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不許吃我》作者：似川【完結+番外】

  文案：那個受我管教的問題學生喜歡吃我怎麼辦？

  余紹棠是只圓滾滾的山雀精，他小心翼翼地隱藏自己的身份，去到人類世界做了老師，每天對著學生們嘰嘰喳喳地教育。

  然而某天，奶凶的山雀老師突然發現，某個自己一直嚴加管教的「問題」學生竟然是自己的天敵，而且對方妖力強大，早就識破了自己的真身……

  拼命偽裝的小山雀：QAQ

  露出黑豹耳朵的「問題」學生眯著眼睛，把小山雀壓在牆角，聲音低沉又沙啞：「乖，讓我親一口，就不吃你。」

  -

  後來，小山雀被欺負得眼淚汪汪：「梁、梁同學，不許……再吃我了。」

  扮豬吃虎腹黑黑豹學生攻x軟糯認真山雀老師受

  校園甜餅，無邏輯，勿考究，歡迎收藏評論和海星，啾咪！

  作品標籤：近代現代，美食萌寵，雙向暗戀，甜寵，HE。

  第1章 這東西他認得

  微弱的風輕掃發梢，余紹棠掐著自己的指尖，緊張地等待著面前人的最終決定。

  片刻，面前的女人終於露出了一點笑容，開了口：「好吧，余紹棠老師，飛鴻高中歡迎你的加入。」

  女人叫孔梅英，是飛鴻高中的教導主任。

  終於聽到這句話，余紹棠驀然激動起來，眼睛驀然彎成了一條線，連忙向孔梅英道謝：「謝謝您！我一定、咳咳咳！我一定會好好努力的！」激動之間，余紹棠差點一不留神嗆到了。

  不能怪余紹棠太過興奮，這已經是他面試的第八所學校了。

  他好不容易拿到了教師資格證，本以為終於可以當老師了，沒想到去到學校面試，卻都被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不是嫌棄他講課不好，是覺得他面相太嫩，不像老師。

  余紹棠的聲音清亮，還帶著綿綿的尾音，站在孔梅英旁邊的男子微微皺起眉頭。

  他拍拍孔梅英的肩膀，湊近了些，壓低聲道：「主任……讓他做班主任，真的能鎮得住高二八班那群混世魔王嗎？」

  余紹棠的長相和他的聲音一樣，非常標緻。白皙的皮膚下，淺栗色的眼睛如一汪小泉似的，清澈又明亮。他的身材十分纖細，個子也不算太高，整個人看起來乖巧得不行。乍一看，不像是老師，倒像是新轉來的學生。

  孔梅英略嘆口氣，聲音同樣壓得很低：「沒辦法，那群孩子都氣走了三個老師了，實在是找不到合適的了。」

  飛鴻高中是Z市有名的私立高中，教學質量好，升學率高，很多人擠破了頭也想要進來。但這樣的學校里卻有一個格格不入的班級，高二八班。

  學生不好管不說，背後的家長還個個非富即貴，沒人敢惹。

  孔梅英早就不指望他們可以拿出怎樣的成績為校爭光了，只要安安生生，別惹出什麼大事讓她沒法交代就好了。

  說著，孔梅英突然想起了什麼，從檔案袋裡抽出一張學生檔案，遞給余紹棠：「對了余老師，還有件事兒……」

  「您說！」余紹棠還沉浸在興奮之中，完全沒注意面前兩人方才略顯奇怪的表情和竊竊私語，挺直了身板接過了檔案，等待著孔梅英吩咐的第一個任務。

  「就是這個學生，梁驍，」孔梅英的臉上露出了愁容，「他已經很久沒來上課了，之前的老師學生輪番勸都不行，要不然你去試試……再叫叫他吧。」

  若是普通的學生不來上課，勸不動也就算了，飛鴻高中也不少這一個學生，偏偏梁驍有個有錢有權的舅舅，還特意叮囑過要好好關注梁驍。

  順著孔梅英的話，余紹棠看向手裡的學生檔案。

  他拿的是紙質檔案，上面的內容都是學生本人手寫的，余紹棠最先注意到的是梁驍的字。

  梁驍的字遒勁有力，跌宕張揚。不知他用的是什麼筆，筆墨似乎比旁人的更黑一些，一張普普通通的檔案竟寫出了幾分軟筆書法的感覺。

  檔案的左上角貼著一張藍底的兩寸照片，梁驍的長相比他的字還要張揚，肆意。

  高挺的鼻樑，淡色的嘴唇，照片上的梁驍沒什麼表情，一雙狹長的眼睛微垂著，就這麼隨意地看向鏡頭。

  看起來就不太好惹。

  只是余紹棠初生牛犢不怕虎，他剛被任命為班主任，渾身上下都充滿了熱情與責任感，不僅沒覺得為難，反而恨不得下一秒就衝到梁驍家裡把他拖到學校里來。

  余紹棠朝著孔梅英使勁點了點頭：「您放心！我一定會把他叫回來的！」

  看著余紹棠鬥志滿滿的表情，孔梅英臉上的愁容更多了兩分，她明顯停頓了兩秒，把原本想說的話咽了回去，重重拍了拍余紹棠的肩膀：「……加油，余老師。」

  余紹棠興致勃勃地與孔梅英道了別，打開手機地圖開始查找梁驍家的位置。

  *

  「西塘小區七號樓53號，應該是這裡吧！」

  余紹棠跟著導航一路走過來，終於氣喘吁吁地停下腳步，站在了樓道里一扇緊閉著的門前。

  他深吸口氣，正要敲門，伸出的手卻驀然僵硬了。

  原因無他，方才一陣微風颳過，這扇門後面突然傳來了一聲輕柔的……貓叫。

  這叫聲若有似無，還帶著一點小奶貓特有的顫音，綿綿軟軟的，只是落在余紹棠的耳朵里，就顯得格外如雷貫耳。

  余紹棠嚇得汗毛都立了起來，一邊瑟瑟發抖著一邊給自己打氣：「加油！余紹棠，你已經是一隻成熟的妖怪了，都已經從妖怪管理局那裡考到了教師資格證了，還害怕區區一隻小貓不成？」

  心理建設完剛過兩秒，余紹棠就迅速敗下陣來。

  ……好吧，還真怕。

  因為貓科動物可是他的天敵啊！

  余紹棠是只山雀精。不同於其他妖怪懼怕或者厭惡人類，余紹棠很喜歡與人相處的感覺。

  上個月，他終於成功的從妖怪管理處考到了能夠在人類世界通行的教師資格證，終於可以做他肖想已久的老師了。

  余紹棠妖力很弱，總是隱藏不好自己身上的妖味，考了好幾次才勉強通過，想到自己艱難的考證過程，余紹棠終於又鼓起了幾分勇氣，他閉上眼睛，敲響了面前那扇門。

  只是到底還是害怕，只敲了一下，余紹棠就快速縮回了手，心如擂鼓。

  一秒，兩秒，門並沒有開，反倒是裡面的貓叫聲更大了些，還帶著幾分奶凶的氣勢。

  這……原來貓也會看家？

  余紹棠又抖了抖。

  正在余紹棠糾結著下一步該怎麼辦的時候，「吱呀」一聲，門終於開了。

  余紹棠下意識地抬頭看去。

  一個黑髮的男子正站在那裡，一臉睡覺被吵醒的不耐煩，正是余紹棠剛在照片上見到的梁驍。

  梁驍只穿著一條褲子，毫不避諱地露出精壯的腹肌與腰身。他的頭髮有些凌亂，隨意地瞥向門外，看到有人，才隨手撈了件衣服穿上。

  梁驍回到門邊，漆黑的眸子盯著余紹棠看了兩秒，冷冷地開口道：「有事嗎？」

  說話的時候，梁驍修長的脖頸上凸起的喉結上下滾動著，嗓音帶著幾分沒睡醒的沙啞，低沉又性感。余紹棠卻莫名感覺到了幾分寒意，是那種他還未化為人形的時候，來自獵食者的寒意。

  余紹棠壓下心中的不安，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服，露出正經的表情：「你、你好，請問你是梁驍同學嗎……你、你跟我回去上課吧。」

  聽到余紹棠的話，梁驍微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起余紹棠。過了片刻，他懶洋洋地收回目光：「哦，原來是來傳話的。麻煩你回去轉告你們班主任，我沒興趣去上課，不用再來叫我了。」

  說著，梁驍就要關門。

  「等一下！」眼見著門馬上就要被關上了，余紹棠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手臂猛地伸進僅餘的窄窄的門縫裡想要阻止梁驍。緊接著，他的手臂傳來一陣劇痛，余紹棠一時沒忍住，差點被激出幾滴生理性的淚水來。

  感覺到門上的阻力，梁驍很快鬆了手，他冷峻的臉上，眉毛緊緊地擰起：「你是傻子嗎？好好的手就往門縫裡鑽？」

  余紹棠疼得直吸冷氣，卻還是趁著梁驍說話的空檔用另一隻手拽住梁驍的衣服：「不要關門！嘶……我就是你的新班主任，我、嘶……我叫余紹棠。」

  「算了，你快……」梁驍正要趕余紹棠走，驀然聞到了余紹棠身上所帶有的一點奇異的味道。

  似乎……像是某種美味的食物。

  梁驍的眸色變了變，他沉默了下，開口道：「你先進來吧。」

  一陣微紅吹過，余紹棠清晰地聞到了屋裡的貓味，只是當著自己學生的面，余紹棠不願意表現出怕貓的樣子，他咬了咬牙，跟著梁驍走進了屋內。

  剛關上門，余紹棠就感覺到腳踝處的一陣瘙癢。

  他目光僵硬地向下看去，不出所料，一隻薑黃色的小奶貓圍著他的腳踝繞圈，小貓的尾巴翹得筆直，嘴裡還在「咕嚕咕嚕」地叫著。

  余紹棠的身體驀然就僵硬了。

  「嘖」，梁驍眼底的玩味更濃了一些，「它居然不怕你。」

  梁驍長腿邁開，拿起放在桌邊的貓糧倒進小貓的食盆里一些，小貓猶豫了一會兒，終於從余紹棠的腳邊移開了，屁股一歪一歪地跑向食物。

  梁驍介紹道：「這是阿橘，剛五個月大，在我家暫住。」

  余紹棠十分僵硬的笑了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跟著梁驍走到沙發邊上坐下，怎麼撩起衣服給梁驍看自己的手臂，又是怎麼呆呆地看著梁驍一點點把藥上好的。

  余紹棠的手臂本就白皙，此時被蹭破了皮，紅得嚇人，梁驍用碘伏塗了余紹棠的大半個手臂，這才放下棉簽：「行了，這幾天不要蘸水。」

  梁驍這會兒已經完全沒有困意了，嗓音自然也比剛才清亮了些，卻依舊飽含磁性，落在余紹棠耳邊，余紹棠莫名有幾分臉紅。

  「謝、謝謝……」余紹棠低聲道。

  上完了藥，梁驍隨手把藥瓶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實在不好意思，老師，你長得太嫩了，我一時把你誤會成了轉校生。」

  「沒關係的，」聽到梁驍的話，余紹棠堪堪回了神，想起了自己來時的目的：「梁同學……跟我回去上課吧。」

  沒想到余紹棠一開口又是叫自己回去，梁驍擰起眉頭，有幾分不悅。抬眼的瞬間，他卻剛好看到了藏在余紹棠大大的領口裡的一條銀色的項鍊。

  項鍊很細，在陽光下閃爍著點點光澤，掛在余紹棠白皙的脖頸上，莫名多了幾分禁慾感。

  梁驍驀然輕笑了聲，眸色濃郁了些，他的舌頭不自覺地舔舐著自己的虎牙。

  怪不得余紹棠身上會有他喜歡的味道。

  這東西他認得，是妖怪管理局為了方便管理，給所有登記過的妖統一佩戴的頸環。

  作者有話說：

  【特別聲明：攻受都是活了幾百年的妖怪，在一起的時候早就成年了，而且在師生關係存續期間，兩人未發生任何不正當關係！！！請跟我一起，做遵紀守法的好青年！！】

  第2章 想吃山雀

  梁驍眼底的玩味一閃而過，一絲妖力悄然釋放出來，很快逸散在空氣中。

  嘖。

  梁驍舔了下嘴唇。

  原來是山雀精，難怪那隻橘貓不怕余紹棠，對於它來說，山雀可是絕佳的食物。

  余紹棠也是梁驍的食物。

  梁驍是只黑豹精，他的妖力強大，甚至連妖怪管理局的人都不能奈他如何。

  只要梁驍露出他的妖力來，哪怕只有一分，余紹棠都絕對會跑得遠遠的，再也不敢招惹他。

  梁驍眯起眼睛，看了看完全沒有自己身份已經暴露的自覺，還在睜大了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看的余紹棠，嘴唇微微勾起。

  這麼可愛又毫無自知的山雀精倒是並不多見，梁驍暫時沒有吃掉他的打算。

  梁驍身上的妖力隱藏著，又沒有戴頸環，余紹棠雖然隱約覺得梁驍身上有一股令人畏懼的壓力，卻從沒想過梁驍也是妖。

  周圍的貓味很濃，見梁驍一直不說話，余紹棠無意識地揪了揪自己的衣服下擺，面上還在強撐的老師的架勢：「梁、梁同學，我是你的班主任，你得跟我回去上課，不然的話……」

  「不然什麼？」

  面前的小山雀一副緊張得不行的樣子，卻還要擺出老師的正經模樣來壓他，梁驍眼底的玩味更濃了些，故意湊近了，在余紹棠耳邊吹了口氣：「老師，不然要怎麼樣？」

  溫熱的氣息灑在余紹棠的頸側，痒痒的，還帶著幾分酥麻，余紹棠不由得腰上一軟，差點從沙發上跌下來。

  余紹棠還真沒想好不然要把梁驍怎麼樣。

  不過梁驍逗弄的意味太過明顯，連余紹棠都能清晰地感覺到。余紹棠心裡還惦記著自己是梁驍班主任這一身份，不願意在自己的學生面前丟臉，他連忙挺直了身子，梗著脖子，近乎無賴道：「不然的話……我就在這裡不走了！」

  余紹棠的臉漲得通紅，眼睛卻是瞪得溜圓，面上的表情也十分正經，梁驍不由得輕笑出聲。

  這「老師」比他想像中還要有趣。

  梁驍站直了身子，好整以暇地看著余紹棠：「嘖，那好。不過我要出去吃飯，讓阿橘先在這裡陪著老師吧。」

  說罷，梁驍邁開長腿作勢要走。

  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正在吃食的小橘「喵嗚」叫了一聲，歪起頭，一雙無辜的眼睛不解地看向二人。

  余紹棠驀然打了個寒顫，連忙道：「不不不……還是不要了……」

  余紹棠生怕梁驍真要讓自己和貓共處一室，終於不情不願地說了實話：「我、我有點怕貓。」

  說這句話的時候，余紹棠的聲音裡帶著幾分委屈，眼皮也不由自主地耷拉下來，表情看起來可憐得不行。

  梁驍靠在沙發上，狀似為難道：「那怎麼辦……我現在很餓，可是老師又說了，如果我不跟你去學校的話，就在這裡不走了。」

  他抬眼，無辜地看向余紹棠：「老師是認真的吧？」

  梁驍刻意強調了余紹棠剛才說的賭氣話。

  余紹棠驀然噤了聲。

  身為老師，他確實應該給學生做出表率，不能食言的，只是天性使然，他真的太害怕貓科動物了，根本沒法和貓獨處一室。

  余紹棠的眼睛無意識地眨巴著，終於想出一個主意。

  他咬了下嘴唇，試探地問道：「不……不然我幫你做飯？」

  山雀天性貪吃，余紹棠又不太吃得慣人類的食物，經常在家裡自己搗鼓吃的東西。

  就是不知道梁驍會不會喜歡……

  余紹棠臉上的羞赧一閃而過：「你喜歡吃什麼？我可以試著做做看。」

  余紹棠臉上的表情認真到可愛，甚至還帶著兩分瑟縮的期待，梁驍勾起嘴角，臉上的笑意濃了些：「什麼都能做嗎？」

  「我想吃山雀。」

  「要烤的油亮亮的那種，刷上蜂蜜和食用油，再淋上檸檬汁，等到烤出香味的時候就撒孜然，刷烤肉醬。嘖……」

  梁驍每說一句，余紹棠臉上的表情就僵硬一分。

  余紹棠已經成精了，也知道人類吃肉是件很正常的事，只是梁驍的語氣沙啞低沉，那雙漆黑的眼睛如深潭一般，就這麼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總讓余紹棠有種要被梁驍當做食物拆吞入腹的錯覺。

  余紹棠打了個寒顫，瑟縮著，顫巍巍地問道：「只、只想吃山雀嗎？能不能換一個……」

  余紹棠一副嚇得快哭的模樣，連帶著眼角都耷拉了下來。

  梁驍一雙眼睛盯著他看了許久，驀然輕笑了聲。

  「逗你的。」梁驍背靠在沙發上，喉結滾動著，笑聲從喉嚨深處傳來：「老師怎麼這麼不經逗？」

  余紹棠眨巴著眼睛看他，確認梁驍是在開玩笑之後，才後知後覺發現有些不對勁來。

  梁驍要逗他，為什麼要說想吃山雀？

  是梁驍發現了什麼嗎？

  想到這裡，余紹棠下意識地用指腹摸了一下脖頸處的頸環，臉上染上了幾分怯意。如果他此時是山雀的狀態，渾身上下的羽毛一定全都炸開了：「為……為什麼要說想吃山雀？」

  梁驍倒真沒想到余紹棠會這麼害怕，他原型是黑豹，又妖力強大，從未害怕過什麼東西。看著余紹棠有趣的反應，梁驍原本想要順勢說出自己身份的想法被徹底壓了下去。心裡起了幾分逗弄的意思。

  他舔了下自己的虎牙，牲畜無害地笑道：「覺得老師認真的樣子像山雀一樣可愛啊。」

  梁驍的演技精湛，語氣也十分無辜，讓人找不出任何破綻，余紹棠猶疑著看了梁驍半天，心裡的驚恐終於少了兩分。

  他紅著臉訥訥道：「怎麼能隨便說老師可愛……老師比你大了好多歲呢。」

  顧及著余紹棠身為老師的那一點面子，梁驍堪堪克制住想要揉一揉余紹棠毛絨絨的腦袋的想法。

  梁驍收斂了些臉上的笑容，算是暫時放過了余紹棠，他實話實說道：「老師，不用浪費力氣了，就算你做飯給我吃，我也不會去學校的。」

  「為什麼？」余紹棠下意識地問道。

  他看向梁驍的眼神里摻雜了幾分同情：「難道是因為……」

  梁驍打斷余紹棠胡思亂想，淡淡道：「只是單純的不想去而已，沒有什麼別的理由。」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梁驍半闔眼眸，半真半假道，「以我的家庭條件，我並不需要這個畢業證，到學校也不過是混個日子，還不如在家裡落得清閒。」

  梁驍一向無拘無束，他不喜歡跟人類接觸，原本自己在山頭過得逍遙自在。

  他來這學校，全是顧著母親的面子。

  梁驍雖然強大，但隨性妄為，無法無天。梁驍母親生怕這樣下去梁驍會犯下什麼大錯來，這才一哭二鬧三上吊，總算是把梁驍逼到了人類世界，想讓他學些為人處世的方法。

  梁驍是不在乎這些的仁義禮智的，只想著混滿三年就回去，到時候母親也沒什麼別的話可說了。

  聽完梁驍的話，余紹棠清秀的眉頭深深皺起：「怎麼能說是混日子呢？如果你想，你可以學到很多知識，就算是那張證書你用不到，這份經歷也會是獨一無二的。」

  「老師，你不用和我講那些大道理，沒什麼意義。」梁驍輕笑了聲，笑意卻未抵達眼底，「你應該知道先前也有不少人勸過我吧，都沒什麼用，你又何必這麼執著呢？」

  先前不止一個人上樑驍家門來找他，但他們或是為了自己的面子，或是懼怕所謂梁驍「舅舅」的背景，其實所謂「舅舅」不過是家族為了順利讓梁驍在人類世界生活下去找得託辭罷了。

  梁驍不知道余紹棠是出於何種目的。

  想了想，梁驍又善解人意地補充道：「如果你是擔心沒法向上級交代的話，我可以幫你去和他們……」

  「不要！」梁驍還沒說完，余紹棠就飛快打斷了他，他的一雙眼睛瞪得溜圓，淺栗色的眸子注視著梁驍，一字一句道，「不用你跟他們說。」

  余紹棠被梁驍無所謂的樣子氣到了，臉上的表情氣鼓鼓的：「我是我，他們是他們。我是你的班主任，只要你還做我的學生一天，我就絕對不會放棄你的！絕對絕對！現在不會，以後更不會！」

  余紹棠說得字字有力，反倒是梁驍有些愣怔了。

  見梁驍一直不說話，余紹棠悄悄反省自己是不是言辭太過激動了，他深吸口氣，語氣壓低了些：「我會成為一個好老師的，不信的話你來看看？」

  余紹棠的聲音低了些，眼底卻帶著點點星光，臉頰也因為情緒激動而紅撲撲的。

  莫名地，有些誘人。

  梁驍突然有那麼點不想拒絕了，他還真有點想看看，這麼可愛的小山雀，真正做老師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梁驍輕笑了聲，眼帘輕闔，半開玩笑道：「那老師就做飯給我吃吧……如果好吃的話，我或許可以勉強考慮一下。」

  若是旁人，聽到這麼無禮的話，怕是早就氣的摔門而出了。但余紹棠不一樣，他是真心想要梁驍回到學校去的。

  聽到梁驍的話，余紹棠點點頭，看著梁驍的眼睛認真道：「好，說話算話！」

  說完，余紹棠便當真走進了梁驍家的廚房。

  作者有話說：

  每天更新時間在晚上11點之前，有事的話會在【文案】請假的。

  第3章 「你說誰不靠譜？」

  梁驍家的廚房用具倒是十分齊全，但看起來都是完全沒有任何使用過的痕跡，甚至有些東西上還貼著標籤和防塵膜。

  余紹棠咬了下嘴唇，打開立在一旁的冰箱。

  「叮咚」一聲，冰箱門開的一瞬間，余紹棠有些呆住了。

  冰箱的上層……什麼都沒有。

  他再怎麼會做飯，也不能空手變出食物來啊！

  余紹棠連忙打開冰箱下層來看，冰箱的下層倒是滿滿當當，但也都是些速凍食品，沒什麼營養。

  余紹棠略微皺了皺眉，最後千挑萬選，找出來點凍好的蝦仁和一包掛麵。

  解凍後的蝦仁裹上麵粉炸成了金黃色，他又從犄角旮旯里找到了幾顆稍有些蔫的小蔥，洗乾淨後切成細細的小段灑在煮好的面上，勾了些料汁澆在上面，還細心地把炸好的蝦仁擺成了好看的五角星。

  最後，余紹棠從兜里掏出一把自己最愛的果仁撒上。

  余紹棠滿意地眯著眼睛，把碗端出廚房。白乎乎的蒸汽不斷升騰著，逸散在空中，面淳樸的香味和炸過的蝦仁特有的鮮香瀰漫在空氣中，甚至剛吃飽的阿橘也抬起頭來，撒著歡向余紹棠那邊跑去。

  余紹棠瞬間僵直了身子。

  在阿橘的身體接觸到余紹棠身體的前一秒，梁驍輕輕咳嗽了一聲。

  阿橘的身體在空中扭曲了一下，極不情願地轉過身子，十分委屈地「喵嗚」著躲到了沙發下面。

  梁驍不留痕跡地看了阿橘一眼，去到被阿橘嚇得僵硬的余紹棠身邊，接過了他手裡的面：「好香。」

  余紹棠回過神來，感激地朝著梁驍笑了一下，跟著他一起去到旁邊的餐廳坐下。

  坐定之後，余紹棠把碗推到梁驍面前，眼底帶著一點羞赧和明顯的期待：「你嘗嘗。」

  香味瀰漫在鼻息之間，梁驍先夾起一塊炸好的蝦仁放在口中，余紹棠的視線就眼巴巴地盯著他的手。

  梁驍輕笑一聲，慢條斯理地放下筷子，故意問道：「怎麼一直盯著我看？」

  「好吃嗎？」余紹棠眨巴著眼睛，像是一個等待老師誇獎的小朋友。

  「嗯——」梁驍拖長了腔。

  余紹棠盯著梁驍薄薄的嘴唇，梁驍一直沒有給予回復，余紹棠纖長的睫毛一點點垂了下來，臉上不由自主地染上了一點失落。

  「好吃。」梁驍眼角勾起笑意，不忍心再捉弄余紹棠。

  他甚至還十分大方的補充道：「蝦仁外皮酥脆可口，裡面的肉鮮嫩勁道，最關鍵是上面還撒了一層果仁，我之前還從未見過這種吃法。」

  身為山雀，余紹棠最愛吃的便是果仁，聽到重點誇獎了這個，余紹棠開心得不行。

  他的眼睛「唰」地就亮了起來，眼巴巴地看著梁驍：「那你是同意去學校了嗎？」

  梁驍的嘴角勾起一點，又夾起一塊蝦仁放入口中：「嗯，明天就去。」

  余紹棠悄悄在桌下筆了個剪刀手，一雙眼睛眯了起來，也夾起一塊果仁放進嘴裡，含混道：「太好了！」

  看著余紹棠吃的嘴巴鼓鼓的模樣，梁驍輕笑了聲。

  大概以後的生活會十分有趣吧。

  *

  翌日。

  天剛蒙蒙亮，余紹棠就拎著一個袋子早早來到了學校。

  學校里還沒什麼人，只有一個安保師傅在給樓下的花壇澆水，余紹棠精神飽滿地跟師傅打了個招呼，邁著輕快的步子走上樓梯。

  當余紹棠走到高二八班門前的時候，他卻突然愣住了。

  一把大大的鎖明晃晃地掛在班門上。

  余紹棠來得太早了，班門還沒有開，而孔梅英也還未把班門的鑰匙給余紹棠。

  余紹棠有些躊躇的站在班門口，身後驀然傳來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

  余紹棠下意識地回頭向後看去，一個背著大大書包帶著眼鏡的男生正站在余紹棠的身後，手上還拿著一本綠皮的英語六級詞彙。

  男生的嗓音綿綿的，滿是書卷氣：「同學你好，麻煩讓一下。」

  余紹棠愣了一下，試探性地問道：「你是……向思嘉？」

  余紹棠昨晚熬到半夜，仔細地記住了每個學生的長相和名字，但畢竟照片和真人還是有些差距，余紹棠一時有些不太確定，面前這個男生是不是高二八班的第一名向思嘉。

  男生正在開門，他纖細的手略微顫抖了一下，這才抬起頭打量著余紹棠：「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余紹棠還未來得及開口，樓梯口又傳來了一陣急促地腳步聲。

  一個穿著運動背心的男生跨著大步走了上來。

  男生手裡拎著兩個煎餅果子，一陣風似的走到向思嘉的身邊，把其中一個煎餅果子遞給他：「嘉嘉，你的餅，給你額外加了個蛋，長個兒。」

  男生比向思嘉高了半個頭，站在向思嘉面前想堵小山似的，向思嘉皺了皺眉頭，低聲道：「我是你哥，不要叫我小名。」卻依舊乖乖接過男生遞來的煎餅。

  向思嘉轉身的時候，男生才注意到他身後還有一個人，男生大大咧咧道：「呦，這是咱們班新轉來的同學嗎？你好啊，我叫向思淵。」

  余紹棠看過資料，知道向思淵是向思嘉法律上的弟弟，兩人並沒有血緣關係。余紹棠原本還在擔心這樣的重組家庭下兩人會不會不和，現在看來，兩人的關係比余紹棠想像中的要好很多。

  余紹棠輕輕咳嗽兩聲，扯了扯自己的衣服下擺，向兩人自我介紹：「我叫余紹棠，是你們的新班主任。」

  「臥槽？！」向思淵滿臉震驚地看向余紹棠：「真的假的？你成年了嗎？」

  余紹棠心道：一百多年前我就滿十八歲了！

  只是這話余紹棠自然不能對著普通的人類講，他面上嚴肅道：「是的，沒有騙你們，不信的話給你們看我的卡。」

  飛鴻高中是封閉式高中，教職工和學生都配有相應的校園卡，憑著校園卡才能進學校的大門。

  余紹棠從兜里掏出一張薄薄的卡片遞到兩人面前。

  明晃晃的校園卡就在眼前，向思嘉首先反應了過來，連忙向余紹棠道歉道：「不好意思老師，我們不是故意的。」一邊說著，他一邊伸手去拽向思淵的背心下角。

  向思淵也低著頭從善如流地道歉道：「不好意思啊余老師，我沒別的意思，就是你長得太ne……太顯小了。」

  余紹棠早就習慣被人誤會年齡了，也不會跟兩個真正的小孩兒生氣，他連忙擺擺手道：「沒關係。」

  說著話，三人一起走進了教室。

  天很快就亮了起來，隔壁班逐漸朗朗的讀書聲，高二八班的教室里人依舊稀稀落落的，人影都沒見幾個。

  除了向思嘉在認真地看書，向思淵坐在向思嘉的身旁吃飯之外，就只剩下幾個人零散著坐著，趴在桌子上睡覺或者玩手機。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眼見就要到打預備鈴的時間了，余紹棠內心一點點揪了起來。

  除了擔心班上的人會遲到之外，還有一個人讓他格外擔心。

  昨天答應了要來的梁驍遲遲未露面。

  終於，即使余紹棠再不願意聽到，預備鈴依舊如期而至。

  踩著輕快的鈴聲，一個接一個地跑進來十幾個學生，余紹棠的心情稍霽，但這其中，卻依然不見梁驍的身影。

  預備鈴一連放了兩遍，待最後一聲鋼琴音落下之後，是長久的寂靜，只剩下班裡學生的竊竊私語聲。

  梁驍沒來。

  余紹棠覺得自己蠢極了，家也去了，飯也做了，梁驍隨口說了一句話，他就當了真。

  余紹棠看一眼放在講台上的白色袋子，只覺得異常諷刺。

  這是他昨天從梁驍家出來之後特意去買的，覺得梁驍肯定會喜歡，卻沒想到梁驍根本就沒來上課。

  也是，這會兒梁驍指不定怎麼嘲笑他傻呢。

  余紹棠纖長的睫毛不由自主地垂了下來。

  正想著，一個坐在前排的女生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余紹棠，問道：「你是老師還是學生啊？怎麼在我們班？」

  余紹棠這才感覺到底下還有學生正在好奇地打量著自己。他回過神來，連忙對著女生說了聲：「是老師。」

  然後略帶些委屈地垂下眼眸，把失落的情緒暫時壓在心底。

  余紹棠起身走上講台，在黑板上端正地寫下自己的名字。

  自我介紹余紹棠已經私下聯繫練習過很多次了，說得熟練又流暢：「大家好，我是你們的新班主任，也是你們的新數學老師，我叫余紹棠，你們可以叫我余老師。」

  余紹棠的話音剛落，坐在前排角落裡的一個頭髮略長男生就不滿道：「學校是看不起我們嗎？呵，找了個這麼年輕的老師做班主任啊，太不靠譜了吧！」

  他的聲音不大，卻剛好能讓余紹棠聽得清清楚楚。

  余紹棠定睛向角落那邊看去，說話那人叫徒倍，成績還不錯，至少在高二八班能排進前十名。

  其他周圍的學生或是與徒倍懷著差不多的想法，只是不敢直接說出來，或是等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班裡霎時安靜了下來，目光齊齊地看向余紹棠。

  余紹棠知道自己長相嫩，被人懷疑也屬正常，他正思索著要怎樣反駁，門口突然傳來了一聲嗤笑。

  余紹棠的身體驀然頓了一下，眼睛不由自主地朝門口看去，這聲音……

  是梁驍。

  梁驍正隨意地倚在門框上，肩膀上斜挎著一個書包。

  因著個子高的緣故，他的發梢幾乎要碰到門的頂框了，把灑射下來的晨光遮擋的嚴嚴實實。

  梁驍背光而立，臉上帶著嘲諷的蔑視，目光里透著暴戾，就這麼一動不動地盯著坐在牆角的徒倍：「你說誰不靠譜？」

  作者有話說：

  三章更新完畢，兄弟副cp也悄悄上線了，蠢作者默默求一下海星(??▽｀)ノ??

  第4章 「喜歡……特別喜歡。」

  梁驍的話音剛落，坐在後排的向思淵就「臥槽」了一聲。

  向思淵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門口：「梁驍你居然來了？！」

  一旁的向思嘉連忙拽一拽向思淵的衣袖：「不要罵髒話。」

  「抱歉抱歉，」向思淵臉上的震驚收斂了些，低聲朝著向思嘉道歉：「嘉嘉，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震驚了，梁驍都快半學期沒來了，我還以為他轉學了呢。」

  梁驍又凶又難相處，在班裡只有向思淵能跟梁驍說上話，除了睡覺之外，梁驍偶爾會和向思淵一起下樓打籃球。

  順著向思淵的話，梁驍故意看了一眼同樣一臉震驚的徒倍，說道：「是余老師叫我回來的。」

  說罷，梁驍還特意對著余紹棠稍稍鞠了一躬：「不好意思啊余老師，我好久沒來差點睡過頭了，不是故意的，保證下次不會了。

  梁驍的語氣端正又帶著歉意，這下輪到班裡的人震驚了。

  高二八班誰不知道，梁驍那是出了名的肆意妄為，誰都不怕。上課睡覺，吃小魚乾（？），教導主任過來眼皮都不帶抬一下的，最後索性不來了，學生老師輪番勸了好幾次都沒用。

  如此不服管教的人就這麼輕易地被看似年紀小又沒什麼脾氣的余紹棠收服了，其他學生震驚得下巴都合不攏了，互相之間不住地竊竊私語著。

  聽到其他學生的小聲討論，余紹棠的心臟卻是驀然一軟。

  他不傻，知道梁驍這是在故意幫自己。

  余紹棠朝著梁驍感激地一笑：「你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吧。」

  梁驍微微頷首，乖乖拎著包去到後排的一個位置，把包甩在桌子上，順勢趴了下去。

  余紹棠的目光一路追隨的梁驍的身影，待到梁驍坐下之後，他才開口道：「這確實是我第一年教書，第一年做班主任，但是我會努力去帶好咱們班，得到大家的認可的。當然，如果有什麼不足的地方，歡迎大家向我提出來，我們共同進步。」

  說著，余紹棠的目光自然地掃向徒倍那邊，徒倍輕輕：「切」了一聲，低下頭沒再說什麼。

  因著梁驍方才的表現，其他學生看向余紹棠的目光中都多了幾分敬畏，余紹棠話音剛落，底下就響起了一片附和聲：「老師，我們相信你！」

  余紹棠臉上終於多了幾分笑容，對著底下的學生道：「好了，不耽誤你們早讀了，繼續讀書吧。」

  飛鴻高中每次寒暑假結束要返校的時候，都會進行一次摸底考試，檢驗學生們假期在家的學習情況，也方便老師制定下學期的教學計劃和進度。

  昨天晚上的學生剛剛報導，今天便是摸底考試的時間，所以余紹棠也不願意占用學生們的時間。

  不太響亮的讀書聲稀稀落落地響起，余紹棠在班裡轉著圈，走到了後排梁驍的身旁。

  梁驍身邊的位置是空著的，並沒有人，他正趴在桌子上，頭倚在胳膊上睡覺。

  余紹棠微微皺了下眉頭，在梁驍身邊的那個空位上坐下，猶豫了一下，輕輕拍了梁驍的肩膀：「你怎麼剛來就睡覺？」

  坐在前一排的向思嘉看到余紹棠竟然徑直去到梁驍身邊去拍梁驍，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班裡的人都知道，梁驍有起床氣，而且氣很大。

  高一剛開學的時候，大家互相還不熟，語文課代表拍了拍梁驍的桌子想讓他起來交作業，梁驍閉著眼直接把桌子給掀倒了，那聲巨響連隔壁班的學生都聽得一清二楚。

  梁驍一臉暴戾地盯著語文課代表：「道歉。」

  語文課代表嚇得臉都白了，結結巴巴地不知道該說什麼，梁驍臉上更陰沉了兩分，看著她又重複了一遍：「你吵到我睡覺了，給我道歉。」

  一瞬間，梁驍的眼睛有火光流轉，活像是要把人生吞下去的捕食者。

  語文課代表直接嚇哭了，作業灑了一地，一邊哭著一邊給梁驍道歉。

  從那之後，再沒人敢在梁驍睡覺的時候打擾他，就連跟梁驍關係最好的向思淵，也從不在梁驍睡覺的時候找他。

  所有人都替替著余紹棠捏了把汗。

  梁驍剛趴下沒多久，正在將睡未睡的邊緣，幾乎是余紹棠坐下來的瞬間，他就感覺到了。

  他滿面陰鬱地抬起臉來，正要發火，就聽到了余紹棠清亮的聲音。

  嘖，原來是有趣的小老師，梁驍的火驀然消了大半。

  梁驍勾起一點笑，身子支在桌子上隨意道：「困了。」

  余紹棠微微皺了下眉頭：「剛來就困了嗎？在家裡沒有睡好嗎？」

  「嗯，」梁驍輕笑了聲，那雙濃郁如墨的眼睛看向余紹棠，壓低了幾分音量：「想老師想得睡不著。」

  梁驍故意湊得很近，溫熱的氣息就灑在余紹棠的頸間：「……老師想我嗎？」

  略帶幾分氣音的聲音如貓爪般抓撓著余紹棠的心弦。

  余紹棠的心跳驀然快了幾分。

  余紹棠輕聲咳嗽一聲，掩飾著自己心底的激盪而起的點點波瀾，不得已回答道：「咳……想、想了。」

  梁驍笑了笑，繼續誘惑道：「老師吵到我睡覺了，打算怎麼補償我？」

  余紹棠眨眨眼睛，抬起手臂，把手上拎著的東西放在桌子上，推到梁驍身邊：「我昨晚特意給你買的，我覺得你肯定會喜歡，你看看？」

  余紹棠的聲音里飽含著期待，倒勾起了梁驍的幾分好奇。

  沒想到余紹棠還會特意準備禮物給自己。

  在余紹棠期待的目光下，梁驍修長的手指伸向那白色的袋子，然後……

  從裡面掏出了一本數學的王后雄《教材完全解讀》。

  還是必修一的。

  看到那本還帶著塑封的書，余紹棠略顯羞澀地笑了一下：「昨晚我逛了好多家書店，才找到這本適合你的。我聽說你從高一開始就沒怎麼來過學校，應該會拉下比較多的課程。必修一是一個基礎，所以我覺得從這個開始補會比較簡單一點。」

  梁驍：……

  好吧，他早該想到的，余紹棠再怎麼樣，也是他的班主任啊。

  梁驍沉默著沒有回覆，余紹棠有些猶疑地眨巴了兩下眼睛：「不喜歡嗎？」

  余紹棠的眼睛晶亮，梁驍莫名地就不想拂了余紹棠的好意了，畢竟身為老師，余紹棠送輔導資料卻是是為了自己好。

  梁驍：「喜歡……特別喜歡。」

  余紹棠的眼睛更亮了，眨巴著跟星星似的。他眼巴巴地看著梁驍：「那你一定要好好做完哦！有什麼不會的可以隨時來問我。」

  「……好。」梁驍認命地拿起《完全解讀》，在余紹棠目光的注視下放進了自己的桌兜里。

  梁驍剛把輔導資料放進去，下課鈴便響了起來。

  早讀結束，接下來就要準備開學的摸底考試了。

  班裡響起了一陣拉桌子的聲音，余紹棠朝著梁驍做了個握拳的動作：「考試加油！」

  *

  飛鴻高中的開學摸底考試相比於其他大型考試來說時間的安排更緊張一些，兩天就要考完六門，為了學生能保持清醒的頭腦，數學被安排在第一門。

  余紹棠來的時候學校的監考表已經排好了，所以並沒有安排監考給他，但余紹棠也沒有閒著，第一場考試結束之後，他就拿了本裝訂好的卷子在辦公室改了起來。

  摸底考試不太正式，沒有掃描機讀，直接是手寫的卷子。

  剛翻開第二張，余紹棠就看到了熟悉的龍飛鳳舞的字體。

  這字體只有梁驍寫得出來。

  余紹棠負責改前面的選擇填空部分，意外地，梁驍選擇題的填空做的不錯。

  余紹棠一愣，又翻過梁驍的卷子去看後面的大題。

  一翻過面，首先看到的是大片的空白。但是除卻那些空白，梁驍動筆的題基本上都寫對了。

  余紹棠猶豫了片刻，把梁驍沒做的那些題都整理了下來。

  上午的第二次考試結束之後，余紹棠去到梁驍的考場叫住了梁驍，把他帶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里。

  進了門，辦公室還有另一個老師在，那老師看到梁驍，明顯愣怔了一下，顯然沒有料到梁驍竟然有一天能出現在辦公室這種地方。

  余紹棠朝著那老師點頭示意，帶著梁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打開放在桌子上的那本卷子，翻開到第二頁，攤在梁驍面前：「這是你的卷子吧？」

  梁驍的餘光掃了一眼卷子，隨意道：「是啊，有事嗎？」

  余紹棠輕嘆口氣：「你是不是……在數學考試的時候，睡覺了？」

  「是，」梁驍爽快地承認，「很無聊，就睡了。」

  余紹棠從抽屜里拿出一個本子，翻開其中的一頁：「你看，我大概整理了一下，你沒做的題有兩類，一類是像圓錐曲線這類計算量很大、數值比較難算的；另一類是題干較長，信息量較多的……」

  余紹棠看向梁驍的眼睛，試探著問道：「這些題……你是不是只是懶得做？」

  「差不多吧。」梁驍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倒是十分真誠：「老師，我之前就說過，我並不需要這個畢業證，也不用拿成績來證明自己什麼，這些對我來說都是在浪費時間，還不如睡覺來得痛快。」

  余紹棠沉默了片刻，長而纖細的睫毛一點點垂了下來，過了許久，他才聲音低低地開口道：「那你是不是覺得……我叫你來學校，沒什麼意義，也很搞笑？」

  作者有話說：

  更新時間逐漸變早(??▽｀)ノ??

  第5章 「老師吹吹就不疼了。」

  不等梁驍回復，余紹棠繼續兀自說道：「我沒經歷過高考，所以一直特別羨慕，我特別羨慕你們能朝著一個目標，堅定不移地努力的模樣，這不僅是為了未來的生活，也是一份格外珍貴的回憶。因為我沒有體驗過，所以才特別想要你不要錯過。」

  這也是余紹棠為什麼想要做老師的原因。

  因為不曾體會，所以才格外惋惜，想儘自己所能不讓別人再錯過。

  「如果你真的覺得在學校里這麼沒用的話，我……」余紹棠哽了一下，才把剩下的話說完整，「我也不強迫你了。」

  余紹棠的聲音低沉，語氣里滿是委屈，他的心情低落，甚至連隔壁老師是什麼時候出去吃飯的沒有注意到。

  看著余紹棠毛絨絨的腦袋和一聳一聳的肩膀，梁驍心底驀然有了種從未體驗過的酸澀。

  有點無措。

  那些對他來說依舊沒有多大的意義，但他就是不想讓余紹棠失望，不想看到余紹棠沮喪的表情。

  良久。

  梁驍輕咳了聲，開了口：「也不是……不可以。」

  「嗯？」余紹棠抬起頭來，睜大了眼睛看著梁驍，眼圈紅得活像是小兔子似的。

  梁驍的語氣堅定了點，臉上染上了幾分笑意：「我說，也不是不可以好好學習。」

  「真、真的嗎？」余紹棠的語氣里還帶著幾分隱秘的鼻音。

  梁驍終於還是沒忍住，伸手揉了下余紹棠的腦袋：「嗯，真的。」

  「不要摸我腦袋，我可是你的老師！」余紹棠嘴上這麼說著，卻是沒阻止梁驍的動作。

  余紹棠想了想，又從抽屜里抽了本《五三》遞給梁驍：「之前是我錯估了你的水平，現在我把這本送給你，這裡面有不少是稍微饒了個彎的難題，你可以做做看。」

  梁驍的臉上驀然僵硬了一些，見狀，余紹棠主動提議道：「如果你下次考試有進步的話，我可以答應給你獎勵。」

  梁驍接過余紹棠遞來的《五三》，沉默片刻，才一臉無奈道：「……不要輔導資料。」

  看著梁驍的表情，余紹棠破涕為笑：「好，到時候要什麼你來決定。」

  余紹棠說得極其認真，梁驍又起了幾分逗弄的意思，他眨了眨眼睛，故意湊近了些：「真的什麼都可以嗎？」

  梁驍突如其來的靠近讓余紹棠有些手足無措，他慌亂地補充道：「要我可以辦得到的……不能太過分。」

  「嗯，」梁驍輕笑了聲，「我記住了，老師要說話算話。」

  *

  解決了梁驍這個棘手的問題，余紹棠心情大好，連帶著又整理了好幾個學生的問題打算找時間約他們談一談，待到余紹棠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十分毒辣了。

  余紹棠揉了揉坐了一上午有些發酸的腰，起身打算先去食堂吃個午飯。

  飛鴻高中食堂的飯特別好吃，余紹棠只在面試的時候吃過一次，卻再也忘不掉了，其中還有一道炒百果仁，余紹棠好幾次都想衝到後廚去，問問主廚師傅這道菜是怎麼做的。

  想到好吃的，余紹棠的眼睛彎彎的，粉嫩的舌頭伸出來，不自覺地抿了下嘴唇，卻突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嘈雜的喧鬧聲。

  「打架了！」

  「打架了！」

  「快拉住他們！」

  ……

  聽到聲音，余紹棠連忙去到走廊那邊看去，高二八班後門處黑壓壓的聚集了好多人。

  余紹棠內心一驚，快步走到後門處查看情況。

  人頭攢動之間，余紹棠赫然看到站在中間的是梁驍！

  余紹棠連忙推開周圍的人，擠進人群中央，梁驍正死死地勒著另一個男生的脖子，眼底滿是暴虐。

  男生不是余紹棠班的，余紹棠並不認識。但他的臉色已經有些發白了，卻還死死地咬著梁驍的手完全沒有要鬆口的意思，旁邊的人費力地想要拉開二人，但都無濟於事。

  余紹棠皺起眉頭，朗聲道：「你們在幹什麼？！」

  聽到余紹棠的聲音，梁驍眼底的殺意消散下去兩分。

  他又狠狠地踹了一腳那男生的小腿，然後惡狠狠地鬆了手。

  男生被梁驍突如其來的動作搞得猝不及防，差點栽到了地上，見狀，旁邊站著的拉架的兩個人連忙扶住了他。

  男生喘著粗氣瞪著梁驍，梁驍卻一臉不屑地收回了目光，專注地盯著自己手臂上男生的咬痕。

  余紹棠上前兩步，語氣嚴厲地又重複了一遍：「你們在幹什麼？」

  梁驍略抬了些眼眸，略顯嘲諷地嗤笑了聲，沒有說話。

  梁驍手臂上的咬痕明晃晃的，還在往外滲血，男生脖子上的紅痕也又深又紅。余紹棠吸一口氣，暫時壓下心底的怒意：「你們先跟我去校醫室。」

  說著，余紹棠又看向在周圍圍了一圈的學生：「好了，大家先去吃飯吧，我是高二八班的班主任，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

  說罷，余紹棠不再理會圍觀的同學，直接拽著梁驍和男生的衣袖擠出了人群。

  走離了人群，余紹棠皺著眉頭問二人道：「為什麼打架？」

  梁驍眼皮都沒有抬一下：「打他需要理由嗎？」

  男生被梁驍勒得狠了，直到現在聲音還有些沙啞，他把頭別到一邊，低聲說道：「你他-媽有病！」

  梁驍皺了下眉，隨即便要發作，余紹棠連忙拽住了他：「梁驍，你可別亂來啊。」

  梁驍也不願意在余紹棠面前露出自己暴虐的一面，他狠狠瞪了男生一眼，沒再動手。

  見著兩人依舊不對盤的模樣，余紹棠索性暫時不問了，只默默地拉著二人往前走。

  三人拉扯著很快到了醫務室。

  校醫室的帘子是拉起來的，裡面也一片安靜，余紹棠試探性地叫了一句：「您好，請問有人在嗎？」

  約摸著過了兩秒的功夫，校醫室的門「吱呀」打開了。

  「誰呀，大中午的……」開門的醫生懶洋洋的，目光隨意地掃向門外。

  當他看到梁驍與男身上的傷痕時，臉色驀然變了一變：「哎呦！這怎麼搞的，怎麼傷成這個樣子了，快進來快進來。」

  校醫連忙開門招呼三人進來。

  余紹棠簡單地向校醫解釋著兩人的狀況：「他們兩個打架了」，他指著男生脖子上的紅痕，「這是被手臂勒的」，又指了指梁驍胳膊上的血肉模糊的牙印，「這是被咬的。」

  「造孽呦！」校醫搖一搖頭，快速找來紗布和藥水。

  梁驍手臂上的咬痕看起來更猙獰一些，男生下口很重，傷口處還在滲血，校醫先來幫梁驍止血和上藥。

  校醫塗了幾下，把棉簽和藥瓶遞給站在一旁的余紹棠：「會塗了嗎？你來給他塗吧，我去給另一個同學包紮。」

  余紹棠點一點頭，接過校醫遞來的工具，小心翼翼地把碘伏塗在梁驍的傷口上。

  碘伏很快把傷口染成了黃黃的一片，原本就猙獰的傷口看起來更加可怖了。

  梁驍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但余紹棠看著就覺得疼。

  其實這點傷對於梁驍來說絲毫不算什麼，以他的妖力甚至瞬間就可以痊癒。但看著余紹棠滿是擔憂的表情，梁驍卻目光一動，故意「嘶」了一聲。

  余紹棠的手指有些顫抖，他小聲問道：「疼嗎？」

  醫生在離兩人稍遠的地方幫那男生處理傷口，梁驍輕笑了聲，湊到余紹棠身邊壓低了聲音道：「老師吹吹就不疼了。」

  余紹棠一愣，沒想到梁驍這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不由得皺起幾分眉頭，手下的動作也重了幾分。

  粗糙的棉絮剮蹭著柔嫩的傷口，即使是梁驍也沒忍住抖了一下。

  余紹棠瞬間意識到自己下手重了，連忙把動作放輕了些：「現在知道疼了吧，剛才打架的時候怎麼沒想到呢？」

  過了片刻，余紹棠試探著問道：「你們到底為什麼打架？」

  梁驍眼底的暴戾一閃而過，他略微闔了眼，隨意轉移話題道，「老師你怎麼這麼關心我？」

  余紹棠一下就著急了：「我是你的班主任，要對你負責的！」

  梁驍還想再說些什麼，校醫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小老師，你那邊塗完藥了嗎？我這邊包紮好了。」

  「好了好了，」余紹棠點一點頭，暫時把疑問壓下，起身讓校醫幫梁驍包紮。

  梁驍的傷口很大，單靠創可貼沒法解決。校醫用紗布在梁驍的手臂上纏了一層又一層，最後在側邊打了個結：「好了，注意傷口這幾天不要見水。」

  校醫的話音剛落，那男生的班主任孫老師終於姍姍來遲。

  男生是隔壁班重點班的學生，名叫衛博實，原本應該是梁驍毫無交集的，孫老師也不知道為什麼兩人會攪和到一起，還打了起來。

  兩人下午還有考試，余紹棠和孫老師不想耽誤過多他們的時間。余紹棠就站在校醫室門口問他們：「好了，現在和我說說吧，為什麼打架？」

  眼看著老師就在自己旁邊，衛博實大膽了點，他瞪了梁驍一眼，從鼻孔處發出了一聲哼哼：「誰知道他怎麼想的，我就從你們門前經過了一下，他照著我的腦袋就掄了過來，我是正當防衛才動手的。」

  梁驍嗤笑了聲，臉上掛著一點不甚在意的譏笑：「我想打他就打了，還需要什麼理由嗎？」

  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但余紹棠能感覺到梁驍不是這種暴虐無常的人，上午的時候兩人還剛剛談過心。只是既然真的是梁驍先動的手，余紹棠不能顯得太過偏袒。

  余紹棠猶豫了片刻，淺栗色的眸子看向梁驍，認真道：「不管你有什麼理由，先動手就是錯了，你覺得他哪裡做得不對，可以告訴老師，但是不能直接動手。你……你跟人家衛博實道個歉吧？」

  聽到余紹棠教育梁驍的話，孫老師倒吸了口冷氣，余紹棠是新來的，不知道梁驍之前的所作所為，但作為在飛鴻教了十幾年的老教師，孫老師是絕對聽說過梁驍的大名的。

  聽說自己的學生跟梁驍打架了，他的第一反應是震驚，第二反應便是後怕，生怕梁驍一個發狠，把人打出什麼好歹來，他沒法和學生家長交代。

  孫老師趕忙當著梁驍的面對衛博實道：「你也有做的不對的地方……」

  「對不起。」

  孫老師還沒說完，梁驍就直直打斷了他。

  作者有話說：

  梁·暴戾·心狠·什麼都不怕·驍，一遇到小山雀，就軟了！(??▽｀)ノ??

