺材。然後,修鷳忽然向東走去:“在這邊,這裡有個小門。”

  小門也是洞,不過有半人之高,他們鑽了進去,修鷳用電筒一照,有什麼東西忽然反了一下光,他“噢”地叫了一聲,倒在地上。

  皮皮本來就緊張,還以為他見了鬼,手一抖,電筒掉在地上,也顧不得許多,忙去拉修鷳:“哎,你怎麼啦?出什麼事了?”

  “關……關掉電筒。”他呻吟了一聲。

  皮皮連忙關掉手電,裡面頓時漆黑得不見五指。

  “你受傷了?”她驚呼,伸手扶住他。

  “這附近有照石。”他說。

  “不是說,要點燃龍膏才能照見……你們嗎?”她木想說,照見“妖形”怕他介意,將這兩個字吞了進去。

  “可能是……傳說有誤。”

  “那賀蘭是怎麼進來的?”

  “他的修行年限……比我長一倍不止。”他說話開始上氣不接下氣,而且他倒在地上,仿佛中了劇毒,四肢僵直,不斷地打戰。

  “你得儘快離開這裡,我先送你出去。”皮皮將背包一挎,彎腰要將他抱起來,聽見他的喉嚨咯咯作響,仿佛呼吸很困難。

  修鷳的個子並不太高,人也很瘦,可是皮皮覺得他很重。她用力地想將他從地上抬起來,試了好幾次也辦不到。只好拽著他的胳膊用力地拖。拖了十幾分鐘,終將他拖回了原先的墓室。

  打開手電照他的臉,他的臉又青又綠,雙眼充血,形同鬼魅。他用手抓了她一下,說:“我估計堅持不了多久,你得快一點……找到恆春木。”皮皮一聽,頓覺冰水澆頭:“你……你會死嗎?”

  “我覺得很不舒服。”他呻吟了一聲,“我不知道死是什麼樣子,我從來也沒死過。”

  皮皮不管三七二十一,將他的上身抱起來,用力往外拖:“這裡空氣不好,我先送你出去。”

  “別管我,先去找木頭。”他急喝一聲。

  “不!我要先把你弄出去!”她說,“寬永己經死了,你再死掉,賀蘭會傷心的。”

  她先爬進甫道,用衣服捆住他的手,使足力氣往外拖。頭一半的路程修鷳還能動一下,用手指樞著泥土往前挪。漸漸地他就爬不動了。手軟了,連頭都垂在地.上,皮皮和他講話也不答應。但她還是不斷地拉他,一點一點地往外拖,拖了近一個小時,才終於將他拖到洞口。仰起頭可以看見一角天空,新鮮空氣嘩嘩地往下涌,皮皮張大口呼吸了幾下,這才一發覺背上臂上火辣辣地生疼,大約剛才只顧著爬,只顧著用力,身上被泥土和石塊刮出道道傷痕。

  她將修鷳扶著坐起來,但他的腰是軟的,像癱瘓病人那樣一個勁兒地往下滑。而且他的眼也閉上了,很虛弱地喘息著。她心裡一陣慌張,去摸他的心跳,他哪裡有心跳。種狐只有一個軀殼和一個生殖器官,強大時他們比誰都兇猛,虛弱之時,他們比誰都不堪一擊。

  靈機一動,她捧住他的臉,深深地吻了一下。

  修鷳的身子猛地一震,推開她,結結巴巴地說:“你,你幹什麼?”“給你點陽氣。”

  陽氣說有就有,他居然立即能自己坐起來了,抬起一雙眼,在黑暗中凝視著她。

  她不顧一切地又吻了他一下,這一次,在他的唇間停留了很長時間。他非常被動,也不回應。

  “好了。”皮皮抹了抹嘴,“別想那麼多,我只是幫你治療一下。”他好久也沒吭聲,過了一會兒才說:“那個木頭的上面應當雕著仙鶴的花紋。但年深日久,花紋有可能不容易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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