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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嶺笑:“好好好,做粥去。”

  病房門咔噠一聲關上後,顧嶺的手剛離開把手,就一掃冷靜理性的模樣,大孩子一樣興奮地蹦了一下,還在原地轉了個圈。

  病房裡,花栗把手按在胸口上,小心地摸來摸去。

  過去的半年,加上這段短短的住院時光,他總有種錯覺,顧嶺不是他認識的那個人了。

  他認識的顧嶺,迷人性感,卻冷淡異常,那樣炙熱期待的眼神從來不會屬於他,也不會這樣溫柔到叫人恍惚的居家一面。

  只有在他工作時,花栗才能捕捉到他往日的影子,只要他抬頭看向自己,目光里刻骨的溫柔就叫花栗止不住心跳。

  千山說,要聽自己的心想要什麼。

  花栗現在也聽不清自己的心聲,它給出的訊息很模糊,斷斷續續的,但有一個聲音倒是異常清晰。

  它告訴自己:過去你是那麼相信他,結果又是什麼?

  花栗打了個寒顫,低頭看向了自己的腿,他突然很想動一動腳趾,卻怎麼也用不上力。

  努力了幾分鐘,花栗還是做不到,只能滿頭大汗地倒在床上,自言自語:“……好想打球。”

  他從來沒有這麼一刻想要回自己的腿。

  至少在現在,他無法把自己的感情和自己的腿放在天平上,做出衡量。

  他想:心裡的聲音……或許等他好起來的時候,他就能聽清楚了。

  ……

  陸離吭哧吭哧地爬著一個老式公寓樓,這裡兩台電梯全壞了,10層的高度,在這寒冬臘月的硬是爬出了他一身的汗。

  站在1002門口,陸離抹了抹頭上的汗,眯著眼睛從貓眼裡看進去,當然是什麼都看不到,他又來回踱了兩步,念念有詞地把來之前準備好的問題複習了一遍。

  為了防止自己忘記,他還在手心裡打了小抄。

  眼見著再不敲門小抄就要被汗水洇糊了,陸離才終於下定了決心,小心地叩叩門。

  沒人應答。

  這種無人回應的感覺實在是很糟糕,陸離禁不住就加大了敲門的力度:“蔣十方?蔣十方你在嗎?我!是我!開門!我有話跟你說蔣十方!”

  ……沒人應答。

  他越來越急,連他自己也說不清這種急切是從哪裡來的,手下的力氣也越用越大,指節敲擊在冷硬冰涼的防盜門上,疼得像是要斷,他也不管不顧的。

  他這麼一通沒頭沒腦地亂鑿,把鄰居的門都給砸開了。

  出來的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她把頭探出來,不滿道:“吵什麼啊?”

  等看清陸離那惶急的表情,她才覺得自己這麼凶神惡煞的不大好,放柔了點腔調:“你找隔壁的人?”

  陸離連忙點頭。

  女孩說:“他搬走了。”

  ……搬……

  陸離突然覺得胸腔里一股悶氣無從傾吐,難受得他微微拱起肩膀,佝僂下身子,喘了兩下才想起來問:“搬哪兒去了?”

  女孩聳聳肩:“這我哪兒知道?”

  “什麼……什麼時候搬走的?”

  女孩好奇:“昨天吧。你是他什麼人啊?”

  陸離胡亂說了聲謝謝,轉身朝電梯間走去,按了半天按鈕電梯都沒有反應,他急躁地狂按幾下,才想起來電梯壞了的事兒,只好丟人地在女孩的目光注視下掉頭進了樓梯間。

  他身上的汗,隨著他拖沓的步伐全都落了下去。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變成了空心的,走起來,身上骨頭吱吱摩擦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

  陸離不知道為什麼這麼難受,他越想越覺得,不管他是否睡了蔣十方,他那天早上的態度都太過分了。

  他和蔣十方搭夥玩DNF了這麼多年,他在遊戲裡是如何陰險狡詐厚顏無恥,陸離是最清楚不過的,他騷包的裝備、欠揍的手段外加常用的^_^表情,為他拉來了無數仇恨。

  一般人被人罵,都是從祖宗十八代被罵起,而蔣十方則經常被人從物種起源罵起。

  他心有多寬,陸離是知道的。

  而那天早上,自己只用了七個字,就把蔣十方給傷到體無完膚。

  走出樓棟,陸離突然不知道該往哪裡去了。

  醫院嗎?小花花對顧嶺的心意他看在眼裡,相處越深入,他越覺得自己沒有勝算。

  回家打遊戲?可他早就習慣和蔣十方組隊了,而現在,那個一邊冷靜地下命令、一邊操縱著狂戰士橫衝直撞殺出一片血花的人根本不知道去了哪裡。

  找人出來喝東西?……他是個程序天才但又是個社交白痴,能和他在網上談得來的朋友倒是不少,可同城的、能出來喝一杯的朋友,好像只有小花花和蔣十方了。

  想了半天還是不得要領,陸離掏出手機,熟練地撥通了一個號碼。

  等聽到那邊的聲音,他的臉色才徹底白了。

  “您所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他習慣地想要去問蔣十方,接下來我要幹什麼。

  天上從早上起就飄著點小雪花,陸離吸吸鼻子,幾口冰凍過的空氣在肺里轉了一圈後,把他的身體也從內部變得冰涼起來。

  他從來沒有試過這種熟悉的人突然消失得乾乾淨淨的感覺。

  他怕冷似的縮了縮脖子,握著手機呆了半天,才轉撥了另一個號碼:“小花花……嗯,是我。你能不能幫我問問顧嶺,蔣十方的單位在哪裡?”