  第6章 「沒事兒，啊～」

  雖然梁驍的嗓音里依舊帶著一絲不屑與譏諷，但「對不起」那三個字依舊清晰可聞。

  孫老師驀然愣住了，看向余紹棠的眼睛裡多了幾分敬畏，他連忙拍拍衛博實的肩膀：「好了，梁驍都先道歉了，你也有做的不對的，遇事應該找老師解決，而不是跟他對打。快點也道個歉，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在飛鴻，打架算是很嚴重的違紀，換做旁人絕不會這樣輕易過去，但這打架的其中一人是梁驍，又沒出什麼大事兒，孫老師也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畢竟梁驍家底深厚，鬧大了對誰都不好看。

  衛博實這會兒也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利害了，他猶豫了一下，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孫老師笑了笑，一副慈祥的模樣做著和事佬：「好了好了，既然都道歉了，那就快回去吃飯吧，下午還要考試呢。」

  梁驍瞥了衛博實一眼，邁著長腿徑直走開了，衛博實猶豫著，跟梁驍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看著兩人走遠了，孫老師嘆一口氣，轉眼看向余紹棠，眼裡滿是崇敬：「余老師，你真的太厲害了，梁驍那小孩兒，脾氣忒野，怎麼在你這裡就這麼乖？」

  余紹棠自己也沒想到梁驍會這麼聽話，他猶豫了很久，才堪堪想到一個自己都覺得不可能的答案：「難道是因為我送了他一本《教材完全解讀》，還送了本《五三》？」

  孫老師：……

  孫老師著急回家接兒子，兩人又聊了兩句，孫老師便匆匆離開了。

  經歷了這件事，余紹棠也沒了吃飯的胃口，甚至連他最愛的果乾也變得索然無味了，余紹棠猶豫了下，索性直接回了辦公室。

  只是余紹棠還是覺得梁驍一定不會做沒有理由的事，余紹棠想了想，打算晚上的時候找人旁側敲擊一下樑驍和衛博實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余紹棠上了樓，卻看到辦公室的門前站著兩個人。

  向思嘉正拿著他那本六級詞彙手冊，在辦公室的門前來回踱步著，向思淵則在向思嘉身旁百無聊賴地站著。

  余紹棠有些疑惑地快步上前叫住他們：「向思嘉，向思淵，你們怎麼還不回去？」

  聽到余紹棠的聲音，向思嘉猛地抬起了頭：「余老師，你終於回來了！」

  余紹棠一愣，一邊開辦公室的門一邊問道：「有什麼事嗎？」

  站在一旁的向思淵道：「嘉嘉有事兒想跟你說，我們都在這裡等了好久了。」

  辦公室的其他老師都不在，余紹棠旁邊的位置搬了兩個凳子給兩人坐下，又去飲水機倒了點水遞給他們：「怎麼了？」

  向思嘉捏了下手裡的單詞書，思索著開了口：「老師，我是想和你說剛才梁驍打架的事情。」

  他看了下余紹棠的臉色，試探著問道：「梁驍他……和您說為什麼打那個男生了嗎？」

  余紹棠不知道向思嘉為什麼會突然提到這事兒，不解地搖了搖頭。

  向思淵的性子急些，見向思嘉遲遲說不到重點，直接開口補充道：「我們看到了當時發生的經過，嘉嘉怕你誤會梁驍，非要找你來澄清一下。」

  向思嘉點點頭：「是的，我當時就在班裡……」

  衛博實路過後門的時候，向思嘉正好回班裡收拾東西，向思淵在門外等他。

  衛博實是重點班的，一向瞧不起八班，覺得他們是垃圾，浪費資源。路過後門的時候，他故意朝著地上吐了口痰，還和身邊的人嘲笑新來的余紹棠。

  衛博實說得話實在難聽，向思嘉複述的時候根本說不出口，吞吞吐吐了好幾次，還是向思淵幫著他說了出來：「那個叫余紹棠的老師，看著就/騷/得很，肯定不是什么正經東西，指不定是靠著什麼見不得人交易進來的。不過他也只能進八班這種垃圾班級了，大垃圾配小垃圾。」

  向思嘉看著余紹棠認真道：「梁驍是聽到他說的壞話才生氣的，絕對不是無故打人！」

  聽完向思嘉與向思淵的描述，余紹棠的內心軟塌塌的一片，心裡又是生氣又是心疼。

  生氣梁驍居然不把事情的原委告訴自己，心疼梁驍分明是有原因的，卻還要承受自己的誤會。

  余紹棠沉默片刻，對著向思嘉和向思淵重重地點點頭：「謝謝你們，我知道了。」

  下午的課程馬上就要開始，余紹棠不欲耽誤兩人上課，先讓兩人回去了。待到下午最後一節快要下課的時候，余紹棠走到班門口。

  隔著窗戶，余紹棠一眼就看到梁驍了，他就坐在窗戶邊上，左手耷拉下來，腦袋枕在右手手臂上睡得正香。

  夕陽的橘色柔光灑在梁驍身上，給梁驍的身影鍍上了一層金邊。

  不知怎的，余紹棠突然想到了某些大型的貓科動物，暴戾之下隱藏的卻是溫柔。

  余紹棠第一次覺得，貓科動物似乎也是蠻可愛的。

  下課鈴如約打響了，梁驍從課桌上懶洋洋地起來，福至心靈一般，他朝著窗外看去，正裝上余紹棠的視線。

  與余紹棠對視的瞬間，梁驍的嘴角勾起了一點笑容。

  余紹棠朝著梁驍招招手，把他叫了出來：「梁驍，你跟我去一下辦公室。」

  梁驍眼底閃過一抹無奈，但還是乖乖跟在余紹棠身後，他嘆一口氣：「剛才不是已經道過歉了嗎？不會還讓我去跟那個傻-逼說什麼吧。」

  梁驍左臂上的衣袖還高高的捲起，那白色的紗布格外扎眼。

  余紹棠深吸一口氣，沒計較梁驍說的那句髒話，帶著梁驍回到辦公室。

  關上了門，余紹棠的身體站的筆直，對著梁驍正色道：「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梁驍一時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不解地笑了下，正好露出尖銳的虎牙：「謝我什麼？」

  余紹棠淺栗色的眸子注視著梁驍的眼睛：「剛才……你是因為衛博實說的壞話才和他打起來的吧？」

  梁驍眼底的驚愕一閃而過，他無奈地笑了下，低聲道：「是誰告訴你的？」

  梁驍是豹，自然界中讓人臣服的最好辦法就是打到別人不敢再說什麼，所以聽到衛博實的輕蔑之後，梁驍想也沒想就動了手。

  他不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但轉念又怕讓那麼有責任心的余紹棠聽到真相不舒服，這才瞞著沒有告訴余紹棠。

  怕余紹棠再多想了，梁驍輕笑了聲道：「多大點事兒，還要特意告訴你，也是閒的。」

  看著梁驍滿不在乎的表情，余紹棠的心底又泛起幾分澀意，梁驍比他表面上溫柔太多了。

  余紹棠輕咬了下嘴唇，又鄭重地說了句：「謝謝你，梁驍。」

  梁驍最見不得余紹棠認真樣子，下意識地哄道：「行了，真沒事兒，啊~」

  要問梁驍為什麼會突然在意某一個人的感受，會這麼護著余紹棠，連梁驍自己也想不出原因。

  余紹棠的思想非常理想化，想做什麼就二話不說努力去做，沒受過現實的蹉跎，沒經過挫折的打擊，分明是不成熟的。

  但他就像是從未蒙受過一絲塵埃的夜明珠，隔著月色卻光芒四射。梁驍見識過了這在朦朧月色中的光，便不想再讓它消失了。

  梁驍那聲「啊~」低低啞啞的，近乎寵溺，余紹棠的心跳莫名快了幾拍。

  明明他自己才是師長，余紹棠卻有種被梁驍保護著的感覺。

  余紹棠略微別過頭，來掩飾自己心底泛起的點點波瀾，又推說了幾句，連忙讓梁驍吃晚飯去了。

  飛鴻高中崇尚自由的學風，平時晚自習的時候是不安排老師的，不過剛開學，余紹棠還有任務要在班上交代，所以晚飯時間結束之後，余紹棠拿著自己的東西去往教室。

  晚自習的時間，從窗外經過時，其他班都是靜悄悄的一片，只有八班能聽到亂鬨鬨的說話聲，余紹棠皺了眉頭，快步走進班裡。

  余紹棠新官上任，再怎麼鬧騰的的學生也到底忌憚他兩分，余紹棠進來之後，班裡的說話聲小了不少，余紹棠坐在講台上，目光自然地朝下望去。

  難得地，余紹棠發現梁驍沒有睡覺，而是正在翻看那本余紹棠給他那本《五三》。

  余紹棠內心一暖，臉上不由得露出一點笑意。

  按照飛鴻高中的傳統，余紹棠講了這學期的教學計劃和值日安排，便不再打擾學生，讓他們上起自習來。他沒有離開，而是也拿著工作記錄本和沒改完的作業繼續忙碌起來。

  班裡難得安靜，只剩下細微的翻書聲，就這麼安靜了不知道過了多久，窗外一道亮如白晝的閃電劈過，把人臉映得慘敗。

  緊接著，一道「轟隆」的驚雷閃過，「嘩啦」下，暴雨如傾盆一般澆注下來。

  班裡寂靜了兩秒，突然爆發了一陣急促的討論。

  學生們滿臉驚恐。

  「快關窗戶！」

  「靠！我的作業被淋濕了！」

  ……

  「天哪！怎麼突然下這麼大的雨！」

  「是啊，一會兒可怎麼回家啊。」

  ……

  「完了，我沒帶傘！」

  「這麼大的雨，帶傘有用嗎？一下子就淋濕透了。」

  ……

  窗外的暴雨怒號著砸在玻璃上，順著玻璃汩汩流下，呼呼的風聲肆意吹刮，且愈演愈烈，屋內學生們焦急的討論聲更大了些。

  第7章 「你摸摸，冷不冷？」

  合著激烈的雨聲，下課鈴響了，輕快的下課鈴夾雜在肆虐的暴雨之中，顯得有些縹緲。

  學生們窸窸窣窣地收拾東西，余紹棠連忙叮囑道： 「大家回去的時候小心一點，儘量和同伴一起！」

  還好，雖然有許多學生沒有帶傘，但相互湊一湊，趁一下別人家的車，也還算是可以回去，余紹棠見班裡的人走的差不多了，也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去拿傘。

  余紹棠剛搬過來，東西還沒完全收拾好，他找了一大圈才找到自己的傘，以至於出來的時候，樓梯的燈都已經關上了。

  余紹棠無意識地朝著班門口看了一眼，卻無意發現班裡的燈還亮著，他疑惑去到班門口，向思嘉和向思淵還坐在座位上，沒有絲毫要離開的意思。

  余紹棠皺了下眉，問道：「你們怎麼還不回去？」

  向思淵解釋道：「我倆沒帶傘，想等著雨小一點在回去，嘉嘉身體不好，我怕他淋雨感冒了。」

  向思嘉有些不好意思地朝著余紹棠笑了下：「余老師，你先走吧，一會兒我們鎖門。」

  余紹棠略微皺了下眉頭，抬眼看了看外面烏蒙蒙的天：「現在天都黑了，一會兒積水了路更不好走，不然你們拿著我的傘回去吧。」

  向思嘉睜大了眼睛，連忙搖了搖頭：「不行的，我們拿走了你的傘，老師你怎麼回去？」

  向思淵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沒事兒的老師，我們就在這裡等一會兒就行了。」

  余紹棠不由分說，直接自己的傘塞進了向思嘉的手裡：「沒關係的，我記得你們兩個家都住的很遠吧，我就住在這附近，走兩步就回去了。」

  向思嘉還想說些什麼，余紹棠忙道：「好了，快回去吧，回去的晚了你們父母要擔心的。」

  向思嘉咬了下嘴唇，終於接過了傘，和向思淵一起道了好幾聲謝，兩人這才快步離開了。

  望著兄弟倆離開的背影，余紹棠微微笑了一下，打算就坐在班裡等雨小一點，他轉頭向看看窗外的雨還有多大，這才猛然發現自己身後還站了一個人。

  是梁驍。

  余紹棠有些愣怔地問道：「你怎麼也還沒有走……也沒有帶傘嗎？」

  梁驍的黑色眸子一動不動地注視著余紹棠，眼神中有幾分余紹棠沒讀懂的情緒：「你對誰都這麼好的嗎？」

  余紹棠一愣，下意識地說道：「我是班主任，要對每一個學生負責的。」

  「那我呢？」梁驍飛快地問道，「如果我說我也沒帶傘呢？」

  梁驍是背對著光的，余紹棠看不清梁驍臉上的表情，卻能聽出梁驍的語氣有些不對。

  余紹棠猶豫了一下，主動向前走了兩步，距離梁驍更近了些，近到余紹棠能清晰地聞到梁驍身上特有的香味。

  余紹棠抬眼看向梁驍，認真道：「如果是你的話，我也會把傘借給你，你們都是我的學生。」

  梁驍沉默著沒有說話，余紹棠輕笑了下，補充道：「但是我大概會和你一起走，因為我們順路。」

  梁驍漆黑的眸子盯著余紹棠看了兩秒，突然想到上次余紹棠去他家做飯了，別人一定還沒吃過余紹棠做的飯。

  梁驍身上的氣息驀然柔和了些，勾了勾嘴角：「走吧，我送你回家。」

  「嗯？」余紹棠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梁驍說的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個意思。

  梁驍臉上的笑意更明顯了一些：「我騎了電摩，正好順路送你回去。」

  余紹棠一愣，終於綻開了一點笑意，跟上了梁驍的腳步。

  *

  現在雖然仍是夏天，但已經處於夏末了，晝夜的溫差很大，再加之暴雨的侵襲，剛出門，余紹棠就忍不住狠狠打了一個噴嚏。

  梁驍偏頭看了一眼余紹棠，隨手把自己的衝鋒外套脫下扔給他：「穿上這個，不冷。」

  余紹棠凍得直哆嗦，他接過梁驍遞來的衝鋒外套，卻發現梁驍身上只剩下了薄薄的白色短袖。余紹棠猶豫了一下，又把外套遞了回去：「還是你穿吧，我不冷……阿嚏！」

  說著不冷，余紹棠又打了一聲巨大的噴嚏。

  梁驍沒說二話，直接把衣服披在了余紹棠的身上：「穿著吧，小心一會兒凍感冒了。」

  看著梁驍單薄的衣物，余紹棠緊緊抓住衝鋒衣的下角，還有幾分猶豫：「你不冷嗎？」

  梁驍眼底閃過一絲笑意，直接抓住余紹棠的一隻手貼在了自己的小腹上：「你摸摸，冷不冷？」

  余紹棠的掌心驀然觸碰到了梁驍飽滿的腹肌。

  即使隔著一件短袖，余紹棠依舊能感覺到梁驍身體上的溫度，余紹棠像是被灼到了一般，猛然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梁驍卻抓住他的手腕不讓他躲。

  梁驍湊到余紹棠耳邊，低聲道：「現在知道了嗎？」

  梁驍說的話時候，小腹輕微的顫動著，余紹棠的手掌擱在上面，酥酥麻麻的，余紹棠的臉莫名有些燙。

  還好有漆黑的夜幕作為掩飾，余紹棠略微別過頭，抑制著自己嗓音的輕微發顫：「不、不冷就好……」

  梁驍低笑出聲，終於放過了余紹棠。

  余紹棠抽回了手，手指自然地蜷縮成了一團，只是指尖卻似乎還殘留著梁驍皮膚灼熱的溫熱。

  兩人一同走到教學樓下的車棚。

  車棚已經沒什麼車了，只剩下一輛純黑色的電摩還靜靜地站在那裡，氣派又拉風。

  梁驍大步邁開，先把車打著了火，然後從後備箱裡拿出一個車用雨衣遞給余紹棠：「騎這種車打傘沒什麼用，你穿上這個雨衣。」

  余紹棠身上已經穿了一件梁驍的外套了，現在梁驍又要把雨衣給他，他說什麼也不肯同意了：「不行！外面還在下雨呢，你就這樣淋雨回去肯定會生病的。」

  梁驍擰不過他，故意打趣道：「不然我倆穿一件？我穿上，你鑽進我衣服後面。」

  余紹棠的臉上浮起一片不自然的紅暈，卻是同意了梁驍隨口的提議：「好，就這樣吧。」

  余紹棠剛才大概看了一下，雨衣是大號的，如果擠一擠，也不是塞不下他們兩個人。

  總比讓梁驍生病了好。

  梁驍原本只是故意逗弄余紹棠的，倒沒想到余紹棠真會同意，不過梁驍也沒什麼損失，他接過余紹棠遞來的雨衣披在身上：「那行，進來吧。」

  余紹棠紅著臉鑽進了雨衣後面，眼前驀然黑了起來，他猶豫了片刻，拉開了衝鋒衣的拉鏈，然後伸手環抱住了梁驍精壯的腰身。

  車跑起來後風肯定很大，梁驍雖然說了自己不冷，余紹棠還是害怕梁驍會被凍到。

  余紹棠把微燙的面頰貼在了梁驍的後背上：「坐好了，走吧。」

  背後是一片暖烘烘的，梁驍臉上的表情溫柔了些，騎著車很快淹沒在月色與雨幕之中。

  梁驍騎得很快，汩汩的風順著雨衣下面灌了進來，把雨衣吹得飄了起來。

  雨水打在塑膠的雨衣上，發出嘩啦啦的聲音，余紹棠環抱住梁驍的手臂收得更緊了一些，，即使有雨衣和梁驍的身體作為遮擋，余紹棠依然能感受到暴雨的強大威力。

  果然，等到到了余紹棠家樓下的時候，梁驍的身上已經濕透了。

  而余紹棠因著有梁驍的遮擋而免受了暴雨的侵襲。

  梁驍停好車，讓余紹棠下來，毫不介意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行了，那我走了。」

  甚至連他的衝鋒衣都沒有要要回去的意思。

  余紹棠看了下天，雨又隱隱有要下大的趨勢，他猶豫了一下，伸手拽住了梁驍濕的已經貼在身上的短袖：「你……要不然在我家洗個澡，等雨小一些再走吧？」

  雖然余紹棠家和梁驍家是在一個方向，但兩處之間還有不遠的距離，梁驍直接這樣回去，怕是會生病。

  聽到余紹棠的挽留，梁驍輕笑了聲，含著笑意道：「老師，這大半夜的，你邀請我去你家怕是不太好吧？」

  他故意壓低了聲音，嗓音里也帶著曖昧的語氣。

  余紹棠面色一紅：「你、你整天都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不過梁驍的話確實提醒了余紹棠，他想了下，問道：「你家晚上有人嗎？你家長會不會著急？我給你父母打個電話吧。」

  「不用。」梁驍回答的乾脆又利落，「我一直是一個人住的。」

  「一個人住？」余紹棠微微皺起了眉，梁驍父母的心也太大了，說不定梁驍這脾氣就是因為這樣……

  余紹棠看向梁驍的表情多了幾分憐惜：「那你就跟我上去先洗個澡再回去吧，小心感冒了。」

  余紹棠一副看留守兒童的表情，梁驍一下子就猜到余紹棠肯定是誤會了什麼，只是他沒法和余紹棠解釋，索性就順著余紹棠胡亂猜測了。

  梁驍點一點頭，跟著余紹棠進了家門。

  相比於梁驍家來說，余紹棠家明顯要溫馨許多。

  牆壁被漆成了淡黃色，鵝黃色的燈光打上去，更多了幾分溫柔與愜意。

  進了門，客廳里最顯眼的是一個巨大而柔軟的沙發，上面零零散散地散落著幾本余紹棠的教案和書，還有一床揉成一團的被子，顯然是主人隨意窩在這裡看書的成果。

  余紹棠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把那幾本書從沙發上拿起來放在旁邊的茶几上，轉身對著梁驍道：「你先去洗澡吧，浴室就在拐角的地方。」

  作者有話說：

  日更嗷！有事會在【文案】區請假！！‖ 梁驍：你進來吧。 余紹棠：好，我進去了。 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第8章 溫熱的口腔

  梁驍點一點頭，隨手脫掉了黏糊糊的上衣拿在手裡，跟著余紹棠走進浴室。

  余紹棠的房子不大，浴室站了兩個成年男人就顯得有些逼-仄，梁驍又是光裸著上身的，飽滿的胸肌和腹肌就這麼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余紹棠的面前，梁驍的眸子淡淡的，神色滿是隨意，余紹棠卻莫名地感到了幾分來自天性的壓力。

  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恐懼。

  余紹棠咬了下嘴唇，也許是梁驍養了只貓，身上有貓味的緣故吧。

  余紹棠不再多想，去到臥室衣櫃的底層找到一件自己之前買大了的白色短袖，余紹棠一直是把這件衣服當睡衣穿得，這會兒倒是派上了些作用。

  把衣服遞給梁驍之後，余紹棠又順手幫著梁驍把原本的衣服丟進了洗衣機。

  做完這些之後，余紹棠去到客廳，想要收拾一下家裡亂七八糟的東西。

  余紹棠一直是一個人住的，現在家裡猛然來了一個人，到底還是覺得有幾分拘束。

  他把自己的那些書籍資料暫時放在沙發旁邊的茶几上，又把那個揉成一團的小被子折好放進臥室。

  緊接著，余紹棠去到廚房想把垃圾倒掉，突然想起了早上拿出來放倒冰箱上層的鮮蝦。

  「咕嚕」一聲，余紹棠的肚子叫了。

  余紹棠打開冰箱來看，果然，蝦已經解凍好了，水靈靈胖乎乎的，看起來格外可愛。

  晚飯的時候余紹棠什麼都沒有吃，這會兒聞到蝦味只覺得異常香。

  浴室那邊能聽到隱約的水聲，余紹棠想起，梁驍似乎也沒吃晚飯……

  他沒怎麼猶豫，去到水池邊洗了手，打算趁著梁驍洗澡這會兒做點吃的。

  鮮蝦食材是現成的，余紹棠還打算做上次在梁驍家裡做的那道炸蝦球面。

  上次就是梁驍吃了自己做的面，才答應去學校的。

  洗完手，余紹棠系上圍裙。這圍裙是余紹棠上次買麵粉的時候送的，粉色的，系帶處還帶了一個可愛的兔子耳朵。

  要拿來裹住蝦仁的麵粉放在頭頂的壁櫃裡，偏偏家裡的小凳子余紹棠昨天洗澡的時候放在了浴室里沒有拿出來，這會兒浴室有梁驍在，余紹棠自然不能直接進去拿，無奈之下，他只好踮起腳尖，艱難地想去觸碰壁櫃的把手。

  只是余紹棠的個子確實不夠高，再怎麼墊腳尖，總是差那麼一點點，余紹棠懊惱地輕聲嘆氣，嘗試著想要跳起來，卻驀然感覺到了一陣沐浴露的香味。

  緊接著，余紹棠的後背觸碰到一個硬邦邦的溫熱的軀體。

  梁驍低沉沙啞的聲音從余紹棠的身後傳來：「要幫忙嗎？」

  余紹棠太專心了，以至於根本沒發現梁驍什麼時候關掉了花灑，又是什麼時候走到了自己身邊。

  耳邊猛然傳來的磁性嗓音讓余紹棠嚇了一跳，差點腳下一滑，摔倒在地上。

  梁驍自然地伸手，余紹棠整個人跌入了梁驍的懷抱中。

  撲面而來的，是更加濃烈的沐浴露的味道，是余紹棠最熟悉的那種香味，而在這種香味之下，卻仍舊隱約夾雜著梁驍所獨有的特殊氣味。

  莫名有些撩人。

  梁驍穿著余紹棠的衣服，手臂自然地環上余紹棠的腰身。因著方才踮起腳尖夠東西的緣故，余紹棠的衣擺被揪起來了一點，此時梁驍的手臂不隔一物地貼在余紹棠的皮膚上。

  梁驍剛洗過澡，熱氣都蒸騰了去，皮膚是微涼的，余紹棠卻像是被灼到了一般，腦子都有些混沌起來。

  余紹棠愣愣地沒有反應，梁驍喉結上下滾動著，又問了一遍：「老師，需要我幫忙嗎？」

  因為就在梁驍懷裡的緣故，余紹棠甚至能感覺到梁驍胸膛的共振。

  「抱歉抱歉，」余紹棠當機的大腦終於恢復了幾分，他趕忙從梁驍的臂彎里出來，連聲道歉，「我就是想拿一下在柜子里的麵粉……」

  梁驍略微頷首，手臂擦著余紹棠的耳側過去，伸手打開了上面柜子的門。

  梁驍比余紹棠高了半個頭，這個姿勢下，余紹棠像是被他整個人圈在了懷裡一般，比剛才的姿勢更多了兩分曖昧，甚至有些像是相戀多年的愛人所做的自然而然的動作。

  余紹棠剛剛恢復一絲清醒的大腦又暈暈乎乎一片，他整個臉都羞紅了，不自然地接過梁驍遞過來的麵粉，連耳垂也泛起淡淡的紅暈：「謝謝……」

  余紹棠逃難似的從梁驍的懷裡鑽出來，快步走到碗筷架旁邊拿了個碗舀出些面，低著頭故意避開梁驍的眼睛。

  懷裡驀然一空，梁驍愣怔了片刻，這才嗤笑了聲，緩緩地收回手臂，他輕聲道：「我來幫你吧。」

  其實說要幫忙，也沒什麼梁驍可以幫的上的，蝦已經切好了，只剩下裹面和油炸，這些都是單人就可以操作的，到最後，梁驍就是倚靠在門框上，靜靜地看著余紹棠嫻熟的動作。

  背後灼熱的視線讓余紹棠如芒在背，仿佛一直在提醒著兩人剛才那些親密的動作，余紹棠心臟撲通撲通跳的飛快，給蝦仁裹面的時候，好幾次都直接把蝦仁掉進了碗裡。

  終於，余紹棠實在有些進行不下去了，轉身看向梁驍，聲音糯糯的：「梁驍，你要不然去客廳等著吧，我……我想關一下廚房的門，不然會有油煙。」

  余紹棠的眼睛濕漉漉的，眼底的害羞清晰可見，梁驍終於沒再為難余紹棠，他點點頭，走出了廚房，出去的時候，還順便幫余紹棠把廚房的門給關上了。

  余紹棠終於舒一口氣，加快了幾分速度。

  這次余紹棠用的是鮮蝦，比梁驍家裡的處理好的蝦仁要麻煩一些，余紹棠的腦海里又總在無法克制地一遍遍回想剛才的事情，炸蝦球的時候竟然一不小心碰到了滾燙的鍋壁、

  「嘶」地一聲，余紹棠趕忙收回手，只是原本白皙的手指還是被燙的通紅髮熱。

  余紹棠著急做飯，只是把手指放在嘴裡含了一下，就繼續忙著炸蝦球了，等到他全部做好要擺盤的時候，才發現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已經起了兩個明晃晃的水泡。

  余紹棠把指頭微微翹起，端著剛做好的面走出廚房。

  余紹棠把碗在茶几上放好，對著梁驍道：「快去洗手吧，飯做好了。」

  梁驍卻半天沒有回應，余紹棠有些疑惑地抬起頭來，才發現梁驍正在看他攤在桌子上的草稿紙，草稿紙上面雜亂地寫著八班每個人的名字。

  那是余紹棠為了記住班裡每個人的名字和長相的時候用的。

  見梁驍一直盯著那些廢紙看，余紹棠有些不好意思，解釋道：「我的記性不太好，只好靠默寫這種笨辦法了……」

  梁驍看著厚厚的一摞草稿紙，面色複雜地看向：「你記這些，花了多久？」

  余紹棠眨眨眼睛，如實地回答道：「大概一整晚吧……」

  余紹棠確實很不擅長記人名，還有些臉盲，從梁驍家回來之後，他幾乎花費了一整個晚上的時間，才勉強記住了每個人的名字和長相。

  梁驍沉默片刻，開口道：「為什麼要這麼拼命？」

  余紹棠笑得十分坦然：「學生對於老師來說不是唯一的，但一段時間來說，老師對於學生卻是唯一的，能準確地叫出他們的名字，會讓他們感覺到是被尊重……反正其實也還好，咱們班的同學也不太多。」

  余紹棠知道，有很多任課老師，甚至班主任，直到學生畢業了，也叫不出所有學生的名字，但是他還是想儘自己所能，負責一點，再負責一點。

  說到最後，余紹棠自己倒是先不好意思了，他不擅長在別人面前表達自己內心的情感。

  余紹棠略顯羞赧地把碗往梁驍那邊又推了些：「好了，先來吃飯吧，一會兒面涼掉就不好吃了。」

  梁驍卻依舊靜靜地盯著余紹棠，漆黑的眼睛如深潭一般。

  梁驍雖然欣賞，但其實是有些不能理解余紹棠的這種思維的，在他看來，這不過是余紹棠為了能在人類社會生存下去所選擇的一份工作。

  只是余紹棠說話的時候眼睛太明亮了，清泉似的，身上也仿佛帶上了光。

  梁驍的心跳莫名漏了兩拍。

  他沒有接余紹棠的話，過了良久，他才輕聲說道：「你真的是一個好老師。」

  聽到梁驍的話，余紹棠抿嘴一笑，把筷子遞給梁驍。

  伸手的時候，余紹棠手上那兩個亮到發光的水泡不可避免地漏了出來，手指相觸的瞬間，梁驍微微皺眉，伸手抓住了余紹棠的手：「這裡，怎麼了？」

  「就是剛才做飯的時候不小心燙……」余紹棠開口解釋著，話說到一半，卻倏然噤了聲，睜大了眼睛。

  原因無他，梁驍竟然就這麼毫不猶豫地含住了他的手指！

  余紹棠指尖敏感的皮膚能清晰地感受到梁驍溫熱的口腔和略顯毛糙的舌頭……

  余紹棠連忙慌亂地從梁驍手裡抽出自己的手指，聲音發顫：「你在幹嘛？！」

  其實不止是余紹棠，梁驍自己也瞳孔驀然一縮。

  貓科動物互相舔舐傷口是十分正常的舉動，但僅限於相熟的人和親人之間。

  梁驍性子獨，甚至連與父母兄弟互相舔舐的經歷都少之又少，這會兒看看到余紹棠泛紅的手指和上面清晰可見的水泡，卻是第一反應把它塞入了口腔，任由唾液包裹濕潤。

  第9章 小火爐

  不過梁驍只失神了一秒，就很快鎮定了下來，他沉著嗓子，一本正經道：「我今天剛在生物書上學到，唾液具有消毒殺菌的作用，所以才……對不起，老師不能接受這樣？」

  梁驍的聲音太過正經，臉上也滿是無辜，余紹棠一愣，倒是猶豫著開始懷疑起自己來。

  是不是……自己的反應太過激了？

  余紹棠到底是妖，雖然已經在人間生活了一段時間，有時卻仍舊把握不好與人相處的度。

  或許這種程度的接觸，對於人類來說是很正常的？

  余紹棠莫名有些惶恐，他不會被梁驍發現什麼不正常來吧？

  余紹棠低著頭，下意識地抿著嘴唇向梁驍道歉：「抱歉……不是你的錯，只是我不太習慣這樣的肢體接觸……」

  梁驍的目光注視著余紹棠，余紹棠的睫毛一/顫/一/顫的，臉上因為羞赧而有些紅，竟然這麼輕易就相信了自己的話。

  梁驍原本是因為自己的行為感到詫異和不安的，這會兒反倒起了幾分逗弄的意思，他的嘴角勾了起來：「老師這麼靦腆可不行，我們多試幾次，老師應該就能習慣了。」

  說著，梁驍作勢就要再次含-住余紹棠的手指。

  余紹棠仍舊害羞得要命，又不敢再躲，只能僵硬地坐在那裡，任由梁驍緩慢靠近。

  余紹棠微微閉著眼睛，一臉任君採擷的模樣，梁驍輕笑了聲，沒真含-進去：「我逗你呢，老師，你怎麼這麼不經逗？」

  余紹棠睜開眼睛，梁驍的眸子裡還真都是逗趣的笑意。

  「你！」余紹棠剛才被嚇壞了，這會兒當真有點生氣，不由得狠狠瞪了梁驍一眼。只是余紹棠的眼睛裡還帶著未消散下去的水霧，這一瞪，不像是惱怒，倒像是調情似的。

  梁驍莫名被撩了一下，輕咳了下：「對不起啊，老師，我真不是故意的，不然……你揍我一拳？」

  余紹棠無奈地又瞪了一眼還在笑著的梁驍，又不能拿梁驍怎麼樣，只好硬邦邦地轉移話題道：「別胡鬧了，快吃麵，一會兒涼了就不好吃了。」

  梁驍道了聲「好」，余紹棠開了電視，兩人一起坐在茶几邊上吃麵。

  剛吃了兩口面，窗外的一聲驚雷打破了屋內溫和的氣氛，余紹棠愣了一下，小跑著到窗邊去看。

  窗外又爆發了一陣大雨，豆大的雨滴又急又快，地上本就積了水，兇猛的雨滴砸上去，在積水上泛起一片片經久不息的漣漪。

  余紹棠轉頭看向還在茶几邊上坐著的梁驍，猶豫了一下，還是試探著問道：「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還積了水，如果你家沒人的話，不然現在我家住一晚吧？」

  余紹棠的眉頭微微皺起，外面的雨下得這麼大，還有那麼深的積水，他實在不放心放梁驍一個人回去。

  聽到余紹棠的話，梁驍下意識地推拒道：「有些麻煩，我一會兒還是回去吧。」

  雖然梁驍喜歡逗余紹棠，不介意留下來和余紹棠多相處一會兒，但真要住在一起，梁驍其實是有幾分排斥的，梁驍不習慣和人距離這麼近。

  余紹棠自然是不知道梁驍的意思，只以為梁驍是不好意思，他搖了搖頭道：「不麻煩的，總比你一個人回家好，我不放心。」

  余紹棠說得誠懇，語氣里也滿是關心，盛情難卻之下，梁驍內心一熱。

  不知怎的，梁驍就沒再拒絕：「也……也行吧。」

  這是一天之內梁驍第二次衝動行事了，梁驍也有幾分愣怔，只是說出去的話也不好收回，梁驍只好在余紹棠家呆了下來。

  一碗熱乎乎的面下腹，余紹棠叫梁驍幫忙刷碗，自己則先回到臥室里去鋪床。

  余紹棠的房子不大，只有一間臥室，兩人只能擠在一張床上。余紹棠從柜子里拿出一床新的被子來在自己的被子旁邊疊了一個被窩。

  新鋪好的棉被柔軟蓬鬆，余紹棠忍不住深深埋了進去，狠狠吸一口鮮香綿軟的氣息，棉被十分舒適，余紹棠的意識也逐漸抽離了。

  待到梁驍洗完碗過來，就看到一張不算很寬的床上並列擺放得整整齊齊的被窩，和呈「大」字狀躺在床上的余紹棠。

  余紹棠頭一天晚上沒怎麼睡，今天又忙活了一天，已經累得睡著了，他的身體微弱的起伏著，一看就睡得十分香甜。

  梁驍啞然，眸色不自覺地溫柔了些，他隨手關了燈，摸黑走到余紹棠身邊，幫余紹棠蓋上被子，在余紹棠身旁的被窩裡躺好。

  躺在床上，梁驍原本以為自己會失眠，卻沒想到躺下沒多久，他就也睡著了。

  *

  這一晚，余紹棠睡得特別安穩，窗外狂風大作，他的身邊卻像是有個小火爐似的，余紹棠整個人如八爪魚一般緊緊地纏著那個「火爐」，使勁往「火爐」的懷裡鑽。

  第二天清晨的光灑入窗子的時候，梁驍睜開了眼，驀然發現懷中多了一團柔軟小東西。

  兩人的被子不知何時已經合在一起了，余紹棠滾進梁驍的懷裡，睡得滿臉通紅。他的頭埋在梁驍的胸膛上，一雙白皙的腿也毫不自知地纏在梁驍的身上。

  梁驍的喉結不由得上下翻滾了兩下。

  最終，梁驍還是沒忍住，他修長的食指伸出，去掐余紹棠粉撲撲的臉蛋。

  指尖觸及到余紹棠的皮膚的時候，梁驍才驀然發現不對勁來。

  梁驍連忙伸手摸摸余紹棠額頭，果然，是一片滾燙。

  余紹棠發燒了。

  梁驍皺著眉頭，輕柔地拍著余紹棠的肩頭，只是他還沒來得及說話，余紹棠便哼哼唧唧道：「不要晃了，就再睡五分鐘……」

  難得碰到這麼毫無防備的余紹棠，梁驍內心一軟，索性直接下了床，去幫余紹棠找藥。

  身旁驀然一空，余紹棠很快清醒過來，他揉一揉一直昏昏沉沉的腦袋，迷迷糊糊地換好衣服，穿著拖鞋走出臥室。

  看到客廳里站著的梁驍時，余紹棠腦內關於昨天的記憶才盡數回籠，他朝著梁驍露出一個有些虛弱的笑容，轉身向衛生間走去：「你起得這麼早啊？都準備好了嗎？」

  梁驍蹙眉，伸手拽住了余紹棠的胳膊：「你發燒了，先回床上躺著吧。」

  余紹棠腦子有些混沌，整個人的反應都慢了半拍。梁驍的話音落了兩秒之後，他才迷迷糊糊地搖搖頭：「沒關係的，不然一會兒要遲到了……」

  梁驍難以置信地看著余紹棠，面色複雜道：「你還要去學校？！」

  「是啊，」余紹棠點一點頭，他一邊飛速地洗漱著一邊對著梁驍道，「今天是工作日，當然要去學校啊。」

  梁驍皺著眉頭，跟著余紹棠走進了衛生間，漆黑的眸子一動不動地盯著正在忙活的余紹棠：「你發燒了，你知道嗎？」

  余紹棠洗好了臉，抬眼正看到梁驍手裡捏著的梁驍剛剛找到的藥盒，他歪一下頭，理所當然道：「沒關係啊，吃了藥就沒事了。」

  梁驍第一次覺得余紹棠這倔脾氣有些討厭。

  和余紹棠說不通，梁驍索性也不再多說什麼了，直接把藥盒扔到余紹棠手裡，皺著眉頭道：「隨便你。」然後轉身直接下樓去了。

  余紹棠一愣，換好衣服，飛速拿好昨晚準備好的三明治，也跟著梁驍下了樓。

  余紹棠下樓的時候，梁驍已經在電摩上坐著等了一會而兒了，余紹棠走到梁驍身邊，把包好的三明治遞給他：「早上要吃早飯的，不然對身體不好。」

  梁驍嗤笑了聲，隨手接過三明治，撕開包裝咬了一口：「你這倒是拎的清楚，帶病上班對身體很好？」

  余紹棠這會兒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梁驍是在關心自己了。

  其實也不能怪余紹棠遲鈍，余紹棠是家族裡難得有靈性的，父母和兄弟姐妹相繼去世之後，余紹棠一直是孤單一人，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被人關心的滋味了。

  余紹棠內心一熱，一邊跨坐上樑驍車子的后座一邊仔細地向解釋道：「今天上午我和幾個學生約好了，肯定不能不去，不過下午我就沒事兒了，到時候肯定會回來休息的，你放心，我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的。」

  「嗯。」聽到余紹棠認真的解釋，梁驍的心情好了幾分，他輕笑了聲，啟動車子。

  *

  早上的磨蹭浪費了不少時間，兩人剛走進班門，預備鈴就打響了。

  不過踩著點進班的還有一大批學生，兩人夾雜在其中，也不算顯眼。

  三明治里夾著余紹棠最愛的果仁，路上，余紹棠吃了三明治，又吃了藥，一直脹痛的的腦袋總算清醒了些。

  只是余紹棠吃的藥有一個明顯的副作用，就是吃完之後會很容易感覺到困，余紹棠在班裡轉了兩圈，就覺得腦袋昏昏沉沉起來。

  余紹棠強撐著睜開眼皮看一眼掛在班級後面的鐘表，發現竟然剛剛過去十分鐘。他搖搖頭，打算出去洗把臉清醒一下，沒想到出門的時候就差點撞到了正要進門的孔梅英。

  「小心！」孔梅英手裡拿著一沓紙，兩人這麼一碰，雖然沒有撞到人，孔梅英手裡的紙張卻是撒了一地。

  「抱歉抱歉。」余紹棠一愣，連忙一邊道歉一邊幫孔梅英把散落的紙張整理好。

  孔梅英接過余紹棠遞來的東西，抬眼便看到余紹棠蒼白的臉色，她皺著眉頭問道：「紹棠，你這是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余紹棠感激地朝著孔梅英笑笑：「沒什麼大事的，我已經吃過藥了，謝謝主任關心。」

  他抬眼看一眼孔梅英，疑惑道：「您來我們班是有什麼事嗎？」

  「嗨，」孔梅英搖頭笑了下，「看我這記性，我就是來找你的。」

  說著，孔梅英把手裡的資料遞給余紹棠一份，那是一張會議安排表。

  孔梅英道：「你剛來飛鴻，可能還不太清楚，咱們每周都要開會學習的，這是安排表，今天下午就有班主任會，不要忘記了。」

  聽完孔梅英的話，余紹棠的身體卻是驀然僵硬了些，他並不反感開會，但是他今天身體實在不舒服……

  只是現在請假難免會給人以逃避開會的感覺，余紹棠無奈地咬牙道：「好的，我知道了，我會準時到的。」

  作者有話說：

  昨天想歪的小盆友要自己反省一下哦！

  第10章 熟悉的懷抱

  熬過了早讀，余紹棠渾渾噩噩地回到辦公室，拿起自己的記錄本繼續翻看起來。

  雖然余紹棠已經在內心裡演練過很多遍了，但到底是第一回 找學生談話，余紹棠難免有些緊張。

  余紹棠一遍一遍地翻看著，身子卻是越趴越低。他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昏暗了起來，寫好的字好似變成了一個個會爬的螞蟻，他的視線莫名地無法聚焦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余紹棠已經徹底趴在了桌子上，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余老師，醒醒……」

  「余老師……醒醒……」

  余紹棠再次睜眼的時候，耳邊響起的是向思嘉的聲音。

  向思嘉站在桌子旁，滿臉擔心的表情看著余紹棠：「余老師，您……找我？」

  看著面前站著的向思嘉，余紹棠才恍惚地反應過來自己竟然睡著了。他看一眼表，發現竟然已經到了中午放學的時候。

  余紹棠連忙從桌子上抬起頭來，十分不好意思地看著向思嘉：「抱歉啊思嘉，我一不小心睡著了，來，先坐下吧。」

  向思嘉坐在余紹棠身邊的凳子上，臉上的擔憂卻絲毫未減：「老師，您的氣色好像不太好，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沒關係的，」余紹棠晃晃腦袋，強迫自己的思緒清晰一些，他現在還有正事要做。

  余紹棠朝著向思嘉笑了笑，翻開自己的筆記本，「思嘉，你看看這個。」

  向思嘉一愣，接過余紹棠遞來的筆記本。余紹棠翻開的那頁上，最上面端正的寫著向思嘉的名字，名字下面是這次的各科成績，其中，在「數學」這個分欄里，余紹棠甚至畫了一個簡易的統計圖，上面寫著各類型題的得分情況。

  余紹棠一直注意著下向思嘉的反應，確認向思嘉大概看過之後，余紹棠接過自己的筆記本，對著向思嘉道：「我也向各科老師詢問了你的學習情況，每個老師都說你很認真，很努力。」

  說到這裡，余紹棠抬眼看向向思嘉的眼睛，然後笑了下：「我也這麼覺得。雖然我剛剛接這個班， 但是從晚自習的學習狀況和跟你的交流中，我也能感覺到你是個非常認真的人。」

  說著，余紹棠又把筆記本展示給向思嘉看：「你看，你的成績，不管是單獨拿出來看，還是總分，都可以在年紀排到比較靠前的名次，我也特意看了你的數學卷子，你的答題步驟已經算是無可挑剔了。」

  「但是，」余紹棠話鋒一轉，認真地打量的向思嘉的側臉，「基本上每個老師都和我說，你性格很內斂，不喜歡和別人說話，平時里有什麼集體活動的話，也只和你弟弟向思淵待在一起，是嗎？」

  「我……」向思嘉嘴唇翕動著，最終只是沉沉地低下了頭。

  向思嘉原本是和母親一起生活的，母親再婚後經常虐待他，後來父親實在看不下去，才把他接了過去。但這時候，向思嘉已經變得沉默又內斂了，甚至和人說話的時候從來不敢看別人的眼睛。

  這些年全靠向思淵的照顧，向思嘉才慢慢敢和別人交流了，但相比於正常人來說，交流的能力還是有所欠缺。

  「別緊張別緊張，我沒有別的意思，」余紹棠怕向思嘉誤會了，連忙道，「我知道你是個特別優秀的孩子，但是思嘉，你必須知道，學習知識只是高中階段的任務之一，除此之外，你也要學會如何與別人相處，學會合作，這雖然不是課本上的知識，但也是非常重要的部分。」

  說道此處，余紹棠暫時停下，他看向向思嘉的眼睛，認真道：「思嘉，我思考了很久，想讓你來做咱們班的班長。」

  「我、我不行的！」向思嘉倏然睜大了眼睛，想也不想就推拒道，不知道為什麼余紹棠會冒出這種荒唐的念頭。

  「別急著說自己不行，」余紹棠依舊認真地看著向思嘉，「先聽我說說我的想法，好嗎？」

  飛鴻高中大部分學生都選擇理科，只有少數的學生選擇文科，所以他們高二的時候並不重新分班，只是各班選擇文科的同學統一集中在一個班。

  高二八班原本的班長去學了文科，班長這個位置也就空缺了下來，余紹棠向任課老師打聽了許久，又在晚自習的時候暗中觀察，最終才確定了班長的人選。

  向思嘉確實靦腆內斂，但十分有責任心，也善於籌劃，是能夠勝任班長的很好的人選。

  而且私心裡，幾天的相處下來，余紹棠也很喜歡認真上進的向思嘉，在了解了向思嘉的情況之後，余紹棠也希望向思嘉能夠除了學習之外，能夠慢慢學會與人相處。

  向思嘉垂下腦袋，半晌，輕輕點了點頭：「余老師，您說吧。」

  「你很擅長統籌安排，也能夠很好的進行時間分配，你完全具備成為一個合格班長的基本素質，所以你擔心的應該是能不能管住班裡的同學這個問題，是嗎？」

  余紹棠說得誠懇，向思嘉默默點一點頭。

  余紹棠繼續道：「但是這個問題你其實完全不用擔心，你可以讓向思淵來協助你。你只需要下決策就好，向思淵可以幫助你來執行。」

  「可是……」向思嘉猶豫了片刻，問道，「那為什麼不讓小淵直接做班長呢？」

  余紹棠一哂，沒直接回答他的問題：「思淵大概也會樂意看到你的進步吧。」

  向思嘉一愣，驀然明白了余紹棠的好心。

  直接讓向思淵做班長，對於余紹棠來說是沒有任何損失的，但卻無法鍛鍊向思嘉了。

  而且，余紹棠這句話也直直戳到了向思嘉的命門。他確實不想一直依賴向思淵的。他是向思淵的哥哥，也想要成為可以保護向思淵的人。

  向思嘉思索片刻，最終同意了余紹棠的提議：「謝謝余老師，那、那我試試……」

  余紹棠終於鬆一口氣，身體稍微放鬆一些，伸手拍拍向思嘉的肩膀：「加油，老師相信你。」

  余紹棠的話音剛落，門口又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請進」余紹棠朝著門口說道，然後轉頭看向向思嘉：「其他也沒什麼事了，那思嘉你就先回去吧？」

