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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文君看了一眼一航,露出一抹笑容,道:“說實話,那一瞬間我覺得這個男人酷斃了。”

  一航沒作聲,默默地望著木文君。

  木文君看著一航,眼神柔和,“一航你大概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溫柔,最無微不至的人了,我害怕雷雨的時候,你會讓我盡情害怕然後用一輩子陪著我,可如果是秦守,他會告訴我沒人能在我害怕的時候永遠在我身邊,如果我這一次站不起來,以後就永遠也站不起來了……”木文君轉回眼睛看著那剔透的菸灰缸,忽然覺得如此乾淨的東西卻用來裝載燃燒殆盡的灰燼……這是什麼世道?

  一航美麗的眼睛裡浮動著淡淡的憂傷,好像起霧的河流上暗舊的色澤令人懷念又惆悵……他說:“小君,你愛他對不對?”

  木文君看著他,苦笑:“如果是這麼簡單就好了。”

  ……

  木文君現在站在一個熟悉的地方,門口的牌子依舊閃著低調的藍紫色光暈,那上面抽象的英文字母AngleintheHell依舊很難辨認,大背景依舊是一片燈紅酒綠紙醉金迷。

  推開酒吧的門往裡面走的時候,木文君甚至能回憶起當初三個人坐著一輛計程車來到這裡的情景。他一直都知道,在他進來打聽小楓下落的那十分鐘裡,車裡的兩個大小伙子就找地方掐了一架。他也一直都明白,自己當時是故意的,甚至是盼望他們好好用拳頭磨合磨合的。因為他知道當初的弟弟們一個比一個野性難馴,一個比一個看對方不順眼。

  而很多時候,野獸交流情感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用爪子和牙齒……秦守這麼總結過。

  說來可笑,當初這個最不像老師的人教得最狗屁不通的東西到了社會上卻令人髮指的最接近真理,由此可見,這個社會已經多麼的狗屁不通了。

  吧檯後面那個戴著單片眼鏡的調酒小弟,越過群魔亂舞的人海越過光怪陸離的閃光燈敏捷的捕捉到了裹著米色風衣的木文君,揚了揚手。

  木文君笑了,擠過去在吧檯前的高腳凳上坐下。

  “一杯Angle。”

  其實木文君一直覺得這種特務式的接頭暗號挺傻的,但不得不承認,很有實用性。

  調酒小弟手腳麻利的鼓搗出一杯透明的酒,插上一隻小傘,推到木文君面前,笑道:“怎麼?這次又是哪個弟弟丟了?”

  木文君也笑:“人家的翅膀都長硬了,已經不用我跟老母雞似的找了。”

  調酒小弟狡詐的眨眨眼,“也對,我看……您是來找老公雞的吧?”

  木文君一口酒差點噴出來!心想這什麼破比喻啊?唉,流氓就是沒文化……再說秦守那哪是老公雞的檔次,怎麼著也是一公雞中的戰鬥機啊!

  小弟笑眯眯的拽過抹布擦了擦手,偏偏頭示意一下身後的小門,神秘兮兮道:“帥哥,有個人等你很久了,進去說吧。”

  木文君一愣,心想這種風口浪尖人心惶惶的時候,在這樣微妙的時間這樣敏感的地方,會是什麼人在等……我?

  第45章 猜心遊戲

  木文君走在酒吧後面狹窄昏暗的小樓梯上時,覺得自己就象黑白電影裡早期的特工,裹著風衣,戴著墨鏡,行事鬼祟,眼神飄忽,整一副生怕人家認不出他是間諜的嘴臉!

  關於這個坐在樓梯末端的小屋子裡等他的人,木文君心裡划過很多種可能:也許是秦守前一陣子緊張兮兮說會給他帶來危險的人,現在秦守進去了,終於逮著機會來找他的麻煩;也許是秦某人的殘餘部隊,還對救他出來存在著不切實際的幻想——就像自己一樣;當然也可能是警方的人,順藤摸瓜,在秦家曾經的勢力範圍情報中心守株待兔,結果沒抓到大頭,倒是先逮到了他這隻傻兔子……果然應該聽一航的話別管這事麼……

  門開的一瞬間,木文君就笑了……

  看來是第二種。

  “路哥,好久不見了。”

  路遙卻沒有木文君這麼輕鬆的神情,依舊繃著臉,那道刀疤在淺綠色的燈光下看上去頗有點怪物史萊克的猙獰感。路遙謹慎的讓左右上來給木文君搜了身,然後示意他在桌旁坐下。

  木文君對於搜身沒表現出什麼反感,畢竟人家現在是朝廷欽犯亡命奔逃中,謹慎也是可以理解的。木文君在榻榻米上安靜的坐下,膝前矮矮的小桌子很有那個家裡被爐桌的感覺,頓時讓木文君產生了一種熟悉的放鬆感。

  手下一撤出去,路遙就繃不住了,臉上的憤怒噴薄而出!拳頭也攥得死緊,看著木文君那表情簡直讓某人懷疑自己是不是jian殺了他老婆?