  放下手機,陸離裹了裹羽絨服,快步離開。

  而在十樓,蔣十方站在窗邊,看著那個小小的人影離開,手指放在窗玻璃上,無意識地畫著一些圖案。

  少女鄰居就站在他身後,打了個哈欠:“喂,人都走啦,你給我的一百塊錢里可不包括讓你一直賴在我家裡啊。”

  蔣十方笑笑。

  少女還是忍不住好奇,八卦地湊上來:“你們倆不會是同性戀吧?”

  蔣十方搖搖頭,自嘲道:“不算。如果說我是千斤頂,他應該叫什麼?嗯,對,米其林。”

  少女表示聽不懂。

  蔣十方也不多做解釋:“總之,我已經沒什麼可幫他的了,可以走了。”

  少女還是不解:“你為什麼不真的搬走呢?幹嘛還叫我騙他?”

  蔣十方回過頭來,輕輕一笑:“出國前還要再另找房子的話,太麻煩了。”

  ……

  又過了一周,花栗的傷勢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要不用蠻力就不會很疼,所以,每天下午他都會搖著輪椅去醫院的花園裡轉轉,呼吸新鮮空氣。

  陸離這段時間好像因為蔣十方的事兒,一直魂不守舍的,很少來,顧嶺成了陪他最久的人,有幾次他搖得累了,顧嶺就會接過手來,推他一陣。

  花栗起先還堅持自己來,但顧嶺說,等你傷好了,就要做全面檢查,為手術做準備,現在你不想再傷上加傷吧?

  腿是花栗的命門,既然這麼說了,花栗也只好讓顧嶺推著自己走。

  昨天晚上下了一場大雪,雪景很美,但天也冷得很,顧嶺本意是想讓花栗乖乖待在病房裡哪裡都不要去,但花栗很想去看看雪,他也沒說什麼,只是臨出病房前給花栗圍上了圍巾,又仔細地為他戴上了手套。

  花栗認出來,那是顧嶺曾經粘在玻璃上、還比了個心的小羊皮手套。

  花栗不由自主地腦補了下顧嶺深更半夜站在輪椅上,小心翼翼往玻璃上粘手套,又怕把自己吵醒的場景,覺得畫面感太強,就樂出了聲。

  顧嶺正推著花栗下坡,自然地把胳膊回護在花栗胸前,防止輪胎打滑把他摔下去,隨口問:“笑什麼?”

  花栗有點窘,感覺像是被正主抓了包:“……沒什麼。”

  顧嶺把輪椅送下了斜坡,把手臂撤回,溫情脈脈地看花栗:“笑我?”

  花栗抬起手來掖掖圍巾,把半張臉壓在了圍巾里,不吭聲。

  顧嶺覺得這樣的花栗可愛得沒話說,就順手理了理他的頭髮。

  花栗含糊著轉了轉脖子,嘴被厚圍巾蒙著,聲音囔囔的,聽起來不像命令,倒像是軟軟的撒嬌聲:“……別碰。”

  看著他怕冷的樣子,顧嶺歉疚地把他頸後的圍巾也往上拉了拉:“冷就說,我們回去。”

  這時,兩人剛剛走到花園附近,花栗剛想說點什麼,目光就鎖定在了五十米開外的一個人身上。

  有點熟悉……

  天空還飄著點小雪粒,硬邦邦的,吹進人的眼睛微微發痛,花栗定睛看了一會兒,越看越不對。

  直到那個人轉過頭來,遠遠地和自己的視線相碰,花栗才刷的一下變了臉色,抬手胡亂抓住了顧嶺的衣服,聲音都急得變了調:“回去……回去!快回去!”

  怎麼……她怎麼可能會找到這裡來?

  【

  ☆、第63章 這要怎麼抱你

  ……晚了。

  花栗發現女人的同時,女人也看清了花栗。

  發現花栗要走,女人步伐一頓,隨即高叫一聲,狂奔而來,顧嶺反應已經很快了,可推著輪椅行動多有不便,他又記掛著花栗的腰,不敢橫衝直闖,掉過頭去還沒走兩步,就聞到了一股逼近的刺鼻酒氣。

  該死!這個瘋子光是治安拘留半個月果然是……

  還沒想完,顧嶺就聽到她拉開外套拉鏈的聲音。

  ……什麼……

  花栗也聽到了,他忍著腰部的抽痛扭過頭去,等他看清那女人從懷裡摸出的東西,他的腦海中一片炫白,下意識伸手扯住顧嶺的前襟,把他往一邊拉去。

  顧嶺猝不及防,花栗的臂力也不小,被他扯了個踉蹌,眼看著要把輪椅拉倒,顧嶺只能放手,而花栗就抓住這個機會,迅速單手調轉輪椅,把頭一矮,就感覺有硬物挾裹著勁風從他頭頂上掠過。

  閃過了這第一下,花栗徹底避無可避,只能直面已迫近到他身前女人,和她手裡緊握的一截短木棒。

  她一擊不中,情緒更激動,醉醺醺地直撲上來,像花栗以往任何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一樣,歇斯底里地揮舞著木棒,照花栗的腿砸了下去——

  木棒落下的這一瞬,花栗的感官是麻木的,他索性閉上了眼睛,唯一的念頭是,腿感覺不到疼,砸腿也挺好的。

  他聽到了一聲皮肉和硬物迎面撞擊上去的悶響,還有一聲細微的咔嚓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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