  「嗯，老師再見」向思嘉向著余紹棠鞠了個躬，轉身走出辦公室。

  向思嘉走了好久，卻並沒有走進來，余紹棠猶豫了一下，起身想要去到門口看看。

  站起來的時候，余紹棠差點雙腿一軟栽到地上。

  余紹棠強撐著走出辦公室，發現一個身材瘦小的女生正瑟縮地站在門口。

  這正是余紹棠約的第二個要談話的人。

  余紹棠艱難地露出一點笑容，朝她招招手：「姚曉筠，怎麼不進來呢？」

  姚曉筠倏然睜大了眼睛：「老、老師……您真的是叫我來的嗎？我還以為是您認錯了人……」

  「怎麼會！」余紹棠連忙把人叫到辦公室里坐下，「我找的就是你。」

  姚曉筠也是一個內向的孩子，而且存在感很低，甚至許多老師連他叫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余紹棠清晰地叫出她的名字的時候，她才會這麼震驚。

  余紹棠拿出整理好的姚曉筠的成績，認真地與姚曉筠分析她的優勢和劣勢。

  這是姚曉筠第一次受到這樣的待遇，她全程一副快哭了的表情，到了結束時，姚曉筠特意深深地朝著余紹棠鞠了一躬：「謝謝你，余老師。」

  姚曉筠走後，又陸陸續續來了好幾個班裡的學生，余紹棠幾乎沒有片刻的休息時間。

  等到最後一位約好的學生也和余紹棠談完心之後，中午的午休時間也正好結束了。

  余紹棠深深嘆一口氣，拖著疲憊的身體，帶著自己的記錄本去到會議室，偏偏會議室在教學樓的頂層，每走一步，余紹棠都覺得是種煎熬。

  會議倒是只是例行會議，唯一實質性的內容就是說了下個月要開運動會的事，但也拖拖拉拉開了好幾個小時。

  余紹棠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渾渾噩噩撐過去的。

  結束會議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去。余紹棠領了運動會的報名表，起身回到辦公室。

  身體的疲憊終於在連軸轉的忙碌之後暴露出來，余紹棠下樓梯的時候只覺得眼前猛然一晃，差點一腳踩空摔在地上。

  眩暈感經久不散，無法，余紹棠只好扶著牆壁，慢慢慢慢地向下移動著，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余紹棠艱難地往下走著，一抬頭，面前突然多了一個挺俊的身影。

  余紹棠的身體一晃，下意識地向前倒去，那人伸手扶住了他，手臂溫熱而有力：「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余紹棠此時渾身上下都酸痛著，沒有了一點力氣，他艱難地搖了搖頭，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般，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余紹棠只覺得身體突然騰空了片刻，緊接著，他跌入了一個溫暖而有力的的懷抱。

  低沉的聲音在余紹棠耳邊響起：「你堅持一下，我帶你去醫院！」

  那個懷抱帶著余紹棠熟悉而信任的氣息，余紹棠迷迷糊糊地，就這麼睡了過去。

  作者有話說：

  提前發出來了QAQ，那就明天還中午更吧！

  第11章 你是個好人

  余紹棠再次睜眼的時候，眼前是一片白。

  「唔……」他迷迷糊糊地想要坐起來，手腕便被人狠狠地捉住了。

  「別亂動，小心跑針！」

  是梁驍的聲音。

  余紹棠清醒了些，用另一隻空著的手揉揉發漲的腦袋，昏睡前的記憶緩慢回籠。

  他驀然回想起了那個堅實有力的胸膛。

  原來是梁驍。

  余紹棠朝著梁驍露出了一點笑意，他的聲音因為發燒而略顯沙啞：「是你把我送到醫院的吧，麻煩你了……」

  余紹棠仍舊一副迷迷糊糊，毫不在意的模樣，梁驍不由得蹙起眉。

  他就一點都不在意的嗎？

  明明早上余紹棠信誓旦旦地和他保證，下午會回去休息，下午梁驍考完試的時候，就在樓梯間見到了臉上沒有一點血色，正在傴僂著前進的余紹棠。

  這裡用「傴僂」這個詞是一點都不誇張的，余紹棠踉蹌著，整個人幾乎弓成了一隻熟透的蝦子，但身上卻沒有蝦子的半分紅潤。

  梁驍那時候才知道什麼是害怕，他急匆匆地抱著余紹棠來到醫院。

  梁驍不反對余紹棠認真工作，也覺得他努力上進的樣子很可愛，很招人喜歡，只是梁驍卻沒想到余紹棠會為了一份工作把自己的身體搞成這副模樣。

  梁驍一雙墨色的眼睛緊緊盯著余紹棠，問道：「不是說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的嗎？為什麼沒有去休息？」

  梁驍的語氣硬邦邦的，其中的怒火顯而易見。

  余紹棠愣了一下，認真地解釋道：「下午的時候要開班主任會，我去到學校的時候才收到通知。」

  余紹棠居然還真一板一眼地解釋上了，梁驍直接氣笑了，手臂搭上余紹棠的肩膀，強迫他看向自己：「那你就不會請假嗎？就那麼在意工作，為了工作連命都不要了？你不是還是老師呢嗎？就不能自己好好照顧自己嗎？」

  梁驍頓了頓，堪堪克制住自己發火的衝動，他的聲音壓低了些，一字一句道：「你知不知道我剛才抱著你過來的時候有多害怕？我是在擔心你啊！」

  梁驍手指的力氣很大，摳得余紹棠有些疼，他的語氣也很沖，是梁驍第一次這麼激動的跟余紹棠說話。余紹棠看著梁驍緊繃著的表情，眼睛卻漸漸有些濕潤了。

  他的心臟漲得生疼，不是委屈，是感動。

  余紹棠把自己的身份定義為老師，也就把關心別人當做了理所當然，卻沒想到原來也會有人在意他。

  在意他有沒有生病，身體舒不舒服，是不是被人欺負了。

  余紹棠睫毛一/顫/一/顫的，眼淚馬上就要滴落下來，梁驍驀然慌了神，語氣一下就軟了：「誒，你別哭啊！別哭別哭，我剛剛語氣太重了？」

  余紹棠抬眼看向梁驍，看到梁驍緊張兮兮的反應，他不由得破涕為笑：「沒有，我只是太感動了，我……」

  他眨了眨眼，清淚終於順著面頰蜿蜒而下。

  余紹棠伸手抹掉面頰處的淚痕，抬眼認真地看向梁驍：「對不起梁驍，是我的錯，我之前沒有考慮過你的感受，讓你擔心了，我保證下次……不，沒有下次了，你相信我。」

  余紹棠的聲音軟軟的，討好的語氣里還帶著一點哭腔，梁驍驀然沒了火氣，他重重嘆一口氣，道：「又不是不讓你工作，你起碼把身體恢復好，行嗎？」

  「好！」余紹棠狠狠地點一點頭，驀然地，他又笑了一下，別過頭道：「明明我才是老師，怎麼反倒是你管起我來了……」

  梁驍無奈輕嗤一聲：「這能怪我嗎？」

  「不怪你，」余紹棠連忙搖搖頭，眼底沁出一點笑意，「梁驍，你真的是一個好人。」

  「現在才知道我好啊？」梁驍心底也是一片柔軟，嘴上卻還忍不住調侃道：「我之前不好？」

  「之前也特別好！」余紹棠思索著，還想要再夸梁驍幾句，他的肚子突然咕嚕嚕響了起來。

  中午的時候只顧著跟學生談話，余紹棠甚至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下午又是冗長的會議，他已經一天沒有吃東西了。

  這會兒徹底放鬆下了，餓的感覺也就接踵而至了。

  余紹棠略微臉紅，梁驍輕笑了聲，問道：「你還沒吃晚飯吧？我先去買點吃的，你想吃什麼？」

  余紹棠有些猶豫，雖然他這會兒胃裡是空的，但梁驍突然問他，他還真沒想到要吃什麼。

  見著余紹棠遲遲不能決定的樣子，梁驍也不再糾結了，直接站起了身子：「算了，我先下樓看看，給你買什麼你吃什麼吧。」

  「好，」余紹棠連忙點一點頭，鄭重道，「謝謝。」

  余紹棠說得正經，梁驍莫名有些心痒痒的，他的手搭在門把手上，頓了一下，轉身看向余紹棠：「只說聲謝就完了？我這跑來跑去的，你不應該表示點什麼嗎？」

  也是，今天讓梁驍如此擔心，余紹棠覺得自己理應表示一下。

  他猶豫片刻，試探著說：「昨天書商過來送了我幾本新的參考資料，要不然……你去挑一本？」

  梁驍：……

  「算了，」梁驍已經不對余紹棠的謝禮抱有任何期待了，認命道，「你在這裡好好休息，我先去了。」

  余紹棠點點頭，目送梁驍離開。

  這是一家新開的醫院，患者不多，再加之現在天色不早，梁驍走後，輸液室里就只剩下了余紹棠一個人。

  周圍安靜極了，余紹棠一個人呆在輸液室里，顯得寂寞又無無聊。

  梁驍遲遲沒有回來，余紹棠無聊地數著輸液管中一顆顆滴落的液滴，突然想起下午開會的時候校長說的，要開運動會的事情。

  而運動會有個非常重要的項目，就是開幕式時各班都要走的方陣，這是關係到班級榮譽的大事兒。

  余紹棠聽說高二八班從未拿到過任何榮譽，特別想借著這次開幕式的機會讓別人看到高二八班不同的一面。

  即使是再差再爛的班級，在學生心裡，也是無比期待著別人的認可的。

  思及此處，余紹棠惦著腳尖下了床，單手拿起被梁驍放在旁邊的桌子上的自己的本攤開在腿上。針扎在了右手上，余紹棠只好用左手拿著筆，艱難地在本子上塗畫著。

  余紹棠認真地思考著該如何排隊列，如何在開幕式上讓人眼前一亮……思考得入了迷，他卻突然感覺到手背一陣疼痛。

  余紹棠抬眼望去，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吊瓶里的液體已經見了低，而在輸液管與針頭處，也回流了不少暗紅色的血液，顯得有幾分可怖。

  「我回來了，樓下的飯油腥味都很重，我給你……」

  偏偏此時，梁驍推門進來了。

  梁驍的話只說了一半就驀然停住了，他略微皺起眉頭：「你在……」

  「我……嘶！」余紹棠一怔，慌亂的想要解釋，哪知身體一動，原本放在紙上的筆順著從腿上滾落下來。他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去撿，右手卻被狠狠地扯到了。

  輸液的針頭劃破皮膚掉落出來，汩汩的血液很快順著余紹棠的手背流了下來。

  作者有話說：

  突然被發好人卡的小梁：？？？

  第12章 「愉快」的學習時光

  眼前是一片紅，梁驍連忙把手上拎著的東西胡亂地放到旁邊的桌子上，大步上前按住了余紹棠的傷口，另一隻手隨即按響病房旁邊的呼叫鈴。

  刺耳的鈴聲霎時響了起來。

  眼看著梁驍明顯陰沉下來的表情，趁著護士還沒來的功夫，余紹棠飛快的解釋道：「梁驍，你、聽我說，我我真的沒有勉強自己，你很久沒有回來，我太無聊了，這才翻來紙想要先做點什麼的……」

  余紹棠眼巴巴地看著梁驍，眸子一動不動，圓溜溜的眼睛眨巴著，生怕梁驍再生氣了。

  余紹棠如此表情，梁驍再大的火也氣不起來了，他無奈地輕嘆口氣，手上還按著余紹棠的傷口：「我說了，又不是不讓你工作，不用這麼緊張……你剛剛是在做什麼？」

  梁驍也知道自己走得有些久，樓下的飯菜油腥味太重，他怕余紹棠生病了沒胃口，特意回到學校給余紹棠帶了一份清淡的豆腐腦。

  余紹棠睫毛輕顫著，仔細打量著梁驍的表情，見梁驍確實沒有生氣的意思，這才終於鬆一口氣：「是運動會的事兒……」

  余紹棠話音剛落，護士著推車趕到了現場，兩人都住了嘴，梁驍移開身體，方便著護士處理傷口。

  剛才梁驍一直幫余紹棠按著傷口，血已經基本上止住了，但兩人的手掌上都沾著黏糊糊的血，看起來依舊有幾分血腥。

  護士見識多了各種各樣的跑針，對眼前的場景已經見怪不怪了，她熟練地伸手從梁驍手裡接過余紹棠的手清理血污，梁驍則去到隔壁的洗手間洗手。

  余紹棠還差一瓶水沒有輸完，清理完之後，護士還要繼續幫余紹棠扎針。

  不過余紹棠的右手的手背上已經腫起了高高的一塊兒，不能繼續再扎了，護士便換了左手幫余紹棠扎針。

  「來，手背伸出來，手指握拳，放鬆，」護士一邊熟練地操作著，一邊和余紹棠說著話轉移余紹棠的注意力，「剛剛那個人是你朋友吧？」

  護士說的那個人自然就是出去洗手的梁驍。余紹棠沒怎麼猶豫就點了點頭：「嗯，是朋友。」

  「難怪呢，」護士輕笑了聲，「剛才他送你過來的時候，滿臉都是驚慌的表情，一直催促著我們醫生快點、再快一點，應該是擔心壞了。」

  余紹棠一愣，心底的愧疚更濃了一些，他的心臟熱乎乎軟塌塌的，仿佛能擠出水來。

  是他讓梁驍擔心了。

  梁驍洗完手推門進來，就看到一臉快哭了的表情的余紹棠。

  他驀然皺起眉頭，大步走到余紹棠身邊，神色有幾分緊張：「怎麼了？又不舒服了嗎？」

  「沒有沒有，」余紹棠趕忙搖一搖頭，「沒有不舒服。」

  護士扎完了針，正在收拾餘下的垃圾，聽到兩人的對話，她不由得笑出了聲，「我剛剛在和他說你送他過來時候的樣子呢，把我們醫生都嚇壞了。」

  聞言，梁驍瞥一眼正抬眼望向他的余紹棠，半晌，略微不自然地別過了頭，輕嗤道：「他當時臉色都成什麼樣了，我當然緊張。」

  余紹棠眨了眨眼睛：「梁驍，你真好。」

  一旁的護士搖搖頭，感嘆道：「你們的感情可真好！」

  余紹棠臉上莫名地有些熱，他用沒扎針那隻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發燙的臉蛋。

  *

  護士走後，余紹棠依舊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梁驍，梁驍不欲讓余紹棠太過內疚，他勾起嘴角，故意打趣道：「怎麼一直盯著我看？沒見過我這麼好的人啊？」

  余紹棠抬眼看向梁驍，緩緩地，眼底綻開一點笑容，鄭重的說了一句：「嗯，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人。」

  余紹棠說得直白，梁驍難得有幾分臊得慌，他輕闔了下眼瞼，沒再接話，伸手把剛才擱在桌子上的豆腐腦拿來遞給余紹棠，「給，趁熱吃吧，一會兒涼了就不好吃了。」

  余紹棠接過梁驍還熱乎著的豆腐腦，夾起最上面的那塊花生碎放進嘴裡，他手上豎起了大拇指，含混不清道：「嗚……好吃！」

  梁驍看著余紹棠吃得很香的模樣，也拿起自己那份吃了起來。

  余紹棠正在輸的那瓶藥是消炎的，不能滴的太快，兩人吃完了飯之後，還剩下大半瓶沒有滴完。

  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下去，余紹棠猶豫了一下，主動問道：「要不然你先回去？」

  梁驍想也沒想就搖了搖頭：「這地方離你家遠，我要是先走了你一會兒怎麼回去？」

  余紹棠內心又是一熱：「其實……我可以打車的……」

  「太麻煩了，」梁驍想也不想便拒絕道，「反正我也沒什麼事兒，就在這等著你吧，一會兒回去送你。」

  余紹棠的心裡是一片妥帖，但又實在不好意思耽誤梁驍的時間，他猶豫了片刻，主動道：「對了，我記得你這次摸底考試，古詩詞是不是沒有寫出來？要不然我幫你提問一下？也算是不浪費時間？」

  梁驍：……

  行吧，梁驍是真的拿余紹棠亮晶晶的眼睛沒轍，他認命地拿出古詩詞必備64篇，扔給余紹棠。

  余紹棠接過那個小本子，翻開一頁，認真地提問道：「『積土成山，風雨興焉』的下一句？」

  「……積水成淵，蛟龍生焉。」

  「『渺滄海之一粟』的上一句呢？」

  「……寄蜉蝣於天地。」

  梁驍雖然之前懶得背，但也不是一點不會，余紹棠面上露出幾分欣喜的笑容，又提問了好幾個別的句子，梁驍也基本上都答了出來。

  外面的天色一點點黑了起來，點點星星點綴在夜空，漫長的輸液時光就在「愉快」的學習中緩慢畫上了句號。

  作者有話說：

  梁驍：這可真特麼太愉快了。

  第13章 是小太陽

  余紹棠到底有身為妖的身體底子在，又輸了液，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開學考試已經結束了，學校恢復到了正常的上課狀態。

  余紹棠上午沒課，他就坐在辦公室里，仔細地思考要如何排那個運動會的方陣。

  余紹棠沒什麼思路，就先打開電腦，在網上搜索著其他學校的開幕式視頻。

  很多學校的運動會開的花哨，網上的視頻也千奇百怪，有跳啦啦操的，COSPLAY的……怎麼還有打腰鼓的？！

  余紹棠盯著視頻找了好久，也沒找到能用的靈感，他無奈地嘆一口氣，倚靠在椅背上。

  下課鈴響了，門外傳來敲門聲，現在是第一節 下課，是各班的課代表來送作業的時間，辦公室霎時喧鬧了起來。

  向思嘉是數學課代表，他也抱著一大摞作業走進了辦公室，走到余紹棠的座位旁邊。

  向思嘉的個子不高，數學練習冊的厚度又很厚，摞起來已經超過了向思嘉的頭頂。

  作業的本數比余紹棠預想之中的要多很多，余紹棠連忙站起來從向思嘉手裡接過作業，問道：「有幾個人沒有交？」

  向思嘉把黏在最上面一本作業上的便利貼撕下遞給余紹棠：「這是我收的最齊的一次作業了，只有三個人沒有交。」

  向思嘉指著便利貼上的名字道：「他作業落在宿舍了，說下午的時候自己來交給你；他是今天沒有來。」

  向思嘉的手指移動到了最後一個名字上，上面端正的寫著兩個字：「梁驍」。

  余紹棠略微蹙眉，正要問向思嘉梁驍是什麼理由沒有交作業，就有一個高挺的身影走進了辦公室的門。

  辦公室里的課代表們說話的聲音驀然小了些，他們都或多或少的聽說過梁驍的名字，沒想到梁驍竟然會出現在辦公室這種地方。

  他們目瞪狗呆地湊到一旁小聲交流著：

  「誒，梁驍……居然來辦公室了，他要幹嘛？不會是要揍哪個老師吧？」

  「……你沒看到他手裡拿著一本作業嗎？明顯是來交作業的啊。」

  「我-靠，梁驍要是交作業，我直播去吃shi！！」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聽說八班新來的那個班主任長相挺嫩，但特別凶，梁驍都怕他！」

  梁驍沒理會周圍人奇異的目光和竊竊私語，快步走到余紹棠身邊。

  他把作業捲成了一個圓筒拿在手裡，隨意地站定在余紹棠的面前：「我來交作業。」

  站在旁邊的一個課代表用手肘捅了捅同樣震驚的同伴的腰，湊到他耳邊小聲道：「你真的可以準備吃shi了……」

  余紹棠倒是沒注意周圍學生的小動作，他接過梁驍的作業，疑惑地問道：「你剛剛怎麼沒有交？」

  梁驍無奈地蹙眉：「好不容易下課了，我就在桌子上趴了一下，一抬頭人就不見了。」

  站在一旁的向思嘉低下頭，連忙向著梁驍道歉：「對、對不起啊梁同學，我不知道你要交作業……」

  之前梁驍沒怎麼來過學校，來學校也不從不交作業，向思嘉看著梁驍趴在桌子上，就自然而然地以為梁驍這次也不交了，直接把梁驍的名字寫了上去。

  余紹棠自然知道梁驍的情況，出聲安慰向思嘉道：「沒關係思嘉，這也不全怪你，下回記得收就行了。」

  「沒事兒。」梁驍倒也大度，不和向思嘉計較，他氣定神閒地站在一旁，目光自然地落在了余紹棠身旁還開著的電腦上，湊近了些：「這是在幹嘛？」

  電腦上正在播放著的，是一群學生列著隊，穿著白色太極服打腰鼓的視頻，與背景紅色的塑膠跑道和黑壓壓的人群結合起來，顯得風格有些詭異。

  梁驍頓了一下，一臉複雜地試探著問道：「你平時喜歡看……這個風格的？」

  「怎麼會，」余紹棠連忙關掉視頻，解釋道，「是之前說的運動會開幕式，我在想咱們班的隊形怎麼排。」

  「對了，」余紹棠想起了什麼，轉身看向站在自己身邊向思嘉：「思嘉你對之前的班級活動應該比較熟，不然你也幫我想想該怎麼怎麼設計隊列？」

  余紹棠的話音剛落，站在一旁的梁驍便嗤笑了一聲：「你昨天打著吊針還要弄的就是這個東西？」

  向思嘉睜大了眼睛，關心地問道：「余老師你昨天真的不舒服嗎？現在有沒有好一點？」

  「已經沒事了，」余紹棠連忙朝著向思嘉擺擺手，他轉眼看向梁驍，眨了眨眼睛，「怎麼了？是有什麼問題嗎？」

  「我勸你還是別白費力氣了，」梁驍隨意地倚靠在余紹棠的椅邊，「沒用。」

  余紹棠眉頭微蹙：「怎麼會沒用呢？」

  站在一旁的向思嘉猶豫了一下，也開口道：「余、余老師，我也覺得可能不太行……」

  「為什麼？」

  向思嘉咬了下嘴唇，解釋道：「去年運動會的時候，之前的班主任和班委也都嘗試過了，咱們班……甚至最後開幕式現場人都沒有到齊。」

  之前那次已經不能僅僅用慘烈來形容了，每次訓練的時候，去操場的人甚至都不到一半，到最後班主任直接放棄了，放話說「愛咋咋地」，甚至他們班是那年唯一走過去的時候連口號都沒有喊的班級。

  余紹棠也從別孔梅英那裡知道八班的大概情況，但當從向思嘉這麼認真的人口中也聽到喪氣話，余紹棠還是不免有些難受，他沉默了片刻，道：「但是你們看，這次的作業不就收的很齊嗎？之前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齊過吧？人是會變的，班級也可以變好啊。」

  向思嘉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余紹棠其實這次作業交這麼齊是有原因的。

  每次換班主任，班裡都會有一段「和諧期」。

  新來了一個班主任，班裡的學生都會先摸一摸老師的脾氣，看這個老師好不好糊弄。

  班裡學生都有些怕梁驍，見梁驍對著余紹棠那麼馴服之後，下意識地覺得余紹棠很兇，比較狠，所以才會在開學的幾天格外乖巧。但是這感覺是不會長久的，當他們發現余紹棠也沒法耐他們如何的時候，便會又回到之前的那種狀態。

  向思嘉還在猶豫著，梁驍便直接把話說了出來：「沒用的，之前那麼***番上陣都不行，他們怎麼會輕易聽你的話？」

  「可是……」余紹棠猶豫了片刻，還是堅定道：「可是不試一試怎麼知道呢？」

  說他自不量力也好，不切實際也罷，余紹棠還是想試一試。

  余紹棠的臉上滿是堅定，一雙淺栗色的眸子裡閃爍著點點星光。

  梁驍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心跳驀然漏了兩拍。

  他突然想到余紹棠當初去他家叫他回來上課的時候，大概也是抱著這種信念吧。

  梁驍覺得自己想錯了，余紹棠不是夜明珠，而是小太陽。他不遺餘力地發光發熱，用儘自己的能量想要溫暖和影響別人。

  讓人忍不住地想要靠近。

  梁驍嘴角勾起一點笑意，整個人的氣質都溫柔了些：「好，那就試試吧。」

  第14章 有他在

  梁驍略微忖度片刻，倒也不算太擔心，班裡同學大都怕自己，有自己幫著余紹棠管班，應該也能管的住。

  三人在辦公室又稍微討論了一會兒，直到上課鈴打響的時候，向思嘉才和梁驍一起回到班裡。

  向思嘉與向思淵同桌，向思嘉坐在靠牆的位置上，向思淵一邊站起來給他讓位一邊不滿地問道：「你怎麼去了這麼久？這都上課了才回來。」

  向思嘉的張開嘴剛要解釋，卻突然停住了，臉上騰地一下就紅了。

  向思淵雖然站了起來，但是凳子並未向後撤，他的身體與課桌之間不過三十公分的距離，如果向思嘉要進去的話，勢必要擠過向思淵的身體。

  向思嘉有些為難地看向向思淵：「先讓我進去，都上課了……」

  向思淵無辜地勾起嘴角：「你進來啊，這不是給你讓位置了嗎？」

  「小淵別鬧。」向思嘉紅著臉瞥向周圍，還好，老師還沒來，周圍一片亂鬨鬨的，沒人注意到兩人這邊的動靜。

  「沒鬧，」向思淵笑笑，催促道，「快進來，一會兒老師來了。」

  向思嘉無奈，面頰通紅地蹭著向思淵的身體過去。

  向思淵天生體溫高，現在又是夏天，穿得少，向思嘉免不得碰到向思淵灼熱的皮膚。向思淵覺得自己的身體驀然升溫了兩步，他紅著臉訥訥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出這節課要用的課本。

  向思淵湊到向思嘉耳邊，溫熱的呼吸擦著向思嘉的耳垂：「生氣了？」

  向思嘉臉上的紅暈直接蔓延到了耳朵根，他輕輕搖搖頭：「沒、沒有……」

  「說好的給我講題，你都晾了我整個課間了，還不讓我討點好處嗎？嗯？」

  向思淵靠得太近了，向思嘉的呼吸都亂了起來，他翻開書，小聲解釋道：「不是故意的……是咱們要開運動會了，余老師要排開幕式的隊列，正好我當時在，就讓我一起幫忙想想。」

  向思淵略微皺起眉頭：「就咱班，排好了有什麼用，都沒人願意下去訓練。」

  向思淵是體育委員，去年的運動會訓練也有他的訓練。向思淵脾氣暴，皮一點的人他倒是還能管住，那些成績好的，說是要留在班裡學習，不想浪費時間的，向思淵就沒有一點辦法了。

  向思嘉點點頭：「剛才梁驍也是這麼說的。」

  向思淵驀然想到了什麼，笑了聲：「我都忘了，今年還有梁驍。余老師能把梁驍都請過來，說不定還真能勸動其他人。」

  向思嘉倒是沒有向思淵那麼樂觀，他淡淡嘆一口氣：「希望吧……」

  余紹棠對向思嘉很好，於公於私向思嘉都希望余紹棠這次能夠成功。

  兩人小聲交流著，這節課的老師終於姍姍來遲。

  這節是語文課，語文老師的辦公室離班級很遠，這會兒才堪堪趕到，他喘著粗氣道：「不好意思同學們，現在趕緊，我們今天隨堂測試，快，前面的同學傳一下卷子。」

  班裡響起了一片哀嚎聲和收拾書本的聲音，向思嘉和向思淵也暫時止住了話題。

  *

  第三節 下課是大課間的時間，所有學生都要下樓做廣播體操。下課鈴一響，運動員進行曲就緊接著響了起來。

  但聽到音樂，余紹棠匆匆地去到班級里催促學生們下樓。

  第一天做操，學生們還沒摸清楚余紹棠的脾氣，在他的催促之下，倒是都下去了。

  其他人走的差不多的時候，梁驍也起了神，他走到余紹棠身旁，狀似隨意地問道：「那個隊列……想好怎麼排了嗎？」

  余紹棠輕嘆口氣，搖搖頭：「沒有。」

  余紹棠又找了不少視頻來看，還在草稿紙上嘗試著設計，但都覺得不太滿意，總覺得少了那麼一點意味。

  梁驍不動聲色地手指插-進褲兜，從裡面掏出一張折了幾折的紙，遞給余紹棠：「看看？」

  余紹棠一愣，接過梁驍遞來的紙展開來看，裡面精細地畫著好幾個圖。

  梁驍指著最上面的圖一幅幅地和余紹棠解釋：「一開始最簡單的方陣不用說，按身高排就行，關鍵是中間的隊列變換，我大概想了幾種，你看看。」

  運動會要求開始的時候走最簡單的8xN的方陣，走到主席台中央的時候要齊步變正步，這時候可以有相應的隊列變化，總共是一個班三分鐘的時間。

  梁驍想的方法確實很有新意，甚至還把重要的位置上誰合適都大概羅列了出來，要把這個想出來，絕對要花費不少的時間，但余紹棠是早讀下課的時候才把要排隊列的是告訴梁驍的，余紹棠的心裡又感動又糾結。

  他猶豫著問道：「這……你是在什麼時候想的？上課嗎？」

  梁驍太了解余紹棠的脾氣了，輕易地就知道余紹棠在擔心些什麼。不過梁驍記憶力好，腦子也活，一遍就把班裡學生的名字和大概特點記住了，倒真沒有浪費多少時間。

  梁驍開口解釋道：「早上前兩節語文老師，我寫的快，寫完了之後在無聊的時候想到，沒影響別的課。」

  余紹棠眨眨眼睛，看到梁驍沒有半點開玩笑的表情，這才稍稍放鬆一些。

  他不想因為這事耽誤梁驍的學習。

  余紹棠又捏著那張紙看了看，只覺得梁驍真是幫了大忙，他朝著梁驍露出一個笑容：「有你真好。」

  「這就算好？」梁驍勾起嘴角，聲音壓低了些，「我還打算幫你一起看同學們訓練呢，是不是打算以身相許了？」

  「別亂開玩笑！」余紹棠面上一紅，急急忙忙別開了眼睛。

  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往樓下走，走到操場的時候，操場上正在播放著的音樂卻戛然而止。

  余紹棠一愣，操場上不情願地緩慢前進著的學生也驀然停下腳步。

  站在隊列里的向思淵有些疑惑地皺起眉頭：「今天不做操/了？」

  前排的一個男生轉身過來道：「看樣子像，你沒聽音樂都停了。」

  向思嘉就站在向思淵旁邊，他小聲道：「可是老師也沒有通知啊，而且剛才音樂也響了……」

  正在大家都有些不明所以的時候，主席台那邊負責老師的聲音通過話筒清晰地傳了過來：「同學們不要亂，站好隊。」

  眾人又不情願的移動起來，梁驍也回到隊伍之中，站在了班級的末尾。

  待到基本上站齊之後，負責老師開口道：「今天咱們不做操，但是有一件重要的事，大家都把腰板挺直了。」

  「咱們學校今年運動會要出一個儀仗隊，學校特意請到了國旗護衛隊的郭明磊前輩蒞臨指導，今天郭老師要現場選拔一下參加儀仗隊的成員。」

  指導老師的聲音慷慨激昂，又有自帶混響效果的話筒，嘹亮的嗓音在操場上空迴響著，緊接著「參加儀仗隊是一件非常光榮的事，不僅可以受到單獨的特殊訓練，到時候還可以為你們所在的班級加分……」

  與此同時，兩個人站定在了梁驍面前。

  其中一人身著一身綠色軍裝，胸前掛著一排勳章，他比梁驍低了些，身上的氣質卻是莊嚴又穩重的，想必就是剛才廣播裡說的的郭老師。

  他看著梁驍，緩緩開口：「這位同學，你叫什麼名字？」

  作者有話說：

  今天生日的小川可以悄悄求一點海星嘛！\(//??//)\生日願望是希望大家天天開心！

  第15章 很帥

  梁驍臉上的表情十分冷淡，想也不想就拒絕道：「我沒興趣。」

  郭明磊身邊站著的是學校的政教主任，聽到梁驍的話，他不滿地擰起眉頭：「這位同學，我建議你好好考慮一下，參加儀仗隊不僅可以為班爭光，對你自己也是一種鍛鍊。這不是任何人想上就能隨便上的，郭老師選中你，你應該感覺到榮幸。」

  梁驍皺著眉頭，不耐煩道：「不用，我沒有……」

  「等一下！」

  余紹棠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小跑著來到三人身邊。

  他先是朝著那穿著軍服的人略微點頭：「您好，您就是郭老師吧，很榮幸見到您。」

  郭明磊禮貌地伸出右手與余紹棠握手：「您好。」

  余紹棠笑了笑，繼續道：「這個學生叫梁驍，我是他的班主任余紹棠，您可以叫我小余。」

  政教主任不負責平時的講課工作，只覺得梁驍這個名字略有耳熟，倒沒想起來梁驍到底是哪號人物。看到余紹棠過來了，他在一旁十分高興地說道：「小余啊，你也勸勸你們班的這位同學，這是一個多好的機會啊！」

  梁驍依舊一臉冷漠地沒有吭聲。

  政教主任的臉色有點難看，他轉頭對郭明磊提議道：「誒，郭老師，要不我往前走走，找找別的同學，讓小余先給這個同學做一下思想工作。」

  聞言，余紹棠站在一旁連忙道：「好的。」

  郭明磊也點點頭，認真地打量著梁驍：「我們先去選別的同學，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你的身體條件和身材比例真的很好，我非常期待能有你的加入。」

  兩人繼續向著隊伍前面走去，未等余紹棠來得及開口，梁驍便硬邦邦道：「我不去。」

  余紹棠略微蹙眉：「為什麼不願意去？覺得麻煩嗎？」

  「嗯，」梁驍眼底的表情一閃而過，「你要是擔心加分的事的話，我可以多參加幾個項目。」

  「不是這個意思，」余紹棠趕忙搖搖頭，他猶豫片刻，解釋道，「剛才我私下裡聽別的老師說，這個是有校級證書的，而且也可以寫進檔案里，對你以後都是有幫助的……」

  余紹棠認真地看著梁驍的眼睛：「我不是說了嗎，高中能學到的不只是知識，還有其他很多方面，我不強迫你，但是我真的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余紹棠言語懇切，眼神里也滿是期待。

  「算了，」梁驍別過眼睛，無奈地說了實話，「這個訓練太耽誤時間了，我說了要幫你排隊列，你一個人負責，我不放心。」

  余紹棠的心裡驀然一軟，原本想要勸說梁驍的話全堵在了嗓子眼裡，他的表情一下子就放鬆下來。

  只是余紹棠還是想要梁驍得到鍛鍊，他猶豫了片刻，朝著梁驍眨了眨眼睛：「沒關係的，還有思嘉和思淵可以幫我。」

  梁驍略微皺起眉頭，余紹棠趕忙補充道：「而且有你的規劃在嘛，肯定不會出什麼問題的。」

  說著，余紹棠認真地看著梁驍：「而且我也想看到不一樣的你啊，儀仗隊穿著軍裝很帥的！」

  看到余紹棠滿臉憧憬的表情，梁驍徹底沒有了拒絕的理由，他無奈地嘆口氣：「行吧，一會兒我去找那個什麼郭老師。」

  余紹棠終於露出了笑容，他使勁地點一點頭：「好！」

  斗轉星移，時間很快到了晚上。

  余紹棠早早地等候在樓下的操場上。

  夏末的時候，夜變長、日變短，此時天幕是濃重的黑色，晚風帶著些許涼意，吹颳起余紹棠的衣角。

  余紹棠身邊，難得沒有梁驍的身影，梁驍正在旁邊訓練正步。

  余紹棠孤零零站在操場主看台的燈光下，幾乎每隔幾秒鐘就要看一次表。

  他下午的時候又完善了一下樑驍的那個隊形，打算最後一節晚自習快下課的時候抽一會兒時間讓學生們先站個隊，再根據實際身高微調一下。

  余紹棠想得很簡單，覺得這也並不會耽誤學生們太多的時間，只是過了約定的時間好幾分鐘了，余紹棠面前只稀稀拉拉地站了十幾個人。

  向思嘉和向思淵從遠處快步走來，身後還跟著一群學生，余紹棠的眼睛驀然亮了一下，但是當他們走近之後，余紹棠眼底的光又一點點暗了下去。

  向思淵身後不過十幾個學生，再加上操場上這原本的十幾個學生，不過三十個多個，還不到班級人數的一半。

  余紹棠走到向思嘉身邊，問道：「班裡還有沒有下來的人嗎？」

  向思嘉猶豫片刻，實話實說道：「能叫下來的我和小淵都叫了，還有幾個同學，有四個都說崴了腳，還有一個說太影響學習了，不願意來。嘖，明明下午還活蹦亂跳的，現在一下子崴了四個，我真是服氣。」

  余紹棠略微皺眉：「班裡只剩下五個人了嗎？」

  即使加上在旁邊訓練的梁驍，沒來的人也應該只有六個才對。現在到的人數滿打滿算也不過四十個，還差了十幾個人。

  「剩下的在那兒，」向思淵就站在兩人旁邊，聽到余紹棠的疑問，他主動指了指操場前面的籃球場，「這不都在那打球呢。」

  余紹棠抬眼看向向思淵所指的方向，果然，燈光下，有一撮黑影快速地移動著，甚至像是知道余紹棠在往這邊看似的，其中的一個黑影故意做了一個帥氣的上籃動作。

  帶頭是班裡一個叫閻山的男生，外號大塊頭，他平時就和向思淵不太對頭。

  向思淵輕嗤一聲，不屑道：「喊了他們好幾遍，還是不願意來，都是一群垃圾。」

  而其他學生見到這麼多人沒來，不由得開始小聲抱怨起來。

  「什麼嘛，為什麼要我們在這裡等他們，不是在浪費時間嗎？」

  「就是，我還等著放學回家呢。」

  「搞什麼啊，能不能快點啊！！」

  作者有話說：

  小梁：即使不穿軍裝，我也是這條街上最靚的仔。

  第16章 壁咚

  「大家稍安勿躁，我去看看。」余紹棠安撫著其他學生的情緒，然後徑直走向籃球場那邊。

  籃球場燈火通明，余紹棠走近了些，便能聽到幾個男生的歡快的喊叫聲。

  他皺著眉頭走到球場旁邊，直接走到帶頭的那個閻山面前，語氣嚴肅：「你們怎麼不來操場這邊站隊？」

  閻山看了余紹棠一眼，手裡拿著球，眼神都沒有變一下：「反正人都沒來齊，去了也是白去，你管我們，怎麼不管那些在教室里裝病的？」

  他的話一說出口，周圍便是一陣附和聲：「對啊，憑什麼不管他們？」

  「就是，之前好幾次都是這樣，根本就到不齊，還練什麼練。」

  「我沒有不管他們，」余紹棠直視著閻山的眼睛，語氣裡帶著命令的語氣：「你們現在去操場集合，我現在就上去喊他們下來。」

  「嘖，」閻山的眼裡閃過一絲不屑，「你先把他們叫下來再說吧，要是他們能下來，我們再去站隊也不晚。」

  余紹棠認真地注視著閻山的眼睛，過了半晌，認真道：「好。」

  他轉身朝著教學樓的方向走去，身後響起一陣球砸向籃筐發出的震顫聲，還有男生們興奮的叫聲。

  操場到教學樓是一段不短的距離，還要穿過校門口的一個大廣場，余紹棠走遠了些，周圍終於恢復了寧靜。

  快到下課的時間了，余紹棠不想耽誤學生們的時間，所以走得有些著急。

  操場那邊的燈是長明的，但廣場這邊，因為學生還沒有放學的緣故並沒有開燈，只有星星點點的月光灑在路面上，連影子都是虛晃的。

  余紹棠跟閻山說的時候底氣十足的，這會兒冷靜下來了，心裡卻也在悄悄打鼓，聽向思淵的口氣，余紹棠就知道那幾個人不會輕易被說服的。

  驀然地，他的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余紹棠下意識地向後看去，便看到梁驍高挺的身影，他長腿邁著，飛速向這邊跑來。

  余紹棠停下腳步，有些震驚地轉頭問道：「梁驍？你們訓練完了？你怎麼來了？！」

  梁驍跑到余紹棠身邊，鼻尖沁著一點汗珠，顯然是劇烈運動的結果，他沒接余紹棠的話，轉而問道：「我一轉眼發現你不在了，聽向思淵說你要上去叫人？」

  兩人並肩一起向著教學樓走去，余紹棠點一點頭：「咱們班的人差了很多，我上去看看，能不能把他們叫下來。」

  余紹棠看一眼身旁胸膛還在略微起伏著的梁驍，又問了一遍：「你們訓練完了嗎？」

  「沒，」梁驍這次答得爽快，「我請假了。」

  「怎麼……」余紹棠驀然皺起眉頭。

  不等余紹棠問完，梁驍便回答道：「怕你一個人應付不來。」

  梁驍的語氣十分隨意又理所應當，余紹棠的內心卻掀起點點波瀾。

  過了許久，余紹棠才眨眨眼睛，輕聲問道：「那……你們那邊會有懲罰嗎？」

  梁驍想到郭明磊立的請假一分鐘繞著操場跑一圈的規定，驀然輕笑了聲，語氣淡然：「沒有。」

  余紹棠上下打量著梁驍臉上的表情，稍微鬆了口氣：「那就好。」

  兩人很快到了班門口。

  後門被人為地從裡面鎖上了，但是通過窗戶可以清晰地看到，屋裡坐著五個人。

  其中四人正窩在後門後面打遊戲，另外一人坐在角落裡，嘴裡嘟囔著，似乎在背化學方程式。

  兩人一起走到班門口，梁驍壓低了聲音，問道：「想到怎麼叫他們下去了嗎？直接和他們對峙？」

  余紹棠猶豫片刻，點了點頭：「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梁驍皺眉剛想開口，卻突然看到屋中的人無意抬頭向走廊這邊看來，猛地抓了一下余紹棠的手腕，把他往旁邊帶了帶。

  梁驍略微彎下腰，做了一個「噓」的動作，他整個人半壓在余紹棠身上，把余紹棠困在自己的身體之間。

  余紹棠的臉驀然紅了，他目光躲閃地看向梁驍，小聲問道：「怎、怎麼了？」

  兩人靠得很近，梁驍的嘴唇幾乎要碰到余紹棠的耳朵：「剛剛有人往這邊看。」

  梁驍的聲音壓的很低，幾乎滿是氣聲了，就這麼落在余紹棠的耳邊，余紹棠耳朵一熱，整個身體都僵硬了。

  他雙手不自然地放在胸前，緋紅的面頰偏向旁邊，訥訥地應了聲：「嗯。」

  在確認兩人現在的位置從裡面看不到之後，梁驍倒是很快鬆了手，他半靠在旁邊的牆上，說道：「你直接去質問他們，他們肯定不會承認的。」

  余紹棠的頰側還有淡淡的未消散下去的緋紅：「我知道，可是……」

  梁驍笑了下：「我想到了一個辦法。」

  *

  余紹棠獨自一人走進了班門，他輕輕咳嗽了兩聲，坐在教室後面的四人立即熟練地把手機塞進抽屜里，猛地抬眼往余紹棠那邊看去，當看到是余紹棠的時候，他們慌張的神色驀然消散了幾分。

  既然敢留在這裡，他們就是料定余紹棠不能拿他們怎麼樣。

  其中一個臉上帶著胎記的名叫堵子昂，他甚至不等余紹棠說話就主動開口道：「老師，我們和向思淵請過假了，我們腳崴了。」

  余紹棠走近了些，問道：「是真的腳崴了嗎？」

  堵子昂誇張地擰起眉毛，故意假裝不可思議地看向余紹棠：「老師，你不相信我們嗎？我們在你心裡那麼不可靠嗎？」

  這話就是故意讓余紹棠沒法接的，如果余紹棠說不信，那就是身為老師，卻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懷疑學生的人品，若是說信，那他們就真的有了名真言順的不用下去的理由。

  「不是不是，」余紹棠連忙擺擺手，「你們別誤會，我只是想著，晚上吃完飯的時候還看到你們下樓買東西，怎麼現在突然腳崴了……」

  余紹棠的目光自然地落在四人身上：「你們是在哪裡崴的？連著四個人，確實挺嚴重的，我覺得有必要和學校領導反應一下，看看是不是那裡有安全隱患。」

  余紹棠的眸子亮亮的，其中也滿是真誠，四人驀然頓了一下。

  「籃球場！」

  「走廊！」

  「食堂回來的路上。」

  「樓梯口。」

  他們四個竟然是說了四個不同的答案。

  聽到同伴相互不同的答案，四人臉上都是一陣尷尬，還是堵子昂首先反應了過來。

  他輕咳了聲，面上帶著點不屑的痞氣：「老師，不管我們四個是在哪裡崴的，總歸是身體不舒服，您這樣強迫我們下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他的話音剛落，窗外突然傳來了一聲驚呼：「臥槽，有老鼠！」這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屋裡的幾個人聽得清清楚楚。

  那四人中一個身材胖胖的男生突然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他的臉上寫滿了恐懼，甚至連說話都帶上了顫音：「哪裡哪裡，哪裡有老鼠？！」

  作者有話說：

  梁驍：我沒有想要藉機壁咚，真的沒有。

  第17章 「很可愛。」

  眼見著胖胖的男生突然站了起來，他旁邊的同伴伸手想要拉住他，但同伴的身材十分瘦小，竟是被那個胖胖的男生帶起來了，同伴不得不踉蹌著扶住旁邊的桌子，來保持自己的平衡，以免趴到地上去。

  屋內是一陣兵荒馬亂，梁驍好整以暇地跨過門欄進了班，臉上帶著點不屑的笑意：「嘖，不是說腳崴了嗎，怎麼這就跳起來了。」

  那胖胖的男生依舊驚魂未定，整個人都快貼在拉他的那個同伴身上了，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真、真真真沒有老鼠嗎？」

  堵子昂的臉上的表情又青又綠，終於忍不住罵出聲來：「操，胖子，你是傻-逼嗎？」

  胖胖的男生被他罵的根本不敢出聲，余紹棠在一旁適時開口道：「既然你們沒有受傷，就跟我一起下去吧。」

  堵子昂男生惡狠狠地嘆了口氣，終於脖子一梗說了實話：「練了也沒什麼用啊，到時候不還是倒數，這不是浪費時間嗎？」

  梁驍輕嗤一聲：「你們打遊戲就不是浪費時間？」

  「梁驍，」余紹棠連忙拽了拽梁驍的衣角，阻止他繼續說下去，他抬眼看向面前的四人：「你們說的沒錯，練了也不一定有用，但是能不能成功是能力的問題，做不做是態度的問題。不管你們能力怎麼樣，態度都必須先擺端正。」

  余紹棠的目光一轉，看向坐在角落裡一直沒有抬頭的徒倍：「還有你，你可以覺得我的能力不行，可以討厭我，但是你作為學生份內的工作也必須完成。你想要學習可以，但絕對不差這一會兒時間，你讓其他所有同學的浪費他們的學習、回家的時間來等你，不覺得自己太自私了嗎？」

  余紹棠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道：「運動會是集體活動，你們今天，每個人，都必、須、下、去！」

  余紹棠眸子裡滿是嚴肅認真，臉頰因為生氣而漲得通紅，語氣是難得的強硬，甚至連梁驍也愣怔了一下。

  梁驍以為余紹棠還會認認真真慢慢吞吞講道理，倒還沒想到余紹棠還有強硬的一面。

  梁驍不覺得討厭，反而覺得余紹棠更真實，更可愛了。

  余紹棠一改往日的溫柔和善，那幾人被余紹棠的突如其來的氣勢嚇得一愣，而徒倍臉上有些掛不住了。

  沉默了片刻，徒倍先推開自己的椅子站了起來，徑直走出了班門。

  餘下四人見狀，互相對視了一眼，也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跑著下了樓。

  望著幾人離去的背影，余紹棠這才略微放鬆了些，一直緊繃著的身體也不那麼僵硬了。他輕輕舒一口氣，下意識地抬頭向梁驍那邊看過去，想叫梁驍也一起下樓去，話還沒開口就突然停住了。

