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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我的苦笑已經變成了哀鳴,一眼瞟見她又有長篇大論,正義之辭的跡象,立刻不自禁地衝口而出:“等等,葉小姐,難道你就沒有一點私心麼?便是要論罪,刺傷我的明明是這位先生——”手一指角落裡酒意已醒,正以可憐眼光望著江上天的那個男人,順眼瞟見PUDEL已膩在了和江上天一起走進來的那個男人身上,撒嬌弄痴正哭得開心,不由會心一笑,繼續與葉記者理論,“你為何舍他而就他?”這次我的手指向了品貌軒昂,氣勢不凡的江上天。葉溫或許還不自知,可我若是還看不出那便是有鬼,分明是小姑娘已對這男人動了芳心,卻彆扭著非要與他作對,唉,可憐無辜的我,若真信了她,正義地挺身而出,到最後,死的人會是誰?

  葉溫驀地愣在當地。被人說中心事的滋味絕不好過,看著她紅紅白白的臉色,我突然有點後悔為了一已之快揭穿人家的女兒私心。

  “你胡說!”

  啪地一聲,我另一邊臉上又著了一掌,這次,我已經連哀鳴都沒有了,滿心只想著傷好後去哪個廟燒香,要不然,道觀也行。

  葉溫捂著臉奔了出去,倒好似被打的那個人是她。

  感覺到那道注視,我緩緩地回過臉去,江上天的眼光正有趣地看向我:“不錯,你是第一個能讓她大敗而歸的人。”

  只為我一句話將葉溫迫退,這個男人破例地多瞧了我一眼。

  該是我的榮幸。

  燈光雪亮地照著,我略低了頭,擠出一絲笑容,不想讓眼光和那人對視——他的眼神超出了一般花花公子應有的犀利,而我此刻正肩痛難忍:“少爺過獎,我只是粗人不會說話,葉小姐不屑計較而已。”

  難怪會覺得他眼熟。我終於還是認出了這人。不是我眼利,而是這男人委實太過有名,多少財經雜誌都曾拿他做過封面,身後更不知跌碎過多少玻璃芳心,區區一個葉溫,實在又算得了什麼。

  “很好。我欣賞守本份的人。你叫什麼名字?”

  江上天的唇邊泛起一絲笑意,對我的興趣似乎還大過正在牆角處呻吟的他的親生手足江上元。江上元對我投來兩道明明白白的怨毒目光,我苦笑,相信此時自已的面色必定已變成了蒼白,正猶豫著是否就這樣報出自已的名字,頭頂上方適時響起一聲呵斥:“客人問話,你怎麼還愣著不答?”

  後半句便放得極柔,轉了個方向,陪笑道,“江大少爺,這人叫王浮生,人雖有些傻,做事倒還踏實。”

  原來是大堂經理魯文及時帶著人趕到。還好,總算我有救了。長鬆了口氣,我安心閉嘴靜聽,江上天卻微皺了皺眉:“他傻麼?我看未必。”

  黑亮的眸子再掃視了我一眼,語氣淡然而不容置疑:“魯經理,我那層樓還差個保安,就叫他去吧。”

  “可是,他在這裡工作還沒滿三年……”我的頂頭上司一臉為難。

  人群里發出小小的一陣輕嘆,我也吃了一驚。這裡的人,誰都明白沒滿三年這句話的含義。如前所述,藍夜是本城一間極豪華的俱樂部,中間卻也分三六九等,普通會員只能出入前廳,也就是我所在的這處;貴賓會員可進入稍後的紅樓,而白樓,則是防守嚴密、閒人免進、專供特殊會員使用的場所。

  在紅白二樓供職,薪水未必能提高多少,遇見大人物的次數卻憑空增添許多,所謂好風憑藉力,布衣一語而卿相,這種好運即使放在今天還是人人嚮往的,退一步,就算祖輩里沒積下這福,光靠小費的數目也極為可觀——僅這幾點原因,已經足夠紅白二樓成為所有藍夜職員心中的聖地了,然而這兩處挑選起員工來也不是一般的嚴格,從履歷到能力再到忠誠度,在在都須有上乘表現,白樓更是強定限制,服務三年以上的員工才許進入。魯經理這一句沒滿三年,分明表示出這男子身份不同凡響,至少也是白樓的貴客之一。

  “不用了,我看我還是在這裡的好——”開玩笑,我怎會喜歡那種地方,又拘束又冷清,喝口小酒肯定是不成的,就連閒磕牙也未必能找到人。

  我大力地堅辭,傷處被扯動了一下,由於疼痛,兩三滴冷汗自額角滴了下來,混入了地上的血泊。腦中突然一黑,我就此暈了過去。昏迷前的最後一眼,似乎看見迷濛光線中,江上元那微怒和不信的表情。

  ……

  ……一片混沌的黑暗,無數隻手,牽扯著我的衣角,肢體,頸項,要將我往下拖……地獄……恐懼占據了全部的意識……天使銀鈴般的笑聲……不,那不是天使,不是!

  我啊地一聲叫了出來,掙扎著從夢魘中驚醒。

  觸目是潔白的四壁,陽光從拉開的窗簾里照she進來,安祥得令人感動。床頭一束鮮花色澤亮麗,花葉上的露水晶瑩閃爍,說不出地生機蓬勃。

  這是病房,我受了傷,被安排在這裡。

  什麼都沒有。

  微微舒了口氣,這才發現,我一身內衣已全被冷汗濕透。沒事了,我現在需要的,只是無人打擾和休息。

  抬起頭,我對聞聲趕來、驚惶站在門口的護士展顏一笑:“對不起,我不小心做了個惡夢,打擾到你了。”

  那眉目清秀的護士嘴巴張大,象是看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過了一會兒,白晰的面龐竟然慢慢地紅了起來。

  這是什麼緣故?我下意識地摸摸臉,見鬼,誰幫我把頭髮也理了,鬍子也剃了?這裡的護士,還有沒有一點對別人肖像權的尊重?