  “木文君,你混蛋!你他媽簡直沒心沒肺!”

  “噢,我沒心沒肺的事多了去了,你指哪件?”

  木文君這樣平靜的應對顯然更激怒了男人,路遙唰地站起來!跟頭噴氣的公牛似的在小小的屋子裡怒氣衝天的踱來踱去!不時伸出顫抖的手狠狠的指著木文君的鼻子!

  “老大這些年怎麼對你的?!啊?你說!我跟著他這麼多年,從來就沒見過他這麼疼一個人!你們這些酸書生那些啥啥學科我搞不清楚,我就知道,你想讀書,老大他就給你弄通了最好的英國啥啥大學的路子!你想工作,老大就收購了你在的公司,就怕你受委屈他照顧不到!還有你家那二老,這些年老大明里暗裡出了多少力?你別說你啥都不知道!為了你,老大跟他大哥都敢槓上!那可是他親大哥!那可是橫跨整個美洲呼風喚雨的龍頭!你知道惹上他是什麼代價嗎?你他媽什麼都不知道!

  這兩年風聲緊,老大知道自己可能有麻煩,怕連累你只好故意疏遠著!你要搬走,隨你!你要辭職也隨你!可我都看得出來他多不願意放手多他媽想你!你知道老大有多少次繞到你教書的地方一呆就是一天嗎?你知道他有多少次按完你的號碼卻不接通盯著手機走神嗎?兄弟們看著都不忍心。去年年三十兒,老大坐立不安了一天就想給你打個電話還拼命忍著!我都看不下去了,親自幫他打的電話!他怕被人監聽,三十秒就掛了,就來得及跟你說了一句話,還他媽高興了一個多月!呸!不值!真他媽不值!

  老大這麼護著你,算得上全心全意了吧?你呢?!老大他是幹什麼都不防著你!你拍拍良心也不能這麼把他賣了啊!你這種人,他媽就是一白眼狼!別人怎麼對你掏心掏肺你他媽都只想著你自己人!外人的心肝就是掏出來也被你扔腳底下隨便踩!我們都替老大不值!你他媽良心讓狗吃了你!”

  路遙情緒激動,一番話連喊帶罵回顧過去瞻仰未來間接控訴直接抒情強調感嘆凸現憤怒,說得是前後顛倒邏輯混亂……好在木文君到底是職業翻譯,迅速理出了清晰的脈絡,張嘴就直切重點:“你說我賣了他,又說我只想著自己人……你的意思是說,我把他幹的事透露給我的人然後陷害他?”

  路遙鼻子裡噴著粗氣,“還裝什麼裝?不是你跟木楓那小子裡通外合,他能拿到那麼多內部資料把老大弄進去?”

  木文君的臉色頓時變了好幾變,“小楓……怎麼可能,他根本不在國內……”

  路遙冷橫了木文君一眼,“他當然不敢回國!茲要是他敢在這片地兒露臉,老子立刻操刀去把他砍零碎了!”

  木文君站起來,眉頭緊皺,背著手走了好幾圈,最後又緩緩地坐回原地,冷冷的笑:“你能耐啊,去啊,吧檯下面好幾把西瓜刀呢,磨得絕對快,隨便挑!你就拎著刀往外沖吧,等大批蹲點的條子圍上來的時候你就砍吧,砍一個夠本砍兩個賺了,然後人民警察一個槍子兒把你嘣了之後你還能先去黃泉路上給你家老大踩踩點,多好啊,是吧?”

  路遙聽了愣住半天……最後悶悶的在桌邊坐下,也不吵吵了。

  其實他心裡也明白,論自己的處境,現在哪是沉不住氣的時候?可就是咽不下這口氣!關心則亂……

  路遙看著木文君沉思的臉,忽然覺得這個男人不簡單,這種時候還能寵辱不驚,直奔重點,被那樣罵還能先把情緒放置一邊考慮實際問題……這個看上去瘦弱的男人,要麼是對老大真的沒感情,要麼就是城府太深了……

  “你說秦守是被木楓給整了,可木楓現在跟秦守的大哥做事,秦忠會默許木楓一外人動他親弟弟?”木文君提出疑問。

  路遙眉皺得更藝術了,“秦家老大現在生死不明……已經有半個月沒信兒了。”

  “什麼?”木文君這下真的驚訝了!一些凌亂的片斷在他腦海中快速的組合起來,某種不太好的預感瀰漫開來……本來他心裡是堅信小楓不會做這種背後捅刀子的事的,但在這一瞬間,他不確定了……小指上那沒有任何花紋的尾戒忽然的就箍得皮膚生痛!木文君聽到自己不甘心的聲音飄在小小的房間裡:“你們……確定是木楓做的?”

