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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皮皮。”

  “我有位朋友出了點事,被……狗咬傷,流了很多血,你過來幫我一下,給他看看傷好嗎?他的血怎麼也止不住。”

  那邊的人聽糊塗了,正色勸她:“皮皮你急傻了吧?我是獸醫!狗受了傷我治。人受了傷得送醫院。尤其是這麼重的傷。別是瘋狗咬的,要打狂犬疫苗。”

  “他的情況很特殊,請你務必過來!帶足夠的藥來。拜託了!他住城西的綠水山莊,閒庭街56號。”生怕他會問更多,皮皮乾脆掛掉了電話。

  就憑她和小華的交情,這一番,他肯定會來的。

  果然不出半小時,她在門口等到了關小華。他開一輛破舊的二手吉普,停了車,從裡面背出一個沉沉的藥箱。

  “你朋友—”

  “他不方便去醫院。”皮皮隱晦地說,“他是……嗯……黑社會的。”

  關小華怔了怔,打量了她一眼:“黑社會?你怎麼會和黑社會的人混在一起?這種人不能交往你知道嗎?沾上了甩也甩不掉。”

  “一位朋友,我欠過他很大的人情,現在是報恩的時候。”皮皮不管他喋喋不休地數落,拉著他進了客廳,“在這兒等著,我去扶他出來。”

  皮皮想,賀蘭靜霆隱身之處是不能輕易暴露的。當下只能將他弄醒,然後扶他出來給小華檢查。

  不料回到井中時,賀蘭靜霆己經醒了,躺在那裡問道:“有人進來了?”

  “是的,我的堂兄。”

  “你的堂兄?”

  “他是—聽著,賀蘭—我知道你要反對,但這只是權宜之計。我的堂兄是一位很有經驗的獸醫,畢業於名牌大學,他—”

  “送他回去!”他暴躁地打斷了她,“我不要見獸醫,人醫獸醫都不見!”

  皮皮悶了悶,繼續勸說:“他可以看你的傷。如果不嚴重,他可以幫你處理傷口。他可以替你止血、fèng針。賀蘭,這種時候你別無選擇,一定要讓他幫你。”

  “讓他回去。”

  “不!”

  “讓他回去,不然你就和他一起回去,再也別到這裡來了。”

  “像這樣流血你會死的。”她儘量放低嗓音,“放下你的尊嚴,讓他看看你的傷。我保證他不會知道你是誰!算我求你行不行?”

  他不知哪來的力氣,忽然一把拉住她,將她拉到自己的面前,一字一字地說:“人妖有別。我不會在這種時候讓我不信任的人碰我。皮皮,你若執意要送他過來,我只好當著你的面把他吃了。”

  皮皮瞪著眼在黑暗中絕望地喘了兩口氣,祭司大人的威脅起了作用。

  蔫頭蔫腦地回到客廳,皮皮對等在那裡的小華聳聳肩:“小華哥,你說得不錯。不能和黑社會的人混在一起。你看,他都不肯見你。你回去吧,把藥箱留在這裡。”

  她向他詳細地詢問了急救常識:如何給傷口消毒、如何給傷口fèng針、如何包紮、如何敷藥、如何清洗傷口。找不到筆記本,就用錄音機將他的話全部錄下來。

  回到井底時賀蘭靜霆又昏睡了過去。皮皮給他打了一針青黴素。解開傷口上的紗帶,開始用生理鹽水清洗傷口。小的傷口她塗上碘酒和消炎軟膏,用繃帶纏好。大的傷口只有兩個,一個在腰上,一個在腿上,都有很大程度的撕裂,需要立即fèng合。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戴上消毒手套,望著那烏黑的傷口,怔忡不安,半天不敢動手。

  “皮皮。”他忽然叫了一聲。她嚇得一抖,差點把針掉在地上。

  “痛嗎?”她輕輕問,“我正在給你清理傷口。來,先吃下這幾片土黴素”

  他還算聽話,乖乖地吞下了藥片,就著她手喝了半杯花汁。

  “外面有月亮嗎?”他問。

  “沒有,今晚是陰天。”借著電筒微弱的光線,她開始擺弄針線,鼓起膽量將鋼針刺入肌膚。他的身子痛得抽動了一下,皮皮連忙按住傷口,暗紅色的血從指間滲出來,黏黏地,發出一股說不出的腥味。

  她的心撲通撲通得亂跳,嗆人的腥味令人暈眩,更令她窒息的是心中的恐懼。她咬咬牙,努力不讓自己胡思亂想。

  奇怪的是,她的手竟然很鎮定,像決鬥前的劍術高手那樣鎮定。

  一時間,皮皮對自己超常發揮的素質幾乎要欽佩了。

  “你在幹什麼?”他的手在空中摸了一下,摸到她的臉。

  她輕輕地說:“你看不見嗎?”

  “只看得見一點光。”他咳嗽了一聲,“能送我回臥室嗎?這裡氣味不好。”

  血腥氣太重,他自己都受不了了。

  “你很需要月光嗎?”她說,“不如我送你去花園吧。不過,讓我先給你fèng一下傷口。”

  “你會嗎?”

  “不大會,不過看過我堂兄幹過。我還給他打過下手呢。以前他給狗fèng針,還要剃掉狗毛,”她摸摸他的頭,儘量把口氣放輕鬆,“你就不需要了。”

  “你把我……當狗治呢?”他失笑。

  “反正你是犬科的,對吧?”