  梁驍一雙含笑的眼睛正直直地看向余紹棠，眼底的笑意濃郁得幾乎要溢出來了。余紹棠略有些羞赧地摸了下鼻尖：「怎、怎麼了？怎麼一直看著我……」

  「沒什麼，」梁驍勾了勾嘴角，示意余紹棠一起下樓，「只是沒想到你也會有這樣的一面。」

  余紹棠眨了眨眼睛，試探著問道：「是不是……太兇了？」

  「沒有，」梁驍飛快地答道，「很可愛。」

  余紹棠只覺得梁驍是在逗他，臉上不自覺地帶著那麼一點委屈：「但是我真的很生氣啊，本來真的很快就能解決的事情，現在拖了這麼長時間……」

  仿佛是應著余紹棠的話一般，下課鈴在這時打響了。歡快的鈴聲划過夜空，余紹棠愣怔了一下，略微皺起眉頭：「我們走快一點吧。」

  梁驍點頭，也不再多說什麼，跟著余紹棠一起加快了幾分歩速。

  兩人走到校門口的大廣場的時候，遠遠地就看到操場門口那邊站了個人。

  余紹棠沒有意識到什麼，但梁驍一下就看出來了，那個身影不是別人，正是梁驍他們訓練的負責人郭明磊。

  梁驍在心裡暗罵了一句，跟著余紹棠繼續向前走去。

  果然，兩人繼續走近了些，能大約看清對面人的五官的時候，那人直接出聲叫住了梁驍：「梁驍，你怎麼現在才回來！其他人在這裡等你好久了！」

  「不好意思，」梁驍很快回答道，「剛才那邊有點事兒耽誤了。」

  那人看了下手上戴著的金屬腕錶：「總共是23分鐘，按照我們之前商量好的，23圈，去吧。」

  余紹棠愣怔片刻，倏然睜大了眼睛：「你不是說……」

  「噓——」梁驍轉身朝著余紹棠做了一個「噓」的動作，語氣輕鬆，「沒事兒，你先去，我一會兒去找你。」

  說罷，梁驍便跑著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望著梁驍離去的背影，余紹棠心底一暖，他轉身對著郭明磊道歉道：「不好意思啊郭老師，耽誤你們的時間了……」

  其實原本選的就有替補的人員，只少一個人其實不會怎麼耽誤進度，郭明磊原本就沒有多生氣，只是要監督梁驍守規矩而已，余紹棠的態度很好，郭明磊原本心底那點不滿也消散了。

  他朝著余紹棠和善地擺擺手道：「誒，都有急事嘛，能理解的，罰梁驍是因為規矩在那裡，下次你讓他注意一下行了。」

  余紹棠趕忙向著郭明磊道謝：「謝謝您理解，絕對下不為例了。」

  余紹棠還著急回去給學生排隊形，兩人又簡單聊了兩句，余紹棠小跑著離開了。

  走到操場那邊，看到留在班裡的同學都來了，那些打籃球的也都沒了脾氣，再怎麼不情願，也只能乖乖地跟著余紹棠去到了操場。

  原本在操場上的學生也都在向思淵和向思嘉的組織下站好隊了，余紹棠稍微鬆一口氣，終於可以排隊列了。

  就在這個時候，余紹棠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余紹棠從兜里拿出手機來看，來電顯示上是一個沒見過的號碼。

  余紹棠猶豫著接通了電話，電話那邊是一個中年女聲。

  「您好，請問是余老師嗎？」

  余紹棠一愣，答道：「您好，我是，請問有什麼事嗎？」

  「哦，是這樣的，」女人笑了一下，語氣裡帶著一絲慌張「我是你們班學生勞飛舟母親，我在校門口等著接他，但是這都好一會兒了，他一直沒有出來，您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余紹棠連忙解釋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這樣的，我們學校最近在要開運動會，我把他們留了一會兒，在操場排練隊形……」

  余紹棠的話還沒出來，電話那邊驀然就炸了，女人的身高忽地拔高了兩分：「身為老師，你怎麼能這麼不負責任呢？！我還以為孩子出了什麼事呢！！」

  作者有話說：

  今天上線了新的審核制度，規定了一些限制題材。安全起見，把文名改回來了，反覆橫跳實在抱歉，給大家添麻煩了！！！到時候寫多寫幾個番外補償大家！！！鞠躬跪地！

  第18章 迷住眼睛了

  余紹棠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女人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您就不知道提前通知一下嗎？您知道我們家長在外面等的有多著急嗎？我們家裡就這一個寶貝兒子，萬一出了什麼事您能擔得起什麼責任嗎？」

  「再說那個運動會的排練，為什麼不能用平時課餘的時間，非要占用小孩子放學回家的時間？你們學校本來放學就完，再耽誤一會兒就要十點了，又不是每個還在的家長都有家長接的，那些家長不擔心嗎？！」

  女人的語速很快，語氣也很激動，余紹棠張口想要解釋他原本的計劃，想了想又堪堪閉了嘴，作為一個擔心孩子的家長，女人說的其實並沒有什麼大錯。

  女人說完之後，余紹棠沉默了片刻，輕聲道：「對不起，下次我一定會注意的。」

  余紹棠順服的讓女人更加肆無忌憚起來，她狠狠數落道：「我聽我家兒子說您是第一年做班主任，您真得好好注意一下，不能這麼不負責任！」

  余紹棠問心有愧，原本打算不管那家長說什麼都要虛心的接受，但被人說不負責任，他還是無法克制地鼻頭一酸。

  他只覺得先前所有積淤在胸口處的委屈，難受都如潮水一般翻湧而起，迫切地想要找到一個傾瀉的出口。

  面前還站著一群學生，余紹棠趕忙往旁邊走了兩步，繞到操場看台的後面，避開其他學生的視線，繼續承受那家長的怒火。

  那家長又喋喋不休地說了十幾分鐘，說得口乾舌燥，總算停下了口道：「其他我也不再說什麼了，就麻煩您快點飛舟出來吧，我就在門口等著他呢。」

  余紹棠輕輕「嗯」了一聲，掛斷了電話。

  余紹棠半倚靠在牆壁上，手掌脫了力一般猛地垂了下來。他的身體緩慢地下滑著。最終，他終於忍不住蹲在了地上，緊緊環抱住了自己的膝蓋。

  余紹棠的身體在抑制不住地顫抖著，眼淚直直地在眼眶裡打轉，可是他現在卻是連哭的時間都沒有。

  學生們已經在這裡站了小半個小時了，門外的家長還在等著，他必須趕快給學生們排好隊，然後讓他們趕快放學回家。

  如果這次耽誤了太多時間的話，以後的訓練一會更加麻煩。

  余紹棠深深、深深嘆一口氣，把心底所有的委屈和酸澀都壓下，咬著牙回到班裡隊伍前。

  他朝著已經有些不耐煩的學生解釋道：「我們快速地排，排好就放學，大家都配合一點，好不好？」

  說著，余紹棠朝隊伍里的向思嘉和向思淵擺擺手：「思嘉，思淵，你們來幫我一起，我們一排一排的看，有身高不合適的就及時調整。」

  其實在余紹棠回去叫人的時候，向思嘉和向思淵就已經把剩下的學生大概排過一遍了，這會兒再添上十幾個人，重新排起來也不算困難。

  不過幾分鐘的功夫，就基本上可以定下來了。

  余紹棠稍稍鬆一口氣：「好了，大家看下自己前後左右的同學，都記一下。今天就先到這裡，大家都早點回去吧。」

  學生們在底下站了十幾分鐘，聽到終於能走了，不由得歡呼一聲，很快三兩成群的離開了。

  向思嘉與向思淵一起，兩人走了兩步，向思嘉突然想起了什麼，轉身問向余紹棠：「余老師……這麼晚了，你還不走嗎？」

  余紹棠指了指在塑膠跑道上移動著的身影，朝著向思嘉笑了笑：「我等著他，你們先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再怎麼說，梁驍也是因為自己而受罰的，余紹棠覺得自己理應在這裡陪著梁驍。

  看到余紹棠不是獨身一人，向思嘉也放下心來，他朝著余紹棠點點頭：「老師也是。」

  兩人分別向余紹棠道了再見，與其他學生一樣，緩慢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望著操場上三三兩兩遠去的背影，余紹棠鬆一口氣，緊接著，積淤在胸口的情緒無法抑制地冒了出來。

  他再也無法克制了。

  余紹棠低著頭，任由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不斷從眼角溢出。

  眼淚滑過面頰慢慢流入唇縫，鹹味在余紹棠的口中瀰漫開來，他的肩膀小幅度的顫抖著，在微弱的橘色燈光下，哭得無聲無息。

  與此同時，梁驍終於跑完了那二十幾圈，他隨手和在旁邊監督著他的郭明磊道了別，大步向余紹棠站的方向走去。

  梁驍跑的出了汗，短袖後面被汗水浸濕了，緊緊地貼在背上。梁驍把衣服微微抬起一點，任由晚風鑽進衣服下面，把衣服吹得鼓了起來，他走近了些，這才看到余紹棠的頭一直是低著的，肩膀也在輕顫著。

  梁驍略微皺了下眉頭，故意咳嗽了一聲。

  余紹棠沒有防備，聽到梁驍的聲音，身體不免猛地抖了一下，這才發現梁驍已經來了。

  他不想讓梁驍看到自己的失態，胡亂地伸手抹了兩下臉上的淚水，眼神躲閃道：「已經跑完了嗎？」

  「嗯。」

  余紹棠舉止十分異常，說話時候還帶著濃重的鼻音，梁驍眯起眼睛看向余紹棠，果然，余紹棠的眼睛紅通通的，面頰上還帶著沒來得及擦淨的淚痕。

  「怎麼了？」

  余紹棠略微偏過頭，聲音低低的：「風、風迷住眼睛了。」

  「你當我是傻子嗎？」梁驍無奈嘆一口氣，語氣放緩了些，又問了一遍，「怎麼了？」

  第19章 想看到那人燦爛的笑容

  因著剛剛運動過的關係，梁驍的面頰難得有些紅，他鬢邊帶著未消散下去的汗珠，原本就黑亮的眼睛更像是水洗了一般，就這麼認真地看著余紹棠。

  他的聲音本就磁性，此時更帶著幾分刻意為之的沙啞，聲調溫柔得比這晚風還柔，帶著安撫人心的神奇力量。

  余紹棠原本緊緊皺縮成一團的心臟就這麼一點點被揉開了。余紹棠睫毛輕顫著，把方才家長的話向梁驍複述了一遍。

  梁驍的目光如深潭一般，全程只是認真地聽著，待到余紹棠講完了最後一個字，他默默地伸手遞給余紹棠兩張紙巾。

  余紹棠這時才驀然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已經是淚流滿面了。

  「謝、謝謝。」他十分不好意思地接過梁驍遞來的紙，低著頭把面頰上的淚水一點點擦去。

  習習的晚風吹過，運動之後，梁驍身上那特有的味道更濃烈了些，隨著風飄入余紹棠的鼻腔之中。

  這次，余紹棠完全沒有感覺到任何畏懼，而是一種和煦的暖意，像是鑽進了一個大大大大的毛絨球之中，全身都被柔軟的絨毛包裹著。

  余紹棠深吸一口氣，更多的汲取一些著令人沉醉的溫暖，然後垂下眼眸，半晌才輕聲問道：「你也覺得……我不負責任嗎？」

  梁驍毫不猶豫道：「怎麼可能。」

  他認真地看向余紹棠的眼睛：「你是我見過的最負責任的老師了。」

  「可是我……」余紹棠嘴唇翕動著，還想再說些什麼，梁驍打斷他道：「如果沒有你的話，我連學校都不會來，更不要說參加勞什子運動會、儀仗隊了。」

  余紹棠低著頭，半晌訥訥道：「那是因為你人很好。」

  余紹棠難得地情緒低落，他是不是太想當然了，他真的……能當好這個班主任嗎？

  余紹棠根本不會隱藏情緒，他的表情落在梁驍眼裡，梁驍眉頭微蹙了起來。

  梁驍雙手搭在余紹棠的肩膀上，強迫他抬頭抬眼看向自己的眼睛：「那那些讓其他班主任都頭痛的學生呢，你不是也把他們成功叫下來了？」

  梁驍的力氣大，余紹棠無法抗拒，只能被迫直視著他的眼睛，余紹棠纖細的睫毛一/顫/一/顫的，輕聲道：「可是……那個方法是你想出來的，我只是託了你的福。」

  梁驍方才講計劃的時候告訴過余紹棠，是睡覺的時候無意聽到了幾人要惡作劇整蠱班裡的女生，這才知道那個胖胖的男生怕老鼠的事情。

  其實若是平時，余紹棠是不會這麼懷疑自己的。

  即使考那麼多次教師資格證，余紹棠都從來沒有畏懼膽怯過，但是今天的時候，當面對學生們的不耐煩，那位家長喋喋不休的抱怨與說教，他卻真的猶豫了，心底原本那被壓在角落的的自卑情緒突然爆發出來，聚集著、咆哮著向余紹棠席捲而來。

  梁驍把余紹棠的反應看在眼裡，他沉默片刻，鬆開了余紹棠，語氣嚴肅：「要不然的話……就不排了吧。」

  余紹棠的身體驀然一怔，梁驍卻像是沒有看到一般，繼續說道：「八班本來就是最爛的一個班級，即使變好了那麼一點，也並不會什麼人在意。

  「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不用再排隊形了，不用再承受著家長的怒火和學生的怨氣，甚至你之前找學生們談話也沒必要，其實這些先前的老師都沒做過，也都沒什麼影響。

  「其實學校招你過來，也沒抱著讓你把這班級帶的多麼風生水起的態度吧，你只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安安分分地帶完這剩下的兩年，畢業了，校長自然會感激你。」

  梁驍的語調十分平靜，話語裡並不帶什麼情緒，卻一字一字狠狠地砸在了余紹棠最柔軟的心尖之上，連帶著余紹棠的整個身體都顫抖了起來。

  「不要，」余紹棠搖了搖頭，主動抬起了原本一直耷拉著的眼瞼，「不能不做。」

  他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在操場不太亮的燈光的映照下亮晶晶的，語氣卻是又堅定了起來：「不會……就這麼輕易的放棄的。」

  余紹棠忽然想起，其實先前的每一步，他都走得並不順利。

  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化為人形，好不容易才考到教師資格證，面試了那麼多次才來到飛鴻做了班主任，甚至余紹棠自認為到目前為止做的最成功的事——把梁驍勸服、讓梁驍回到學校，也花了他不小的力氣。

  他雖然有靈根，卻並沒有什麼天賦，過往的種種，都是靠著一腔熱情和不懼一切的勇氣撐下來的。

  余紹棠不捨得放棄，也不會放棄。

  梁驍把余紹棠的反應都看在眼裡，他驀然輕笑了聲，狹長的眼角閃爍著星星點點笑意：「這樣……好像才是我認識的余老師。」

  被梁驍這麼看著，余紹棠驀然有些臉紅，他眨了眨眼睛，半晌才柔聲道：「明明我才是老師，卻又麻煩你開導我了……謝謝你，梁驍。」

  「沒什麼。」梁驍別過頭，沒多說什麼，緩緩地朝著操場入口走去。

  余紹棠也小跑著跟上樑驍的步伐，兩人並肩而行。

  梁驍沒有說，如果不是余紹棠的話，從前的他是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的。

  從前的梁驍從未把任何東西放在心上，想要就搶來，不想要就丟掉；能拿到就要，拿不到也無妨，是余紹棠身上那永遠生機蓬勃的力量影響了他，讓他也有了努力的理由。

  ——想看到，那個人燦爛的笑容。

  作者有話說：

  今天端午節，各位大寶貝們吃粽子了嗎(??>??<??）今天也是甜甜的小梁！

  第20章 變質的感情

  梁驍推著他的電摩，兩人一起向校門走去，偌大的廣場上已經空無一人了，電子推拉門也上了鎖，保安師傅招呼著兩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喂，學生，這都關校門多久了，你們怎麼現在才出來？校園卡掏出來讓我看看是哪班的！」

  余紹棠一愣，連忙掏出自己兜里的校園卡遞給保安師傅：「實在不好意思，我是咱們學校的老師，今天有點事情耽誤了，給您添麻煩了。」

  師傅接過余紹棠的校園卡，仔細地打量的余紹棠的臉。借著校門的光照，他的目光不斷在余紹棠的臉與校園卡上的照片與信息之間游移著，最終才確認了余紹棠的身份。

  他連忙把余紹棠的校園卡還了回去，臉上滿是歉意：「對不起啊老師，我是剛來的，還沒有記全學校的職工，實在不好意思。」

  余紹棠連忙擺擺手：「沒關係沒關係，是我們出來的晚了，我知道你也是為學生的安全考慮。」

  「哎，」師傅感激地向著余紹棠笑笑，「謝謝老師理解，我這就去給你們拿遙控器。」

  開了門，兩人一起走出校門，待走到保安師傅聽不到的地方，梁驍終於忍不住輕笑出聲，不過梁驍的笑容稍縱即逝，他很快跨坐在自己的電摩上，轉身對著余紹棠道：「走吧，天晚了，我送你回去。」

  余紹棠跳上車的后座，梁驍很快啟動了車子。

  余紹棠猶豫了很久，還是手輕輕戳了下樑驍的腰。

  梁驍怕癢，余紹棠的手指輕輕軟軟的，觸碰到他敏感的腰側，梁驍的腰一下子就軟了，他忍不住在心裡罵了句操，語氣倒還是和平常一樣波瀾不驚：「嗯？怎麼了？」

  余紹棠問道：「你剛剛出校門的時候在笑什麼？」

  余紹棠不問梁驍都快忘了，他沒直接回答，只是含著笑意問道：「你是不是經常被人誤會是學生？」

  「是啊，」余紹棠無奈地點點頭，連自己說漏嘴了什麼都沒有發現，「我明明都一百多歲了，上公交車的時候還會被那些八/九十歲的爺爺奶奶問我上幾年級了。」

  梁驍驀然就笑出了聲，他挑眉，重複了一遍余紹棠的話：「一百多歲？」

  梁驍故意把這四個字念的很重。

  余紹棠霎時懵了，完全沒注意到梁驍語氣中的調侃，他的大腦一片空白，支支吾吾了好久，隨口編了一個理由出來：「我、我這是用了誇張的修辭手法！」

  看著余紹棠如此緊張的模樣，梁驍也就假裝不知道，他順著余紹棠的話說，十分配合地笑道：「哈哈哈哈，老師今天好幽默。」

  余紹棠也乾笑了兩聲，怕梁驍再聽出什麼，他一路上都閉著嘴，沒再敢說話。

  晚風習習，兩人一路上都很沉默，但氣氛卻是意外的和諧，仿佛兩人已經這樣默契一起走過許多次了。

  *

  回到家裡的已經將近十點了，余紹棠拿著手機，手指在屏幕上懸停許久，最終還是按滅了屏幕。

  有著梁驍的開導，他這會兒已經冷靜下來了，理智告訴他，他應該給那個家長打電話再打電話解釋一下，但是這會兒時間不早了，他怕影響別人休息。

  正在余紹棠糾結的時候，他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正是那個學生家長打來的電話。

  余紹棠一愣，他深深呼一口氣，有些膽戰心驚地接通電話。

  電話那邊的聲音明顯比方才要和藹溫柔許多，聲調也降了下來，女人試探著問道：「余老師，您休息了嗎？」

  「沒事，」余紹棠搖搖頭，又想到電話那邊看不到，他停下動作，問道：「請問……您還有什麼事嗎？」

  女人沉默片刻，輕輕嘆一口氣，她的語氣中帶著些許歉意：「是這樣的，余老師，我想給您道個歉。」

  女人原本氣勢正盛，沒想到當她的孩子知道她給余紹棠打電話的事的時候，卻表現的和她想像中的完全不同。女人性格外向霸道，她兒子在學校卻一直很沉默，余紹棠曾經也單獨找過他兒子談話，一點點分析他的問題，鼓勵他。

  兒子把今天發生的事原原本本講給了母親，還把余紹棠平時管理班級和找自己談話的事異議講了出來。聽著兒子的敘述，女人驀然就知道是自己錯怪余紹棠了，她內心難安，這才這麼晚才給余紹棠打來了電話。

  聽到女人的道歉，余紹棠十分意外，他愣怔了一下，連忙向女人解釋晚上發生的事，女人帶著歉意笑了笑：「我兒子都告訴我了，實在抱歉，錯怪您了，我下次一定登門道歉。」

  「不用不用，」余紹棠連忙道，「是我沒有提前和家長們協商好，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女人性格外向潑辣，在一眾家長中很有聲望，兩人又聊了幾句，女人主動提出要幫余紹棠在家長群里解釋，還說肯定會聯合其他家長全力支持余紹棠的工作，這才掛斷了電話。

  能得到家長的理解，余紹棠簡直不能更開心了。他單手在胸前比了一個「yeah」的動作，在床上興奮地打了兩個滾。這才去洗漱完準備睡覺。

  與此同時，在離此處不遠的梁驍家裡，梁驍的手機響了起來。

  電話那邊的男生的聲音有些小，像是壓著嗓子說的：「我剛剛聽到我媽打電話給余紹棠道歉了。」

  「嗯，」梁驍坐在沙發上，隨意地看著窗外：「謝謝你了。」

  「沒有沒有。」男生似乎挺怕梁驍，聽到梁驍謝明顯有些緊張。

  男生頓了頓，語氣稍微放鬆了些，嘆一口氣，「如果你不告訴我，我還不知道我媽竟然和余老師說了那麼過分的話，余老師真的是一個很好的老師……」

  「嗯。」

  是啊，余紹棠確實很好，好到梁驍願意去做自己先前絕對不屑去做的事，去找之前從未說過一句話的人，讓他幫忙解釋原委。

  掛了電話，梁驍起身走到窗邊，看著窗外霧蒙蒙的天，他總覺得似乎有什麼感情在悄然變質。

  *

  翌日，余紹棠早早來到學校，早讀開始一會兒以後，他起身去關上了原本敞開著的門。

  余紹棠站上講台，輕輕咳嗽了兩聲。

  班裡很快安靜了下來，余紹棠穩了下心神，道：「同學們，占用大家兩分鐘的時間，可以嗎？」

  學生們靜靜地仰臉看向余紹棠，余紹棠深吸口氣，繼續說道：「是這樣的，我想和大家道個歉，昨天晚上，因為我沒有統籌安排好時間，讓大家放學晚了。」

  昨晚與女人打過電話之後，余紹棠躺在床上仍是忍不住輾轉反側。他想，不管有什麼客觀的原因，自己確實也有做的不對的地方，那就理應給學生們道歉。

  「這不是你的錯，」向思淵想也沒想就站了起來，聽到余紹棠的話，他不由得緊緊地擰起眉頭，說著，他的目光掃向那些沒有按時到位的人身上，「你沒必要替一群渣滓們背鍋。」

  打籃球的閻山直接拍著桌子站起來了：「你/他/媽說誰是渣滓？！」

  向思淵毫不躲閃地對上他的眼睛：「誰應我說的就是誰。」

  「別吵別吵！」余紹棠趕忙去到兩人中間拉住他們，他分別認真地看兩人幾眼，然後道：「先聽我說，好嗎？」

  坐在向思淵旁邊的向思嘉也趕忙拽了拽向思淵的衣角，在他旁邊低聲叫道：「小淵！」

  向思淵猶豫了片刻，輕嗤了聲，默不作聲地坐了下去。

  見狀，閻山也狠狠瞪了向思淵一下，別過頭坐下。

  作者有話說：

  像極了愛情……

  第21章 沒人會情願做一攤爛泥

  翌日，余紹棠早早來到學校，早讀開始一會兒以後，他起身去關上了原本敞開著的門。

  余紹棠站上講台，輕輕咳嗽了兩聲。

  班裡很快安靜了下來，余紹棠穩了下心神，道：「同學們，占用大家兩分鐘的時間，可以嗎？」

  學生們靜靜地仰臉看向余紹棠，余紹棠深吸口氣，繼續說道：「是這樣的，我想和大家道個歉，昨天晚上，因為我沒有統籌安排好時間，讓大家放學晚了。」

  昨晚與女人打過電話之後，余紹棠躺在床上仍是忍不住輾轉反側。他想，不管有什麼客觀的原因，自己確實也有做的不對的地方，那就理應給學生們道歉。

  「這不是你的錯，」向思淵想也沒想就站了起來，聽到余紹棠的話，他不由得緊緊地擰起眉頭，說著，他的目光掃向那些沒有按時到位的人身上，「你沒必要替一群渣滓們背鍋。」

  打籃球的閻山直接拍著桌子站起來了：「你/他/媽說誰是渣滓？！」

  向思淵毫不躲閃地對上他的眼睛：「誰應我說的就是誰。」

  「別吵別吵！」余紹棠趕忙去到兩人中間拉住他們，他分別認真地看兩人幾眼，然後道：「先聽我說，好嗎？」

  坐在向思淵旁邊的向思嘉也趕忙拽了拽向思淵的衣角，在他旁邊低聲叫道：「小淵！」

  向思淵猶豫了片刻，輕嗤了聲，默不作聲地坐了下去。

  見狀，閻山也狠狠瞪了向思淵一下，別過頭坐下。

  「那我繼續了，」余紹棠稍鬆口氣，又回到講台，「可能你們都覺得我蠻可笑的吧，非要在這裡和你們較真，強迫你們排隊列，剝奪你們的休息和回家的時間。」

  余紹棠的聲音慢慢的，每說一句，就要停頓一下，給予學生們足夠的，可以提反對意見的時間 ：「你們很多人可能都覺得，努力了又怎麼樣，我們照樣有可能什麼榮譽都拿不到，時間不就白費了嗎？但其實，當你真正努力去做之後，榮譽反而是次要的了。」

  底下的學生一片安靜，余紹棠兀自輕笑了聲：「我剛剛關上門，是因為人類……大家常說一句話，『關上門就是一家人』，咱們每天待在學校的時間比在家的時間還多，即使不算是一家，也算是半個家吧？我算是咱們班的大家長，是從心底里希望我們能更好的。」

  說話的時候，余紹棠的目光在班裡每個學生臉上逡巡著，最後落在了坐在最後的梁驍的身上。

  福至心靈，梁驍也抬了頭。

  兩人的目光狠狠地撞在一起，梁驍的眸子又黑又亮，如同黑夜裡的星星一般，他的臉上帶著笑意，余紹棠的心跳陡然漏了幾拍。

  余紹棠的臉上泛起一陣燥熱，甚至一瞬間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麼。

  余紹棠卡了殼，他有些不自然地別開眼睛，輕輕咳嗽了兩聲，才堪堪把接下來的話說出口：「我知道，很多人一直瞧不起我們班，甚至連帶著看班裡的每個人都帶著有色的眼鏡。我就是要告訴他們，我們是可以的，我們不比他們差！這無關榮譽，也不是成就，只是想要別人也能夠尊重我們。」

  余紹棠說的句句真誠，說到最後，他的眼角甚至不自覺帶上了一點紅。

  沒有人會心甘情願做一攤爛泥，余紹棠的話一點點揉進了學生們的心坎里。

  即使他們再鬧騰，再不聽話，再表面上雲淡風輕，被人指著鼻子罵不行，罵作廢物的時候，也有暗自不服輸，暗自較勁的時候。

  余紹棠說話的時候，在下面就有好幾個女生悄悄擦起眼淚來。

  余紹棠的話音落了，教室里非常安靜，只能聽到一些低微的抽泣聲，就在這時，閻山又猛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嘩啦的桌椅聲響起，向思淵首先反應過來，他也隨即站起來，眼睛狠狠地瞪著閻山：「你他媽又要幹嘛？！」

  閻山擰著眉頭回頭看了向思淵一眼，沒有說話，而是徑直走到了余紹棠身邊，他別彆扭扭地站在余紹棠旁邊，梗著脖子不去看余紹棠，過了半晌，磕磕巴巴道：「……對、不起啊，余老師。」

  他的聲音不大，但也夠的上能讓前排的同學聽得一清二楚，好幾個人都悄悄握住了嘴，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

  閻山沒理會那些同學奇怪的表情，他又轉頭面向班裡的其他同學，聲音大了些：「我跟大家道歉，是我沒注意時間，趁著列隊的時候帶人去打籃球，耽誤大家的時間了。」

  這下，不只是前排的同學驚到了，全班同學都震驚不已。閻山在班裡一向橫行霸道，目無他人，能聽到他的道歉，是所有人想都沒想想過的事情。

  他的話音落了，又有好幾個人陸陸續續站了起來，主動向其他同學道歉，甚至難得地，連脾氣怪異的徒倍也站起來，低聲嘟囔了一句：「對不起。」

  余紹棠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點笑容。

  第22章 你湊近一點，我告訴你

  經過忖度之下，余紹棠把剩下的訓練時間定在了下午最後一節課，這節原本是自由活動課，沒有安排老師上課，不過大部分學生習慣在班裡上自習，只有少數學生會去操場打球。

  有了早讀時候余紹棠的肺腑之言，班裡的學生異常的配合，甚至余紹棠提出要下午第四季課訓練的時候，沒有一個人反對意見。

  接連幾天，第三節 剛下課，學生們就成群結隊地下樓去到操場，余紹棠到操場的時候，隊列已經站齊，正在向思淵的帶領下進行有條不紊的訓練了，其中尤屬閻山練得最為積極。

  當人心齊了之後，效率便異常的高，經常還沒到下課的時間，這天的訓練任務就完成了。

  余紹棠也沒再多耽誤學生們的時間，非常大度地就讓他們提前解散去吃飯去了。

  訓練了幾天，隊列變化的基本效果已經能看出來了，余紹棠原本心底那點小擔心已經完全消失了，只剩下滿滿的驕傲，為學生們感到驕傲。

  眼看著離運動會的日子越來越近，這天訓練結束之後，余紹棠照例讓學生們提前去吃飯，學生三三兩兩的散開之後，向思嘉和向思淵還留在原地。向思淵朝著余紹棠走了兩步，叫住了正準備去吃飯的余紹棠：「余老師，等一下！」

  余紹棠一愣，轉頭看向二人：「怎麼了？」

  向思淵猶豫了片刻，道：「余老師……我想和你說件事。」

  他的目光凝重，手指指向操場的某個方向：「你看那邊。」

  余紹棠的目光順著向思淵所指的方向看過去，他臉上的表情一點點收斂了起來。

  一個班級正在那裡一邊含著口號一邊變換隊形。

  可是，他們的隊形變換方式和余紹棠他們班的如出一轍，甚至連喊得口號都差不太多。

  向思嘉在一旁皺著眉頭補充道：「而且，我今天去開了班長會，咱們班的出場順序在全年級的最後一個，如果別人看過了他們的，再看我們的……」

  這個創意是梁驍想出來的，余紹棠毫不懷疑，只是余紹棠卻沒辦法拿出證據，強迫別人相信。

  人們總是傾向於相信自己第一眼看到的，下意識里認為的，而不管它是不是真正的事實。八班的固有形象本來就不好，在出場順序上又不占優勢，當看到那個班的表演之後，大概別人很容易自然而然地認為，是他們在抄襲別的班的創意。

  余紹棠沉默著，遲遲沒有說話，向思嘉的眼裡滿是低落：「怎麼辦啊余老師，咱們都練習了這麼久了……」而一旁的向思淵雖然嘴上沒說，神色也滿是擔心和凝重。

  良久，余紹棠輕輕嘆了口氣，對著二人道：「沒關係，你們先去吃飯吧，這件事我來解決。」

  向思嘉眼底的光一閃而過，他抬眼看向余紹棠：「余老師，你是想到什麼好辦法了嗎？」

  余紹棠朝著二人露出了一個微笑：「會有辦法的。」…

  望著二人逐漸遠去的背影，余紹棠藏在衣袖下的手卻是緊緊握了起來。

  還有三天就是運動會了，現在臨時改一個新的隊列肯定不現實。

  且不說能不能想出更好的方案，也不說學生們有沒有時間去排好新的隊列，即使他們想出了更好的隊形，那個班級也完全可以再抄一次，而他們卻沒有任何反擊的辦法。

  余紹棠的心一點點被揪了起來，他此時完全沒有了吃晚飯的胃口，只是漫無目的地在操場上走著。

  不知不覺之間，他緩緩走動到了那個班級旁邊，余紹棠這才看清楚，這個班級的負責人是上次與梁驍打架的實驗班學生衛博實。

  余紹棠驀然想起，實驗班的班主任外出學習去了，運動會全權交由班委負責。

  他原本想找班主任詢問情況的計劃也落空了。

  那個班級還在練習，一遍一遍的，望著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動作，余紹棠的胸口一發悶，他微微低下頭，有種想哭的衝動。

  而就在這時，余紹棠的身邊傳來了一聲輕蔑的嗤笑，余紹棠下意識地抬眼，原本排列整齊的班級已經解散了，衛博實正站在他的面前。

  衛博實的臉上滿是輕蔑，斜眼睨著他：「老師，您一直在我們班附近轉悠什麼，不會是想剽、竊、我們班的創意吧？」

  衛博實故意強調了「剽竊」這兩個字。

  余紹棠驀然瞪大了眼睛，一雙眼睛圓溜溜的，一動不動地看著衛博實，失聲道：「到底是誰剽竊誰的創意？！」

  衛博實不甚介意地聳聳肩膀：「有什麼區別嗎？反正你們都要被我們踩在腳下。」

  「你！」

  余紹棠活了這麼多年，還從未碰到過這樣厚顏無恥的人，他滿是怒火，氣得都不知該如何張口了。

  正此時，余紹棠的身後傳來了一陣沉穩而有利的皮鞋聲。梁驍剛訓練完，身著軍裝皮靴，走到余紹棠的身邊。

  梁驍的身高本就比衛博實高了不少，穿著軍裝更顯得身材挺拔，相比之下，身材微胖，還有些齙牙的衛博實馬上顯得矮小了不少。

  梁驍的神色淡然，只是靜靜地站著，就讓衛博實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壓力。

  在接觸到梁驍目光的瞬間，衛博實的腿一下就軟了，上次打過一架之後，衛博實幾乎在家裡休息了一個星期才堪堪恢復，他不敢再與梁驍正面交鋒。

  衛博實憤憤留下一句：「咱們運動會的時候再見吧！」不再等余紹棠說什麼，趕忙灰溜溜地跑走了。

  余紹棠的面色緋紅，臉上還帶著未完全消散下去的怒氣，梁驍皺了下眉，問道：「怎麼了？」

  梁驍的語氣溫柔，余紹棠原本憤怒的情緒消散下去不少，反倒是心底的那一點微不可查的委屈開始咕嘟咕嘟冒著小泡。

  他的手還保持著剛剛握拳的姿勢，聲音澀澀地叫了聲梁驍的名字。

  「梁驍……」

  梁驍的眉頭擰得更緊了些：「他又說什麼難聽的話了？等著，我這就去……」

  「不是不是，」余紹棠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趕忙搖了搖頭，拉住梁驍阻止他的動作，解釋道：「他們的隊形變化，和我們的一模一樣……」

  梁驍剛才並不在場，余紹棠把前因後果向梁驍解釋清楚，然後輕輕嘆氣：「還有三天就要開運動會……卻突然出了這樣的事，我現在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辦了。」

  余紹棠臉上帶著失落，他的眼皮耷拉著，睫毛在眼下灑下一片陰影，暮光之下，梁驍喉結微動。

  梁驍原本到嘴邊的辦法在口腔里轉了一圈，又咽了回去，他驀然笑了一下：「你湊近點，我告訴你怎麼辦。」

  作者有話說：

  梁·不撩會死·驍。（ps換了一個封面嗷，之前那個封面編輯說太暗了像是靈異文555555）

  第23章 小哥哥好帥啊

  余紹棠一愣，下意識地靠近了梁驍一些，眨了眨眼睛，眼底滿是期待：「你說！」

  梁驍偏過頭，溫熱的嘴唇似乎要觸碰到余紹棠薄薄的耳垂，他的聲音磁性又低沉，在余紹棠耳邊低語著。

  余紹棠的眼睛一點點亮了起來，耳朵尖卻也不自覺地紅了。

  等余紹棠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幾乎被梁驍攬進了懷裡。

  余紹棠一邊向梁驍道謝，一邊紅著臉從梁驍懷裡退後兩步。

  偏偏梁驍還要逗他，梁驍像是發現了什麼驚異的事一般，無辜地朝著余紹棠眨眨眼睛：「誒，老師，你的臉怎麼突然這麼紅？不舒服嗎？」

  余紹棠原本以為梁驍只是不經意的動作，這麼被梁驍逗趣，他一下子就明白了這是梁驍故意為之。

  他紅著臉把面頰瞥向一邊，小聲嘟囔道：「看在你出了個好主意的份上，不跟你計較，下次不許再這樣了。」

  晚風習習，夜幕逐漸降臨，掩蓋了梁驍臉上藏無可藏的笑意。

  *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到了運動會的當天。天還蒙蒙亮的時候，八班的學生們早早地就到齊了，一個個有條不紊地領著他們的衣服。

  向思淵一邊發著衣服，一邊囑咐道：「外套和帽子儘量都先別穿，拿在手裡，等到我們上場的時候再穿，一定驚艷全場！」

  余紹棠就站在向思淵，他不由得笑出了聲，補充道：「沒關係的，大家如果覺得冷的話，可以把外套穿上……」

  余紹棠的話還沒說話，原來一直挑刺的閻山就大著嗓門道：「沒事老師，一點都不冷，你就放心吧！」

  八班的同學們都知道了實驗班抄襲了他們的創意，一時群情激憤，訓練的熱情也又提高了好幾個度，他們被看不起太久了，只想等著正式表演的時候給實驗班的那群賊們一點顏色瞧瞧。

  閻山話一出口，班裡就響起了一陣附和聲，有人吹著口哨，大聲喊道：「八班最棒！」

  「八班最棒！」口號聲在班裡迴蕩著，余紹棠也被學生們帶動了激動的情緒，眼底不由得一陣酸，他穩了一下被撥亂的心弦，也笑著道：「加油，我相信你們。」

  時間在一秒一秒的流逝，全校的師生都在運動場外等候著進場，隨著操場就傳來的激昂的運動員進行曲，各班有序地列隊進去。

  先進場的是梁驍參加的儀仗隊，儀仗隊有專業的訓練，效果自然是沒的說，在儀仗隊之後便是實驗班了。

  他們穿著一身鮮艷的紅色運動服，一步一步地朝著主席台走去，隨著體育委員的一聲令下，他們有序的變換著隊形，正是先前設計的那套。

  梁驍的創意很好，再加上實驗班的學生訓練了很久，坐在主席台上的校長不由得點了點頭，孔梅英就坐在校長旁邊，見狀，也十分滿意地笑了笑。

  實驗班一直是高二年級的驕傲。

  孔梅英頭稍微歪了一些，在校長耳邊道：「這是咱們的實驗班，成績一直很好，能拉別的班十幾分，平時學生也很聽話。」

  校長點點頭：「確實不錯。」

  八班的學生們還在外面等候著，看到實驗班真的走了他們練了很久的隊列，不由得一個個都炸了，炸了鍋一般熱烈地討論著。

  余紹棠連忙走到學生們旁邊，他拿著一個「小蜜蜂」擴音器，在隊列旁邊來回走動著，穩定著學生們的情緒。

  一個一個班走了進去，候場區逐漸空了下來。

  終於到他們了。

  學生們穿好衣服，扣好扣子，戴上帥氣的軍帽，一個個站的筆直。

  是的，他們穿的，是梁驍找來的軍裝。

  原本郭老師是想讓儀仗隊走一個高難度的隊列，但是因為難度係數太高，只有梁驍一個人可以毫無障礙地完成，不得已之下才換了另一個難度稍低的方案。

  梁驍專程回來做了八班的領隊，他不信別的班有人可以模仿自己的這個動作。

  學生們整理好著裝，梁驍也終於從儀仗隊那邊趕了回來。

  他身著一身白色的軍服，左肩上掛著金色的綬帶，手裡拿著軍帽和一柄佩劍，刻意梳起的背頭，光潔而飽滿度的額頭露了出來，其下是略微挑起的眉毛和深邃的眼睛。

  帥，帥得讓人移不開眼。

  即使之前就見過梁驍的造型，余紹棠也不由得心跳漏了兩拍，他光明正大的看著梁驍，眸子裡卻流露出些許自己都沒注意到的瀲灩。

  梁驍把帽子在頭上戴好，略微調動一下帽沿，他朝余紹棠帥氣一笑，隨即面向班裡的同學，穩聲道：「走，我們上場。」

  主席台那邊，校廣播站的播音員十分敬業地播報著：「現在迎面向我們走來的，是高二八班的方陣……」

  遠遠看到八班的方陣，坐在主席台上的孔梅英稍微鬆了口氣，不管他們走的怎麼樣，至少這次運動會沒有直接不上場，已經算是一件好事了。

  她的目光緊緊地跟著緩緩走進的那個隊伍，生怕這群熊孩子干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來，破壞開幕式緊張嚴肅的氛圍。

  八班的方陣慢慢走近了，領頭的是一個穿著白色軍服的帥氣男生。而餘下的學生無論男女都穿著深藍色的軍服，踩著長而光潔的皮靴，在陽光下幾乎要反光。

  和著運動員進行曲，他們的皮靴的踩踏聲在操場上迴響著，比孔梅英想像中要整齊太多了。

  孔梅英點點頭，心裡滿是感動，這樣就好，只要不出什麼大錯的走過去，她就十分滿意了。

  方陣到了主席台正前方，領頭的男生踢了一個漂亮的正步，行雲流水一般從掛在身側的劍鞘里拔出佩劍高高舉起，銀色的劍在早晨的日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劍指雲霄。

  孔梅英的瞳仁驀然收緊了。她剛剛才看出來，八班領頭的學生竟然是梁驍。

  就算孔梅英做夢夢到過八班真的變好了，也從未想過梁驍能在這班裡扮演一個怎樣的角色，孔梅英之前是親自去梁驍家裡叫過梁驍的人，深知梁驍那倔脾氣和宛如能將人生吞了的眼神。

  先前聽余紹棠說他把梁驍叫回來了，孔梅英也只以為是兩人達成了什麼協議，梁驍是來混日子的，現在看來，梁驍竟然成為了八班的一個中心人物？！

  孔梅英的眼睛瞪大了些，一動不動地盯著梁驍看。

  梁驍的動作很快，對著藍天猛地一刺之後，他把劍柄收回到自己胸前，踏著標準又漂亮的正步向前走去，他身上自帶的，是一種睥睨眾生的王者之氣。

  在梁驍身後的隊列也十分整齊有序，則隨著梁驍的指揮動作，他們一邊踏著正步，一邊變換著方陣隊形。

  沒有人發號施令，沒有人在旁邊跟著喊「一二一」，八班就靠著梁驍的揮劍指揮完成了整個隊列變化，這是先前所有隊伍都未能辦到的。

  他們沒有選擇改變原有的變換動作，但此時，人們的注意力完全被他們帥氣的動作和高難度的表演所折服，沒有人糾結他們的隊形與先前的哪個班級相同與否了，先前那些進場的學生早就炸開了鍋，熱烈地討論著，即使有人在拼命維持著紀律，也無濟於事。

  「臥槽，這個班好帥啊！」

  ……

  「那個領隊的小哥哥好好看啊！好想去要他的聯繫方式啊……」

  ……

  主席台上，先前一直默不作聲的校長也難得開了口，眼裡滿是讚許：「這個班不錯，很有創意，也很有激情。」

  孔梅英已經被梁驍的一系列動作弄得有些愣怔了，聽到校長這麼說，她僵硬地點點頭，介紹道：「這……這是咱們新來的老師余老師帶的班級，余老師是新人，有創意，人也熱情。」

  校長又笑著點點頭，又讚許了幾句，一直目送著八班走完了全場。

  作者有話說：

  好像還是沒寫出我心中的感覺，拔劍真的好帥啊嗚嗚嗚嗚

  第24章 烤山雀

  學校規定班主任不能上台參與，趁著學生們表演的時候，余紹棠從操場後面繞到了下場的拐角處，從其他班級後面經過的時候，他就聽到了其他班學生的讚嘆聲，他的嘴角不自覺地勾了起來，怎麼也無法收斂。

  余紹棠走到拐角處的時候，梁驍正好也帶著隊伍走到這裡，他們已經從正步走又變回齊步走了，但「啪嗒啪嗒」的皮靴聲依舊響亮。

  梁驍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里的余紹棠。

  隊伍還在行進之中，梁驍沒法直接和余紹棠打招呼，他便略微揚起臉，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朝著余紹棠做了一個「wink」的動作。

  余紹棠原本就在偷看梁驍，這下，他如同觸了電一般，渾身一震酥麻，原本好不容易恢復正常的心跳又極不規律的跳動起來。

  余紹棠紅了臉，略顯不自然地別開了眼睛。

  等到八班的學生們繞場一周走到規定好的位置站好的時候，他們各個臉上都掛著驕傲的笑容，互相抑制不住地擊起掌來。

  衛博實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八班的位置旁邊，見到眾人如此興奮的模樣，他使勁砸吧著嘴，不遺餘力地挖苦道：「不就是穿了個軍裝走了個步嘛，像是得了什麼大獎似的，也太沒見過市面了吧。」

  聽到他這話，向思淵第一個不滿了，他走到衛博實身邊，挑眉看著衛博實道：「你這也太酸了吧，我都聞到你身上的酸味了。」

  原先跟向思淵一直不對付的閻山就站在旁邊，他嗤笑了聲，接話道：「是啊，我也聞到了，你這酸的，多少天沒洗過澡了，都臭了！」

  這話一出，周圍的學生們都哈哈大笑起來。他們先前一直被實驗班瞧不起，被拐彎抹角的罵做廢物，這回終於有了揚眉吐氣的機會，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衛博實被笑得滿臉通紅，先撩者賤，這又是八班的地盤，周圍沒有一個願意為他說話的人。最後，他只得狠狠瞪了向思淵和閻山一眼，灰溜溜地低下了頭，留下一句「你們等著瞧吧！」，頭也不回地跑回了自己的班級。

  向思淵抬眼看向閻山，兩人對視了下，也都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向思淵拍拍閻山的肩膀：「好兄弟！」

  閻山也同樣輕錘了下向思淵的胸口，笑道：「好哥們！」

  兩人先前那點恩怨在這一笑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邊的騷亂很快就平息了，而其他的越來越多的學生聚集在了梁驍身邊。

  之前大家一起訓練，卡節奏，但穿著正式的軍裝表演還是第一次。

  即使在訓練的時候見識過梁驍拔劍許多次了，他們還是被梁驍行雲流水一般的動作所折服，他們把梁驍團團圍住，不斷在梁驍耳邊興奮地喊叫著。

  其他學生太熱情了，以至於梁驍身上的冷氣都失了效，看著周圍水泄不通擠著的人，梁驍難得有些苦惱。

  他看向被擠著外圈的余紹棠，薄薄的嘴唇抿起，眉頭微蹙著。

  余紹棠被梁驍的表情逗笑了，他輕輕咳嗽了兩聲，維持紀律道：「現在開幕式還沒有結束，紀律也是開幕式評分的一項標準，大家再稍微堅持一下，咱們馬上就可以結束了！」

  好在學生們也都迫切地想要拿下開幕式上的獎項，聽到余紹棠的話，他們互相叮囑著，逐漸安靜了下來。

  梁驍鬆一口氣，終於得以從包圍之中脫身。

  梁驍彎著腰，快速地穿過人群，走到隊列的最後，他摘下帽子，在余紹棠身邊站定，問道：「覺得怎麼樣？」

  因著先前一直帶著帽子的緣故，梁驍的頭髮被汗水微微打濕了，略有些髮絲黏在了他光潔的額頭上，反而更有幾分不羈的美感，他把軍帽拿在手裡，另一手扶著掛在腰側的佩劍，漆黑的眸子裡似有數不盡的星光一般。

  余紹棠被狠狠地撩了一把，他下意識地捏了下自己充血通紅的耳垂，半晌才低聲道：「帥，很帥。」

  余紹棠難得直白，梁驍有些臉紅，從余紹棠身上移開了視線。他的目光隨意地掃向遠處的主席台，就聽到一聲細微的「咕嚕」聲。

  是余紹棠的肚子在響。

  梁驍蹙眉：「沒吃早餐嗎？」

  余紹棠沒想到這么小一聲肚子的叫聲也會被梁驍聽到。他萬分不好意思，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梁驍輕笑了聲，挑眉道：「之前是誰跟我說不吃早餐對身體不好的？」

  余紹棠低著頭，不好意思道：「早上起得太早了……沒有來得及……」像是在應和余紹棠的話一般，他的肚子又叫了一聲，余紹棠臉上的緋紅原本就沒消下去，這會兒更紅了一點。

  梁驍抬眼看了下還在喋喋不休講話的校長，問道：「一會兒你還有別的事嗎？」

  余紹棠略微思考了一下：「一會兒要帶著咱們班到指定的看台位置坐下。」

  梁驍笑道：「這個讓向思淵他們帶就行，我也沒吃早飯，走吧，陪我去吃點東西。」

  余紹棠轉眼看了看主席台，又看看含著笑意的梁驍，最終點了點頭。

  兩人做賊似的跑出了操場。

  余紹棠第一次做這種事，緊張地不行，從操場的小門溜出去之後，他使勁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深深出一口氣。

  梁驍把余紹棠的小動作都看在眼裡，只覺得余紹棠可愛得不行，他問道：「你想吃什麼？」

  余紹棠停下手上的動作，轉身看向梁驍，他的面頰因為剛才的飛奔而有些紅潤：「你想吃什麼？我請你吃！」

  站著余紹棠紅撲撲的臉頰，梁驍起了幾分逗弄的心思，他的眸色深了些：「真要我說？」

  余紹棠眨眨眼，拍著胸脯保證道：「嗯！你儘管說！」

  梁驍輕舔了下自己尖銳的虎牙，薄薄的嘴唇輕啟：「烤山雀。」

  作者有話說：

  #梁·愛吃山雀·專業逗媳婦兒·驍。(／≧ω＼) #余·天下第一慫包·真的不愛吃山雀·但超愛逞強·紹棠(///ˊ??ˋ///)

  第25章 是益鳥

  梁驍垂下的眼睛裡帶著隱秘的笑意，語氣卻是認真而一絲不苟的，余紹棠看不清梁驍臉上的表情，只聽到梁驍嚴肅的聲音，他的身子不由得抖了一抖。

  余紹棠顫巍巍地問道：「你、你是覺得山雀很好吃嗎？怎麼總、總要吃烤山雀。」

  梁驍故意反問道：「是啊，你不覺得山雀很好吃嗎？肥嘟嘟圓滾滾的，而且山雀喜歡蹦躂，身上的肉質非常緊實，一口咬下去……嘖，不只是烤的，爆炒、黃燜都很不錯。」

  聽到梁驍的話，余紹棠只覺得自己已經在油鍋里被煎炸烹煮一百遍了，他下意識地打量著自己：自己雖然喜歡吃東西，但天生長不胖，渾身上下沒二兩肉，這樣……梁驍應該不會想吃的吧QAQ