  在心底哀嘆了一聲,我默默地想,這次,最好還是等到傷口痊癒後再出院吧。只希望醫藥費,不用我一個人負擔全部。

  江上天果然是個言而有信,出手大方的人。

  我出院那天,前來為我結帳的是個溫文俊雅,平易親切的男人,他自我介紹姓柳名隨風,江上天的私人特助。

  柳、隨、風?我想笑卻又忍住,柳隨風一眼看了出來,大大方方地一笑:“我老爸常說姓溫的侵犯了他的版權,我出生在先嘛。不過朋友們都叫我柳五,你若喜歡,也可這樣稱呼。”

  “是,柳五公子。”我終於笑了出來,對眼前這個溫和的男人深有好感。在他身上看不到絲毫的盛氣凌人,即便象對我這樣微不足道的小保安,也同樣體貼和善解人意,難怪他會做成功江上天的特助,“不知你那位幫主,可有幫主夫人讓你暗戀否?”

  “很遺憾,好象暫時還沒有。”柳五不象他的同名人物那般陰沉,反而很是幽默,“不過就算有,大概也比不上你被人暗戀的多。”

  “我?”我愕然。

  柳五指了指我右手的一撂愛心便當,左手的大罐藥材煲湯,再有衣袋中露出的一疊彩色頁角,笑吟吟道:“不要告訴我,你有這麼多的女朋友。”

  “你真會搞笑,”我恍然大悟,悄悄摸了一下臉,確定頭髮和鬍子都已長到原位,安心笑道,“那是護士們過節的義務獻愛心大活動耶,只要是無親屬的病人都會有。”

  “過節?”現下換成柳五茫然了。

  這麼精明的人,也有想不到的事啊,果然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我得意地一笑:“護士節啊。”

  “……”

  那晚,我和柳隨風找了個不大不小的酒吧,喝了個痛快。靠,想不到這小男人看上去文弱,酒量竟絲毫不比我遜色,不敢說千杯不醉,至少放眼四周也難尋對手。拼酒拼到最後的結果,是我掏光了口袋裡的錢也付不起帳——原本我說好要請他客的嘛,只好連酒帳同回家的打車費,都汗顏地再次仰仗柳隨風。

  再次回到藍夜,我的身份仍是一介小小保安,卻已有些微妙的不同。跟著大堂經理走向通往白樓的專屬電梯時,我收到了眾人眼中的艷羨交妒。

  顯然我已是本年度藍夜最幸運獎的得主。而小人物如我,沒有矯情的資格,所以,我縱想拒絕,卻什麼也不再多說。

  “我還以為你不願去。”冉冉上升的電梯中,魯文突然看了我一眼,說道。

  “怎麼會。”我無所謂地笑道,“原先只是怕自已太笨做不好,現在想想,人還是要往高處走。”

  魯文深深再看了我一眼,我一如以往地恭敬笑著,等候他的指示。半晌,他嘆了一聲:“浮生,我早就覺得你這人身上有些什麼,與別人不一樣,卻又說不上來。倒底,你還是被破格提拔到了白樓——那裡的事可連我也做不了主,你好自為之。”

  我明白他這番話的含義。現在的我,已該是一支潛力股了罷,能順手下注的,自是要儘早下注。

  “魯經理一直以來都很關照我,浮生感激不盡,以後有不到處,也請經理多多指教。”

  魯文果然笑了起來,有些心照不宣的話,已無需再多說。剩下的時間裡,他儘可能詳盡地告訴我白樓的格局分布,做事規矩,以及某些不成文的禁忌。到達白樓之前,我已對我的工作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

  及至上了幾天班後,才真正放下心來。這工作比起之前,真不知輕鬆多少倍。拜現代科技所賜,我只要坐在獨立的保安室內,盯著大大小小的監視屏幕,過濾來客,留神有無異動即可。至於什麼是異動,領我來的保安主任,一個黑得象煤炭的傢伙只是聳聳肩,叫我自已鑑別。

  最大的好處是清淨。這裡的房客似乎十天半月也未必會來一次,偶爾入住,也是匆匆而來,叫了想要的服務,再匆匆而走。既沒我什麼事,我也樂得逍遙,偷偷帶了點個人嗜好品進來,各自相安無事。

  倒是PUDEL,那個引起一切事端的男孩,來我這裡來得最多。他果然是被人包了,金主就是那天一同出現的男子,名叫石磊,聽說也是個風雲人物,跟江上天交情極好,有個房間在六樓。石磊只有晚間才會過來,PUDEL悶得慌,大約被訓誡過了,不敢多出去,只好常來七樓找我這半個故人聊天,這孩子其實還小,並不算討厭,一來二去,倒也和我混得面熟。

  這天照例PUDEL來搶我的躺椅。我悻悻然握緊酒瓶,再也不肯讓他:“要睡你回你房間睡啦,那裡又大又軟,還有空氣清新調節劑。”

  PUDEL咭咭地笑,伏在我的腿上,一頭長髮柔順地披落下來,象只寵物貓:“不嘛,那裡太冷清,我就喜歡你這張老爺椅。”

  “我管你喜歡什麼,這是我的地盤,你天天來搶,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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