  “我身上哪塊地方像犬科了?”他有氣無力地說,“你去替我收拾一下臥室。fèng針的事兒我自己來干就可以了。”

  皮皮嚇到了,吞吞吐吐地說:“你……自己給自己fèng?媽呀,你當你是史泰龍嗎?”

  “以前受傷我都是自己fèng的。”他說,“只是這些天我力氣不濟,手指頭提不上勁兒。你來看我,我一高興,力氣就有了。”

  “你不是看不見嗎?”她說。

  他的聲音一下子沮喪下來:“對,我把這事兒給忘了。”

  “那你咬咬牙,我會fèng得很快。這線很高級,會自行溶解,不需要拆線的”

  手臂和腿上的傷只是撕裂,她很快就fèng好了。賀蘭靜霆也很配合,一下也沒動彈。他拒絕打麻藥,連局部的麻醉也不同意。

  皮皮擰亮電光,再次查看腰間的傷口。她很快發現那不是一般的撕裂,是很深的傷,當中有一個指頭大小的血洞。血不停地從洞裡滲出來。她明白了。這一地的血,都是從這裡流出來的。

  “別fèng了。”他按住她的手,“被天狐咬傷,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治好的。”

  “你在這兒待了多久?”

  “大約兩周。”

  她心算了一下,很快明白了。賀蘭靜霆一定是在治療家麟的時候聽見了寬永的死訊,他不得不提前送走家麟,去找趙松理論。然後就發生了激烈的衝突。兩強相遇,賀蘭本來不會吃虧,如果他有足夠的元氣……

  皮皮越想越多,越想越覺得自己是罪魁禍首。她企圖詢問更多的細節,但賀蘭靜霆己不再談論此事。她幾乎是半背半抱地將他拖出了井底。

  來到臥室,換了乾淨的床單,她扶著賀蘭靜霆躺下來。隨即按照小華的叮囑將青黴素的粉劑撒在他腰上的傷口,用紗布纏好,外面敷下冰塊止血。

  終於覺得舒服了一些,他朦朦朧朧地睡著了。

  皮皮爬進被窩,擠到他懷裡緊緊抱住他:

  “抱緊我,賀蘭,我的陽氣足。”

  插PTER39青木先生的詛咒

  皮皮在閒庭街的住宅里照顧了賀蘭靜霆兩天,他的傷勢沒什麼起色。手臂和腿上的傷漸漸癒合。但腰上的那個“洞”仍然不停地滲血,無論想什麼辦法都不能止住。賀蘭靜霆的臉越來越白,白化病人一般,臉土淡藍色的血管清晰可見。而且他的心跳也很快,是往日的三倍。

  陽氣,陽氣,皮皮對自己說,賀蘭靜霆需要陽氣!

  頭一天上午她出去買了一輛輪椅,帶著賀蘭坐出租去了火車站,陪他在人聲鼎沸的候車大廳里“修煉”了四個小時。下午他們去了體育館,看完甲A又看男籃。晚上混跡於搖滾演唱會和迪斯科舞廳。一句話,凡她想得出來的人多勢眾的公共場合就帶他去。可是賀蘭靜霆卻提不起精神,懶得說話,大多數時間便在輪椅上昏睡。

  第二天是本地文化節,有個盛大的遊行。皮皮推著賀蘭,舉著宣傳小紅旗,跟著遊行的隊伍從頭走到尾。在路上她不斷地問自己,還有什麼地方人多,還有什麼地方人多……她恨不得時光倒流回到文革,紅衛兵小將的陽氣該有多旺啊。想到這裡,她靈機一動,將賀蘭帶到C城大學的一號學生食堂。正值午餐時間,食堂中人頭攢動,聲如cháo涌。但學生們吃飯太快,不到兩小時若大的食堂就空蕩了下來。回頭再看輪椅上的賀蘭靜霆,頭歪在一邊,顯然沒什麼效果,他仍然處於半昏睡狀態。

  路過一家醫院,買了一些繃帶,消炎藥,皮皮餓了,在路邊買了幾個包子,坐在花壇邊大口大口地吃著。

  “哎,賀蘭。”她推了推他,他醒了。

  “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傷口不能癒合,你會不會死?”

  他低下頭,繼續迷糊:“不會。”

  在路邊買一了幾個包

  “你騙我。你的臉白得跟紙似的。”

  “嗯……”

  “昨天曬了一晚上的月亮也不見起色。”

  “別心急……”

  “一定還有更快的法子!”她說,“我有個朋友認得很多人,我去問她認不認識外科醫生?你知道肝臟是可以再生的,我想……如果把我的肝臟切一部分給你,應當沒什麼問題。網上說,健康的肝臟就算切除了三分之二,還可以長回原狀……”

  話沒說完,賀蘭靜霆的手忽然伸過來,掐住了她的脖子。

  “噢……”

  “皮皮,到我耳邊來,我有話對你說。”

  咽下最後一口包子,她將頭湊過去。

  “這種愚蠢的念頭不許你再提,不然我就消失,讓你再也找不到我。”他摘掉眼鏡,一雙空虛的眸子怔怔地看著她。

  她被他氣勢洶洶的樣子嚇到了。

  他捧著她的臉,額頭對著額頭,一字一字地說:“你聽見了嗎?”

  “聽,聽見了。”她的眼睛紅了紅,“可是,你受傷兩周了,為什麼看上去還是那麼虛弱,沒有一絲好轉的跡象?”她望著醫院門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籌莫展,“我真的很擔心你,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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