  余紹棠打了個寒戰，睫毛輕顫著，小心翼翼地看向梁驍：「那……那如果是瘦一點的山雀，是不是就不好吃了？」

  梁驍把余紹棠瑟縮的神情看在眼裡，他暗覺好笑：「瘦的也好吃啊，連骨頭帶肉的那種，適合醃製一下當零食下飯吃。」

  說著，梁驍看了眼縮著脖子的余紹棠，假裝驚異道：「咦？老師你這麼緊張做什麼，我說要吃山雀，又沒說要吃你，難道……」

  余紹棠身上的毛瞬間就炸開了，不等梁驍說完，他就急匆匆地打斷了梁驍，咬著牙道：「不，不是，我只是被你說的迫不及待了，我們快去找家賣烤山……山雀的店吧！」

  要吃山雀這句話余紹棠在嘴裡打了轉，才磕巴著說了出來。

  梁驍上下打量著余紹棠，一下就笑了：「我還以為老師不能接受吃這種動物，正想著要不換個別的好了，既然老師這麼迫不及待，我也只能恭敬不如從命了。」

  梁驍本來只是逗一逗余紹棠，沒想到余紹棠就當了真。不過梁驍倒也不太擔心，兩人所在的B市地處北方，大多數人喜食紅肉和雞肉，但很少有會專門吃山雀的，梁驍就從未在附近見過有賣山雀的。

  逗一逗余紹棠還行，他還真不捨得強迫余紹棠去做他不想做的事。

  現在是白天，兩人一起轉悠了很久，才終於找到一家開著門的燒烤攤。

  這家燒烤攤是露天式的，上面只有一個大棚作為遮掩，余紹棠走到櫃檯前，試探著問道：「您好，請問這裡有烤山、山雀嗎？」

  店主是個光著膀子的北方大漢，手上拿著一大串鐵簽正在穿肉，他沒聽清楚余紹棠說了什麼，瞪大了眼睛看著余紹棠：「你說啥子？！」

  店長一瞪眼，臉上的橫肉****的，看起來十分兇狠。余紹棠一下子就被嚇到了，他的聲音不由得抬高了幾分，有些發顫：「我說，請問這裡有烤山雀嗎？」

  這次，店長終於聽清余紹棠說了什麼了，他把手裡的肉放回盆里，鐵簽擱置在一旁，一邊洗手一邊說道：「小小年紀，你吃山雀幹啥子？山雀可是益鳥，給咱們書上捉蟲子的……山雀是個好東西啊，我們這兒可不賣那玩意兒，敗人品。」

  山雀的品種很多，食譜也多種多樣，余紹棠就屬於不吃蟲的那類。但聽到店長這麼夸山雀，余紹棠還是覺得十分開心，他的臉上不由得揚起了一點笑容。

  他轉眼看向身後的梁驍，一雙眼睛眨巴，驕傲的神情簡直要呼之欲出了，就差在梁驍面前樹一個板子，寫著大字：「山雀是益鳥，不要吃山雀！」了。

  余紹棠如此寶氣的模樣，梁驍的喉結上下滾動著，他忍了又忍，才堪堪忍住直接戳破余紹棠身份的想法。

  梁驍上前兩步，含著笑意對老闆道：「不好意思，我們剛剛在開玩笑呢，我們也不吃山雀……你們這裡現在有什麼？讓我們選選？」

  店主終於放心了，他洗好了手，把菜單拿出來遞給兩人：「咱們這邊有燒烤也有家常菜，你們看想吃點什麼？不過燒烤的話大部分都是晚上吃的，我現在剛開始穿簽，你們要是吃，估計得等會兒哈。」

  「你來選吧，我都可以。」既然店裡沒有山雀，余紹棠心底的顧慮也就沒有了，他直接把菜單遞給梁驍，「不過咱們一會兒還要回學校去，最好還是不要點燒烤類了。」

  梁驍點頭，接過菜單來看。

  菜單上第一個行醒目的位置寫的是海鮮蝦仁面，梁驍一下就想起了余紹棠先前兩回做的面了，他笑了下，指著菜單上的海鮮面道：「不然就這個吧？」

  反正不是山雀，余紹棠自然是一百個同意，他猛地點點頭：「好的，那就這個吧。」

  兩人點了兩大份蝦仁海鮮面，然後在棚子下面找了個位置坐下。

  現在還不到中午，太陽不算毒辣，棚子又是半露天的，夏初的微風颳過，店長很快送來了兩碗冰鎮過的海鮮面。

  店長面相有些兇狠，卻是個實誠人，面端上來，頂上就是兩顆又大又紅的蝦，旁邊是一片小巧可愛的綠色薄荷。蝦子因為受熱而捲曲成了一團，這說明店家用的是活蝦。

  梁驍從旁邊的筷子筒里抽出雙筷子遞給余紹棠，余紹棠接過筷子，夾起其中一塊蝦放進嘴裡。

  現在的天氣剛過二十五度，不算熱但也不冷，微微發涼的鮮蝦放入口中，余紹棠的眼睛滿足地眯了起來，支吾道：「唔……好好次！」

  一旁又穿起簽子的店主聽到這話，不由得大笑出聲：「那是肯定的，這方圓十公里，我敢說找不到比咱家更新鮮的蝦了，這可是咱每天起大早去水產市場買的，稍微晚點，最好的那批就被買完嘍！」

  余紹棠臉頰微微鼓起來一塊，他一邊嚼著蝦，一邊向店長豎起大拇指：「真的好吃！」

  梁驍輕笑了聲，也夾起一塊兒蝦放入口中，味道確實不錯，但他覺得似乎少了點什麼。

  余紹棠吃的一臉滿足，他眯著眼睛，突然發現梁驍正盯著碗裡的紅紅的蝦失神，余紹棠愣了一下，把嘴裡的那團面咽下，湊到梁驍身邊小聲道：「怎麼了？你怎麼不吃？」

  余紹棠開口的時候，梁驍驀然就想起來了，少的東西是余紹棠做飯的時候必加的果乾。

  自己的嘴還真是被余紹棠的廚藝養叼了，竟然沒加果乾倒覺得不習慣了。

  「沒什麼。」梁驍失笑，搖搖頭，夾起一筷子面放入口中，沒再說什麼。

  作者有話說：

  被小余老師養刁的·胃，離不開他了！

  第26章 呆滯.jpg

  吃完了飯，兩人向店主道別，一起回到學校。

  冗長又無聊的校長講話終於結束了，各班已經回到看台上坐好了。兩人又從小門溜了進去，繞到主席台後面的小樓梯上了看台。

  八班的的位置在看台最靠後也最靠邊的位置上，兩人到的時候，一群人正在後面圍成一團笑著鬧著，梁驍在旁邊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余紹棠則走近了些，想看他們在做些什麼。

  向思淵正在往向思嘉臉上畫畫，兩人離的很緊，周圍是一陣起鬨的聲音，隱約聽著有人在說著什麼：「親一個，親一個。」

  他們每個人臉上都是髒兮兮的，畫著千奇百怪的圖形，有鬍子形狀的，還有小烏龜、小青蛙的，看起來十分搞笑有趣。余紹棠站在旁邊，不由得輕笑了聲。

  聽到聲音，眾人才猛然發現余紹棠就在他們身旁，連忙手忙腳亂地收拾地上散落的牌和筆。

  余紹棠趕忙出聲打斷他們：「不用收不用收，你們繼續就好……我就是看看，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眾人面面相覷，見余紹棠確實沒有生氣的意思，向思淵撓了撓腦袋道：「我們在玩抽拍比大小的遊戲，誰輸了別人就可以往他臉上畫畫……老師你別生氣啊，是因為咱們班的位置是在太偏了，我們什麼都看不到。」

  余紹棠就站在幾人旁邊，自然知道情況確實如此，他一笑，朝著眾人眨眨眼，有些俏皮道：「沒關係，閒著也是閒著嘛，咳咳，小心點，不要讓檢查紀律的人發現就好了。」

  余紹棠平時不算嚴厲，但給人留下的印象也是一絲不苟的，第一次見余紹棠如此鮮活生動的一面，眾人都有些愣住了，向思嘉坐在椅子上，猶豫了片刻，問道：「那……老師要不要也來玩？」

  余紹棠一愣，連忙搖搖頭：「不、不用了吧……我在的話你們估計會放不開……」

  余紹棠的容貌是真的顯小，這會兒站在一群學生堆里，不僅不像老師，反而像是他們的學弟似的，再加上余紹棠此時有些侷促的模樣，學生與老師之間那點若有似無的距離感一下就消失了。

  閻山也過來拍拍余紹棠的肩膀：「老師，你來一起唄，真的很有意思。」眾人也都紛紛附和。

  余紹棠還在猶豫著，目光不由地看向坐在一旁的梁驍。

  向思淵和梁驍勉強算相熟，注意到余紹棠目光，他直接朝著梁驍擺擺手，喊道：「梁驍！我們這邊玩遊戲呢！你來不來？」

  梁驍與幾人的距離有些遠，余紹棠就站在他們中間，目光直直地看著自己，梁驍會錯了意，以為余紹棠是在請求自己，他雖有點疑惑，卻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他站起來，走到幾人身邊：「行。」

  若是以前，其他人都十分害怕梁驍，怕是肯定會有人提反對意見。但這次開幕式之後，大家對梁驍的好感度都上升了許多，這會兒看到梁驍的加入，不僅沒什麼抗拒的情緒，反而隱隱有些期待。

  幾個女生搶著要洗牌，新一輪的遊戲很快開始。

  向思淵把落在地上的紙牌都撿起來，趁著幾個女生洗牌的功夫，他給兩人講解規則道：「其實遊戲特別簡單，就是抽牌然後比大小，全看運氣。」

  這其實是一個整蠱遊戲，遊戲的實質不在抽牌，而在懲罰。

  大家都熟了，真心話就很沒意思，抽牌數字最小的那個人，由數字最大的人指定大冒險，如果做不到，就要閉著眼睛， 任憑其他人往他臉上畫上一筆。

  最後畫出來的造型總是千奇百怪，還經常被其他人偷/拍下來當做表情包使用。

  不過他們也還算有分寸，用的筆是平常小女生用的眉筆，溫水清洗就能洗掉。

  女生們洗好牌攤在桌子上，把牌在一張凳子上攤開成一把扇子的形狀：「好了，大家開始抽吧。」

  向思淵作為給余紹棠和梁驍講解示範的人，首先抽了一張，他用手捂著牌上的數字，離遠了些，偷偷張開手指看一眼，臉上露出了勢在必得地笑容。

  其他人也都相繼抽了牌，最後還剩下兩張，余紹棠猶豫了一下，抽了其中的一張，梁驍則拿起凳子上僅餘的一張牌。

  向思淵在一旁道：「我數『一、二、三』大家一起把牌展示出來。一！二！三！」

  眾人皆掀開牌來看，余紹棠的黑桃1格外顯眼。

  第一局，余紹棠抽到的就是全場最小的，而向思淵則不出所料是以梅花12艷壓群芳。

  余紹棠：呆滯.jpg。

  作者有話說：

  梁驍：小山雀是我的，只有我能逗！【露出虎牙】

  第27章 多一點耐心

  上一局向思淵抽到的是最小的，其他同學都起鬨讓他親向思嘉，向思淵二話沒說親了向思嘉臉頰一口，這會兒整個人的腦子都是熱的。

  當局者迷，向思淵可是把余紹棠和梁驍的曖昧都看在眼裡。周圍的氣氛太好，見到余紹棠抽到最小的了，他也著沒想便脫口而出道：「我都親嘉嘉了，老師你也親梁驍一口啊！」

  話剛出口，向思淵就意識到自己的玩笑有點開太過了，再怎麼說余紹棠也是他們的老師。

  其他在場的學生也都被向思淵大膽的提議嚇到了，全都面面相覷不敢說話，閻山在底下悄悄給向思淵比大拇指，用唇語道：「哥們兒，牛逼！」

  就連站在一旁的梁驍，眸色都深了兩分。

  向思淵苦不打一處來，余紹棠確實腦子一蒙，完全沒意識到有什麼不對。

  聽到向思淵的話，余紹棠的腦袋裡直接「砰砰砰」炸開了煙花，臉上的紅暈很快就蔓延到了脖子根。他臉上紅得幾乎要滴下血來了，一邊擺手一邊道：「不、不行……真的不行……」

  這正遂了向思淵的意，他連忙接話道：「那我們就直接開始懲罰吧，大家一人畫一筆！」

  餘下眾人也紛紛反應過來，連忙點頭，閻山拿筆，首先在余紹棠的人旁邊畫上了一道小鬍子，這小鬍子又黑又粗，和余紹棠白皙的皮膚一點都不搭，看上去有幾分小朋友非要用媽媽化妝品的既視感。

  余紹棠臉上依舊紅撲撲的，但這總比讓他親梁驍要好接受的多，余紹棠抿著嘴笑了下，仰著頭任由閻山畫著。

  其他人也陸陸續續下了筆，到最後，只剩下樑驍還沒有畫了。

  這會兒，余紹棠白皙的面頰已經被各種有趣的小玩意兒遮蓋了，他把筆遞給梁驍，示意梁驍快點來畫。

  梁驍默不作聲地接過了筆，目光在余紹棠的臉上來回掃視著，余紹棠臉上原本快要消散下去的紅暈又一點點冒了出來。

  梁驍沒有直接下筆，而是湊近了余紹棠耳邊，輕聲道：「老師就這麼不願意親我啊？又沒說要親哪裡……」

  梁驍用的是氣聲，余紹棠聽不出他話中的情緒，只是溫熱的氣息灑在余紹棠的耳廓上，讓他的心跳陡然快了兩分。

  仔細想來，向思淵的提議雖然有些突兀，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兩人都是同性，向思淵也沒說要親哪裡，余紹棠完全可以親一下樑驍的臉頰或是手背輕易過關，但余紹棠就是下意識地想要推拒。

  不是嫌棄梁驍，余紹棠一點都不嫌棄與梁驍的親昵。

  只是余紹棠心裡一直緊緊地繃著一根弦，他暗暗害怕著，如果自己和梁驍做了什麼親密的行為，哪怕只有一點，兩人的關係便會一步步走到萬劫不復的境地。

  潘多拉的墨盒晃動著打開了一條縫，余紹棠想著沒想便把它狠狠地壓緊了。

  余紹棠抿著嘴唇，沒有說話。

  梁驍原本就是逗余紹棠，他知道余紹棠害羞，也沒指望著他能有什麼回復。他笑了下，打開筆蓋，筆尖緩緩移動到了余紹棠的嘴角處，湊近了一些，在余紹棠的下嘴唇處勾畫著什麼。

  梁驍湊得很近，余紹棠能清晰地感覺到梁驍的呼吸打在他的嘴唇上，他不敢往下看，眨巴著眼睛，身體僵硬地任由梁驍動筆。

  「好了。」

  梁驍很快就畫完了，明明他只畫了十幾秒鐘，余紹棠卻覺得像是過去了半輩子似的。梁驍起身，把手上的筆遞給向思淵。

  梁驍移開身子，余紹棠的下唇瓣處，一個尖尖的三角形虎牙暴露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上午的陽光是柔和的，照在余紹棠白皙的皮膚上，更襯得這顆棕褐色的虎牙煜煜生輝。

  余紹棠面相清秀，原本一副牲畜無害的模樣，如今加上了這顆小虎牙，驀然多了幾分靈動和狡黠，看起來異常可愛，甚至連臉上其他亂七八糟的痕跡都顯得正常了許多。

  閻山在一旁笑著打趣道：「誒，第一次發現，咱們余老師長得這麼可愛啊！」

  余紹棠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擺著手說：「別瞎說，老師怎麼能用可愛來形容呢。」

  「我這是實話實說嘛，大家說是不是？」

  旁邊的一個女生附和道：「是啊，余老師好可愛啊！」

  另一個女生瞪大了眼睛問道：「余老師，我想問你平時包養皮膚嗎？你真的好白呀！」

  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把余紹棠團團圍住，突然，他們卻感覺到了一股濃烈的寒意。

  「阿嚏！」向思淵猛地打了一個噴嚏，他揉揉自己的鼻子：「我怎麼突然感覺周圍一陣冷風颳過，你們感覺到冷了嗎？」

  大塊頭抬眼看了下頭頂艷陽高照的太陽，卻也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我怎麼也感覺這麼冷啊……」

  余紹棠卻一點都感覺到半分寒意，他趁機從眾人的圍攻中逃脫出來，舒一口氣，站在一旁叮囑道：「最近剛立夏，還可能會降溫，大家記得及時加減衣服，小心感冒了。」

  眾人點點頭，逐漸岔開了話題，而籠罩在他們周身的寒氣也很快消散了。

  幾人又玩了幾局，沒再抽到余紹棠，也沒抽到梁驍，幾局下來，漸漸到了正午，上午的項目都進行的差不多了，到了該午休的時候。

  向思淵收好撲克，眾人一起向余紹棠道了別。

  他們三三兩兩的離去，望著學生們遠去的背影，余紹棠不由得眯著眼睛笑了起來。

  梁驍就站在余紹棠的身邊，他問道：「怎麼笑得這麼開心？」

  余紹棠沒有抬頭，目光依舊落在漸漸走遠的學生們身上：「就覺得……好像跟他們的距離一下子近了好多。」

  余紹棠的臉上被畫的痕跡還沒有擦去，梁驍輕笑了聲：「這時候就不顧及自己班主任的形象了？」

  余紹棠被梁驍調侃的的語氣弄得有些害臊，他輕輕別過頭，卻依舊掩飾不住眼底的開心：「大家都是在開玩笑的嘛。」

  看著其他人鬧余紹棠，梁驍原本是有幾分吃味的，但見余紹棠這麼開心的模樣，梁驍輕笑了聲，沒再說什麼。

  ——如果余紹棠能夠開心的話，梁驍不介意多一點忍耐。

  作者有話說：

  (///ˊ??ˋ///)小山雀掉馬倒計時了哦！ 梁驍：喵喵喵？他還有馬甲嗎？不是早就掉光了？

  第28章 有意義

  兩天的運動會在這愉快的氛圍中很快就結束了，時間轉眼來到閉幕式的時候。

  全校師生在足球場上站好,冗長的校長講話之後，終於到了宣布評選結果的環節。

  余紹棠站在八班隊伍的最末尾，悄悄掐著自己的手心，等待著最後的結果。

  雖然他自認為八班表演的不錯，但一切還要看學校的判定。

  校長從旁邊的助理那裡接過來一張紙，推了推眼鏡，開始念起來：「下面宣布，獲得運動會開幕式方陣表演三等獎的是……二等獎的是……一等獎的是……」

  余紹棠的心臟幾乎要提到了嗓子眼處，但是隨著校長的話，他的心又一點點沉了下來，如同秤砣一般，壓得余紹棠有些喘不過氣來。

  第三名，第二名，一直念到第一名都沒有他們。

  好巧不巧，領獎的時候，八班隔壁站著的就是實驗班。

  校長剛剛宣布的高二年級的一等獎就是他們，衛博實故意站在靠八班的這一側，笑得格外放肆：「哈哈哈哈，我就說嘛，怎麼會讓你們這些垃圾得獎呢。」

  「你！」向思淵的拳頭一下子舉到了頭頂，下一秒就要往衛博實腦袋上砸去，向思嘉連忙扯住了他：「小淵！你冷靜一點！」

  向思淵的牙恨得直痒痒，狠狠地瞪了衛博實一眼，才堪堪放下自己的拳頭。

  而就在此時，主席台上，校長頓了下，把手裡的紙翻了一頁，繼續念道：「除了以上獲獎的班級之外，還有一個班級的表演震撼了全場，我們評委老師一致決定，頒發一個特等獎給他們，他們就是——高二八班！」

  八班的學生原本都沉浸在失落之中，猛地聽到校長說的話，他們反應了兩秒，然後響起了一陣掌聲、尖叫聲、歡呼聲，甚至有兩個感情豐沛的女生直接就哭了出來。

  向思淵看了一眼身旁已經呆住的衛博實，輕蔑道：「怎麼你們連一群垃圾都不如？」

  衛博實還想再說些什麼，八班這邊的學生已經衝到向思淵旁邊，與他激動的抱在一起，他們完全沉浸在興奮之中，已經沒有精力管衛博實這個跳樑小丑了。

  校長推了推眼鏡，看著底下歡呼著的八班，輕笑了聲，繼續道：「下面，請所有獲獎班級的班主任上台領獎。」

  校長的話音落下，全班同學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落在了余紹棠的身上。一瞬間，余紹棠有種一下子踩在了一大團棉花里的感覺。雖然余紹棠預想過他們會得獎，但從來沒想過學校竟然會為了他們頒發一個特別的特等獎，他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甚至懷疑這是一場虛幻的美夢。

  余紹棠還在愣怔之中，站在余紹棠身旁的老師就推了推他：「余老師，你還愣怔幹嘛，快上去領獎啊！」八班的其他同學也正眼睜睜的看著余紹棠，余紹棠已經蒙了，全程迷迷糊糊地上去領獎，下台的時候還差點撞上了走在他前面的那個老師。

  下台之後，獎狀在學生們之間傳閱著，上面的「特等獎」三個字格外的令人矚目。

  最後又傳回余紹棠這裡的時候，余紹棠把它捲成一個筒，虔誠地在上面印下了一個吻。

  這一瞬間，似乎先前的所有掙扎，痛苦，不甘都找到了存在的意義。

  *

  一年一度的運動會在八班的一片歡呼聲中拉下帷幕，學生與老師們學習與生活又要步入正軌。

  時間轉眼來到了周五，下午第二節 下課之後，余紹棠去到班裡。

  此時的天氣相比前幾天更加炎熱了一些，班裡人口密度大，又不太通風，難免比室外的溫度還要高個兩三度。

  天氣一熱，人便昏昏欲睡，余紹棠去到班門口的時候，班裡整齊地趴著一大片。

  余紹棠環顧四周，終於找到一個仍然「倖存」著的人——向思淵。

  向思淵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拿著作業本有一下沒一下地給自己和在旁邊已經睡著的向思嘉扇風。

  余紹棠笑了笑，走到向思淵身旁，輕輕點了點他的桌子，小聲道：「思淵，你能出來幫我一下嗎？」

  向思嘉坐在靠窗戶的位置，向思淵猶豫了一下，勾著身子去把窗戶推開了一些，他又看了眼向思嘉，然後放下作業本，跟著余紹棠走出了教室。

  到走廊里，向思淵皺著眉頭問道：「余老師，有什麼事兒嗎？」

  余紹棠點點頭，帶著向思淵一起去到辦公室里。

  辦公室的桌子上，是兩個特大號的白色塑膠袋，裡面裝滿了各種各樣的吃的，薯片、餅乾、瓜子、果凍……滿滿當當的，余紹棠的桌子都快放不下了。

  向思淵的目光有些震驚，余紹棠略顯羞赧道：「一會兒三四節是班會課，咱們班好不容易拿了特等獎，我想讓同學們也放鬆一下，就買了點吃的給你們……你們平時都喜歡什麼樣的娛樂活動？開個小型的聯誼會？還是放電影什麼的？」

  向思淵沒想到余紹棠會準備這麼多東西，愣怔了片刻，才道：「不然就看電影吧，聯誼會要提前準備節目，估計現在來不及。」

  向思淵猶豫了片刻，還是感嘆道：「哎，老師，這都是你一個人買的嗎？這也太破費了吧！」

  余紹棠倒是不甚介意：「能讓大家開心就好。」

  上課鈴很快就打響了，兩人一人拎著一袋東西走到教室。余紹棠剛把東西在講台上放好，底下就炸開了鍋。

  閻山大著嗓門嚷嚷著：「我/靠，這是什麼好日子，怎麼還有零食吃？！」

  向思淵瞪他一眼：「你能不能文雅一點，別整天靠靠靠的。」

  閻山梗著脖子張口就要回罵回去，余紹棠一笑，連忙制止他們鬥嘴。

  余紹棠輕輕咳嗽了兩聲，面向講台下道：「這是獎勵給大家的，之前一段時間，大家每天訓練都很辛苦，這些我都看在眼裡。」

  「今天這兩節班會課，我們也沒有什麼別的安排，就給大家準備了一個電影，讓大家放鬆一下。」

  教室里瞬間響起了一陣歡呼和鼓掌聲。

  余紹棠打開零食的袋子，走到學生們身邊，一個個讓學生們來挑，班裡的氣氛一時十分火熱。

  貓科動物本就嗜睡，現在又是夏天的下午，正是犯困的時候，梁驍原本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卻被班裡的喧鬧聲吵醒了。

  梁驍擰著眉頭十分不滿地抬起頭來的時候，余紹棠正好走到他的身邊。

  第29章 是什麼品種的山雀？

  余紹棠早就注意到梁驍一直趴在桌上，但梁驍一副睡得安穩的樣子，左右又是無傷大雅的班會課，他也就假裝沒有看到。

  這會兒見梁驍醒了，余紹棠朝著梁驍抿嘴一笑，走到他的身邊：「梁驍，你看看，你要吃什麼？」

  不得不說，余紹棠買的零食的種類十分豐富，頗有種把超市都掏空了的架勢。梁驍眯著眼睛，從其中拿了一袋果乾出來，低聲道：「謝謝。」

  不知不覺，梁驍也跟著余紹棠喜歡上了吃果乾。

  梁驍剛剛睡醒，黑色的眼眸上帶著一層薄薄的霧氣，嗓音里也含著幾分沙啞，余紹棠莫名有些害臊，不自然地別過頭，去給別的學生分吃的了。

  零食很快就分完了，余紹棠打開位於講台處的多媒體系統，然後把剩餘的零食在講台上放好：「大家吃完可以再上來拿，只要不浪費就行。」

  余紹棠原本準備了好幾個電影作為備選，最後大家一致決定選了一部經典的鄉村諜戰片。

  拉上了窗簾，班裡一下就黑了下來，只剩下放映器打在幕布上留下的微弱的光亮，四周是一片安靜，連吃東西的聲音都小了不少。

  電影的第一幕是一個祥和而寂靜的村子。

  鏡頭拉近了些，幾隻山雀正在枝頭嘰嘰喳喳著，一隻肥嘟嘟的深灰色山雀抬起了自己的翅膀，圓滾滾的腦袋埋在翅膀下面，正用短短的喙啄食著什麼。

  城市裡鳥類不少，但大多是麻雀之類，山雀並不常見，余紹棠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過自己的同類了，不由得盯著屏幕多看了幾眼。

  他貓著腰走到了教室的最後面，巡視了一圈，走到了梁驍身旁的空位處，用氣聲問道：「我可以坐在這裡嗎？」

  梁驍自然是同意的，他頷首，把自己的一摞書移開。

  電影裡的鳥兒的鏡頭還在繼續，營造出安靜祥和的氣氛，余紹棠坐下以後，眼睛就沒從屏幕上離開過。

  梁驍坐在一旁，看到余紹棠認真地模樣，心底莫名有些不爽。

  他能從余紹棠的眼神中清晰地感覺到嚮往與親昵。

  余紹棠還從來沒用這種親近的眼神看過自己。

  梁驍湊近了些，狀似不經意地問道：「老師很喜歡他們？」

  四周很暗，余紹棠看不清梁驍臉上的表情，也沒發現梁驍語氣的異樣。他眨了眨眼睛，毫不猶豫點點頭道：「是啊，你不覺得他們長得很可愛嗎？這是煤山雀，你看，它們頭頂、頸部、喉和上胸部是黑色的，臉頰處有白色的斑紋。」

  余紹棠向梁驍介紹的時候眼底里是藏不住的興奮，仿佛閃爍著點點星光，梁驍眸中的墨色卻是深了兩分。

  梁驍完全沒有聽進余紹棠具體說了什麼，除了余紹棠之外，其他的山雀對梁驍來說並無差別，不過是食物罷了。

  只是看著余紹棠嘰嘰喳喳的樣子，梁驍莫名地心生出幾分嫉妒來。

  他可以忍受余紹棠對班裡其他學生的關心照顧，因為他有把握，那些人都爭不過自己。但當面對原本對自己來說只是食物的山雀的時候，梁驍卻有些坐不住了。

  不管是人還是動物，總會下意識地親近自己的同類，這是先天的優勢，梁驍無法比擬。

  梁驍啞著嗓子，隨口問道：「我之前在花鳥市場見過那種肚子上有黃色絨毛的山雀，老師知道是什麼品種嗎？」

  「唔……」余紹棠歪著頭思索了片刻，突然想到了什麼，眼睛驀然亮了，「我知道了！應該是黃腹山雀，它們的背部是灰藍色的，腹部是黃色，經常被人類抓來當做寵物鳥飼養。它們也特別可愛！」

  余紹棠語氣歡快，梁驍心底的嫉妒更濃了兩分，一汪小泉咕嘟咕嘟地冒著泡泡。

  他有些忍不住了。

  梁驍輕薄的嘴唇慢慢靠近，幾乎要貼到了余紹棠的耳朵上，語氣很輕，也很柔。

  「那……老師是什麼品種的？」

  梁驍的聲音如同羽毛般撫過，說話的時候，溫熱的氣息就吐在余紹棠敏感的耳廓上，余紹棠的耳朵尖驀然就紅了，身體卻是一片僵硬。

  一股懼意在余紹棠的周身悄然擴散。

  先前梁驍三番兩次調戲自己，說要吃山雀，其實余紹棠已經有了點預感，自己是不是在梁驍面前暴露了身份。但他從未想過梁驍竟然會如此直接了當地點破自己的身份。

  半晌，余紹棠才終於找到了一點知覺。

  他顫巍巍道：「你、你在說什麼……」

  梁驍垂下眼瞼，伸手指向著余紹棠藏在領子中的那個頸環，唇角略微勾起：「這東西……不是妖怪管理局統一發放的嗎？」

  余紹棠驀然瞪大了眼睛：「你怎麼知道？！難道你也……」說著，他的目光下意識地朝梁驍頸部看去。

  30 感謝支持，送了大家3k字，啾啾

  梁驍的喉結突出，脖頸的弧度也十分完美，但他的脖子上卻是空空一片。

  並沒有頸環。

  看著余紹棠眸子裡藏不住的驚懼，梁驍驀地有些後悔。

  他原本是想等兩人再親近一些的時候再慢慢和余紹棠坦白身份的，只是方才看著余紹棠對那山雀的留戀，這才一時衝動。

  梁驍想到余紹棠面對貓時尚且懼怕的神色……現在告訴余紹棠自己是他的天敵……小老師怕是會嚇跑吧。

  梁驍猶豫了片刻，在心底告誡自己不能再衝動行事了：「我……不是，我只是碰巧知道了這個特殊部門，知道成精的妖怪要帶這種統一的頸環而已。」

  不欲余紹棠再多言，梁驍有些生硬地轉移話題道：「老師還是沒告訴我，你是什麼品種？」

  怕余紹棠不信自己的話，他又後知後覺補充了一句：「看老師這麼喜歡山雀的樣子，應該原形是山雀吧？」

  余紹棠被戳破了身份，內心一片慌亂，腦子也成了一片漿糊，完全沒意識到梁驍的話里漏洞百出。

  他的眼皮不自覺地耷拉下來，小聲承認道：「我、我是銀喉長尾山雀……」

  說完之後，他隨即抬眼看著梁驍，眸子裡帶著幾分渴求：「你……你不要告訴別人，好不好？」

  「怎麼會！」梁驍失笑，他恨不得把余紹棠藏進金屋裡，又怎麼捨得告訴別人。

  他鄭重說道：「不會告訴別人的。」

  余紹棠略微鬆一口氣，梁驍把「銀喉長尾山雀」這個名字反覆在口中咀嚼著。

  余紹棠的右眼皮突然跳了一下。

  梁驍抬眼：「那……老師能不能讓我看看你的原形？」

  看原形，在成精的動物們眼中，是有特殊意義的。

  對於他們來說，讓一個人看自己的原形代表著對那個人的絕對信任，意味著把自己的一切都展示給他的面前，再無絲毫保留。

  梁驍原本是不在意這些的，直到遇到了余紹棠。

  他想要更多的了解他。

  聽到梁驍的話，余紹棠驀然有些愣怔。

  還……還要看原形啊？

  相處了這麼久，余紹棠倒也不是不信任梁驍，只是……他有點身為老師的「偶像包袱」。

  銀喉長尾山雀體型很小，大約剛好夠的上成年人的半個手掌，眼睛圓溜溜的，通體雪白，羽毛蓬鬆柔軟，像是雪中的精靈似的。可愛是挺可愛，但是完全沒有餘紹棠想要的身為老師的威嚴。

  余紹棠從未在非族人面前露出過他的原形，一時有些羞赧和為難，眼神毫無目的地亂瞟著，不知該如何回答。

  梁驍擺出了第一個理由：「我都替老師隱瞞身份了。」

  余紹棠還是猶豫：「這……」

  第二個理由：「運動會的時候，我為班級出了這麼多力，老師都獎勵其他同學那麼多了，不會連這麼一個小小的請求都不答應我吧？」

  余紹棠的神色有些動搖。

  殺手鐧：「我真的很想看，就看一眼就行。」

  好吧……這誰頂得住呢？

  梁驍的眸子裡滿是認真，余紹棠一怔，心底更多了幾分內疚。

  不只是運動會這一件事，梁驍之前也多次幫助過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請求，只是看一眼原形而已……雖然讓自己的學生看原形實屬有些難堪，但是……

  余紹棠心底的天平悄然傾斜了。

  余紹棠猶豫著正要開口，後門突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余紹棠順著窗子朝窗外望去，孔梅英正站在後門處朝他擺手。

  余紹棠內心一沉，現在是上課的時間，恐怕是因為他在班裡放電影驚動了孔梅英，他趕忙開了後門走出去，對著孔梅英道歉道：「不好意思主任，是不能在上課時間放電影嗎，我現在就去……」

  「哎，你等等！」孔梅英笑著拉住起身就要走的余紹棠，「沒關係，學校並不反對學生們進行適當的娛樂活動，你不用太擔心。」

  余紹棠稍稍放下點心，他眨著眼睛看了看孔梅英問道：「那您是來……？」

  孔梅英拍了拍余紹棠的肩膀：「哎，你們班不是得了運動會開幕式的特等獎嘛，校長特意讓我來夸一誇你，你真的讓我和校長都刮目相看啊。」

  余紹棠被孔梅英說得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擺擺手：「都是學生們爭氣，我其實沒做什麼。」

  「你不用推辭，」孔梅英笑笑，「這幫熊孩子我還能不了解嗎，之前我可是受過他們不少的氣。」

  說著，孔梅英轉身看了下班裡正在聚精會神地看電影的學生們：「是你讓我們看到了這群孩子們不同的一面。」

  余紹棠被孔梅英說得更害羞了，他略微垂下眸子：「其實他們本質都不壞。」

  孔梅英點點頭，感嘆道：「哎，是啊，是我們之前把他們想得太壞了。」

  她猶豫了一下，對著余紹棠道：「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希望你能……」

  後面的話孔梅英有些說不出口，她自己都知道這確實有些強人所難。她想讓余紹抓一抓八班的學習。

  雖然八班一直是年級里有名的差班，但再怎麼樣，也關係到學校的盛譽和升學率，而且這是這兩年來八班表現最好的一次，孔梅英還是想試一試，看看八班能不能在余紹棠的帶領下，成績也跨上一個新的台階。

  孔梅英的話沒說完，但余紹棠一下子就懂了她的意思。

  這其實也與余紹棠的想法不謀而合，與八班的學生們熟悉了之後，每個學生在余紹棠眼裡都是可愛又坦率的，余紹棠也希望儘自己所能來幫助他們。

  余紹棠朝著孔梅英點點頭：「我知道，我會努力的。」

  余紹棠與孔梅英就在一牆之外說話，他們的對話全落入了梁驍的耳中，梁驍目光微動，驀然想起了什麼。

  余紹棠之前說過，如果下次考試考的不錯的話，就答應自己一個要求。

  飛鴻高中沒有月考，下次考試就是期中，與現在還有個把月的時間，也還算是可以忍耐。

  梁驍臉上多了幾分勢在必得的笑容，等到余紹棠又與孔梅英聊了幾句，回到自己身上坐下的時候，他輕笑了聲：「老師還記得之前說的話嗎？」

  「啊？」余紹棠被孔梅英打斷了思路，一時沒想到梁驍說的是哪茬，他眨巴眨巴著眼睛，有些愣怔地看著梁驍。

  「就是之前老師說的，如果我期中考試要是考的好的話，就答應我一個要求。」梁驍噙著笑，以退為進：「既然老師這麼害羞，那這次就算了，不過如果期中考試我考的好的話……」

  余紹棠猛然回想起之前說過的話。

  梁驍漆黑的眸子閃出點笑意，主動提議道：「我想好了，如果我期中考試能進步一百名的話，老師就讓我看你的原形吧。」

  余紹棠原本就動搖許久，梁驍的話又滿是真誠，他徹底找不出反駁的理由了。

  余紹棠的聲音低低的，近乎低到聽不見的程度了：「好……」

  一場電影，余紹棠看得暈暈乎乎，甚至連屏幕上的山雀什麼時候不見得都不知道。

  愉快輕鬆的班會課很快結束了，接下來，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學習成績，尤其是整個班的學習成績要想提升，單單靠像練習隊列那樣臨時突擊是不夠的，須得花費大量的時間在上面，而且還不能是耗時間，要專注才行。

  周五回去之後，余紹棠便一直思索著要如何提升學生們專注學習的時間，這是一件不能投機取巧的事情，余紹棠想了很久，也只想到一個辦法。

  現在這個年紀的學生們，看著個個長得比余紹棠高，比余紹棠壯實，甚至面相比余紹棠老成，但到底還是小孩，而小孩子的一個最大的特點就是沒有定性，自制力不好，需要人來監督。

  經過運動會之後，余紹棠和學生們的關係好了不少，很多學生也願意聽余紹棠的話了，余紹棠沒有別的巧方法，但他願意做那個陪著學生專注學習的人。

  飛鴻高中崇尚自由的學風，晚自習的時候班裡是沒有老師的，這對於那些能夠自主學習的學生們是件好事，但對八班的學生並不一定，余紹棠特意去向孔梅英申請，希望能在晚自習的時候到教室里看班。

  周一早上剛到學校，余紹棠便匆匆找到孔梅英，向她陳述自己的想法。

  孔梅英的眉頭全程緊皺著，待到余紹棠說完之後，她略微嘆了口氣：「學校這邊是沒有什麼意見的……」

  余紹棠暗自鬆一口氣，就聽到孔梅英繼續說道：「只是小棠啊，你的身體能吃的消嗎？現在咱們每天都是三節晚自習，你還要備課，開會，還有學校的其他任務……」

  余紹棠知道孔梅英是在關心自己，感激地朝著孔梅英笑笑：「沒關係，我家離得很近，來回都很方便，我也不占用學生們自習的時間講課，只是坐在上面，給他們提供一個安靜的環境，而且在教室的時候，我也可以順便備課，不會耽誤太多時間的。」

  看著余紹棠認真執著的眼神，孔梅英無奈地輕嘆口氣：「哎，那好吧，不過你也不要太拼命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

  余紹棠點點頭，露出一個燦然的笑容：「我知道，謝謝主任。」

  孔梅英的辦公室離教學區有一段距離，告別了孔梅英，余紹棠回到班裡的時候，早讀鈴聲已經打響了。

  走在走廊里，隔著很遠，余紹棠就聽到了八班讀書的聲音，見到余紹棠過來了，站在門口處的語文老師連忙上前兩步，湊到余紹棠身邊叫住了他：「哎哎哎，余老師！」

  余紹棠眨巴著眼睛，有些不解得看著語文老師：「怎麼了？」

  語文老師用眼神瞥了瞥梁驍那個方向：「就梁驍啊，今天他太不正常了，剛剛甚至主動找我問了一個問題，他這是怎麼了？」

  順著語文老師所指的放下看過去，余紹棠也一時有些愣怔住了。

  梁驍的背挺得很直，手臂端正地舉著課本，正在一字一句聚精會神地念著語文課文。

  看到這幕，余紹棠甚至以為是自己出現了什麼幻覺，他盯著那邊看了許久，這才堪堪確認了梁驍是真的在讀書。

  余紹棠深知梁驍一直十分討厭語文英語這種需要記憶的東西，之前余紹棠威逼利誘著他，他才會不太情願地背兩句。

  見余紹棠也一臉愣怔的模樣，語文老師滿腹疑惑地看向他：「我還以為是你私下裡和他說了什麼，才讓他突然這麼努力的，原來不是嗎？」

  私底下說了什麼？

  還真說了什麼……

  余紹棠驀然想到了班會課的時候答應梁驍的那件事，臉頰隨即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緋紅。

  梁驍不會真的是因為想看他的原形所以才……

  余紹棠垂下眼眸，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兩聲，訥訥地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沒、沒有啊，大概就是……就是他突然意識到學習的重要性了吧。」

  余紹棠從來沒說過謊，語文老師雖然覺得余紹棠的反應有些奇怪，但既然余紹棠都否認了，語文老師沒多想什麼。

  語文老師搖了搖頭，嘖嘖感嘆道：「沒想到梁驍也能有開竅的這天，還真是活得久了，什麼都能見到。」

  余紹棠小幅度地點點頭，臉上依舊有些紅，他的目光略微偏向班裡，看到梁驍還在認真讀書的樣子，心底仍舊有些小小的開心。

  再怎麼說，他都十分樂意看到梁驍的進步。

  時間一晃到了晚讀，余紹棠向班裡的同學說了自己晚自習的安排，興許是先前運動會的時候余紹棠和學生們的關係親近了許多，倒沒有什麼學生明著提反對的意見，第一節 晚自習余紹棠到的時候，甚至還有人貼心地幫余紹棠遞上一杯水。

  余紹棠內心一暖，接過水杯喝了一口，拿出自己的教案開始備課，只是沒過幾分鐘，班裡就響起了一片小聲的嗡嗡聲。

  余紹棠狀似不經意地輕聲咳嗽了一聲，班裡安靜下來了一點，但沒過多久，又有了小聲討論的聲音。

  余紹棠皺著眉頭輕聲說一句：「安靜，現在是晚自習的時間。」也依舊維持不了多久，又恢復到嗡嗡的狀態。

  這比剛開學的時候亂了不知多少倍。

  先前余紹棠在班裡的形象一直是軟乎乎的，總是好聲好氣地在和學生們解釋、講道理，學生們也都吃透了余紹棠的脾氣，逐漸變得皮實起來。

  比起開學的時候，余紹棠與學生們的關係親近了許多，但這個時候學生們卻是沒有聽余紹棠的話，余紹棠驀然清晰地意識到了，僅僅靠「溫和地講道理」這個方法是不行的，既然他是班主任，該嚴厲的時候就絕對不能手軟。

  他必須樹立屬於班主任應有的威嚴。

  余紹棠正想著，梁驍拿著本練習冊走了上來。

  梁驍走到講台旁邊，滿臉正色道：「老師，我有一道題想問你。」

  梁驍的表情認真，沒有任何打趣的意味，余紹愣怔了片刻，這才對著梁驍道：「好，你跟我出來吧。」

  兩人一起走到走廊，余紹棠眨了眨眼睛，問道：「有哪裡不會？」

  借著班級門口不太亮的燈，梁驍把練習冊舉到余紹棠面前：「這裡，我算出來的式子是這樣的，和答案對上了，但是帶入x的數值之後，我一直比答案多了一個結果。」

  練習冊的題余紹棠提前做過，他一下就明白了梁驍的問題所在，他手裡拿著筆和演算紙，一邊在紙上算著，一邊認真地給梁驍講解著：「你沒有考慮x的取值範圍，你看……」

  雖然兩人在走廊里，但到底是上課的時間，周圍一片安靜，余紹棠的聲音也壓得很低，說話之間，帶著絲絲軟軟的氣聲，兩人離得很近，梁驍能聞到余紹棠身上淡淡的香味，梁驍莫名有些心猿意馬。

  他的身體有些燥熱，他想咬余紹棠一口，卻並不是如同吃食一般拆吞入腹，只是壞心眼地，想欺負他，想看著他被他欺負得眼淚汪汪。

  ——只有他能欺負，只有他一個人能看到他可愛的模樣。

  「聽懂了m……嗎？」余紹講完了題，下意識地抬頭看梁驍一眼，便被梁驍眼底如潮水般洶湧的情緒嚇了一跳。

  余紹棠條件反射地後退了一步：「你、你怎麼了？」

  感受到余紹棠的畏懼，梁驍驀然垂下眼，收起隱藏在眼底幾乎快要溢出來的欲/望。鼻息里滿是余紹棠身上淡淡的香氣，梁驍啞著嗓子道；「沒事，我聽懂了，謝謝老師。」

  梁驍的態度有些不正常，余紹棠還是有幾分不放心，他皺著眉頭，伸出手，試探性地想去摸梁驍額頭，梁驍的反應十分迅速，虎口張開，穩穩地抓住了余紹棠的手腕。

  余紹棠的骨架纖細，手腕處也沒什麼肉，甚至梁驍輕易地就可以用手掌包住余紹棠的整個手腕。

  皮膚接觸的瞬間，梁驍像是被灼到了一般，驀然鬆開了余紹棠，他別開眼睛道：「我真的沒事。」

  梁驍的手掌是滾燙的，方才被梁驍觸碰到的皮膚似乎還殘留著淡淡的熱氣，余紹棠心底驀然閃過一點失落的情緒，他支吾著，隨便找了一個話題接了上：「對了……你……你怎麼突然這麼認真地開始學習了？」

  梁驍原本就情緒有些失控，聽到余紹棠這話，他更有些繃不住了，他漆黑的眸子注視著余紹棠，一步步逼近，把余紹棠壓到了牆邊，聲音喑啞：「老師真的不知道嗎？」

  梁驍又湊近了點，近到余紹棠能清晰地看到梁驍眼底的流轉的火光，梁驍的呼吸聲近在咫尺：「因為……我想看老師的原形啊。」

  第31章 玩笑有點過火了

  余紹棠被梁驍驀然強大的氣場壓製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除了身體本能的恐懼之外，卻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情愫。

  人與人交往最合適的距離是二十五厘米，過近會導致身體上的不適與不安，但余紹棠似乎並不討厭梁驍的這種接觸。

  甚至，想再近一點。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站著，彼此能聽到對方略有些急促的呼吸。

  幸好，下課鈴適時地打響了，打破了兩人之間凝滯的氣氛。

  聽到下課鈴聲，班裡的學生騷動起來，有人朝著門口走來。

  梁驍回過神來，驀然鬆開了余紹棠：「抱歉，剛才的玩笑有些過火了。」

  說罷，不再等余紹棠的反應，梁驍徑直走進了班裡。

  粘稠的空氣很快恢復了原來的清涼，余紹棠稍稍鬆了口氣，下意識地忽略掉了心底一閃而過的失落。

  余紹棠輕輕搖了搖有些混沌的腦袋，想起還有正事要做。他回到班裡，拿出自己的記錄的本子，先去到了上課的時候說閒話的那四人的面前。

  下課了，班裡剩下的人不多，他們還在笑著打鬧著，余紹棠一一叫了他們的名字，其中便有之前運動會的時候留在班裡不願意下去的堵子昂的名字。

  余紹棠當著其他所有學生的面，語氣是難得地嚴厲：「你們幾個為什麼要在晚自習的時候說話？」

  余紹棠眉頭緊皺著，臉上的肌肉也繃得緊緊的，比平日裡自然地多了幾分威嚴，聽出余紹棠話音里的情緒，班裡嘈雜的聲音逐漸安靜下去不少。

  幾個男生平日裡沒規矩習慣了，雖沒見過余紹棠這副嚴肅的模樣，他們臉上的笑意卻並未減少。堵子昂就第一個嬉皮笑臉道：「嗷，老師，我們知道錯了，下回不會了。」

  余紹棠眼皮微瀲，直直地迎上他的目光，語氣更鄭重了幾分：「按照咱們之前制定的有班規，自習課的時候說話是什麼懲罰？」

  余紹棠要借著這次機會樹立自己的形象，態度自然軟不到哪裡去，眼見余紹棠的態度沒有絲毫軟化的跡象，說話的幾人都有些愣怔，一時沒人接余紹棠的話。

  等待了片刻，余紹棠點了點在旁邊坐著的向思嘉的桌子，問道：「思嘉，你還記得這條班規是什麼嗎？」

  班規是最初開學的時候余紹棠制定的規矩，但一直沒有真正執行實施過，就連向思嘉這個班長都把它當做是了一種形式主義，從未想過真正按照這個班規來管理班級。

  向思嘉猶豫了一下，說道：「按照班規的規定，自習課說話的人，男生做50個伏地挺身，女生做50個深蹲。」

  余紹棠點點頭，對著沉默的幾人道：「沒錯，既然知道自己錯了，那就開始做吧。」

  聽到余紹棠這話，幾人都臉上的表情一下就沉了下來，堵子昂臉上的嬉皮笑臉也收了起來不少，一臉不服氣道：「憑什麼啊？！老師，我們就說了兩句話，沒必要吧。再說了，之前別人說話的時候，也沒見著被罰啊！」