  路遙咬牙切齒:“確定?老子他媽確定的可以把腦袋給你!”緩了緩,路遙又低聲說:“其實究竟是誰把資料透出去的現在還不知道,可是洗錢的事還罷了,走私軍火的事居然都暴光了!當初經手這些貨的人除了老大和我就全是肝膽相照的老兄弟,再有就是……”路遙冷冷的看了木文君一眼。

  木文君平靜的點頭,“再有就是擔任翻譯的我也參與過,而我又是唯一的幫派外人員,下黑手的又是我弟弟,所以你懷疑我,理由很充分。”

  路遙看看他,扭過頭去,“我也只是懷疑,沒跟別人說過。”

  木文君笑:“我知道,不然你就不會把手下趕出去關了門再發火了。”

  路遙盯著牆角落,輕聲說:“就算真是你乾的,我……也不會動你,不然老大恐怕死都不會原諒我。”

  木文君忽然有點說不出話來,只端著茶杯不知道該喝一口還是放下……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木文君主動打破了沉默:“木楓是用什麼內部材料整的他?怎麼整的?”

  “那材料是直接匿名寄到監察委的,有洗錢的事,也有軍火的事,還有販毒的也往裡瞎扯,七分真三分假,木楓這小子夠黑的!”

  木文君沒理他泄憤的一串國罵,耐下性子繼續問:“警方現在查到多少了?抓了多少人進去?估計有多少事兜不住?公司的帳做過了麼?”

  路遙有點驚訝的看著木文君,木文君也愣了一下,旋即明白過來,苦笑:“呵……一沒注意就把自己不當外人了,也是,我還沒洗清通敵嫌疑呢……算了,我不問你這個,我就想知道律師請了沒,人可不可靠……”

  路遙嚴正了臉色打斷木文君的話:“警方現在抓的人不多,都是些小魚小蝦,但主要人員都在黑名單上列著呢,老大出事的時候反應夠快,及時放出消息,我們這些兄弟才有時間跑路。現在除了我剩下五個大頭都走了,應該問題不大,最多出點意外被抓回來一兩個,大家也不是第一天出來混了,嘴都嚴實著呢。警方的調查記錄和公司的總帳我那裡都有備份……你拿去吧。老大的資產現在全被凍結了,公司的帳雖然前一陣子做過,但現在最大股東出了問題,就算警方不查,光跌股票也夠他跌的了。這些帳上的事我不懂,你可以找顧秘書,她是自己人,這是她的聯繫方式……”

  木文君看著他推過來的紙條和筆記本電腦,“……你信我?”

  “我不信。”路遙抬起頭,“我只是在賭……反正現在的情況也不可能更壞了。”

  賭什麼?

  賭我對你們老大的感情?

  木文君也抬頭看著這個腥風血雨中走出來的男人,看著他有稜角的臉,看著他疲憊但是炯炯的眼睛,那裡面寫著忠心寫著義氣寫著對人類最簡單感情的相信,那種相信讓在感情面前畏首畏尾的人瞬間自慚形穢……木文君忽然發現自己根本把所有的人都看得簡單了,這個世界上好像有頭腦有理性的人才會占據著絕對的主宰,但有的時候,這種主宰的優越感甚至敵不過血性的人一個血性的眼神!

  走出酒吧的時候,木文君回頭看那塊寫著AngelintheHell的藍紫色牌子,第一次覺得這名字也許沒有那麼矯情,也許最無知最矯情的其實是自己,秦守是怎麼忍了自己這麼多年的呢?

  木文君抱著筆記本電腦呆呆的坐在公車上,車窗外快速閃過路邊化了一半的雪,被無數的腳踩得骯髒不堪……

  從那個酒吧離開之前木文君猶豫的問路遙,有沒有考慮過其實是秦守他大哥下黑手的可能性,畢竟那些資料真要說誰有手段從秦守這老狐狸眼皮底下搞到,木文君相信這世界上只有一個人做得到,那個人就是千年狐狸精秦忠。可是路遙堅定的搖頭說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天底下誰都可能背叛老大,只有兩個人不會,一個是我,路遙頗有點自豪意思的指指自己的胸口,另一個,就是秦家大哥。你不知道他對老大的感情多深,我可是從小看著他們長大的,路遙這麼說著,一臉回顧從前的老頭子表情。

  木文君覺得路遙這個人太過感情用事,想不通這麼感性的漢子是怎麼在黑道闖了這麼多年的,但是他說的話,木文君倒是相信。

  秦忠不會動秦守,木文君毫無理由的就有這種感覺。

  其實木文君只見過秦忠一次,還是在大學時代,當時他就覺得會用這種眼神看著秦守的男人絕對不會殺秦守,倒是很可能會把危害到秦守的人全殺了。這次聽路遙的意思,自己似乎也上過秦家老大的清理名單……得知這一點,說實話,自己一點都不驚訝。而小楓才出去兩年就懂得背後捅刀子這些齷齪手段了,木文君倒是頗有些驚訝,但如果有人問他小楓會不會真的對秦守下死手,兩年前他可以堅決果斷的否定,而現在,他沒有信心毫不猶豫地說出那個“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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