  運動會的時候，因為崴腳被拆穿那件事，堵子昂原本就對著余紹棠有了怨氣，這會兒余紹棠又要來管他上課說話，堵子昂心裡更來火了，語氣很沖，甚至拳頭都快要舉了起來。

  一直坐在一旁的梁驍暗自蹙眉，他垂下眼眸，正要說話，便聽到余紹棠率先開口道：「因為我是你們的班主任，這是我的責任和義務。」

  余紹棠依舊毫不畏懼地看著堵子昂，甚至走近了兩步，語調也抬高了幾分。

  說著，余紹棠抬環顧了班級一周，零零散散坐在座位上的人：「其他人也是，以前的事我不再追究，但從今天以後，但凡是在班裡說話的人，都必須按照班規接受懲罰。」

  學生們都是第一次見余紹棠發火的樣子，一時班裡十分安靜，連翻書的聲音都停止了，正此時，梁驍的聲音從角落裡傳來：「挺好的。」

  梁驍的聲音不大，嗓音中也不帶什麼語氣，但卻莫名有些震懾人心的力威嚴：「不想學習就滾出去，不要影響其他同學。」

  梁驍的話音聲落，其他人也反應了過來，向思淵隨即朗聲道：「沒錯，晚自習本來就是學習的時間，你憑什麼說話？」

  「就是就是。」其他人也依言附和道。

  上次的事也有梁驍的份，堵子昂對著梁驍也是心生不滿，他沒理會其他人，梗著脖子瞪著梁驍道：「關你什麼事，說的好像你之前很好學——」

  堵子昂的話只說了一半，剩下的幾個字像是卡在了嗓子眼裡一般，上不去也下不來，直憋得他滿臉通紅。原因無他，梁驍臉上沒什麼表情，微眯著的眸子裡卻好像帶有著某種火光，如同攝魂一般，讓堵子昂只想俯首稱臣。

  堵子昂堪堪克制住自己跪下的衝動，脖子擰到一邊，手臂上青筋暴起，閉了嘴。

  余紹棠上前走了兩步，輕輕拍了拍堵子昂的肩膀，語氣比先前緩和了許多：「只要我當你們的班主任一天，就要對你們負責一天。之前運動會的時候你也記得吧？咱們是一個集體，就不能完全按照一個人的想法隨心所欲。」

  余紹棠肩膀挺直了些，把自己略有些單薄的身體完全暴露在了堵子昂的面前，他微微闔了眼：「你有玩鬧說話的的權利，但同樣的，別人也有學習的權利，你如果不爽，可以揍我，可以打我，但是我們的規定你必須要遵守。」

  說完，余紹棠就低下了頭，身板挺得筆直，一副悉聽尊便的模樣，在一旁的梁驍眯著眼睛，隨時做好了伸手的準備。

  堵子昂梗著脖子站了半天，咬著牙狠狠嘆了口氣：「知道了。」

  他快步走出教室，趴在走廊的地板上開始快速地做起伏地挺身來。

  余紹棠抬起頭，稍稍鬆了口氣，其他三人見狀，也都紛紛去到走廊，跟著堵子昂一起做起伏地挺身來。

  梁驍還記著方才自己的失控，難得沒有調侃余紹棠，見到事情基本上解決了，他二話沒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趴了下來，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余紹棠朝著梁驍座位的方向露出了一點笑意，又拿著自己的本子點了幾個學生，把他們帶到了走廊拐角處一個偏僻的地方。

  第32章 不能慫啊

  剛走出教室，其中一個女生馬上瑟瑟道：「老師，對不起，我上課的時候也說話了，我……」

  余紹棠朝著她笑了笑，語氣和善：「你剛才是在問問題嗎？」

  女生咬著下唇，聲音有些怯怯的：「是的……有一道題我一直想不出來……就問了我同桌。」

  她的同桌就站在她的旁邊，聞言，也趕忙點了點頭，滿臉真誠：「是的老師，她真的是在問我問題。」

  余紹棠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一些：「我知道，所以才把你們叫到這裡來。」

  走到偏僻的走廊拐角處，余紹棠停下步子，面向著站在他身旁的學生道：「我看到你們上課說話了，不過我知道你們是做與學習有關的事，所以沒有直接在教室里點你們的名字。」

  余紹棠抬眼一一與每一個人對視，他的眼睛裡沒有半點怒意，反倒是帶著些許肯定和鼓勵：「我知道你們出發點是好的，但下次遇到這種情況，可以試著先把題目記下來，等到下課的時候再討論，這樣也可以有一個獨立思考的過程，你們說對嗎？」

  這其中的許多學生，余紹棠之前曾經找他們一對一的談心過，余紹棠樂於看到他們的進步，也不想打擊他們的學習積極性，所以才會把幾人叫到偏遠的地方單獨說。

  學生們也能明白余紹棠的好意，知道他沒有生氣之後，心裡也都好受了不少，上課鈴聲響了，余紹棠沒有再留他們，順勢讓幾人回到了教室。

  第二節 晚自習，情況明顯比第一節要好了許多，班裡安靜了下來，只剩下些微的翻書聲和電扇轉動的聲音。

  余紹棠終於露出了一點笑意。

  以後如果能保持這個狀態，不說能有多大成效，至少會對學生們有很大的幫助。

  但余紹棠的好心情沒能保持多久，甚至連第二天的晚自習都沒有捱到。

  第二天下午，是學校例行會議的時間，孔梅英在會上宣布，學校要舉辦四年一度的藝術節。

  這是上級的決定，孔梅英的語氣里聽不出喜怒，但其他的班主任都怨氣連連。

  余紹棠的心裡也不樂觀，原本運動會就已經消磨掉學生們不少的學習積極性了，現在又來了個藝術節……八班的學生原本玩心就重，如此一番下來，不知道學生們的學習積極性還能有多高。

  不幸中的萬幸，余紹棠的手氣不錯，藝術節由每班抽節目擅長，余紹棠抽到的是《白雪公主新編》這個話劇，裡面的角色不多，不需要全班參與。

  到了晚自習的時候，余紹棠把這件事在晚自習上宣布。

  與運動會不同，藝術節排練可以名正言順的占用自習的時間而非休息時間，而且排練也沒有走隊列那麼累，學生們積極性很高，甚至難得地很多人掙著搶著要報名參加。

  面對眾多報名，余紹棠一時也拿不出合適的人選，索性打算直接抽籤決定。他打開講台處的投影儀，在大屏幕上打開了隨機搖號的小程序。

  在點擊開始之前，余紹棠道：「這是一種最公平的方法，不管抽到誰，其他人都不能有怨言，行嗎？」

  底下的學生們連忙點頭。

  閻山沒報名，但等著看熱鬧，聽到余紹棠的話，他大著嗓門道：「老師你就放心吧！快點抽快點抽！」

  余紹棠無奈搖了搖頭，點擊了白板上的開始鍵，開始選角。

  最先選的都是後媽、國王之類的配角，被抽中的學生都很高興，不僅台詞不多，還可以找個理由光明正大的逃避桌子。

  幾輪抽籤之後，就只剩下了「王子」和「公主」兩個主角。

  余紹棠又按下開始鍵，略微猶豫了一下道：「咱們先來選『王子』吧。」

  當他按下停止鍵的時候，21號出現在白板上。

  余紹棠眨了眨眼睛看向下面，問道：「21號是誰？」

  與先前有人積極響應不同，這個問題遲遲無人應答。班裡的同學一時有些面面相覷，突然，坐在前排的一個女生低低驚叫了一聲：「啊！我想起來了！21號是梁驍！」

  此話一出，全班學生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最後一排的梁驍身上——他此時正枕著手臂趴在桌子上。

  經過那天班會之後，梁驍真的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每天不遺餘力地學習，直到晚自習最後一會兒，他才趴在桌子上休息片刻。難得地，班裡有些喧鬧，他也睡得很沉。

  余紹棠把梁驍的努力都看在眼裡，他不捨得吵到梁驍，連忙對著其他學生道：「這個……咱們先來抽下一個吧，等梁驍醒了，我單獨通知他。」

  好在其他學生還保留著對梁驍的固有印象，習慣了梁驍上課睡覺，也習慣了沒有人敢在他睡覺的時候打擾他，學生們點點頭，繼續等著下一個人選的到來。

  余紹棠再次按下開始，數字在屏幕上來回滾動著，坐在座位上的向思淵右眼驀地跳了兩下，他不由得抬眼看了下白板。

  余紹棠同時按下停止鍵，白板上，數字8穩穩地停在那裡，還未等到余紹棠開口說話，向思淵就忍不住「操」了一聲。

  因著向思嘉在的緣故，他的聲音壓得很低，語氣里卻仍是藏不住的震驚。

  好巧不巧，向思淵是8號。

  閻山嘿嘿一笑，喊了一句：「臥槽，8號不是向思淵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也太巧了吧！公主哈哈哈哈！」

  班裡響起鬨堂大笑，向思淵狠狠剜了閻山一眼，正要張口罵上去，閻山趕忙誇張地捂住自己的腦袋道：「願賭服輸，願賭服輸啊！你不會是不想演了吧？」

  班裡的學生們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見到公主抽中了個男生，他們都樂的不行：「對啊對啊，願賭服輸，向思淵你可不能慫啊！」

  這個年紀的男生大多最見不得別人說自己慫，說自己不行，向思淵也不例外，他本來確實是想找個理由推掉的，如此被這麼一說，他倒也不推辭了，直接梗著脖子道：「誰說我不演了，我當然要演！」

  班裡又響起一陣拍手聲、叫好聲，在角落裡趴著的梁驍略微蹙起眉頭，有些不爽地睜開了眼睛。

  正此時，下課鈴聲打響了，余紹棠原本是重新抽的，但見向思淵沒提什麼反對的意見，也就朝著班裡的學生擺擺手道：「好了好了，那就暫時這麼定下，大家放學吧。」

  學生們看熱鬧看夠了，一邊熱烈地議論著，一邊收拾好東西走掉了，向思淵倚靠在椅背上，無奈地嗤笑了聲：「我這特麼地是造的什麼孽。」

  向思嘉坐在旁邊，幫向思淵散落在桌子上的書一本本整理好：「往好處想想嘛，我也被抽到了七個小矮人之一，到時候我們可以排練完一起回家。」

  「不演我也會等你回去啊。」向思淵說的理所當然，不過聽著向思嘉的話，他的心情還是略微好了一些。

  他接過向思嘉整理好的書裝進書包，嘖了聲：「算了，反正都已經定下了，再想也沒用。收拾好了嗎，咱們回家。」

  向思嘉點點頭，跟著向思淵一起起了身，他猶豫了下，低聲問道：「不過……你覺得梁驍會同意演話劇嗎？」

  「管他呢」，向思淵自然地把手搭在了向思嘉的肩膀上，「他不答應正好，我正好也找個理由換掉。」

  第33章 給點好處

  向思嘉和向思淵說著話走遠了，梁驍收拾好東西，自然地走到還在講台邊收拾東西的余紹棠身邊，問道：「走嗎？」

  自從上次梁驍送了余紹棠回去之後，兩人便常常一起回家，梁驍騎著電摩帶著余紹棠，倒也十分方便。

  「走吧。」余紹棠點點頭，跟著梁驍一起下樓。

  梁驍剛剛睡醒，伸手捏一捏自己的鼻樑，隨口問道：「剛才班裡在幹什麼？怎麼那麼吵？」

  余紹棠原本就在糾結著怎麼和梁驍說抽中他演話劇的事情，這下樑驍主動問道了，索性直接開口解釋道：「學校要舉辦藝術節，咱們班抽到了《白雪公主新編》這個話劇，晚上的時候我在抽籤決定參演的人員。」

  「嗯啊。」梁驍不甚介意地點點頭，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他對這些事完全不感興趣，不過余紹棠軟軟糯糯的聲音就在耳邊，倒讓他覺得感覺不錯。

  梁驍隨意地接話道：「嗯，抽到向思淵了？我好像聽到了他的名字。」

  「嗯，他抽到了『公主』了，」余紹棠輕輕咳嗽了聲，繼續說道，「……而且，你抽到了『王子』。」

  「什麼？」

  兩人正走到車庫，四周的回聲很大，梁驍一時沒聽清，皺著眉頭又問了一遍。

  余紹棠以為梁驍不願意，猶豫著蹙眉，聲音不自覺低了兩分：「你要是實在不願意就算了……不過這是班裡抽籤的決定，大家都看著……」

  梁驍剛才是真沒聽清余紹棠說了什麼，但聽到他的這番驢頭不對馬嘴的解釋，也基本上是弄明白了怎麼回事。余紹棠低落的語氣莫名讓他不太舒服，還為來得及細想，一句「也不是不可以」便脫口而出。

  「真的嗎？！」

  余紹棠驀然睜大了眼睛，眼裡帶著幾分驚喜與意外。

  話既出口，梁驍也沒想著要反悔，不過看著余紹棠亮晶晶的眼睛，梁驍突然想到了什麼，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眼底的光亮一閃而過。

  梁驍輕輕嘖了聲：「可以是可以，不過總歸要給我點好處吧？」

  余紹棠一愣，訥訥地不知梁驍想要什麼。兩人正好走到了梁驍的電摩旁邊，梁驍單腳跨上車，對著余紹棠道：「先上車再說。」

  余紹棠乖乖爬上樑驍的車后座，梁驍發動車子。

  電摩的速度很快，呼呼的風從耳邊刮過，梁驍的聲音顯得有些縹緲：「演話劇可不是一個簡單的工作，又受苦又受累的，我還要忙著學習……」

  梁驍頓了一下，語氣里染上幾分笑意：「如果這樣我還能進步100名的話，只是讓我看老師的原形就說不過去了吧？不如……讓我摸摸老師的羽毛？」

  梁驍把車開快了些，不斷後退的風擾亂了余紹棠的心弦。

  梁驍的語氣里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如同銀絲一般，一點點把余紹棠裹緊。

  「老師的羽毛應該會軟吧？是不是絨絨的？揣在手裡應該還能暖手吧？」

  「你、你……」余紹棠的臉「砰」地一下就燒紅了起來，他紅著臉推了推坐在前面的梁驍的背，結結巴巴半天也沒說出話來。

  梁驍輕笑了下，聲音壓低了些：「好不好？」

  沙啞的嗓音，低沉的語氣……這人到底是從哪裡學來的這些，簡直太犯規了！

  余紹棠暈暈乎乎地想：反正都答應了要讓他看了，不就是摸一下，好像也沒什麼……

  風把灌進余紹棠的衣服，把他的衣角撩起，他眨眨眼睛，別過頭，臉上是紅紅的：「好吧……如果你真的能進步100名的話……」

  *

  翌日，趁著晚飯的時間，余紹棠把印好的劇本一一發給被抽中的演員們，向思淵翻開劇本隨手看了幾眼，又差點忍不住罵了出來。

  當著向思嘉的面，向思淵不想爆粗，話在他的喉嚨里滾動了一圈，他忍不住使勁咳嗽了幾聲，把劇本摔在了桌子上。

  「怎麼了？」向思嘉正在旁邊做作業，余紹棠發下劇本後他就隨手放進了抽屜，這會兒見向思淵一副吃了蒼蠅的表情，他有些不解地看著向思淵。

  「你自己看，」向思淵把劇本推到向思嘉的面前，「這情節，誰特……誰能頂得住？」

  向思嘉眨了眨眼睛，目光隨即掃了上去。

  劇本第一個印著幾個字《白雪公主新編》。

  說是《白雪公主新編》，其實基本上已經跟「白雪公主」沒什麼關係了，惡毒皇后並不惡毒，她不嫉妒白雪公主的美色，只是憤怒白雪公主沒有好好學習。

  鄰國熟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王子出現，靠著自己的力量感化了公主，還有隔壁七個小矮人的幫忙，終於讓公主重新愛上了學習。最後的劇情很好猜測，必然是王子和公主一起考上了名牌大學，公主學業愛情雙豐收。

  一看就是學校提供的劇本，十分符合學校要求的積極向上的主題。

  向思嘉把劇本還給向思淵：「這不是……很積極向上嗎？沒有什麼不良的內容啊。」

  向思淵看了向思嘉一眼，「嘩啦嘩啦」把劇本翻到最後一頁，直接舉到向思嘉的面前：「你沒看完吧？你看這裡！」

  向思嘉順著向思淵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最後一句：「公主和王子查詢到錄取信息，深情接吻。」格外顯眼。

  向思淵終於忍不住飆了句髒話出來：「操，學校不是不讓我們早戀嗎？怎麼在台上還有吻戲？？？」

  向思嘉也被震驚到了，一時也顧不上向思淵的髒話了，他幾乎脫出口而出：「這台詞，錯了吧！」

  兩人想也沒想便一起找到余紹棠，余紹棠連忙安撫兩人的情緒：「別擔心，你們先聽我說。」

  余紹棠已經提前看過劇本了，還特意去請示了學校領導。領導給的回覆十分官方，劇本是學校委託給別的機構單位寫的，難免有時候把握不好度，所以最後意思意思，讓觀眾們知道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就好。

  余紹棠簡單解釋了一下，眼見著面前的兩人依舊一臉擔心的模樣，余紹棠拍了拍他們的肩膀：「放心，不用你們真的做什麼，到時候幕布會直接拉下去，看不到你們兩個的實際動作的。」

  向思嘉和向思淵稍稍放下心來，向思嘉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道：「那梁驍呢？他知道這個劇情嗎？」

  余紹棠一時有些梗住了。

  發劇本的時候，梁驍又趴在桌子上睡覺，余紹棠滿腦子都是昨天答應梁驍的那事，根本沒敢直接叫醒梁驍，所以梁驍並不知道劇本的內容。

  這會兒聽到梁驍的名字，余紹棠依舊克制不住面上又浮起一陣微紅，他尷尬地咳嗽了一聲：「還沒有，我一會兒去告訴他。」

  向思嘉還想說些什麼，適時的上課鈴解救了余紹棠的尷尬，余紹棠略微鬆一口氣，對著二人說道：「你們先回座位吧，等到晚上的時候，我們再討論關於最後劇情的問題。」

  晚上放學之後，向思嘉陪著向思淵一起，四人把整個劇本大概的情節串了一下，梁驍對於劇本的內容不屑一顧，不過他雖然全程皺著眉頭，倒也沒直接說什麼。

  說到最後那段劇情的時候，余紹棠怕梁驍會不開心，眼巴巴地看著梁驍，睫毛一/顫/一/顫的。

  梁驍原本是無所謂的，看到余紹棠的表情倒是起了幾分壞心思，他無聲地笑了一下，對著余紹棠用唇語說道：「羽毛。」

  梁驍薄薄的嘴唇上下開合，余紹棠一下子就明白了梁驍的意思，頰側的緋紅又浮現出來。

  梁驍是要到時候多摸一摸他的羽毛。

  反正之前的要求都已經答應了，再多摸一會兒也麼什麼，余紹棠纖長的睫毛微微垂下，對著梁驍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梁驍滿意地勾起嘴角，全程都沒提反對的意見。

  余紹棠先讓演員們下去熟背自己的台詞，然後大家統一每天下午最後一節課在天台對詞。配角的台詞不算多，梁驍和向思淵兩人記憶力也都不錯，話劇排練的還算是順利。

  時間一晃來到了正式表演的前三天。

  排練已經進行的差不多了，雖然梁驍和向思淵的組合略顯違和，但整體效果也還說的過去。

  快表演的時候了，余紹棠也差不多要開始準備演出用的衣服，這天晚上，趁著學生們吃晚飯的功夫，余紹棠挑了幾身看起來不錯的舞台服，和店主約好了去到店裡實際看一下。

  最熱的盛夏時節已經過去了，微風中開始帶上了幾分微不可察的涼意，平常晚飯的時候天還是敞亮的，這會兒已經陰沉著帶著幾分黑意了。

  余紹棠穿好外套，拿著鑰匙走出辦公室，剛走到樓梯口，就遠遠地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向思嘉正匆忙地向教學樓這邊跑過來。

  他跑得很急，手臂飛舞著，好幾次都差點踉蹌著摔在地上。

  余紹棠眉頭驀然皺了起來，連忙走出樓梯口，對著向思嘉遠遠地招招手：「思嘉！怎麼了？」

  看到余紹棠，向思嘉改變方向飛速地向他這邊跑來，向思嘉沒控制好自己的速度，差點一下撞到余紹棠的身上去。

  他的額頭沁滿了汗珠，眉心緊緊皺成十字，他的臉被憋得通紅，伸手一把抓住余紹棠的外套，喉嚨里卻因為跑得太快太急而根本說不出話來。

  余紹棠是第一次見到向思嘉如此著急的模樣，心裡也隱隱有些擔心起來，他趕忙拍了拍向思嘉的後背，幫助向思嘉把氣喘勻：「別急別急，慢慢說，發生了什麼事嗎？」

  「咳咳咳！」向思嘉劇烈地咳嗽著，伸手轉身指著操場的方向，臉上滿是著急的表情。

  「小淵、小淵他崴到腳了！」

  第34章 兩個人的對手戲

  余紹棠的眉頭擰得更緊些，語氣中也染上了幾分著急：「怎麼回事。」

  向思嘉使勁咳嗽了兩聲，終於把氣喘順了：「小淵跟他們打球的時候崴到腳了，腳腫的特別特別高，我去了校醫務室，可是醫務室的老師好像吃飯去了，門是鎖著的。」

  向思嘉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嗓子裡帶著幾分因為著急而染上的沙啞，余紹棠心臟一下揪了起來：「帶我去看看。」

  兩人快步向著操場走去，向思嘉好幾次都幾乎跑起來了，余紹棠邁著大步，才勉強跟上他。

  兩人走到籃球場門口，遠遠地，能看到其中一個球架旁邊坐著一個人，那人的一條褲腿高高挽起，正仰著頭喝水。

  向思嘉徹底跑了起來，衝到那人身邊，語氣里滿是責備和擔憂：「不是說不要亂動的嗎？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向思淵朝著向思嘉笑笑，想伸手摸摸他被汗水浸濕的頭髮，又因為現在兩人身高差距的問題只得作罷：「你才是，跑的跟個兔子一樣快，說了我沒什麼事兒，怎麼一溜煙你就不見了呢？」

  一起打球的除了向思淵還有閻山和他們硬拉上的梁驍。閻山就站在向思淵的旁邊，對著向思淵吹了聲流氓哨：「這就不懂了吧，這是你哥疼你。」

  向思嘉沒理會在一旁笑著的閻山，他在向思淵身旁坐下，心疼地看著向思淵的腳腕：「哪裡沒事了，你看，這都腫了！」

  他的手指輕柔地撫摸上向思淵明顯腫了起來的皮膚，聲音放緩了一些：「疼、疼嗎？」

  「嘶……」

  確實是疼的，向思淵此時只覺得腳腕處如同被火燎過一般火辣辣的疼，又像是被一萬噸的卡車在上面碾過一般，向思嘉的手指很輕柔，他卻仍忍不住倒吸了一個冷氣。

  但向思淵不願意讓向思嘉擔心，他無所謂地擺擺手：「這才哪跟哪啊，一點都不疼，真的。」

  向思嘉依舊滿臉愁容，向思淵無奈地笑了笑：「實在不行你吹吹總行了吧？吹吹就不疼了。」

  「你！」向思嘉快要急哭了，向思淵依然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向思嘉臉上的表情擰成一團。

  向思嘉心裡火急火燎，跑步的速度也比平時快了許多，余紹棠一時沒跟上他，慢了向思嘉幾步姍姍來遲，他的目光掃向向思淵的腳腕處，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

  向思淵的整個腳腕都鼓起來了，腕骨處是一片紅，整片皮膚因為水腫而油光發亮的，讓人看著就覺得疼。

  余紹棠二話沒說，直接去到旁邊撥通120。

  學校附近就有一家醫院，他們了解了向思淵的基本情況，迅速派出了救護車。

  余紹棠對著向思淵道：「你先不要亂動，我已經叫了救護車，他們馬上就到。」

  一聽到還要救護車來，向思嘉的神色更慌張了，他走到余紹棠旁邊，睫毛不停的輕顫著，臉上一副馬上就要哭出來的表情：「余老師……小淵不會有事吧？」

  在余紹棠的印象里，向思嘉一直是一個有點沉默有點內斂經常會有些害羞的笑的人，沒想到碰到向思淵出事的時候，竟然會有現在這副模樣。

  看著向思嘉著急的模樣，余紹棠嘆一口氣，安慰道：「沒事，思嘉，你先別著急，救護車馬上就到了，肯定不會有事的，真的。」

  向思嘉語氣裡帶著哭腔，向思淵也一下子慌了神，掙扎著就想要站起來，站在一旁的閻山連忙把他按在了原位上：「你他媽別再亂扭了！一會兒沒事兒也讓你扭出事兒了！」

  聽到閻山的話，向思嘉猛然轉過頭來，快步回到向思淵的身邊，慌亂地說道：「小淵你別亂動，快點坐好。」

  向思嘉有些無所適從地想要把向思淵按下去，向思淵下意識地想躲，兩人之間一片兵荒馬亂，而原本站在一旁一直沉默著的梁驍在這時開了口。

  「不要亂動。」

  梁驍的聲音有些低沉，聽不出什麼情緒，其中卻自帶著威嚴，向思淵和向思嘉不由得都停下了動作，抬眼看向梁驍。

  余紹棠的目光也向梁驍這邊投來，梁驍略微垂了下眼眸，繼續說道：「受傷的話最好不要移動，這樣很容易造成二次傷害。」

  余紹棠反應了過來，連忙也點點頭，說道：「對對對，剛才120的醫生也是這麼跟我說的，說等他們來了之後再進行搬運，讓我們不要私自操作。」

  「哦哦哦。」

  向思嘉連忙點頭，瞬間就不敢動了。他在向思淵身旁坐下，臉上焦急的表情還未退卻，向思淵在一旁小聲地安慰著他。

  過了片刻，120的聲音從遠處傳了過來，救護車直接開到了操場旁邊。

  從救護車上下來了兩名醫生，十分熟練地把向思淵抬上車。

  救護車上的陪護只能坐一個人，余紹棠讓向思嘉上去陪著向思淵，打算自己打車過去。

  估摸著現在快到上課的時間了，余紹棠對著身旁的梁驍和閻山道：「你們先回去上課吧，我和思嘉去就行。」

  余紹棠的話音剛落，仿佛應景一般，上課鈴聲就打了起來。

  閻山隨即在一旁說道：「好，老師，你們路上慢點。」

  梁驍皺著眉頭，還想說些什麼，閻山打斷他道：「哎，別介，咱們過去也沒啥用，就不要再添亂了，那邊有餘老師和向思嘉在就夠了。」

  說著，他朝余紹棠擺擺手，拉著梁驍走開了，余紹棠顧不上多想，去到校門口打了一輛計程車。

  向思淵被推著去拍了片子，還好，情況並沒有看起來的那麼糟，他的腳腕確實腫的如饅頭一般，但是並未傷到骨頭。

  看完片子，醫生推了推眼鏡，問道：「你們……誰是家屬？」

  向思嘉快速地向前邁了一步，說道：「我！我是他哥哥！」

  醫生上下打量了向思嘉一番，像是在確認著什麼，過了許久，才說道：「病人目前的情況沒什麼大礙，只要休息一兩周就好了，特別是前三天，要儘量臥床休息。」

  聽到醫生說自己沒事，向思淵忙不迭地接話道：「哎，我就說沒事吧，嘉嘉你還這麼著急。」

  向思嘉瞪了坐在病床上的向思淵一眼，臉上的表情終於放鬆了些，正此時，余紹棠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是余紹棠約好的衣服店老闆打來的。

  老闆的聲音裡帶著幾分不滿：「誒，我說小老師啊，你打算啥時候來？你要再不來我家就要關門了。」

  余紹棠一愣。

  先前忙著向思淵的事，他早就把買衣服那邊的事忘得一乾二淨了，他連忙向老闆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啊，我現在就過去。」

  老闆這才語氣稍霽：「那你快點來吧，我就在店裡等你。」

  余紹棠連聲說好。

  掛斷電話，余紹棠朝著向思淵和向思嘉道：「我和衣服店老闆約好了今天要去看衣服，可能沒法在這裡陪你們了，剛才來的路上我已經和你們的父母打過電話了，他們說馬上就到。」

  余紹棠的目光看向向思嘉：「就拜託你照顧思淵了。」

  「老師您別擔心」向思嘉點點頭，他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道，「老師，那小淵的腳……要怎麼上場？」

  先前情況危急，這會兒經向思嘉一提，余紹棠才想起這事兒來。如今還有三天就要表演了，「公主」的台詞又很多很難記，他們要如何才能在這麼短時間內找到一個合適的接替的人呢？

  余紹棠一時有些梗住了，他的身後卻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我覺得你就可以。」

  是梁驍！

  聽到梁驍的聲音，余紹棠驀然轉頭，語氣里滿是不可思議：「梁驍？！你怎麼在這裡？」

  梁驍勾了勾嘴唇，臉上露出一個稀鬆平常的笑意：「一會兒天黑了不好打車，我要不來你怎麼回去？」

  望著梁驍深黑的眼眸，余紹棠清晰地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余紹棠感覺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晃了晃腦袋，把亂七八糟的想法都壓下去，他對著梁驍道：「你沒有上課嗎？」

  「反正是自習，大不了等回去再補，」梁驍垂下眼眸，顯然不願意與余紹棠談論這個話題。

  他繼續剛才的話題道：「我覺得那個角色可以由你接替。」

  「我？」余紹棠下意識地搖頭道，「我不行……」

  「怎麼不行？」梁驍輕笑，「你每天看著我們練習，台詞背得比我們都熟，走場的位置也是你一遍遍走好之後再讓我們上的，你要是不行，那就找不到第二個可以的人了。」

  一旁的向思淵也點頭道：「對啊老師，梁驍說的對，我覺得你就很合適，正好和梁驍也有那什麼『身高差』，比我和他看起來正常多了，我倆跟猩猩似的，我真的渾身發毛。」

  聽著向思淵誇張的比喻，余紹棠忍不住笑了聲，卻又很快收斂了笑意。

  他蹙眉道：「可是……」

  余紹棠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藏在袖子裡的手握緊了。

  可是如果要他演的話，他就要和梁驍演對手戲了。

  不知怎地，余紹棠下意識地有些抗拒。余紹棠總覺得，他現在和梁驍的關係似乎有些太好了些，兩人再這麼親昵接觸下去，大約馬上就有什麼東西要破繭而出……

  「可是什麼？」梁驍問道。

  余紹棠左思右想，也實在想不出反駁的理由。

  現在再找別人頂上確實不太可能了，余紹棠猶豫了好久，終於咬著牙下定了決心：「沒什麼……那就我上吧。」

  「好，」梁驍點點頭，對余紹棠會答應這件事並不意外，因為除此之外，余紹棠也確實沒有什麼更好的選擇了。

  他對著余紹棠道：「走吧，我送你去店裡看衣服。」

  第35章 溫熱而柔軟的吻

  余紹棠點頭，轉身對著還在床上的坐著的向思淵和一旁的向思嘉道：「那你們在這裡等著你們家長過來，不要亂跑。」

  向思淵點點頭，忍不住再次道歉道：「實在不好意思啊余老師，讓你費心了。」

  向思嘉也垂下頭，跟著他一起道歉道：「對不起余老師……」

  「沒事，你好好休息。」余紹棠也不忍心再責怪，擺擺手，跟著梁驍走出醫院。

  醫院的位置比較偏，走出醫院之後，周圍便只剩下樑驍和余紹棠兩個人，余紹棠心底那點奇怪的感覺又冒了出來，他走的有些心不在焉。

  梁驍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別磨蹭，一會兒天黑透了更不好走。」

  「哦……哦！」余紹棠這才猛然反應過來，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和梁驍已經拉開了好幾米的距離了。

  他小跑著上前兩步，走到梁驍身邊，與梁驍並肩：「對不起，剛剛在想事情。」

  醫院門口是一片花叢，余紹棠沒看路差點一腳栽進去，梁驍連忙伸手拽住他的手臂，有些無奈道：「走路的時候就好好走路。」

  溫熱的觸感一瞬間讓余紹棠有些恍惚，他不自然地從梁驍的手裡抽出自己的手臂，聲音訥訥：「……嗯。」

  兩人一路走到梁驍的電摩旁邊，梁驍跨上車，把車略微斜了一些，方便余紹棠上來，余紹棠跳上樑驍車子的后座，手指猶豫了一下，輕輕抓住梁驍被風吹起的衣角。

  「抓緊了。」梁驍道。

  梁驍伸出手，抓住余紹棠的手臂讓他整個人都貼在自己身上，梁驍身上獨有的香味撲面而來，余紹棠的睫毛輕顫著，不由自主地收緊了幾分手臂。

  梁驍滿意地勾起嘴角，飛快地發動了車子，帶著余紹棠揚長而去。

  *

  翌日一早，所有演員都早早地來到學校，操場處的主席台被臨時改造成了一個大型的舞台，各班也把凳子都先搬到操場去了。

  人員到齊之後，余紹棠分發了衣服，讓大家先去廁所換衣服。

  昨晚余紹棠好梁驍到店裡的時候，店主已經等得很不耐煩了，還好余紹棠先前已經確認過版型和樣式，只是又確認了一下型號和手感，倒也沒耽誤太多的時間。

  不過就是……衣服他們只看了大致的樣子，並沒有上身去試。

  而為了防止學生在廁所吸菸，學校的廁所隔間是沒有門的，余紹棠捏著顏色鮮艷的公主裙，四周都是來來回回的男生，一時有些無法克服內心的障礙。

  梁驍很快換好了衣服，走到了余紹棠身邊，眼見余紹棠還在捏著衣服發愣，他的眼底閃過一抹瞭然：「老師要幫忙嗎？」

  余紹棠下意識地抬眼看去，當看到梁驍此時的裝扮的時候，他的心跳驀然漏了兩拍。

  梁驍身上穿著復古的歐式禮服，袖子是燈籠式的，余紹棠原本還擔心穿上之後會不會顯得浮誇，但此時穿在了梁驍身上，卻像是量身為他打造的一般，讓人感覺到的，是一種與生俱來的高貴。

  余紹棠一時有些看愣了。

  梁驍嘴角勾起一點笑，故意紳士伸出手，對著余紹棠做一個「請」的姿勢，又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話：「老師，需要我幫忙嗎？」

  感受到梁驍的笑意，余紹棠驀然反應了過來，他的臉上一下子漲得通紅：「不、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

  說罷，余紹棠手忙腳亂地拉起衣服想要套在身上。

  公主裙的裙擺很長，設計也繁複，層數眾多，一片混亂之中，余紹棠怎麼也找到要從哪裡去穿。

  梁驍眼底的笑意更濃了些：「老師不用著急。」

  看著余紹棠已經紅的可以滴血的面頰，梁驍難得地沒有為難余紹棠，他轉過身去，挺俊的身體把余紹棠擋在後面：「快換。」

  余紹棠的內心一熱，低低向梁驍道了聲「謝謝」，一番努力之下，總算把衣服成功穿在了身上。

  蓬鬆又艷麗的公主裙穿在身上，余紹棠總覺得有那麼點怪異，他有些無措地扯一扯自己的裙擺，對著梁驍道：「好了。」

  梁驍轉過身來，一眼就看到了余紹棠的裝扮。

  余紹棠面頰上帶著淡淡的粉色，神色也有幾分羞赧和慌張，他的骨架小，穿上公主服絲毫不顯違和，反倒有幾分梁驍先前從未見過的驚艷。

  梁驍的眸色深了幾分，他的喉結上下滾動著，嗓音有些沙啞：「好看。」

  余紹棠更加不知所措了，垂在衣袖裡的小指微微蜷起。他不好意思地輕輕咳嗽兩聲，避開了這個話題：「快、快走吧，一會兒要遲到了……」

  梁驍點點頭，灼熱的目光卻仍舊沒有從余紹棠身上移開。

  他移不開眼。

  換衣服折騰了不短的時間，《白雪公主新編》這個節目排序又比較靠前，幾人全部換好衣服去到操場的時候，已經要到他們上場的時候了。

  余紹棠深吸一口氣，走上舞台。

  劇情和台詞已經在余紹棠的腦海里進行過很多遍了，熟悉得不能更熟悉。

  逐漸到了正午，天氣熱了起來，余紹棠穿著層層疊疊的公主裙，鼻尖不由得沁出了細碎的汗珠，在日光的照射下折射出星星點點的光芒。

  演出進行的很順利，每一幕，每一個走步都精確無誤。

  終於到了要謝幕的時候。

  余紹棠深吸一口氣，對著梁驍念出了最後一句台詞。

  「我愛你。」

  余紹棠只覺得自己的心跳聲震耳欲聾，他幾乎聽不到周圍的任何聲音了，也沒有注意到，當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梁驍的眸子驀然沉了下去。

  一切都在按照先前排練好的發展，梁驍緩緩地伏下/身子，他薄而淺淡的嘴唇慢慢地靠近著余紹棠微張的唇瓣。

  台下響起了一陣掌聲與尖叫聲，幕布緩緩地拉上，梁驍卻並沒有停下靠近的動作。

  余紹棠鼻尖、眼角處沁出的汗珠，被汗水浸濕的的紅撲撲的臉頰，那句羞澀的「我愛你」……這一切的一切，梁驍無力招架，他淪陷在余紹棠不經意之間的撩撥之中，無法逃脫。

  兩人離得越來越近，余紹棠能清晰地看到梁驍眼底流轉的火光，耳邊是分不清是誰的雜亂的呼吸聲，像是受到了什麼蠱惑一般，余紹棠也沒有移開身體，他纖細的睫毛一/顫/一/顫/的，最終緩緩闔上了眼瞼。

  終於，像是期盼了許久一般，一個溫熱而柔軟的吻落在了余紹棠有些乾燥的唇瓣上。

  余紹棠腦內一直繃著的一根弦終於「砰」地一下斷裂了，他如同被灼到了一般，猛然睜眼，手臂伸在了兩人身體之間。

  感受到余紹棠的抗拒，梁驍驀然回神，他的喉結上下滾動著，眼底恢復了一絲清明。

  幕布再次緩緩地拉開了，兩人站直了身子，朝著台下鞠躬道謝。

  下了台，回到八班的位置邊，兩人被班裡的學生團團圍住，閻山的語氣里滿是興奮：「我靠，你們演的太好了！那場景，那氛圍，絕了！搞的我都忍不住想學習了！」

  向思淵帶著傷也堅持要來看，他撐著拐杖在一邊痴笑一聲：「就你？」

  閻山狠狠剜向思淵一眼：「怎麼，還不允許差生改邪歸正啊？」

  向思淵懶得跟閻山扯皮，他轉眼看向余紹棠，肯定道：「你們真的演的挺好的，感覺很般配啊，有那個感覺！」

  「謝、謝謝。」

  余紹棠胡亂著回應著大家的讚許，心跳卻是久久不能平靜，他的腦子裡全是那個沒有停下的吻。

  梁驍的嘴唇很軟，比他想像之中要軟很多，帶著些許潮濕與溫熱……就像是……

  余紹棠趕忙搖了搖頭，強迫自己停止胡思亂想。

  下台之後，梁驍也難得地沒有再在余紹棠身邊停留，而是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兩人默契地誰都沒有提那個吻，只是余紹棠的心卻仍舊被擾的一團亂。

  且不說兩人現在這般老師和學生的特殊關係，人與妖之間本就是不能跨越的種族，人類的生命之於妖怪不過是滄海一粟，余紹棠不能耽誤梁驍的一生。

  余紹棠在內心不斷告誡自己，他是梁驍的老師，也只能是梁驍的老師。

  *

  藝術節順利拉下帷幕，而在往後的一段時間裡，余紹棠在刻意地避開與梁驍的接觸。

  每天晚上，余紹棠都會找各種理由不再與梁驍一起走，即使實在沒有理由的時候，他也總是在坐上樑驍的車之後是把身體挺得直直的，儘可能地不去觸碰梁驍。

  梁驍的感官敏銳，自然把余紹棠的這些變化看在眼裡。他再怎麼強大，即使是一手遮天，對待感情卻仍是新手。

  梁驍不懂為什麼離開了余紹棠自己會那麼煩躁，為什麼看到余紹棠和別人親近時自己的胸口會悶悶的，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挫敗和無措。

  兩人的關係陷入凝滯，時間卻仍舊在悄然流逝著。

  不知不覺，便來到了期中考試當天。

  余紹棠照例在班裡講完考試的注意事項，便拿著自己的東西準備出去領卷子。

  梁驍起身走到講台旁邊，把余紹棠的路擋得嚴嚴實實。

  余紹棠這段時間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他低著頭走路，差點撞在了梁驍身上，這才發現面前還有個人。

  余紹棠一愣，下意識地道：「你怎麼……還不去考場？」

  梁驍的目光深沉，眸子一動不動地注視著余紹棠，半晌，勾起嘴角露出一點笑意：「要考試了，老師不祝我考試順利嗎？」

  第36章 他喜歡他

  兩人離的很近，余紹棠又聞到了梁驍身上那股若有似無的味道，他驀然又回想起那天那個令他七葷八素的吻……不，準確的說，他從未忘記過。

  余紹棠別過頭，狠狠掐了下自己的掌心，強迫自己從那繾綣的記憶之中脫離出來，他垂下眼眸，聲音有些發顫：「……考試順利。」

  余紹棠完全不敢看梁驍的眼睛，低低地說完那句祝福，便低著頭快步離開了。

  梁驍留在原地站著，望著余紹棠離去的背影，手指不由自主地蹭了下自己薄薄的嘴唇。

  余紹棠其實並未走遠，他就站在樓梯的拐角處。

  他的面頰滾燙，在樓梯陰影的遮擋下，看著梁驍斜背著包走進自己的考場，看著梁驍掏出一隻黑色的水筆放在桌子上，又看著梁驍把自己的書包放到講台上。

  看到梁驍的神情平靜，態度平穩，余紹棠這才鬆一口氣，他下意識地想要疏遠梁驍，卻又擔心梁驍會不會因此受到影響。

  很快就要到考試的時間了，余紹棠終於念念不捨去領了卷子，去到自己監考的考場。

  *

  四天的考試時間看似很長，真過起來也不過轉瞬。監考一結束，老師們加班加點地開始改卷子。

  與開學的摸底考試不同，這次是機器閱卷，改卷老師看不到學生的整張卷子，余紹棠沒有猶豫，主動和改卷的組長說要改倒數第二道大題的圓錐曲線。

  圓錐曲線需要的步驟很多，一步有一步的分，學生寫的時候繁瑣，老師改的時候也很麻煩。余紹棠提出要改這道題，組長還沒說話，隔壁班的數學老師就使勁捅了捅他的胳膊，小聲道：「你傻呀！這題多難改！你幹嘛要選這個？」

  余紹棠笑得有些靦腆：「沒關係，誰改哪道題都一樣。」他不知道怎麼解釋，索性也不再多說什麼，直接走到電腦邊乾脆利落的坐下，認真地點開改題系統。

  其實余紹棠想改圓錐曲線的原因很簡單，梁驍先前這道題一直做不好，余紹棠專門找了不少同類型的題給他練習，余紹棠能認出梁驍的字，他不過是想要早一點知道梁驍做的怎麼樣。

  看著余紹棠已經開始工作的樣子，隔壁班的數學老師搖搖頭，輕輕「嘖」了聲，也沒再說什麼。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余紹棠一份一份，一絲不苟地改下去，然而像是上天在跟他作對一般，年級一共600多個學生，改到第五百多份卷子的時候，余紹棠依舊沒有看到梁驍那霸道又張揚的字體。

  余紹棠的心臟一點點墜了下去，梁驍……是直接交了白卷嗎？

  身為老師，余紹棠太怕自己的情緒影響到梁驍了，梁驍是一個徹徹底底的人類，以後是要在這個社會長久生存下去的，如果因為自己讓梁驍的生活軌跡出現了偏差，余紹棠會內疚一輩子。

  很快到了中午吃飯的時間，其他老師都陸陸續續先去吃飯了，隔壁班的數學老師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余老師，你還不去吃飯嗎？」

  余紹棠搖搖頭，眼睛未從電腦前移開：「我還不餓。」

  「你還真是拼命。」隔壁班的數學老師聳了下肩膀，無奈地離開了，辦公室里只剩下余紹棠一個人。

  電腦左上角顯示的剩餘份數越來越少，余紹棠的心也越來越涼，時鐘的指針一圈圈轉著，余紹棠聚精會神，甚至連其他老師陸續回來都沒有發現。

  很快，後台提示只剩下十幾份沒改了。

  此時的余紹棠已經近乎絕望了，他有些麻木地改著剩下的試卷，選擇分數，點擊確認……

  仿佛再沒有了盡頭。

  終於！在試卷份數跳轉到個位數的時候，余紹棠看到了那個他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字體。

  是梁驍的。

  那一瞬間，余紹棠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心臟的劇烈跳動，一股酸澀之意涌了上來。

  余紹棠眨了眨眼眼睛，把目光放到屏幕上的試卷上。

  梁驍的筆跡依舊很有特點，即使是在電腦上，也顯得比其他同學的更黑更亮一些，飄逸的字體一步步寫著步驟，是按照余紹棠先前教過的格式。

  列方程組，寫出x1、x2的表達式、帶入求值……梁驍的每一步都有條不紊，找不出任何扣分的點。

  最後一步，答案也是正確的，余紹棠重重地按下「12分」這個按鍵，他緊繃著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點笑意。

  還好，還好。

  *

  在老師們的加班加點的努力之下，卷子很快就改好也分完了，余紹棠拿著剛剛列印出來的成績單，心裡有幾分說不出的滋味。

  雖然和其他的班級比起來平均分依舊有很大的差距，但相比於上次考試來說，八班的學生們進步巨大。

  余紹棠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他一遍遍翻看著那兩張薄薄的成績單，一次又一次確認著這成績確實是真實的，自己不是在做夢。

  他的手指在薄薄的白紙上划過，最終，指尖停留在「梁驍」這兩個小而清晰的漢字上。

  梁驍這次進步尤其大，遠超過兩人當時所定下的約定。

  想到梁驍，余紹棠的思緒一點點偏遠了，就在這時，站在一旁的語文老師戳了戳他：「余老師？」

  余紹棠猛然回神，抬起頭來問道：「怎麼了？」

  語文老師莞爾：「剛剛叫了你好幾聲你都沒用答應，晚上咱們年級有聚餐，你要來嗎？」

  余紹棠抿著嘴唇，有些猶豫：「我晚自習的時候還要去班上……」

  「沒關係啊，」語文老師笑著朝著余紹棠眨了眨眼睛，「這是咱們學校的傳統了，而且你這次帶咱們班進步這麼大，我們都等著你犒勞你這個功臣呢！再說了，反正明天是中秋節放假，又沒什麼事兒，你就來嘛！」

  盛情難卻，余紹棠被語文老師調侃的語氣弄的有些臉紅，但最終仍是跟著她一起去了聚餐。

  聚餐的氛圍很好也很熱烈，余紹棠帶領八班進步巨大，許多其他老師也都高看了他一眼，余紹棠不知不覺喝了不少酒。

  余紹棠不勝酒力，很快就有幾分醉了，吃完飯後，他迷迷糊糊地回到學校拿自己的東西。

  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了，學生們早已放學，各班的燈都關上了，校園裡顯得黯淡又靜謐。還好，走廊里還留著燈，余紹棠借著並不敞亮的燈光拿到了自己東西。

  他轉身打算回家，剛走到樓梯口，就看到了前方一個挺俊的身影。

  樓梯口沒有燈，余紹棠又喝了不少酒，他一時沒認出站著的那人是誰，正打算繼續向前走，那人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老師。」

  余紹棠的腦子有些遲鈍，他眨眨眼睛，這才反應過來這是梁驍的聲音。

  余紹棠眯著眼睛，努力想要看清梁驍臉上的表情，事實上，他已經很久沒敢這麼看過梁驍了。

  余紹棠的語調慢吞吞的：「梁、梁驍……你怎麼……還沒走啊？」

  梁驍言簡意賅：「等你。」

  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明明只有三節晚自習沒有見到余紹棠，梁驍便真覺得已經過去了許久許久。

  他不知道老師們今晚有聚餐，一晚上沒見到余紹棠，梁驍心覺有些鬱悶，不知不覺便走到了余紹棠辦公室之前。

  梁驍看向余紹棠，問道：「你晚上怎麼沒來班裡？」

  余紹棠的口舌已經不大靈活了，他的眼神迷離，歪著頭道：「今天……晚上……唔……去次飯、飯了！」

  梁驍眯著眼睛，驀然就看出余紹棠的不對勁來了，他略微靠近了些，聞到了余紹棠身上濃烈的酒味，梁驍的眉頭微微皺起：「你喝酒了？」

  「嗯！」余紹棠遲鈍地點點頭，眼睛卻是晶亮的，他一個沒站穩，差點摔倒了，梁驍連忙上前扶住了他。

  余紹棠迷迷糊糊地，甚至都忘記推開梁驍了，他乖乖跌入梁驍的懷抱，嘴裡小聲地嘟囔著：「好軟……」

  梁驍的眼睛驀然一暗，手臂忍不住收緊了些，他沒想到余紹棠喝醉酒之後會是這般模樣。

  余紹棠完全褪卻了原本那點硬撐著的身為班主任的偶像包袱，軟糯的不像話。

  梁驍索性直接讓余紹棠在自己背上趴好，穩穩地背上了他。

  余紹棠的腦袋乖乖枕在梁驍的脖頸上，不知道又嘟囔句了什麼，無意識地蹭了蹭梁驍的皮膚。

  梁驍的身子一抖，甚至差點沒站穩，他懲罰性地反手拍了一下余紹棠的小腿：「乖一點，別亂動。」

  這會兒的余紹棠也聽話的很，梁驍不讓他動，他就真的一動不動了，甚至連呼吸聲都輕了幾分。

  梁驍一下沒了脾氣，有些無奈地問道：「怎么喝了這麼多酒？」

  「今天……主任、唔……主任誇我了……班裡，考的好！」

  余紹棠說得顛三倒四的，聲音也越來越小，梁驍倒是聽得清楚，他輕笑了聲，有意道：「我也考的很好。」

  「我知道！」這次余紹棠回答的很快，他小雞啄米一般點點頭，「獎勵你一朵大紅花！」

  梁驍啞然，余紹棠的語氣像是在對待幼兒園的小朋友似的。他啞著嗓子提醒余紹棠道：「不是之前說……我考的好的話就讓我摸羽毛？還算數嗎？」

  余紹棠這段時間被自己的感情搞得心神不寧，自然是牢牢記得這件事的，聚餐之前看成績的時候，他就一直在想之後要如何與梁驍相處。

  醉酒後的余紹棠完全忘記了自己先前的顧慮，想也沒想便回答道：「當然算數！我是老師，肯定是說話算話的！」

  梁驍眼底的笑意深了點，藉機繼續說道：「我考得比預計的還好，老師是不是應該給我點額外的獎勵？」

  余紹棠被他繞得有些迷瞪了：「什麼？」

  「明天中秋節放假，老師來我家幫我補習吧，順便……讓我摸你的羽毛。」

  余紹棠乖乖趴在梁驍的背上，完全沒了平日裡故作姿態的半點架子，只剩下懵懵懂懂的軟糯與率真，他想也不想就猛地點點頭，湊到梁驍耳邊道：「好呀！」

  余紹棠帶著酒氣的呼吸噴灑在梁驍的脖頸處，勾得梁驍心裡痒痒的，眸色更深了兩分。

  梁驍覺得自己也有幾分醉了。

  梁驍背著余紹棠正好走到車庫，車庫旁邊是學校的一個小花園，種著各種知名的，不知名的花草，旁邊還有一塘小小的人工湖。

  月光昏暗，周圍的花草都隱去了蹤跡，只剩下小而靜謐的人工湖在黑夜中如同明鏡一般。

  入秋微涼的晚風吹來，梁驍終於沒有忍住，他做賊一般偏過頭來，在余紹棠粉撲撲的臉蛋上留下一個稍縱即逝的吻。

  這吻很輕很柔，梁驍卻心如擂鼓。

  在這一瞬間，梁驍終於懂了，自己先前的那些情緒，煩躁，不安，猶豫，躊躇，全都在這一刻迎刃而解了。

  他想讓余紹棠對著自己笑，也想把余紹棠圈為己有，想讓他晶亮的眼睛看著自己，只看著自己。

  不是把他當做食物，也不是把他當做老師，他想把他壓/在/身/下，把永遠他困於自己溫柔的懷抱之中，再不鬆手。

  他喜歡他。

  第37章 現在就去化形

  梁驍的內心一片波瀾壯闊，身體上的動作卻很輕，他走到自己的車邊，輕柔地把余紹棠放下來，扶著他坐在車的后座上。

  余紹棠嘴裡嘟囔了句什麼，無意識地砸吧了兩下嘴，低低地叫了聲梁驍的名字。

  「梁驍？」

  梁驍的心臟驀然一緊，以為余紹棠感覺自己剛才的動作，他的身體一下子僵硬了，啞著嗓子道：「怎麼了？」

  余紹棠哼唧了兩聲，頭慢慢地歪了下去，就這麼枕著空氣睡著了。

  梁驍完全不敢有任何動作，半晌，確定余紹棠只是夢中呢喃之後，才略微鬆了口氣。

  余紹棠睡著了，梁驍怕余紹棠抓不穩掉下去，不敢在前面騎車，就這麼推著，把余紹棠送回了家。

  *

  窗外的光亮透過窗簾的縫隙灑射/進來，余紹棠扶著昏昏沉沉地腦袋，迷迷糊糊地坐了起來，耳邊的吵醒他的手機鈴聲有些刺耳。

  余紹棠眯著眼睛，身體條件反射地按下接通鍵，電話那邊，梁驍的聲音裡帶著幾分笑意：「老師，醒了嗎？」

  聽到梁驍的聲音，余紹棠驀然一怔，睡意瞬間消散了，昨晚的記憶盡數回籠。

  余紹棠第一次知道，自己醉酒之後的記憶原來是那麼清晰，清晰到他現在都能回憶起梁驍寬闊舒適的後背，他被梁驍背在背上，梁驍把他送回了家……

  這感覺悠蕩，綿長，像踩進了一大團棉花，一不小心便會沉溺其中。

  余紹棠一直沉默著沒有說話，梁驍輕咳了一聲，又問了一遍，余紹棠才猛然回聲，答道：「起、起來了。」

  余紹棠的嗓子裡還帶著幾分剛剛醒來的濕潤，奶里奶氣的，梁驍莞爾：「老師還記得昨晚答應了我什麼嗎？」

  梁驍刻意強調了「老師」這兩個字，因為他知道這是余紹棠的軟肋，余紹棠最見不得就是在自己的學生面前言而無信。

  果然，聽到梁驍的話，余紹棠驀然繃直了身子，連帶著聲音也不由得提高了兩度：「……記得。」

  梁驍嗓音里的笑意更濃了一點：「那老師什麼時候過來？」

  ……

  余紹棠再沒什麼迴轉的餘地了。

  過了片刻，余紹棠微微闔了眼瞼，咬牙道：「現在就過去。」

  「好。」梁驍答應的十分爽快，「我在家等你。」

  掛斷電話，余紹棠握著手機的手臂緩緩垂下了，他在床上呆坐著半晌，一時有些進退兩難。

  就在這一片溫柔陷阱之中，自己竟然就這麼毫無防備地答應了去梁驍家裡。

  余紹棠原先雖然答應了要給梁驍摸自己的原形，卻也從沒想過地點是在梁驍家裡，事實上，雖然和梁驍挺熟的了，余紹棠依舊對梁驍家有一種莫名的情緒。

  那是梁驍的私人領地。

  就像貓科動物最柔軟的腹部，隱匿而不可被輕易觸碰。

  更何況，余紹棠能清晰地感知到兩人之間的不對勁，他下意識地想要逃開，不想去面對梁驍，只是先前已經答應了梁驍，他也不想言而無信。

  時間不給余紹棠足夠的思考的機會，掛在牆壁上都鐘錶一圈一圈轉動著，余紹棠心一橫，索性不再去想了，大不了之後和梁驍保持距離就是，梁驍總不能吃了自己吧？

  想著，余紹棠換好衣服，出了門。

  當走近梁驍家門口的時候，余紹棠驀然想到了什麼，猛然打了一個冷顫。

  沒記錯的話……梁驍家裡，有貓。

  余紹棠微微揚起鼻尖，想去嗅一嗅有沒有貓的味道，還沒聞到什麼，面前那扇緊閉著的門便打開了。

  余紹棠一愣，身體一下子就繃直了。

  然而與余紹棠想像中不同的是，門後只有梁驍挺俊的身影，並未見余紹棠印象中那隻「兇狠」的橘貓。

  梁驍笑了笑：「老師來了怎麼不敲門呢？我等了很久了。」

  他是真的等了很久，在客廳踱步了許多圈，甚至好多次透過貓眼去看樓梯里有沒有人，這才終於見到余紹棠過來。

  余紹棠有些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睛，神情依舊帶著幾分瑟縮：「你……你家的貓呢？」

  「嗯？早就不在了啊。」梁驍答得理所當然，「它不是我養的，就是在我家暫住，之前老師說怕貓，我就沒讓它繼續留在這裡了。」

  那隻橘貓是只有點靈性但尚未開化的貓妖，聞到了梁驍強大妖力的氣息，便賴著不願意走了。先前梁驍無聊，留著也就留著，但認識余紹棠之後，梁驍就沒讓它繼續住在自己家裡了。

  余紹棠內心驀然一暖，跟著梁驍走進房間。

  到底是梁驍家，余紹棠免不了拘謹。關了門，余紹棠侷促地站著，梁驍則是去到廚房拿來提前準備好的果乾。

  梁驍把果乾遞給余紹棠，語氣自然又正經：「老師先來吃點東西吧，我把期中考試的卷子訂正完了，但有幾道題還是不懂，想來問一下老師。」

  恍惚之下，余紹棠被梁驍推著坐在了沙發上，手裡拿著一包開心果。

  這怎麼與他想像之中的不一樣？

  余紹棠有些愣怔。

  他還以為梁驍說的補習只是幌子，會一上來就開門見山說要摸自己的原形的……原來，竟然還真是補習？

  余紹棠手裡的開心果半晌沒有動，梁驍卻果真拿來了兩份卷子，他輕車熟路地坐在余紹棠身邊，用手裡的筆尖點著其中一道題，問道：「我想問下這道題，我算了好幾遍，一直沒在選項里找到正確答案……」

  兩人離的很近，余紹棠甚至覺得自己能感覺到梁驍身上的體溫，他的臉頰莫名地有些燙。但梁驍的語氣又是那么正經和無辜，余紹棠只能強壓下內心的情緒。

  余紹棠輕輕吞了口唾液，接過梁驍手裡的卷子來看，梁驍的呼吸聲就灑在余紹棠的耳邊，余紹棠只覺得心如擂鼓，他強迫自己盯著卷子上的那道題。

  還好，題目余紹棠之前已經做過，還記得大概的過程。

  身旁坐著梁驍，余紹棠只覺得身上都燥熱起來，就這麼囫圇吞棗著給他講完了這道題，梁驍又問了幾道題，余紹棠也是堪堪答了出來。

  「這套卷子上沒有了，謝謝老師。」梁驍放下紙和筆，禮貌地說道，他的目光落在余紹棠的面頰上，狀似不經意地問道：「老師的臉怎麼這麼紅……天太熱了？不舒服嗎？」

  余紹棠被他說得更不好意思了，臉上更熱了兩分，他不自覺地往旁邊坐了些，手指不由自主地摳弄著自己衣服上的扣子：「有、有點……也還好……」

  余紹棠的反應都落在梁驍眼裡，梁驍心道不能把余紹棠逼得太緊，主動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離遠了些：「正好，我冰了兩塊西瓜，我去端來給老師解暑。」

  說罷，他長腿邁開，真去到廚房端了兩塊西瓜。

  夏末的西瓜已經不太多了，梁驍這西瓜卻是格外的甜，余紹棠小口咬下去，甜甜的涼絲絲的西瓜汁進入口中，他心底的燥熱散去了幾分。

  他覺得可能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或許梁驍真的對他沒什麼意思，藝術節上的那個吻也只是當時氣氛到逢場作戲的意外。

  至於看自己原形的事，大概也只是梁驍無聊時的調侃吧。

  余紹棠暗自鬆一口氣，又覺得心裡有些酸溜溜的，心臟下墜，他安靜地吃完了整塊西瓜，抬頭便看到梁驍的目光正直直地看著自己。

  余紹棠原本正打算扔西瓜皮的動作驀然頓了一下，原本褪下去的面頰又紅了起來：「怎麼了？」

  「沒什麼，」余紹棠的嘴唇被西瓜汁染得比往常要紅一些，無形地勾引著梁驍去一親芳澤。梁驍喉結上下滾動著，收回落在余紹棠身上的目光。

  余紹棠把瓜皮扔進面前的垃圾桶里，撲通一聲，兩人之間一時無言，氣氛倒是十分和諧。

  眼看著時間就要到中午了，他猶豫了一下，問道：「你還有什麼別的問題嗎？如果沒有的話……」

  「有，還有一個。」

  聽到余紹棠的話，梁驍轉過頭來，他自然地合上了擺在面前的課本，目光重新看向余紹棠，余紹棠這下清晰地看到了，梁驍眼底滿是火光流轉。

  余紹棠被梁驍深邃的眸子盯著，只覺得渾身上下都軟了，他吞了口唾液，下意地問道：「還有什麼問題？」

  梁驍眨眨眼睛，聲音帶著幾分喑啞：「說好的輔導已經輔導完了，那老師準備什麼時候讓我看你的原形？」

  余紹棠的大腦霎時有些當機，他結結巴巴道：「那、那個不是開玩笑的嗎？」

  梁驍的眉頭一點點皺了起來：「為什麼老師會覺得是開玩笑？」

  梁驍認真學習是為了逗余紹棠開心，眼見著余紹棠這副反應，還以為是他中途變卦了，眸子裡不自覺地染上幾分失落，整個人看起來竟然有些可憐巴巴的：「老師就這麼不想給我看原形嗎？」

  「不是……」余紹棠心臟一糾，連忙使勁擺手，他又不知該如何解釋，話含在嘴裡半晌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

  偏偏正此時，余紹棠的肚子「咕咕」叫了起來，打破了屋中的寂靜。

  余紹棠尷尬極了，他剛醒就聽到梁驍打來的電話，隨後便匆忙趕來，又是坐車又是走路又是講題的，根本沒來得及吃飯，一上午只吃了梁驍拿來的那塊西瓜。

  或許就是那甜甜涼涼的西瓜開了胃，肚子「咕咕」叫的同時，余紹棠也感覺到了一陣飢餓。

  只是這餓的未免也太不是時候了，像是他故意在找理由拖延時間似的。

  余紹棠訥訥的，梁驍不欲讓他太難堪了，略微嘆一口氣，給他一個台階下：「老師餓了嗎？不然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吧？我記得樓下有家店的……」

  「不用了，」余紹棠飛快地打斷梁驍的話，掐著指尖，強迫自己下定了決心。

  他太不想看到梁驍臉上失落的表情了，哪怕只有一點點，余紹棠都覺得心臟皺巴巴的，一片沉重。

  「我先給你看，看完我們再去吃飯，不著急。」

  說著，余紹棠主動站了起來，環視著梁驍家周圍：「我可以借用一間空房間嗎？我現在就去化形。」

  第38章 誠實的身體

  余紹棠想的周全，化形成山雀之後，他的體型會變小，原本穿在身上的衣服肯定會掉在地上，再變回來的時候難免尷尬。

  梁驍沒想到這茬，但原形同為動物，稍微思考一下，很快就猜的八/九不離十了。

  雖然他很想看到渾身光/溜/溜/的小老師，但也深知余紹棠害羞的性子。

  怕余紹棠真惱羞成怒不給自己看原形了，梁驍堪堪止住調侃的話，站起來道：「我帶你去。」

  雖說止住了話頭，梁驍還是忍不住露出一抹愉悅的笑容，他長腿邁開，帶著余紹棠穿過走廊，走到一個黑色的木門前。

  「到了。」

  「吱呀」一聲，梁驍開了門。

  順著梁驍面對的方向，余紹棠目光自然地望過去，屋裡的陳設十分簡單，只有一張大床，上面鋪著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的黑色床單，似乎毛茸茸的，光澤柔順。

  大大的黑色窗簾拉起來，把從窗戶透過來的光遮擋的嚴嚴實實。

  又酷又冷淡，卻又隱隱透出一絲壓抑與落寞來。

  山雀是群居動物，余紹棠有些無法想像梁驍是如何一個人生活的。

  余紹棠的心底泛起了絲絲的心疼，像小而綿密的針，一點點折磨著他的胸口。

  站在門口猶豫了片刻，余紹棠問道：「這是你的房間嗎？你父母……平時都不回來？」

  「嗯。」梁驍答的爽快，他習慣了獨居，也沒覺得一個人住有什麼不好。

  回答完了，他才後知後覺余紹棠的語氣有些不對。

  梁驍這才反應過來，在余紹棠眼裡，自己不過是一個剛滿18歲的人類小孩兒，好像這個年紀一個人住確實有些奇怪。

  眾多想法在梁驍腦中一閃而過，最終，他還是壓下了自己攤牌的打算。

  他還沒有把余紹棠追到手，還沒有旁敲側擊過余紹棠能不能接受自己的原形，這時候告訴余紹棠，萬一他被嚇跑了怎麼辦？畢竟余紹棠那麼怕貓科動物……

  打定了主意，梁驍含糊地解釋道：「我父母平時都在外地，一般逢年過節才會回來。」

  聽著梁驍的描述，余紹棠的神色里明顯多了幾分愁緒。

  梁驍不欲讓余紹棠多想這個問題，笑了笑，倚靠在門檻之上故意道：「但是現在我不是有老師了嘛，老師可以多來我家陪陪我啊。」

  「油嘴滑舌。」余紹棠瞪了梁驍一眼，眼底的愁緒卻依然沒有散去，梁驍無奈，湊近了些：「老師是在心疼我嗎？怎麼，這麼關心我啊？看上我了？」

  「又瞎說！」像是驀然被戳中了軟肋，余紹棠的臉「騰」地一下紅了，下意識地偏過頭去，暫時把梁驍家庭的事拋在腦後，他連忙推著把梁驍推出了房間：「你、你先出去吧，我要開始化形了。」

  「碰」地一聲，門關了，余紹棠鬆一口氣，倚靠在木門的背後，輕輕拍了拍自己還在發燙的臉頰。

  他越來越無法招架梁驍了，哪怕明知道梁驍是在調侃，他也依舊會忍不住紅了臉。

  關了門，余紹棠慢慢冷靜了下來，這才後知後覺地真切感受到，這是梁驍的房間，是他的私人領地。

  這其中布滿梁驍特有的氣息，莫名有些讓余紹棠心律失常。余紹棠咬了下自己的嘴唇，做賊一般飛速地脫掉自己的外套，卻遲遲不好意思解開褲子的拉鏈。

  太羞恥了。

  周圍都是梁驍的味道，余紹棠只覺得仿佛梁驍就在自己身邊，被他用那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看著一般。

  余紹棠不知道自己糾結躊躇了多久，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隔著房門，梁驍的聲音有些發悶：「好了嗎？」

  余紹棠驀然回神：「馬上馬上！」

  他手忙腳亂脫下自己餘下的衣服，赤/身/裸/體地站在房間中央，只見他的身體越來越小，周身想出了柔軟的，毛茸茸的絨毛。

  最終，他化為了一隻通體白色的山雀，長長的尾羽上點綴著淺栗色。

  小山雀抖抖身體，短小的喙埋在自己的翅膀下面，整理著自己有些凌亂的羽毛。

  自從在人類世界生活之後，余紹棠已經很少化為原型了，一是以人類的狀態生活比較方便，二也是因為怕被人發現什麼。

  如今猛然化成原型，還要給自己的學生看，即使余紹棠做了許久的心理建設，依然不自覺有幾分怯。

  小山雀振一振翅膀，朝著門口「啾啾」叫了起來。

  梁驍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了，此時聽到山雀的叫聲，他幾乎是瞬間就打開了房門。

  「咔嚓」，門鎖聲落，在房間的正中央，站著一隻圓滾滾的山雀。

  小山雀的腿又細又短，幾乎就要消失不見了，它的羽毛蓬鬆，遠遠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用初雪團成的純白雪球。雪球上面點綴著淺栗色的羽毛，不覺突兀，反倒更添了幾分艷麗。

  意識到梁驍一直盯著自己，小山雀害羞地用翅膀捂住了自己圓溜溜的眼睛，垂著頭不敢看他。

  梁驍驀然就笑了，他伸出一隻手臂來，對著圓滾滾的小山雀道：「來，飛到我手上來，讓我仔細看看。」

  小山雀想也不想就搖起頭來，他的身體圓滾滾的，搖頭的時候連帶著屁股也在晃動，長長的尾羽搖晃著，看起來異常可愛。

  一邊搖著頭，它一邊「啾啾」叫著，漆黑的眼睛水潤又靈動。梁驍的眸色深了些，主動上前兩步：「乖。」

  梁驍的聲音低啞，飽含著誘惑的意味，小山雀輕而易舉地便被蠱惑了，他歪了歪頭，猶豫著振翅飛到梁驍身邊。

  梁驍的手指驀然感覺到一陣溫暖，小山雀就這麼乖巧地窩在他的手心，正好把他的整個手掌占據得滿滿當當，山雀腹部柔軟的絨毛輕蹭著梁驍的手心，撓的梁驍的心痒痒的。

  梁驍伸出另一隻手，小心翼翼地去戳碰山雀身上的羽毛。

  山雀看起來圓滾滾的，絨毛卻是十分蓬鬆，梁驍的手指輕輕一戳，便在上面留下一個小小的坑，原本像個球似的山雀瞬間就瘦了一圈。

  梁驍的手指來回撥弄著小山雀的羽毛，連帶著聲音都不自覺地柔軟了下來：「這不是很可愛嗎？為什麼不願意讓我看？」

  小山雀歪著頭看著梁驍，黑漆漆的眼睛瞪得溜圓，心裡卻是波瀾起伏。

  ……就是因為可愛才不能讓你看啊喂！

  即使現在余紹棠也不願意承認，他的原型可以說是嬌小可愛的，看起來毫無任何威嚴和殺傷力。余紹棠認真地想，若是讓梁驍一開始就見識到了自己的原型，自己怕是就完全沒有身為班主任的威嚴了吧。

  小山雀的表情靈動，雖然沒有開口，心裡想的什麼卻是昭然若揭，梁驍輕笑一聲，也不戳破余紹棠那點可愛的幻想，繼續用手指撫摸著小山雀的羽毛。

  梁驍的手指依次划過山雀圓溜溜的腦袋，圓滾滾的身體，然後來到長而艷麗的尾羽處。

  他的手指緩緩滑動著，小山雀尾巴處的羽毛與別處不同，更順滑，也更細膩，梁驍只摸了一下，便愛不釋手。

  梁驍的指尖一片柔軟，反觀余紹棠，卻沒有梁驍那般舒適愜意。

  梁驍的手指剛剛觸及尾羽，余紹棠便覺得身上是一陣一陣過電的感覺，電流一直深入他的髓骸之中，讓他渾身都酥軟起來。

  余紹棠的大腦一片空白，僅存著的一點意識提醒著他，讓他想起了已經幾乎被自己拋在腦後的身為山雀的習性。

  雄性山雀愛用尾羽吸引自己的心上雀，尾羽在山雀身上可以被理解成一種性//器/官。

  余紹棠是被梁驍摸著起/了/反/應。

  思及此處，余紹棠的身體驀然繃緊了，小山雀原本舒展著的羽毛炸開了，直溜溜的爪子也夾得筆直，生怕梁驍看出些什麼來。

  原本梁驍沒察覺到什麼不對，倒是小山雀突如其來的異常反應引起了他的注意，梁驍的眉頭略微擰起，下意識地就想撥開小山雀拼命遮擋著的部位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的手指手指還未觸及小山雀的身體，小山雀便「嚶嘰」一聲，從梁驍的手裡逃了出來。

  余紹棠此時內心完全蒙了，只想趕緊藏好自己的情動和一顆慌亂不安的心，他想也沒想就飛了起來，下意識地往外面衝過去。

  剛才開著空調，屋裡的窗戶都是關著的，余紹棠狠狠地撞在了玻璃上面，發出「砰」的一身巨響。

  梁驍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弄得心疼不已，連忙上前兩步想要查看小山雀的傷勢。看到梁驍的靠近，余紹棠更慌張了，又想也不想就朝著玻璃撞去，妄圖從梁驍家裡飛走。

  「別——別再撞了！」

  梁驍徹底怕了，不敢再靠近小山雀，他猶豫了一下，從旁邊繞過去打開了窗戶。

  眼見著窗戶開了，余紹棠再也沒有猶豫，扇動著翅膀，頭也不回地衝出了梁驍家。

  他的身上被玻璃撞到生疼，但腦袋裡卻只剩下一個想法。

  要逃。

  余紹棠忍著身上的疼痛，一路飛回了自己家，還好，為了防止有意外情況進不了家門，余紹棠很少關窗戶，他順著窗戶的縫隙飛進家裡，氣喘吁吁地站在冰涼的臥室的地板上。

  余紹棠化為人形，他的身體上呈現出近乎粉嫩的顏色，臉上紅的幾乎可以滴下血來，他的心臟砰砰砰跳的飛快，有什麼情緒馬上就要破繭而出。

  臥室里有一面巨大的落地鏡，余紹棠的目光怔怔地看著鏡子中那個全身通紅，一/絲/不/掛自己，心底是一片波瀾。

  即使心裡不願意承認，他的身體依舊明晃晃地告訴他，他喜歡梁驍，是那種喜歡。

  余紹棠先前從未對別人有過這樣的反應，更何況他已經成精了，除非情動，不會再被原本的習性困擾。

  甚至連自欺欺人的機會都不給他。

  余紹棠呆怔了許久，這才渾渾噩噩地去到浴室想要清醒一下。

  他什麼也沒拿，也什麼都想不起拿，就這麼光著腳走進浴室里，打開花灑，任憑涼水從他的頭頂汩汩流下。

  冰涼的水從頭到腳，余紹棠依舊心如亂麻。

  他做了錯事，他喜歡上了不能喜歡的人。

  老師和學生，人類和妖怪……他們之間是不可能的。

  梁驍不過是一個剛剛成年的人類的孩子，他還小，高中對他來說是人生重要而又必不可少的一個階段，是不能被其他事所分心的，自己這是在害他。

  一道道枷鎖加在余紹棠初開的情竇之上，直叫他覺得沉重地無法呼吸。

  偏偏，內心的是痛苦的，身體卻是誠實的，余紹棠滿腦子都是梁驍溫柔的動作，即使在涼水的沖刷下，燥熱的欲望也沒有絲毫消退。

  余紹棠的腦內是一片混沌，手指顫抖著抬起又放下。最後，他近乎自暴自棄一般，一隻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眼淚順著纖細白皙的手指蜿蜒而下，很快便與從面頰上流下的水融為一體，順著修長的脖頸滴落下來。

  一滴。

  兩滴。

  眼前是朦朧的白光，腦內是一片空白，什麼都不想，什麼也沒法去想。

  余紹棠的喉結輕顫，輕聲喘息著，就這麼哭著，交代在自己手裡。

  水流很快帶走了點點斑駁的痕跡，只剩下一片涼意。

  第39章 你不喜歡，我就不做

  關了花灑，余紹棠光著腳走出浴室，水珠順著他白皙的皮膚滾下，打濕了光滑的地板。余紹棠踩著地板發出悶悶的「啪嗒」聲，就這麼一路帶著水走回自己的房間。

  濕了水的地板很滑，余紹棠卻毫不在意，好幾次他都差點兩腳一軟跪倒在地上，恢復平衡之後，他又繼續向前走去。

  他的身上滿是撞擊玻璃留下的酸痛與傷痕，膝蓋處青青紫紫的，他卻感覺不到身體上的絲毫疼痛，因為比起這個，他的內心更使他不安。

  回到房間，余紹棠甚至都沒有擦拭身上的水，就這麼直直地坐在了自己的床上，在床上留下一片潮濕。

  與梁驍的臥室風格不同，余紹棠的臥室風格是清新又可愛的，明媚的陽光順著窗戶灑**來，原本充滿溫馨，余紹棠此時卻覺得是那麼的突兀和刺眼，靜坐片刻之後，他「砰」地從床上站了起來，去把遮光用的窗簾拉上，屋內終於黑了下來。

  再次回到床上，余紹棠聽到客廳傳來的電話聲，是他家座機的。

  余紹棠下意識地什麼都不想去動，他假裝沒有聽到，依舊呆坐在床上，偏偏那電話鈴聲不死心，一遍一遍地打來。在不知道聽了多少聲電話鈴之後，余紹棠終於被吵煩了，他隨手扯一件睡衣穿上，起身去到客廳，接通了電話。

  電話剛一接通，那邊就響起一聲沉重的悶響，像是情急之下把什麼東西碰掉發出的聲響，緊接著，一個焦急地聲音從聽筒中傳來：「老師，你終於到家了嗎？！你還好嗎？！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是梁驍的聲音。

  梁驍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語氣中的急促與擔憂清晰可聞，余紹棠的心臟驀然皺縮了一下，他緩緩闔上眼瞼，輕聲道：「我沒事。」

  興許是余紹棠的聲音有些過於冷淡，梁驍明顯卡頓了一下，語氣也低沉下來：「沒事就好……我剛才一直特別擔心老師……」

  這語氣聽到余紹棠的耳朵里，余紹棠只覺得異常揪心。

  梁驍那麼好，那麼溫柔，幫助過他那麼多，他卻辜負了梁驍的信任，他枉為梁驍的師長。

  他應該現在、立刻、馬上就和梁驍保持應有的距離，不再跟他有任何超出師生關係之外的交集。

  可是感情哪能輕易受思維和理智的控制啊，余紹棠腦袋裡想清晰明了、頭頭是道，感受到梁驍的低落，他出口的語氣卻依舊一下子就軟化下來：「抱歉，讓你擔心了。」

  感受到余紹棠態度的軟化，梁驍稍微鬆了口氣，他不再多問什麼，只是試探著問道：「你的手機和衣服都還在我家裡，我下午給你送過去嗎？」

  「不用不用！」余紹棠想也不想便拒絕道，他現在完全沒有想好要如何面對梁驍，慌亂之中，余紹棠隨口扯了一個理由：「我、我這兩天都有事，不在家，等去學校再說吧。」

  說罷，余紹棠不等梁驍說話，便匆匆掛斷了電話，為了防止梁驍再打過來，他直接把電話線拔了下來。

  電話的忙音傳來，余紹棠就這麼舉著聽筒聽了許久，這才渾渾噩噩地回到自己的床上。

  他呈「大」字狀仰頭躺下，仰頭看著漆黑的天花板。

  余紹棠的腦子依舊是一片混沌，什麼也無法思考，他卻也睡不著，只是睜著眼睛，一動不動。

  余紹棠在床上躺了很久，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多久，或許有一輩子那麼久吧。氣溫不知不覺中下降了幾度，余紹棠慢慢地感覺到有些冷了。

  在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之後，余紹棠猶豫了片刻，終於起身去把窗簾和窗戶打開。

  涼風順著灌了進來，把余紹棠的衣角吹起，也吹進他紛亂的內心。窗外不知何時已經黑了下去，再沒有一點光亮試圖透過窗簾照入房內。

  余紹棠盯著窗外的墨色看了許久，覺得自己不能就這樣頹廢下去，他關了窗戶，去廚房隨便找了些東西來充飢，然後打開自己的包，翻出一摞作業來。

  這是學生們在期中考試之前交上來的，因著忙著監考和改卷子，余紹棠一直沒有來得及改。

  余紹棠翻開一本，拿著紅筆在上面勾勾畫畫起來，還好，答案余紹棠早就爛熟於心了，改起來倒也不算費力，只是像機械作業一般，沒有絲毫感情。

  余紹棠改的很快，一會兒工夫，半個班的作業就改完了，他把手裡的這本合上，又伸手去拿下一本，當余紹棠翻開那本作業，看到裡面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字體的時候，他驀然有些愣怔住了。

  是梁驍的。

  余紹棠晃晃頭，強迫自己從洶湧而來的情緒中抽離出來，他想快點改完梁驍的作業。只是余紹棠太心神不寧了，翻頁的時候，他的指尖不知怎地，就剮蹭到了鋒利的作業的邊緣。

  幾乎是霎時，一滴鮮紅的血珠就從余紹棠的傷口處沁了出來。

  指尖一陣刺痛，余紹棠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被紙刮傷了，他下意識地想把指尖放進嘴裡舔一下，驀然就想到了之前在梁驍家裡，梁驍舔他手指的情形。

  那次，余紹棠的手指是被燙傷的，鼓鼓的水泡一碰就疼，余紹棠卻依舊記得梁驍口腔柔軟的溫度。

  習慣是一個很可怕的東西，梁驍早已不知不覺融入了余紹棠的生活之中，於是不管做了什麼，余紹棠總會第一時間想到梁驍。

  余紹棠被記憶中梁驍的溫度弄得滿臉通紅，他也不敢再舔自己的手指了，直接去到廚房打開水龍頭。微小的水流很快把手指上殘留的血絲沖得一乾二淨，余紹棠找來創可貼，貼在已經沒有什麼感覺的傷口之上。

  改完了作業，天已經徹底黑透了，余紹棠又回到床上。興許是改作業轉移了不少注意力的緣故，這次，他很快就睡著了。

  只是夢中，卻依舊有那人的身影。

  氣氛是那麼旖旎，繾綣，兩人不斷地糾纏，墜落……

  余紹棠猛然驚醒，他睜開眼睛從床上坐起來，兩/腿/之/間是一片黏//膩。

  半晌，余紹棠無聲地嘆一口氣，下床去洗自己的內褲。

  *

  如果可以，余紹棠希望能夠永遠不去學校，不去面對梁驍，可是偏偏這個時候，時間過的飛快，幾乎只是轉瞬，假期就結束了。

  余紹棠不得不去面對。

  難得地，余紹棠在家磨蹭了很久，一直到不得不走的時候，才堪堪出了家門。

  到了學校，余紹棠走上樓梯的時候，早讀的鈴聲正好打響了。

  學生們的狀態比余紹棠剛來的時候好了許多，雖然余紹棠沒有到，已經有不少人拿著書讀了起來。

  余紹棠靜悄悄地踏進班門，就感覺到了來自角落的梁驍熾熱的眼神。

  余紹棠的身體驀然繃緊了，他下意識地偏過頭去，假裝並未注意梁驍那邊。

  還好，語文老師很快便到了，余紹棠連忙走到她身邊，沒話找話道：「對了，咱們現在語文學到哪裡了？」

  余紹棠一直對學生們很上心，但他之前卻從不干預各個任課老師的教學進度。猛然被余紹棠這麼一問，語文老師一時之間有些奇怪：「怎麼了？是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沒什麼。」余紹棠趕忙擺擺手，「我就是隨便問問……」

  語文老師狐疑上下打量了余紹棠許久，余紹棠連忙挺起身子不住地訕笑，語文老師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來，但余紹棠一向負責，她也並未多想。

  半晌，她收回目光，開始對著講解道：「我們現在課文學到的是第四單元，考試也考到第四單元，古詩詞的話……」

  語文老師語速原本就快，余紹棠又有些心不在焉，他聽得雲裡霧裡，只能不住地「嗯嗯啊啊」點頭，語文老師一通長篇大論下來，余紹棠什麼都沒記住。

  兩人又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兩句，余紹棠即使沒有刻意去看，也能感受到梁驍的目光。

  也或許他原本就內心焦躁的原因，余紹棠只覺得整個人都燒起來了。原本之前的早讀，余紹棠都會在班裡查看學生們的情況的，只是這天，他真的待不下去了。

  余紹棠咬了下嘴唇，對著語文老師道：「我突然想起來還有點事沒處理完，我先回辦公室了，你在這裡看班可以嗎？」

  這在先前是從未有過的情況，語文老師心底的疑惑更濃了點，她有些擔憂地看向余紹棠，又問了一遍：「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余紹棠感覺到語文老師語氣中的關心，內心一暖，只是他依舊搖了搖頭：「沒什麼，沒什麼。」

  余紹棠低著頭走出班門。

  班門是開著的，窗戶也是開著的，余紹棠能清晰地聽到身後傳來的急促的腳步聲。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怎麼回事的時候，他已經被人硬/挺/挺地按在了牆上。

  背後，是一隻熾熱又有力的手掌，幫他緩衝著脊背猛然撞擊牆壁所帶來的衝擊。

  梁驍的聲音從余紹棠的頭頂響起：「余老師，你等一下。」

  事態發生的太多突然，梁驍是直接衝出來的，以至於站在講台處的語文老師一時愣怔住了，瞪大了眼睛朝這邊看來，班裡的不少學生也抬起頭來看向窗外。

  一時間周圍的氣氛有幾分凝滯，還是余紹棠先反應了過來。

  周身被梁驍的氣息包饒著，余紹棠的心臟跳的飛快，感受到周圍人的眼神，他連忙挺直了身子，雙手放在胸前推開梁驍。

  即使刻意保持鎮定，余紹棠的聲音里依舊有幾分顫抖：「你……你別著急。」說著，帶著梁驍遠離了班門口。

  雖然梁驍這段時間有了很大的進步，以前暴戾乖張的形象卻深入人心，語文老師雖然有些好奇和愣怔，卻也沒想過要出來阻止梁驍，兩人就這麼一同走到了走廊的拐角處。

  余紹棠的目光躲閃，不敢看梁驍的眼睛，他故意別過頭問道：「你有什麼事嗎？」

  「我……」

  余紹棠的語氣莫名地冷淡，梁驍的內心狠狠揪了一下，余紹棠突如其來的態度變化讓他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惹到余紹棠了。

  是因為發現他對他的感情不能接受嗎？還是因為他摸他的羽毛生氣了？

  梁驍猶豫了半晌，欲言又止：「你身上……還疼嗎？」

  余紹棠一愣，驀然反應過來梁驍說的是那天自己撞了好幾次玻璃的事情，心裡有幾分澀澀的。

  即使被自己故意冷落著，梁驍的第一反應仍然是關心自己。

  余紹棠咬了下嘴唇，輕輕嘆一口氣：「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想了想，余紹棠又此地無銀地解釋道：「我只是不太習慣被人摸羽毛，你不要多想。」

  「那以後就不摸了！」梁驍想也不想便接道，當**湧來的時候，即使是像梁驍這般妖力強勁，活了幾百年的大妖，也喪失了他引以為傲的洞察能力。

  梁驍沒發現余紹棠異樣的眼神。

  真實的原因余紹棠不敢說，見梁驍如此輕而易舉地就相信了自己的託辭，余紹棠一時有幾分訥訥，不知該說什麼。

  余紹棠沒有說話，梁驍便又重複了一遍方才說過的話，語氣更加誠懇了些：「老師不喜歡的話，我以後就不摸了，真的。」

  他漆黑的眸子認真地注視著余紹棠，因著余紹棠低頭的緣故，只能看到余紹棠頭頂的發旋：「老師不喜歡的，我都不會去做。」

  喜歡，喜歡的。

  余紹棠的心裡叫囂著，卻是不能把實話說出口，他輕輕掐著自己的指尖，聲音悶悶的：「嗯……知道了。」

  余紹棠冷淡的回答讓周圍的氣氛都冷了下來，梁驍卻並不氣餒：「對了，你的東西落在我家裡了，衣服我已經洗好了，手機也沒動過，還給你。」說著，梁驍伸手，把手上的東西遞給余紹棠。

  余紹棠一愣，他先前一直不敢朝梁驍那邊看過去，這會兒才看看發現梁驍手裡提著一個方形的紙袋，紙袋十分平整，一眼就能看到其中放著的，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

  看到這些，余紹棠又不由得想到了那天在梁驍家裡，梁驍溫柔的手……就那麼一下下輕撫著自己的羽毛。

  余紹棠面頰有些燙，他伸手接過梁驍遞來的袋子，訥訥地說了聲：「謝謝。」

  還好，早讀下課的鈴聲拯救了余紹棠。

  打過下課鈴後，走廊里的學生漸漸多了起來，走廊也喧鬧起來，余紹棠又對著梁驍說了句謝，藉口怕耽誤梁驍上課，讓梁驍先回去了。

  余紹棠也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他先是把那手提袋隨手放在桌子上，隨後，又做賊心虛一般把袋子拿下來放在自己腿上。他打開袋子，手指一點點輕輕撫摸著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與褲子。

  梁驍不僅洗過了，甚至還熨過一遍，衣服表面十分平整，可余紹棠的內心卻是一篇混亂。

  在袋子的最邊側，放著一張折了兩折的紙條，打開來看，梁驍呢筆跡依舊龍飛鳳舞。

  「老師，不知道我是哪裡惹你生氣了，你告訴我，我改。」

  當看清紙條上內容的那一瞬間，余紹棠的心臟驀然緊縮了，他盯著紙張上的字看了許久許久，最終手指顫抖著把這張紙揉成了一個球。

  余紹棠就算是再遲鈍，也感覺到梁驍的不對勁來了。

  明白了自己的內心之後，再回想梁驍先前的那些曖昧的動作、溫柔的語氣，余紹棠能夠隱約感覺到，梁驍也對他有那麼一點不可言說的意思。

  他不知道梁驍這種異樣的感情是何時而起，持續了多久，又有多深，他只知道這是錯誤的，是不應該存在的。

  是他自己做錯了事，沒和梁驍保持好應有的距離。

  余紹棠握著那個紙球，好幾次就想這麼把它扔進垃圾桶里，卻終究是不捨得。

  余紹棠打開自己柜子的最後一層，把紙團放進去，又鄭重其事地上了鎖。

  *

  一整天，余紹棠都顯得有些蔫蔫的，心不在焉，上完課之後，他便在辦公室備課，只是他一直盯著教案看，目光卻無法聚焦，思緒也早就跑遠了，以至於語文老師叫了他好幾聲，他才堪堪反應過來。

  余紹棠抬起頭，語文老師正滿臉擔心地看著他：「余老師，你真的沒什麼事吧？怎麼臉色這麼差？」

  「沒事沒事，」余紹棠趕忙搖搖頭，找了個理由搪塞道，「可能是昨天沒有睡好吧，抱歉，讓你擔心了。」

  語文老師無奈地嘆一口氣：「你也別太拼命了，八班的這群小孩兒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了，總要一步一步來嘛。」

  「謝謝，我知道的。」余紹棠朝著語文老師感激一笑，「對了，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嗨，今天下午不是要開例會嘛，我看你在辦公室，就想叫著你一起。」

  余紹棠一愣，目光朝著辦公室里掛著的表看一眼，這才發現原來現在已經下午4點了。

  他連忙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跟著語文老師一起去到了會議室。

  點過名之後，便開始了例行會議，校長總結了前半學期各個方面的工作，又點名表揚了不少教職工，這其中就有餘紹棠的名字。

  余紹棠滿是心事，這會兒有些高興不起來，他訥訥地站起來朝著眾人鞠了一躬，便心不在焉的坐下了。

  校長總結完前半學期之後，是孔梅英的發言時間。孔梅英試了幾下麥克風，語氣平緩：「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事，就是提醒大家一下，按照校歷，學校一年一度的秋遊就定下下周末。」

  說著，孔梅英把手邊的一摞紙發給下面的各個老師：「這個是每個年級和每個班分到的秋遊地點，大家可以看一下。」

  紙張順著坐著的老師一個個往後傳，余紹棠旁邊坐著的是語文老師，她把列印紙穿給余紹棠，余紹棠拿起來一看，高二八班的地點是：植物園。

  見著大家都拿到了，孔梅英補充道：「對了，按照要求，各班的學生和任課老師都可以自願參加，但是班主任必須要去。錢的話大家也不用擔心，學校會給每個班主任發放補貼……」

  余紹棠的心裡「咯噔」了一聲，秋遊總共為期兩天，學生自願參加，如果梁驍要去的話，也就意味著，他或許又要與梁驍單獨相處了。

  講台那邊，孔梅英依舊在喋喋不休地講著話，余紹棠卻一句也聽不進去了。

  他逃避著與梁驍的單獨相處。

  他要如何才能阻止梁驍去秋遊呢？

  ……

  事實證明，阻止，是不可能阻止的。

  回到班級之後，趁著晚自習的時間，余紹棠先是表揚了許多進步很大的學生，鼓勵他們繼續努力，而後把秋遊的安排告訴了學生們。

  余紹棠的話音剛落，便正對上樑驍漆黑的眸子，果然，在第二天統計的名單里，余紹棠一眼就看到了梁驍的名字。

  眼看著秋遊的時間一天天逼近，余紹棠也一天天地不安起來，原本他是沾枕就著，吃嘛嘛香的體質，卻連續失眠了好幾天，只是秋遊這天還是如約而至了。

  余紹棠沒有睡好，眼底帶著淡淡的黑眼圈，他難得起晚了，又帶著牴觸的情緒，在家裡稍微磨蹭了一會兒，來到學校的時候，學校的廣場前已經停了許多輛大巴車了。

  余紹棠去到分配給他們班的那個車旁邊，向思嘉已經清點完了人數，學生們都在車上坐好了，就連往日沒什麼時間觀念、總是遲到的幾人也都早早地坐在了車上。

  學校包的是大巴車，正好夠坐下八班整班的學生，余紹棠上了車，學生們一個個坐在座位上，滿臉興奮地跟同伴說著話。

  車上坐得滿滿當當，沿著走道一路走下去，竟然只剩下了一個座位，而那個位置的旁邊，坐著的便是梁驍。

  余紹棠有些猶豫，便看到梁驍朝著他招招手：「老師，來這邊坐吧。」

  這時候再拒絕就顯得太過刻意了，余紹棠輕輕咬了下嘴唇，還是把自己的東西放在了梁驍旁邊。

  與主管老師報告完人數之後，車子發動了。

  身旁坐著的就是梁驍，余紹棠深覺有些不知所措，不由自主地便挺直了脊背，一顆心臟撲通撲通跳得飛快。

  第40章 是他的肩膀

  余紹棠與梁驍之間的氣氛有些尷尬，車裡的氣氛卻是熱烈又激昂的。

  秋遊是飛鴻高中一年一度的傳統，往年也有這樣的活動。不過那時八班的學生們彼此之間並不熟悉，都喜歡各玩各的，參加的人並不多。

  余紹棠接班之後，學生們也都慢慢接受了彼此，變得比之前團結了不少，對待集體活動也比之前積極許多。

  這次報名參加秋遊的學生占了一大半，但凡是能來的都搶著要來。

  車剛一發動，便有人提議說要拉歌。

  跟車的導遊性格十分熱情，見班裡的學生們都這麼激動，自我介紹完之後，他主動充當了主持人的角色，要帶著學生們一起唱歌。

  導遊拿著車載麥克風嘶吼道：「大家說！唱什麼！」

  他的話音剛落，向思淵十分給面子地接了句：「《沙漠駱駝》！」

  「操」，坐在一旁的閻山忍不住笑著罵道：「你上來就這麼狂野的嗎？」

  向思淵瞥他一眼：「這怎麼了？不敢唱就直說！」

  「誰他媽不敢！」閻山經不起激，向思淵這麼一說，他帶頭就唱了起來，「我要穿越這片沙漠，找尋真正的自我……」

  別說，閻山的聲音道真有幾分原唱沙啞的感覺，可惜的是……他唱歌跑調。

  不僅僅是那種某幾個音不準的跑調，閻山的每一個音都剛巧不在調子上，再加上這歌帶著幾分嘶吼的意味，硬是被他給唱成了街邊的「九塊九」打折GG。

  閻山第一句剛剛唱完，車裡霎時哄堂大笑起來，余紹棠也忍不住笑出了聲，緊接著，整個人都放鬆了不少，倚靠在座位上。

  閻山不過是剛才被向思淵刺激得一時衝動，他也知道自己唱歌跑調，這會兒聽到眾人的笑聲，他梗著脖子，臉上的紅直紅到了脖子跟。

  只是閻山還不肯這麼輕易認輸，他的眼睛掃了一圈，目光落在了始作俑者向思淵的身上，閻山紅著臉，脖子上的青筋都露了出來：「我唱的不好聽我知道，但向思淵唱的好，喂，向思淵，你也來唱一個啊！」

  「呦！和你哥一起情歌對唱吧！」閻山剛說完，向思淵還沒來得及回應，便不知道是誰打趣道。

  這話一出，大家馬上開始起鬨起來。

  「唱一個！」「唱一個！」

  班裡的學生都知道，向思嘉和向思淵雖然性格差了十萬八千里，但平時卻幾乎是形影不離，大家經常看到他們親密的模樣，一來二去也經常會開二人的玩笑，總歸是一群高中生，沒什麼惡意。

  向思嘉的臉「砰」地一下就紅了，訥訥地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倒是向思淵十分大方地接過了閻山挑釁一般遞來的話筒笑道：「唱就唱。」

  「小淵！」向思嘉連忙在一旁扯了扯向思淵的衣服，他是真的不好意思在大庭廣眾之下唱歌。

  向思淵湊到向思嘉的耳邊道，熱氣灑在向思嘉的耳邊：「嗨，他們就是玩呢，你越扭捏他們越來勁，真沒事兒，你就跟著我隨便哼幾句就行了。」

  向思嘉猶豫了一下，咬了下嘴唇：「那好吧……」

  「喂喂，」向思淵朝著麥克風輕輕吹口氣，試了試麥克風的效果，「想聽什麼？」

  「噫——」

  果然，眼見著向思淵這麼大方，眾人反而失了幾分樂趣，車裡沉默了片刻，方才提議兩人對唱的人提議道：「那就《因為愛情》吧，夠簡單，夠纏綿，大家也都會唱。」

  「行。」向思淵爽快地答應，從手機里找出《因為愛情》的伴奏和歌詞，向思嘉也要拿出手機找歌詞，向思淵直接用沒拿話筒的那隻手牽住了他的手：「不用，你看我的就行。」

  向思淵沒有刻意壓低音量，這句話順著麥克風傳到車上的每一個人的耳朵里，班裡的學生們又興奮起來，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

  向思嘉紅著臉點點頭，倒是沒有甩開向思淵的手，向思淵笑了笑，就這麼牽著向思嘉點開了伴奏。

  向思淵的聲音帶著青年人獨有的爽朗，向思嘉的聲音也不似原唱那般清亮婉轉，兩人對唱起來，卻也別有幾分合拍。

  唱到高潮處，向思淵乾脆抓著向思嘉的手舉了起來，帶著班裡的同學一起合唱。

  余紹棠也笑著跟著合唱，只是他連續好幾個晚上沒有睡好了，這會兒只覺得腦袋有幾分昏昏沉沉的，剛剛歌唱了兩句，他就忍不住深深打了一個哈欠。

  坐在旁邊的梁驍輕易地就發現了余紹棠的小動作，他輕輕碰了下余紹棠的手臂：「困了嗎？要不要先睡一會兒？」

  梁驍的手指比余紹棠的手臂高了兩分溫度，皮膚接觸的瞬間，余紹棠霎時就清醒起來，他連忙搖搖頭：「沒關係。」

  余紹棠把手臂耷拉下來，另一隻手卻在無意識地摩擦著梁驍方才碰到的地方。這塊小小的皮膚仿佛被灼到了一般，一直痒痒的，癢意直傳到余紹棠的心口。

  只是余紹棠到底沒有睡好，這強行來的精神並沒有維持幾分鐘，余紹棠就又困倦起來，上下眼皮不住地打架。

  向思淵和向思嘉已經唱完了，車上的氣氛徹底活躍了起來，又有幾人主動上去要拿麥克風唱歌，車上的聲音喧鬧，卻仍擋不住余紹棠的困意。

  余紹棠的腦袋越來越低，越來越低……緊接著，他觸碰到了一個柔軟的東西。

  梁驍伸手，把余紹棠的腦袋壓在自己的肩頭：「困就睡吧，到了我叫你。」

  「不用……唔！」余紹棠還想抬頭，梁驍的手卻是溫柔地揉了揉余紹棠的頭髮。梁驍的聲音溫柔：「真沒事兒，睡吧，啊～」

  如此溫柔，余紹棠被輕易的蠱惑了，他的心臟跳的飛快，拒絕的話在嗓子邊上，卻是遲遲說不出口了。余紹棠猶豫了許久，終於緩緩閉上了眼睛，任由腦袋的重量搭在梁驍的肩膀之上。

  余紹棠太困了，幾乎是剛閉上眼睛就睡著了，梁驍盯著余紹棠熟睡的側臉看了許久，臉上帶著難得一見的笑容。他伸手找來把方才上車的時候脫下的外套，小心翼翼地給余紹棠蓋上。

  車內的氣氛熱烈，兩人這裡卻宛如一方淨土。

  班裡學生鬧騰了一會兒，很快有人想起余紹棠來，一人興致勃勃地提議道：「余老師呢？咱們都唱了，也得讓余紹棠唱一首！」

  「沒錯沒錯！」

  這話一出，立馬有許多附和的聲音，眾人的目光從車前向車後掃去，想要尋找余紹棠的身影。

  梁驍略微皺了眉，一隻手臂從外摟住余紹棠，手掌搭在余紹棠露在外面的耳朵上，幫他捂住耳朵。

  他低聲道：「小點聲，他睡了。」

  梁驍此時完全沒有面對余紹棠時的溫柔，眼底全是滿滿的冷意和戾氣，像是一隻猛獸在盯著想要與他搶奪食物的異類一般。僅僅是一眼，就讓人心生畏懼。

  車裡的溫度霎時低了好幾度，許多人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

  向思淵首先反應了過來，連忙救場道：「余老師之前為咱們忙前忙後的，肯定累壞了，就讓他休息一會兒吧。」

  向思嘉也附和道：「是啊，咱們也鬧騰了挺久了，是該休息一會兒了，這樣到了才有精力來玩。」

  眾人被梁驍的眼神弄得心裡發毛，聽到兩人的話，也都同意的點點頭：「對啊對啊，咱們歇會兒吧，也別太鬧騰了。」班裡很快安靜了下來。

  梁驍收回視線，重新看向余紹棠，當觸及余紹棠的身體的時候，他的目光明顯又柔和了起來。

  梁驍鬆開余紹棠的耳朵，手臂卻沒有收回，依然搭在余紹棠的身上。

  余紹棠骨架小，這會兒被梁驍攬著，像是睡在他的懷裡一般，梁驍又盯著余紹棠看了許久，嘴角慢慢勾了起來。

  周末路上的車多，大巴車上的學生多，司機也不敢開的太快，晃晃悠悠地開到植物園的時候，日頭已經移到頭頂了。

  秋已經立過了，正午時候的太陽卻依舊毒辣，隔著窗戶，也能感覺到外面的炎熱。

  不知道是誰喊了句：「快到了！」

  幾乎坐車坐了一整個上午，學生們早就煩躁起來了，這會兒終於能遠遠看到植物園的大門了，他們都又打起了精神，興奮地和同伴討論起來。

  余紹棠幾乎睡了一路，因為枕著梁驍肩膀的緣故，他睡得十分香甜，甚至中途車晃晃悠悠走山路的時候他都沒有被震醒。這會兒他的困意已經消失的差不多了，聽到車上的一陣騷動聲，他也就迷糊著睜了眼睛。

  頸邊是一個溫熱的物體，不算柔軟，枕起來卻十分舒適，余紹棠眨眨眼睛，睡前的記憶盡數回籠。

  ——這是梁驍的肩膀。

  相比於入睡之前，兩人現在的姿勢更加曖昧一些，余紹棠幾乎整個人都歪到了梁驍身上，梁驍則一隻手臂搭在余紹棠的身上，手腕微微使力，防止余紹棠滑下來。

  余紹棠身上蓋著梁驍的衣服，鼻息之間全是梁驍的氣息。

  余紹棠一怔，連忙想要從梁驍身上起來，只是他睡得有些久，又到底不是躺著睡得，這會兒身體已經麻了一半，余紹棠這麼一動，差點從車座上跌落下來。

  梁驍連忙伸手幫助余紹棠保持平衡，他溫熱而有力的手臂就放在余紹棠的腰側，余紹棠分明穿著一件薄薄的短袖，此時卻感覺像是直接的肌膚相親一般，灼熱又曖昧。

  第41章 有對象了嗎？

  梁驍的動作十分紳士，把余紹棠扶正之後，他並未做任何逾越的動作，而是直接鬆了手。

  「睡醒了？」

  梁驍的聲音在余紹棠的耳側響起，余紹棠低著頭，輕輕地「嗯」了一聲，因為剛睡醒的緣故，他的嗓音還帶著幾分綿綿的沙啞：「我們快到了嗎？」

  「快了。」梁驍頷首，隨意地活動著自己的肩部。為了讓余紹棠能夠安心睡覺，他的肩膀已經好幾個小時保持同樣的姿勢了，即使身體素質再好，此時也未免覺得有些麻。

  余紹棠雖然是低著頭的，其實卻一直在用餘光去瞟梁驍，兩人離的很近，這樣一個小動作，余紹棠輕易地就注意到了，他的心臟一顫，緊接著是絲絲入扣的酸澀。

  梁驍實在是對他太好了。

  余紹棠垂下眼眸，把眼底的情緒盡數遮掩，對著梁驍道謝：「這一路上麻煩你了……」

  「沒什麼」，若是平時，梁驍肯定要借著這個機會在調侃余紹棠幾句的，只是余紹棠最近的態度實在讓梁驍捉摸不透，梁驍怕余紹棠再生氣，也不敢故意打趣他了，只是低低地笑了聲，「為你不覺得麻煩。」

  余紹棠的身體一怔，半晌，他輕輕別過頭，假裝沒聽到這句，他看著窗外燦爛的陽光，僵硬地轉移話題道：「外面的太陽好大。」

  像是上天在幫余紹棠一般，梁驍還未來得及接話，司機便把車開進了停車場裡，余紹棠終於找到了一個脫身的理由，不等梁驍回話，余紹棠趕忙道：「快要下車了，我去前面看看情況。」說罷，他趕忙低著頭走離了座位。

  梁驍坐在原地，看著余紹棠扶著車座遠去的身影，略顯苦澀的笑了一下。

  車子停穩之後，余紹棠第一個下了車，統計完人數之後，他跟著導遊一起學生們一起走進植物園的大門。

  梁驍走在隊伍的最後面，余紹棠在隊伍的最前面，這距離並不遠，卻宛如無法跨越的橫溝一般。

  他們到植物園的時候正是一天之中最熱的時候，空氣中似乎都出現了陣陣朦朧的熱浪，太陽把地上烤得乾燥仿佛馬上就要冒出火來，非常不適宜室外活動，只一會兒，眾人頭上都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不過萬幸的是，植物園嘛，別的沒有，樹倒是很多，導遊很快帶著眾人到了一片樹蔭下。這片樹蔭地勢平坦，環境乾淨，甚至還十分貼心地放置著許多長椅和吊床。

  被太陽曬著，原本興頭正盛的學生們都有點蔫了，這會兒見到了樹蔭，一個個驚呼著跑的跑得飛快，不一會兒躺椅和吊床上就坐滿了人。

  一旁的導遊朝著眾人招手道：「別光顧著休息！來個人幫忙啊！」

  余紹棠一時有些愣怔，這才從一個學生那裡得知，在自己睡覺那會兒，導遊在車上講了這兩天的行程。第一天中午到的時候，旅行社會提供用具和食材，讓各個班的學生們自助燒烤，下午則是自由活動時間，晚上的時候會有整個年級一起的大型篝火晚會，第二天中午返回。

  旅行社提前準備，燒烤的用具就放在旁邊的一個小木屋裡，導遊跟看門的人溝通之後，便帶著幾個男生把東西都搬了出來。

  架好架子，學生們自覺分成幾組，每組分別去領食材和炭火，余紹棠就近加入了離自己最近的向思嘉那組。幾人放好東西，原本一直坐在旁邊的梁驍站了起來，主動走到向思嘉身邊：「我能跟你們一起嗎？」

  向思嘉十分好脾氣地點點頭：「可以呀，多一個人也熱鬧一點，那我去多領一點東西。」

  梁驍頷首，朝著向思嘉道了謝，又走到了余紹棠身邊，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我可以……和你們一起嗎？」

  余紹棠正在給烤串刷油的手驀然頓了一下，這是他第一次聽到梁驍以這個語氣說話，帶著試探，帶著小心翼翼，像是……被拋棄的楚楚可憐的大貓一般。

  余紹棠內心一酸，他本意是不希望兩人的關係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的。他在心底嘆一口氣，把手裡的刷/子遞給梁驍：「你來幫我刷油吧。」

  梁驍點點頭，垂著眼睛蹲在余紹棠身邊，沉默著幫他刷油，若是梁驍是有尾巴的話，余紹棠毫不懷疑他的尾巴一定是垂下來的。

  余紹棠猶豫了下，主動對著梁驍道：「對不起。」

  梁驍手上刷油的動作頓了一下，聲音裡帶著幾分低沉：「老師為什麼和我要道歉？」

  「我……」余紹棠沒法把自己的感情和顧慮說出口，他咬了下嘴唇，含混道，「我最近心情不太好，不是故意針對你的，你別多想。」

  「嗯。」

  梁驍的聲音低低的，一時間，兩人之間又陷入了沉默，余紹棠沒再接話，只是沉默地刷著串。

  梁驍看著余紹棠纖細白皙的手指不斷拿著刷子上下翻動著，他的喉結滾動，終於下定了某個決心。

  梁驍抬眼看向余紹棠，啞聲道：「老師，我有話想對你說。」

  余紹棠的心臟突地「砰砰砰」跳的飛快，似乎下一秒就要衝破胸腔跳出來，就在這時，閻山走到了兩人身邊，大著嗓門道：「你們刷好油了嗎？我們這邊都準備好了，就等著上架子烤了！」

  「好了好了，」余紹棠猛然送了一口氣，連忙抬起頭接話道，他站起來把手裡的串遞給閻山：「這些先給你。」

  說著，他伸手接過梁驍手裡拿著的串，也低給了閻山：「我看這些差不多了，就先這樣吧，我們去幫你們一起烤，這樣比較快些。」

  閻山自然是點頭同意，梁驍從地上站起來，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三人一起回到夾子旁邊，向思淵不知道從哪裡哪裡找了片大葉子充當扇子，幾人圍在炭火旁邊，架子上整齊地擺著各種串好的串。

  趁著等串烤熟的過程中，幾人閒聊起來。這組的人和余紹棠都比較熟，一來二去，話題就扯到了余紹棠的身上。

  閻山笑著問道：「對了，余老師有對象了嗎？」

  余紹棠瞥了閻山一眼：「問這個幹嘛？」

  烤串已經基本上烤熟了，閻山把串分給周圍的每一個人：「就覺得老師這麼好的人，肯定很多人追。」

  余紹棠無奈地笑笑：「不該關心的事你倒是積極，每次值日的時候怎麼不積極？」

  「哎哎哎，不說這個，」閻山叫嚷著，抬眼看向余紹棠，「認真的啊，老師，要是你沒對象的話，我可以給你介紹一個，真的，我家有個表姐……」

  「去去去，」閻山的話還沒說完，向思淵就打斷他，「就算余老師真沒對象，也輪不到你來介紹，我也認識一個，也是當老師的，條件特別好……」

  眾人左一句有一句地說著，余紹棠也不生氣，任由他們胡鬧著，笑道：「差不多就行了啊。」

  他伸手把剩下的烤串刷了些醬汁，翻面繼續烤制。

  梁驍垂在下面的手卻是緩慢地握撐了拳，手背上的青筋凸起，他的聲音低沉又沙啞：「余老師。」

  梁驍冷不丁冒出這句，閻山下意識地朝著他那邊望去，但當他看到梁驍臉上的表情的時候，卻莫名地打了個寒顫。

  周圍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梁驍垂下眼眸，把眼底的火光盡數遮掩，對著余紹棠道：「余老師，我有話想和你說。」

  余紹棠怔了怔。

  向思嘉一不小心把油滴在了身上，向思淵忙著幫他找紙，沒有看梁驍的表情與眼神，他隨意道：「哎，有話就說嘛，還要再提前打個預告？」

  梁驍沒有說話，余紹棠猶豫了一下，微微闔了眼瞼。

  該來的總是要來，他想逃也逃不掉。

  余紹棠從小板凳上站了起來，對著梁驍道：「我吃的差不多了，咱們去旁邊走一走吧？」

  梁驍頷首，沉默著站了起來，兩人離開座位，朝著樹蔭邊緣走去。

  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怪異，周圍人也都跟著安靜了下來，只有向思淵還沒搞清狀況：「誒，這怎麼就走了？不是才剛開始吃嗎？」

  向思嘉也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但他察覺到了周圍人的沉默，連忙拽了拽向思淵的袖子，示意他別他大聲了：「余老師他們可能有別的事吧……」

  「行吧。」看著向思嘉臉上的表情，向思淵也隱約察覺出不對勁來了，他轉眼看到了在燒烤架上已經開始滋滋冒油的雞翅，轉移話題道：「誒誒誒，雞翅好了，大家快來吃吧！」

  聽到向思淵的話，原本沉默著的眾人也漸漸被調動了情緒，閻山大笑兩聲，直接從向思淵手中搶走了他原本準備拿給向思嘉的雞翅：「這串現在歸我了！」

  「你他媽的！」

  向思淵氣結，拽著閻山的領子就要打上去。

  *

  燒烤架那邊十分熱鬧，不只是向思嘉那組，所有學生都很活躍，笑著鬧著，互相追逐嬉戲著，余紹棠和梁驍之間的氣氛卻有些沉悶，兩人一直走到樹蔭的最邊緣，遠處學生們的喧鬧聲都模糊起來。

  余紹棠站定了步子，望著垂下的柳條，聲音是縹緲的：「你要和我說什麼？就在這裡說吧。」

  第42章 是兩情相悅

  一路上，梁驍的手掌都緊緊握成拳，骨節發白，他就在距離余紹棠一米的地方站著，偏著頭，沒有去看余紹棠，他輕輕叫了聲余紹棠的名字。

  這是梁驍第一次叫當著余紹棠的面叫出那三個字，他的聲音低沉又沙啞，細細聽來，甚至帶著那麼一點微不可察的顫音，語氣中自有幾分乞求的哀鳴。

  余紹棠的心臟顫了一顫，他掐著指尖，強迫著自己冷靜下來，聲音冷淡依舊：「怎麼……突然叫我的名字？」

  「余紹棠。」

  梁驍又叫了一聲，這三個字在他的口腔中迴旋反覆咀嚼共振，再說出口的時候，甚至帶上了幾分隱匿的鼻音。

  「你有喜歡的人嗎？」

  梁驍乾脆利落地直入主題，不再給余紹棠任何逃避的機會。

  余紹棠的瞳孔驀然收緊了，垂在身體側邊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握緊。

  他看著略微低著頭的梁驍，極不自然地笑了笑：「你怎麼突然也問這個……」

  「有嗎？」梁驍抬眼，一雙漆黑的眸子裡滿是流動跳躍、藏無可藏的情緒，他逼問道。

  冷不丁撞向梁驍的眼睛，余紹棠的渾身都顫慄了一下，下意識地回答道：「沒有……」

  「那老師……可以喜歡我嗎？」

  ………

  一瞬間，余紹棠能聽到心底「砰砰砰」煙花炸裂的聲音。

  這感覺很難用幾個單薄而蒼白的詞語形容。是久旱的田野終逢甘露，是遠走的行人遇了故知，是千百年來沉寂已久的心臟終於流入了熾熱的血液，在心尖上開出了一朵艷麗的花。

  是兩情相悅。

  有那麼一瞬間，余紹棠覺得自己醉了，就像是那天被其他老師灌了不少酒那樣，他的身體輕飄飄的，好似踩在了一大團棉花之中。

  只是，遠處學生縹緲地嬉鬧聲傳入了余紹棠的耳朵，提醒著余紹棠兩人現在的身份，余紹棠的血驀然涼了大半,身體也狠狠地跌在了實地上。

  即使是兩情相悅又能怎樣，他們之間橫亘著師生與人妖這兩條無法跨越的橫溝，是不能在一起的。

  余紹棠的心臟有些悶悶地疼，他垂下眼眸，纖細的睫毛一/顫/一/顫的，聲音發澀：「我當然喜歡你了，我喜歡咱們班的每一個人，你們都……」

  「不是這種喜歡。」

  余紹棠的話未說完，梁驍便生生打斷了他，他的手臂撐在余紹棠身後的那棵樹幹粗壯的柳樹上，把余紹棠抵在樹與自己之間。

  梁驍眼底的情緒再也抑制不住了，他的喉結上下滾動著，呼吸沉重，薄薄的嘴唇距離余紹棠的鼻尖僅有幾厘米的距離。

  他的聲音是低沉又沙啞的，每個字卻是那麼的清晰：「我喜歡你，喜歡你纖長的睫毛，喜歡你淺栗色的眼睛，喜歡你認真工作從不放棄樣子，也喜歡你偶爾被我調侃得紅著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梁驍的聲音近乎呢喃了：「我喜歡你，只喜歡你，喜歡到想要獨占你，把你藏起來，讓別人再也找不到你。」

  兩人的距離更近了些，近到余紹棠能感受到梁驍溫熱的呼吸，可是這僅餘的幾厘米的距離，卻是無法跨越的橫溝。

  時間仿佛凝滯了。

  梁驍的嘴唇馬上就要觸及到余紹棠的唇瓣了，余紹棠甚至能那柔軟的若有似無的觸感，他突然反應了過來，猛地伸手推在了梁驍胸膛上。

  若按照往日兩人的力量差距來看，余紹棠是絕對推不開梁驍的，只是余紹棠一抗拒，梁驍便不敢更進一步了，余紹棠情緒激動之下，手上的力氣也沒了輕重，直接把梁驍推得踉蹌著退了兩步。

  余紹棠垂著眸子，慌亂的，倉皇的，不敢看梁驍的此時的表情：「不可以亂開這種玩笑！」

  「我不是……」

  「下不為例！」

  余紹棠的聲音裡帶著幾分因急促的顫抖，甚至隱約有破音的意思，他沒等梁驍說完，便匆匆打斷他，然後留下樑驍，大步朝著人群里走去。

  離開的時候，余紹棠撞到了梁驍的肩膀，猛然地撞擊讓他一瞬間整個身體都震顫起來，腦袋一/突/一/突的疼，但他卻並未停下腳步。

  余紹棠腳步邁得很大，一直回到燒烤架旁邊，他才輕喘著氣停下腳步。

  眾人還在嬉鬧著吃著串，導遊準備的醬料香濃又入味，好幾個人吃的滿臉都是油光，甚至就連吃相斯文的向思嘉，嘴角都不知道什麼時候粘上了一顆白芝麻。

  余紹棠的腳步聲窸窸窣窣，閻山隨意抬頭看了一眼，見到是余紹棠回來了，他隨手指一指放在燒烤架最旁邊的一排串：「老師快來吃啊，特意給你們留的，一會兒烤過頭就不好吃了。」

  余紹棠舔了下嘴唇，有些艱難地笑了笑：「好。」

  閻山呲著牙，一口啃乾淨自己拿的那根串，含混不清道：「對了，梁驍呢，他怎麼還沒回來？」

  「他……」余紹棠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下意識地回頭去看，梁驍還站在原地，一直手臂還搭在樹幹上，保持著余紹棠走時的姿勢。

  坐在一旁的向思嘉輕輕咳嗽了兩聲，他剛才抬眼之間，剛巧看到余紹棠推開梁驍那幕。

  當時距離有些遠，向思嘉不太確定具體發生了什麼，但這會兒看到余紹棠支吾的語氣和猶豫的神情，向思嘉一下就明白了，兩人之間一定有事發生。

  向思嘉有些擔憂地看向余紹棠，開口解圍道：「余老師，你是不是不太舒服？好像氣色不太好的樣子。」

  余紹棠一愣，連忙接話道：「可能是有點吧，這會兒太熱了，我可能有點中暑了。」

  余紹棠叮囑學生們注意防曬和安全，隨後藉口身體不適去到一邊。

  導遊就在旁邊的一張椅子上坐著，他帶團帶了這麼久，燒烤早就吃膩了，趁著學生燒烤的功夫，他自己去旁邊的小木屋裡煮了面正在「嘶溜嘶溜」地吃著，見到余紹棠朝這邊走來，導遊熱情地擺擺手道：「誒！老師！來吃點面啊！」

  余紹棠走到導遊身旁的凳子邊坐下，略微抿著嘴笑了一下，搖搖頭：「不用了，謝謝。」

  導遊也不過是隨口一說，見余紹棠興趣乏乏，他也沒強求。導遊又吸了一大口面，含糊地問道：「老師啊，你覺得咱們這邊風景怎麼樣，好玩嗎？」

  余紹棠點點頭：「挺好的，有山有水。」

  導遊吸溜完了面，拿起旁邊的礦泉水「咕咚咕咚」灌了兩口，然後滿足地喟嘆一聲：「你們現在還沒開始玩，一會兒天涼快了，帶你們到裡面轉，有好多外面完全看不到的植物品種呢。」

  導遊的嘴喋喋不休：「裡面還有一個大的廣場，等到晚上點上篝火，嘖，篝火晚會，別提多美了。」

  余紹棠有些愣怔，與梁驍的事壓得他沒有半點喘息的餘地，導遊不提，余紹棠都忘記了還有篝火晚會這回事了。

  余紹棠猶豫了一下，問道：「篝火晚會……都幹什麼？」

  導遊瞥余紹棠一眼，興奮道：「唱歌啊，還有大家一起拉著手跳舞，晚上運氣好的話，你們還能試試在帳篷里睡覺的感覺呢，兩人一頂，別提多美了。」

  導遊越說，余紹棠的臉色越沉，他現在完全不敢再與梁驍單獨相處了，若是晚上他與梁驍住在一間帳篷里……余紹棠想都不敢再想。

  「您先吃，我還有事兒，先去打個電話。」

  余紹棠近乎生硬地和導遊道了別，走到遠處撥通了孔梅英的電話。

  「喂，孔主任，我、我身體不太舒服，想先回去……」

  余紹棠的聲音有些奇怪，帶著極不自然的意味，孔梅英的語氣一下子軟了下來，關心道：「沒事沒事，這邊可以讓別的班主任先幫你看著，你不舒服就趕緊回去……你有車嗎？不然我找個人送你？」

  余紹棠的心裡一陣暖，連忙對著孔梅英道：「謝謝您，我自己回去就可以……麻煩您了。」

  「哎，這邊都是小事兒，」孔梅英嘆一口氣，「之前你那麼拼命，每天忙到那麼晚，我都特別擔心你的身體出問題，不舒服就趕緊回去休息吧，不用內疚。」

  掛了電話，余紹棠深深嘆一口氣，他又和隔壁班班主任打去了電話，請他幫忙照看自己班級的學生，然後他又轉身看了一眼依舊站在原地的梁驍，心一橫，低頭朝著景區大門走去。

  *

  下午是自由活動時間，晚上的篝火晚會照例舉行，全體師生在植物園深處的大廣場集合完畢，八班的學生們很快就發現余紹棠不在了。

  閻山拍拍旁邊同學的肩膀：「誒，你見到咱班主任了嗎？」

  「沒有啊。」他旁邊的眼睛男搖搖頭，還踮起腳尖巡視了一圈，也沒看到余紹棠的蹤跡。

  就在學生們都覺得有些奇怪的時候，隔壁班的班主任走了過來：「八班的同學們都來這邊集中一下啊。」

  學生們在余紹棠的教導之下，已經比之前聽話多了，但也只限於對余紹棠和相熟的老師，或者說是余紹棠在的時候，對於隔壁班班主任這個之前完全沒有接觸過的老師，他們依舊是不太領情的，很多人站在原地，只是冷眼看著他。

  隔壁班班主任一時有些尷尬，他無奈地擦擦鬢角的汗滴，問道：「你們班的班長在哪裡？」

  學生們沒有理他，依舊在嘰嘰喳喳的討論著，向思嘉弱弱地從學生中探出了個腦袋，走到了他的身邊：「老師，我是班長。」

  「來來來，這位同學你過來一下，我有事跟你交代。」隔壁班班主任稍微鬆一口氣，朝著向思嘉招了招手。

  他仔細地叮囑道：「你們余紹棠今天下午有些不舒服，請假回去了，晚上的時候你負責一下班裡的紀律，有什麼事兒可以隨時來隔壁班找我，晚上的時候記得清點學生人數……」

  向思嘉認真地聽著，不時地點點頭。梁驍就站在人群之中，他的聽力靈敏，兩人的對話清晰地落在他的耳朵里。

  梁驍的拳頭緊緊握起，青筋凸起，他垂下的眸子中滿是鬱郁的情緒。

  余紹棠身體不舒服？

  是真的不舒服嗎？

  ……還是只是不想見自己？

  第43章 想不出答案

  天色漸漸黑了下去，熱鬧的篝火晚會很快就開始了。廣場的正中央點起了巨大的篝火。橘色的火舌翻湧著，直直地朝著雲霄衝去，把整個廣場映照得亮如白晝。

  學生們團團圍繞篝火而坐，一個個臉上被映著明亮的火光。

  這是一個晴朗的夜晚，在山上卻難免有風，略帶有寒氣的風經過熾熱的火焰，馬上也變得灼人起來，裹挾著菸灰朝著人臉撲來，向思嘉不由得低低咳嗽起來。

  向思嘉從小被生母虐待，生母把他帶到鄉下生活，讓只有幾歲的他每天燒火做飯、洗衣打水，向思嘉也因此落下了病根，對菸灰格外敏感。

  這些向思淵都是知道的，當小小的向思淵第一次聽說自己看起來文靜白嫩的哥哥曾經受過那麼多苦的時候，向思淵簡直恨不得衝到向思嘉生母面前，向她揮起自己肉嘟嘟的拳頭，使勁揍她一頓。

  這會兒，聽到向思嘉刻意壓抑著的咳嗽聲，向思淵依舊是一陣揪心，他低下頭，湊到向思嘉耳邊，低聲道：「感覺不舒服嗎？不然我們先回去？」

  「咳咳，不用，咳咳……」向思嘉小聲地咳嗽著，卻仍對著向思淵擺擺手，他捂住自己的嘴，強行憋氣，過了好久，一陣劇烈的咳嗽才算是止住了。

  向思嘉抬眼看向滿臉擔心的向思淵，眨眨眼睛，露出了一點笑容：「好不容易有一次咱們班同學都在的集體活動，我想留下來參加……」

  原來的向思嘉是非常抗拒和不熟悉的人接觸的，甚至高中一年多來，都沒把班裡同學的臉認全，但自余紹棠讓向思嘉做班長以來，向思淵就在有意識地努力和班裡的同學接觸，再加上有向思淵作為他的後盾和鎧甲，向思嘉現在也慢慢地能夠接觸別人了。

  向思淵自然是把向思嘉的變化看在眼裡的，他其實並不在意向思嘉有多強的能力，因為他會永遠站在向思嘉的身後保護他，但既然向思嘉想要改變，向思淵也願意陪著向思嘉努力。

  眼見著向思嘉眸子裡期待的模樣，向思淵無奈地嘆一口氣：「那好吧。」

  說著，他把身上的外套脫下，扔給向思嘉：「把這個捂臉上。」

  飛鴻高中崇尚學生們自由發展，學校是沒有統一的校服的，不過向思淵身上穿的那件和校服的材質差不多，是那種十分透氣輕薄的料子，裡面還有一層網。用外套蒙在嘴上，不會覺得憋氣，又好歹能擋住一些飛起的煙塵。

  向思嘉手裡抓著向思淵的外套，稍微有些猶豫，他們離中間的篝火距離並不遠，如此一來，勢必會讓向思淵的外套上沾滿濃重的煙味，搞不好還會被因為吹來的火星燎出一個個小小的坑洞……

  不過向思嘉還沒猶豫完，向思淵直接伸手拿過了外套。他的手臂半環住向思嘉的身體，用外套的兩個袖子在向思嘉的腦袋後面系一個結。

  打好結之後，向思淵又微微調整了下結的鬆緊：「這樣勒得慌嗎？」

  大家都是席地而坐的，如此姿勢，向思嘉幾乎是半倒在了向思淵的懷裡，周身圍繞著的都是向思淵特有的清爽氣息，向思嘉不由得有些臉紅，只覺得身後的溫度比面前的篝火更加灼熱。

  因為有些衣服的遮蓋的緣故，向思嘉的聲音有些瓮聲瓮氣的：「不緊……剛好……」

  「那就好。」向思淵點點頭，卻並沒有鬆開向思嘉的意思，他讓向思嘉的腦袋枕著自己的肩膀，語氣自然道：「今天下午走了那麼久，感覺累嗎？」

  「還、還好……」

  下午的時候自由活動，但是向思淵怕向思嘉熱中暑了，兩人其實沒怎麼走動，就在幾個室內的館裡看了些熱帶的植物。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著，周圍的學生卻突然喧鬧了起來。

  原來是篝火晚會進行到了最激動人心的環節，大家要一起圍著明亮的火焰唱歌跳舞了。

  閻山還記著早上在車上那會兒的丑，這會兒聽到中間主持人說要選領唱的人，帶著頭就喊相思嘉和向思淵的名字。

  閻山人壯實，嗓門也高，中間的主持人聽到了這邊的動靜，拿著話筒笑著問道：「向……思嘉，和向思淵是吧？是哪兩位同學？麻煩站起來示意我一下。」

  不知道是誰帶著頭鼓起掌來，向思淵嗤笑了聲，對著中間的主持人喊道：「老師，你聽錯了，剛剛說的是閻山！他唱歌特別好！」

  「好，那就那位同學吧，快到前面來，我把話筒給你。」

  閻山本想推拒，但周圍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同學已經把他推了出去，閻山踉蹌著跑了兩步，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手裡已經拿著沉甸甸的話筒了。

  帶有濃重混響的背景音樂響起，閻山只好硬著頭皮唱了起來。

  閻山原本嗓門就高，又有著麥克風的加成，他的歌聲很快傳遍了廣場上的每一個角落，廣場上很快響起了一陣小聲的議論聲和笑聲。

  主持人很有經驗，一下就看出來閻山是被人整了，待到閻山唱完了兩句，他連忙從閻山手裡接過了話筒，笑著道：「這位同學的歌聲真是非常有特色，不過咱們時間有限，這位同學可以先回去了，還有人願意上來嗎？」

  有著閻山打頭，很多學生都起了整蠱的心思，專門推舉那些唱歌跑調五音不全的同伴，一時間整個廣場上充斥著笑聲與罵聲。

  熱鬧異常。

  被這熱鬧的氣氛包繞著梁驍卻一直冷著臉坐在角落裡，顯得與周圍的熱烈格格不入。

  學生們開心的笑聲落在他的耳朵里，只覺得異常刺耳。

  突然，梁驍好像聽到旁邊的一個女生叫了聲余紹棠的名字，他幾乎是下意識地皺著眉頭轉過頭去：「你剛說什麼？」

  女生被梁驍低沉的語氣和臉上不善的表情嚇了一跳，結結巴巴道；「我、我說……突、突然特別想唱《清明雨上》……不知道現、現在這個氣氛適、適不適合……」

  梁驍啞然，他竟然把「雨上」這兩個字聽成了「余紹」，進而以為女生在討論關於余紹棠的如何如何。

  梁驍在班裡趴著睡覺的時候，聽到班裡的女生煞有介事地討論著，一個女生失戀了，另一個女生安慰她，那女生說：「我真的好喜歡他，樓下有隻貓叫了一聲，我都能聽成他的名字。」

  當時梁驍只覺得既可笑又吵，現在想來，自己竟然也與那女生一樣。

  「抱歉。」梁驍僵硬地向著明顯被嚇壞的女生道歉，直接起身走離了人群。

  廣場在景區深處，與他們中午吃燒烤的地方有著很長一段距離，梁驍長腿邁開，越走越遠，竟是不自覺地走到了中午的那片樹蔭。

  中午那可高大的柳樹依舊站在那裡，晚風吹過它的葉子，在靜謐地夜晚發出沙沙的聲響。

  梁驍放慢了腳步，又回到那棵柳樹旁邊，他的手撫摸上粗糙的樹幹，眼底的墨色更濃了些。

  他太在意余紹棠了，原本引以為傲的感知能力在熱烈又濃郁的情緒面前不堪一擊，梁驍猜不透余紹棠在想什麼。

  梁驍腦海里的畫面一幀一幀地閃過，最初見面的時候余紹棠眼底的堅定，運動會班裡拿第一時候臉上藏無可藏的喜悅，被自己逗弄得臉紅的時候害羞的表情……還有，余紹棠沒有避開那個吻的時候，眼底的歡喜。

  梁驍一直覺得，余紹棠分明是喜歡自己的，可是為什麼……余紹棠會拒絕自己呢？

  梁驍想不出答案。

  梁驍對身份觀念的概念很模糊，人類那套道德倫理觀念對他也不起作用，他完全沒想到余紹棠想的那層。更何況他原本也是妖，不覺得和余紹棠在一起有什麼不對，思來想去，也就只能用余紹棠其實並不喜歡自己來解釋了。

  或許是余紹棠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又不好意思直接戳破，這才一直遷就著他，目的是為了讓他好好學習……

  想到這裡，梁驍的心臟酸溜溜的，似乎被浸泡入了濃而粘稠的硫酸之中，澀得發疼。

  一想到余紹棠是不喜歡自己的，他那溫柔可愛的一面不只是對自己一人的……梁驍就覺得一塊巨大的石頭壓在自己的心口，連帶著原本沉穩有力的心臟都在不停地下墜。

  驀然地，梁驍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了。

  余紹棠在他的生命里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見識過了如此鮮艷明媚的色彩，其他所有顏色都入不了梁驍的眼了。

  只是……他卻也不敢強迫余紹棠。

  先前他一直有意無意地撩著余紹棠，也是自以為感知到了余紹棠的感情，他以為余紹棠和自己一樣是願意的，這會兒沒法確定余紹棠的心思，梁驍也難得地畏手畏腳起來。

  如果早知道余紹棠是不喜歡自己的，梁驍定然……

  不，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梁驍依舊會忍不住靠近余紹棠。

  但他不想讓余紹棠討厭自己。

  他太害怕以後都見不到余紹棠的笑容了。

  梁驍的耳朵靈敏，還能隱約聽到很遠處人群的喧鬧聲，四周卻很安靜，只有簌簌的風聲。梁驍在這片樹蔭下站了很久很久，終於面無表情地、一步一步地走了回去。

  第44章 做為愛人不行嗎？

  找了輛大巴車坐著回去之後，余紹棠徑直回了家。他躺在臥室里那不算大的床上，翻來覆去，把被子弄得一團亂，卻怎麼也睡不著。

  余紹棠無聊地盯著天花板，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抬起手機看一眼，竟然才下午五點。他起了身，去把窗簾拉開，太陽還未下山，窗外的光芒依舊扎眼，余紹棠的眼睛看向落到一半的橘色的太陽，眼眶有些酸澀。

  他不敢再看下去，連忙又重新拉上了窗簾。

  余紹棠又呆滯地坐在床上許久，終於找到了一件可以做的事，他換好衣服，打車去了附近的車輛市場，想買輛自行車，原來一直坐梁驍的車回家，現在兩人不一起走了，還是有一輛自己的自行車方便一些。

  *

  秋遊回來之後，學生們的學習生活都回到了正軌上，上課，下課，做操，放學，一切好像與之前沒有任何區別，卻又完全不同。

  梁驍仿佛換了一個人，余紹棠很少再見到他的笑容，而偶然撞上樑驍漆黑的眸子的時候，余紹棠能從中感受到濃烈的情緒。

  余紹棠的心如針扎一般疼痛。

  余紹棠憂慮了許久，終於，他去到了辦公樓，敲響了孔梅英辦公室的門。

  孔梅英有單獨一間辦公室，她的生活很有情調，不大的辦公室里放了好幾盆鬱鬱蔥蔥的盆栽。現在正是開花的季節，艷麗的花瓣鑲嵌在綠葉之中，讓人看著便心曠神怡。

  只是余紹棠完全沒有心情去欣賞，聽到請進之後，他低著頭，直直地走到了孔梅英的辦公桌前。

  「主任。」

  余紹棠臉上的表情是緊繃著的，聲音里泛著澀意，孔梅英察覺到異常，連忙抬起頭看向余紹棠，關心道：「怎麼了小余？」

  余紹棠狠狠掐了下自己的指尖，他深吸了一口氣，嗓音仍是止不住的發顫：「主任……我、我想辭職。」

  這是余紹棠這麼多天以來想出的最好的辦法了，逃避雖然可恥，但卻有效。余紹棠知道這是一種非常非常不負責任的行為，但是現在這種情況，或許只有自己走了，不再出現在梁驍面前，梁驍才能好受一些。

  余紹棠這話一出，孔梅英明顯愣住了，她連忙站起身來，按著余紹棠的肩膀把他按在旁邊的凳子上：「發生了什麼？是八班的那群孩子氣你了？哎，都是剛成年的小孩兒，你別和他們計較那麼多，你之前不是管理得挺好的嗎？」

  「不是，他們都很乖很聽話，」余紹棠搖搖頭，不敢看孔梅英的眼睛，「是我自己的問題……」

  孔梅英還是不解：「你是有什麼困難嗎？可以說出來聽聽，說不定我可以幫助你。」

  「沒有……」余紹棠的頭低得更狠了些，幾乎要鑽到旁邊的桌子底下去，他沒法直接把和梁驍的事情說出口，余紹棠自己倒是不怕什麼，但若是孔梅英追問起來，對梁驍不好。

  余紹棠思索了片刻，沒想到要如何說辭，索性也不想理由，他的脖子一梗，難得強硬了些：「反正……反正我就是想辭職。」

  余紹棠一直要求自己博愛、儘自己所能去愛去幫助所有的學生，但他卻發現，某種程度上來說，自己是無能的，他無法做到真正的博愛和一視同仁。

  一邊是梁驍，一邊是班裡其他所有的學生，余紹棠內心的天平卻早已悄悄傾斜了。

  余紹棠沮喪，自責，卻獨獨沒法違背內心，現在他的狀態已經影響了梁驍，也影響了自己的正常工作，余紹棠不能再繼續錯下去。

  孔梅英的目光注視著因為低頭所露出來的發旋，半晌，她嘆一口氣，也不再繼續追問。

  「好，你不想說，我也不逼你。」孔梅英在余紹棠身邊坐下，目光直直地看著余紹棠，「那你看著我的眼睛，我有別的問題想要問你。」

  余紹棠猶豫片刻，纖細的睫毛輕顫著，他的手心早就被指尖掐得一片紅腫，終於，他抬眼看向孔梅英。

  孔梅英的目光是溫和的，嗓音也帶著撫平情緒的意味，但她說出口的問題卻讓余紹棠內心一緊。

  孔梅英嘴唇輕啟：「你之前一直對我說，你想為班裡的學生們負責，那你現在走了，學生們要怎麼辦呢？」

  「我……」

  余紹棠不只一次地想過這個問題，只是這個問題，他答不出來。

  他於心有愧。

  余紹棠訥訥了許久，孔梅英又嘆了口氣：「算了，你先回去冷靜一下吧，這學期已經過了大半，就要期末考試了，就算是有人願意接你們班，對學生們也難免會有影響，咱們等到期末考試結束之後再商量這件事情可以嗎？」

  飛鴻高中的期中考試不是正好在一學期的中間，而是更偏向期末考試一些，一般期中考試結束後一個月多一點，便是期末考試了。

  余紹棠這段時間一直渾渾噩噩，甚至連期末考試這麼重要的事都差點忘記了。聽孔梅英這麼說，余紹棠只覺得一陣內疚與自責，他連忙認真地點點頭，不再胡思亂想了。

  *

  從孔梅英辦公室出來，晚自習已經上了快半節了，余紹棠拿著自己的東西走進班裡，學生們已經逐漸習慣了何為自習，即使余紹棠前半節不在，班裡也還算得安靜。

  余紹棠從講台旁邊搬了個凳子坐在講台上，他放好東西，目光不自覺地就落在了梁驍所坐的那個角落。

  梁驍的桌面上乾乾淨淨，他正枕在自己的胳膊上，臉朝著窗外，睡得一動不動。

  余紹棠心臟一揪。

  余紹棠仍舊在忍不住地看梁驍，梁驍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學習了，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狀態，每天來了就是睡覺，還有好幾個任課老師和余紹棠說了這個問題。

  余紹棠的目光一直注視著梁驍，不知不覺盯了他剩下的半節課，歡快的下課鈴打響，余紹棠才堪堪回神。

  聽到下課鈴聲，梁驍慢悠悠地直起了身子，他的雙手輪番揉搓著自己的兩個肩膀，活動者因為睡了一節課而有些麻木的身體。

  余紹棠猶豫了一下，緩緩地走到了梁驍身邊。

  梁驍的動作驀然一僵，他的一隻手還放在肩膀上，臉卻隨即轉向了窗外。

  梁驍作勢就要再一次趴下，余紹棠連忙出聲叫住了他，在梁驍身旁的凳子上坐下。

  「梁驍！」

  這個名字在余紹棠的心裡默念了無數次，余紹棠再念出來的時候，甚至有幾分想哭的衝動。

  梁驍沉默了一會兒，又重新抬起了頭，他的目光沒有看向余紹棠，語氣也是冷冷的：「有什麼事嗎？」

  余紹棠原本有好多想說的話，被梁驍這麼冷淡的語氣一激，所有的話全卡在了嗓子眼裡，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我……你……」

  余紹棠支吾了半天，梁驍的語氣更冷了點：「如果沒事的話，我就繼續睡……」

  「等下！」余紹棠顧不了那麼多了，他想也不想就伸手揪住了梁驍的衣角。

  梁驍再次緩緩轉過頭來，余紹棠臉上一熱，手指一/根/一/根地鬆開，他的聲音不自覺地就小了幾分，再沒有半點平時身為班主任熱情的氣勢。

  余紹棠的聲音里有說不出的澀意：「快要期末考試了……你要好好學習……」

  過了許久，梁驍的聲音才緩緩傳來，梁驍說得很慢、也很輕，一字一句的：「那麼，你是用什麼身份來和我說這些話的？」

  余紹棠只覺得沉重的心臟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了，他垂在體側的手緊緊握成拳：「你的老師、你的班主任……都可以。」

  梁驍沒有說話，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余紹棠。

  一眼萬年。

  余紹棠慌亂地別開了眼，正要說些什麼，梁驍卻輕輕笑了聲，眼角也露出了一點笑意。

  但這笑意並未到達眼底，梁驍輕聲道：「我知道了。」

  余紹棠還想再說些什麼，刺耳的上課鈴聲驀然響了，鈴聲狠狠地砸在余紹棠的心口，余紹棠有些恍惚地站了起來，輕聲嘆了口氣，最終什麼也沒說。

  第二節 晚自習一晃就過去了，梁驍照例趴在桌子上睡覺，下課鈴打響，他再次慢悠悠地爬了起來。

  班裡學生們走得很快，梁驍胡亂塞了兩本雜誌進書包里，拎起來打算走的時候，班裡就只剩下他和余紹棠兩個人了。

  梁驍一愣，低著頭打算從後門出去，余紹棠卻出聲叫住了他。

  「梁驍，等一下，」余紹棠小跑著到了梁驍身邊，他深深吸一口氣，認真道：「晚上……我們一起走吧，我有話想和你說。」

  梁驍蔫蔫的樣子落在余紹棠眼裡，余紹棠心疼極了，今天去找孔梅英也讓他意識到了，一直逃避下去不是辦法，余紹棠想，他或許要和梁驍好好談一談。

  梁驍略微點頭，沒有說話，他單肩斜跨著書包，長腿邁出了班門。

  余紹棠跟在梁驍身後。兩人許久沒有一起走了，如今再同梁驍一起，余紹棠竟然有些不太習慣，兩人去到車庫，因為余紹棠也買了自行車的緣故，梁驍沒騎上電摩，只是推著，和余紹棠慢慢地走。

  晚風簌簌的，掀起兩人的衣角，因著風聲，梁驍的聲音有些悠遠，他輕笑了聲，嗓音裡帶著幾分嘲諷：「還要和我說學習有多重要？」

  余紹棠咬了下嘴唇：「期末考試真的是很重要的一個考試……」

  「我不會拖班裡的分數線，期末考試也肯定會通過。」

  梁驍眼底的自嘲更濃了些：「其他的，就與你無關了吧？余、老、師。」

  余紹棠澀澀道：「我……作為朋友的關心……也不可以嗎？」

  梁驍猛然抬頭，漆黑的眸子看著余紹棠，周圍僅有微弱的路燈，余紹棠卻能清晰地看到梁驍此時的表情。

  梁驍的聲音很輕：「作為愛人不行嗎？」

  梁驍臉上的苦楚太過明顯，聲音也是沙啞的，余紹棠的內心驀然一酸。

  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就想拋下所有，再不管什麼師生倫理人妖差別，撲進梁驍的懷裡，手臂狠狠地環住梁驍。

  可是，他不能。

  余紹棠緩緩低下了頭，沒有說話。

  「我知道了。」

  梁驍硬邦邦道，他沒再等余紹棠，直接跨坐上自己的電摩，「嗡嗡」聲響起，梁驍很快消失在了余紹棠的視線里。

  余紹棠站在原地，狠狠抹了把眼角溢出的一點淚花，跳上車，把自行車騎得飛快。

  只是，他與梁驍之間的距離依舊越來越遠。

  第45章 乖，我在呢

  不同於普通的考試，期末考試成績是要記入個人檔案的。

  雖然八班有不少學生家裡人已經給他們謀好了未來的出路，或是出國學習，或是有其他門道，但個人檔案會伴隨一個人的一生，即使是要出國，期末考試成績依然十分重要。

  再加之有餘紹棠的勸導和管理，隨著期末考試時間的臨近，八班的學習氛圍比之前濃郁不少。上晚自習的時候，就經常有人來找余紹棠問問題，這是之前很少見的情況。

  只是，卻除了一個人，梁驍。

  梁驍依舊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的模樣，至少余紹棠在的時候，他總是趴在桌子上，臉朝著窗外。

  余紹棠好幾次都想再找梁驍談一談，但梁驍譏諷的語氣和那句「與你無關」如同一根長而尖銳的刺，狠狠地刺入了余紹棠的心臟。

  他只得遠遠地看著梁驍，然後默默替梁驍著急。

  時間過得飛快，仿佛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要期末考試的時候。

  期末考試不在本班考，考前的最後一天下午，學生們要把書都清空，多餘的桌子拉到走廊上摞起來。

  期末考試的規定比較嚴格，還要拿白紙把班級貼的一些勵志標語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宣傳語都遮蓋起來，桌兜也都要用白色的紙條封起來。

  教學樓吵鬧了一整個下午，總算是等檢查的老師核驗完全，學生們一個個收拾好書包出了校門，梁驍也無所謂地背上自己的包走到樓梯口。

  余紹棠剛開完監考前的重要事項交代會，打算去班裡確認一下情況，兩人就在樓梯里不期而遇。

  兩人都是驀然一僵，梁驍低著頭，打算直接低頭過去，余紹棠猶豫了片刻，出聲叫住了他。

  「梁驍！」

  怕梁驍裝作沒有聽到，余紹棠小跑著上前兩步，直接站在了梁驍面前，堵住了梁驍的去路。

  梁驍的腳步停了下來，他抬眼看向余紹棠，語氣冷淡：「有事嗎？」

  即使要有準備，余紹棠仍因為梁驍如此疏離的語氣而內心一酸。

  余紹棠深吸一口氣，努力露出一個笑容：「考試加油。」

  之前的每次考試，余紹棠都會對梁驍說這句話，梁驍的身體一僵，一雙漆黑的眸子緊緊地盯著余紹棠面頰。

  梁驍如此直白的眼神讓余紹棠的心跳快了幾分，梁驍又一直不說話，余紹棠覺得自己有些自討沒趣，他的心裡更酸溜溜的了。

  余紹棠輕輕咬了下嘴唇，正要低著頭灰溜溜地走掉，終於聽到了梁驍低沉卻磁性的聲音。

  「好。」

  只此一字，余紹棠原本酸澀下墜的心臟驀然回到了原位，余紹棠又輕輕說了「加油」，低著頭跑出了樓梯間。

  留梁驍在原地，望著余紹棠略微有些倉皇的背影，輕笑了一聲。

  *

  四天的期末考試枯燥又無趣，老師們監考了整整四天，最後一門考試結束之後，學校十分貼心的準備了聚餐。

  因為梁驍的事，余紹棠有些興致泛泛，上菜之後，他全程沒吃兩口，倒是酒不自覺就喝了一杯又一杯。

  不一會兒，余紹棠的臉上就泛起了一層薄薄的緋紅，腦子也逐漸混沌起來。

  余紹棠一邊迷迷糊糊地想，酒精真是一個讓人遺忘愁緒的好東西，一邊又一次一次地給自己倒酒。

  不過余紹棠酒品很好，喝醉之後他也不發酒瘋，就是沉默地一個人坐著。他在學校里沒有什麼關係特別好的老師，很多人也都喝了點酒，思維感官比往常要遲鈍一些，沒人發現余紹棠的異常。

  等到聚餐結束的時候，余紹棠已經徹底醉了。

  聚餐的地點離學校不遠，離余紹棠家也不過步行十分鐘的路程，從酒店出來之後，外面簌簌的寒風吹過，余紹棠驀然清醒了些。

  他搖搖依舊有些昏沉的腦袋，和別的老師道了別，慢悠悠地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余紹棠走得很慢，他的眼前如同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一般，只覺得整個世界都混沌起來。

  就在前方不遠處，橘色的路燈下，隱約站著一個余紹棠熟悉的身影——正是余紹棠日思夜想卻不敢去見的人。

  余紹棠輕哼了兩聲，小聲嘀咕道：「怎么喝醉酒還會出現幻覺呀……」

  余紹棠再次感嘆，酒精真是一個好東西。

  余紹棠離那根路燈越來越近，那影綽的身影非但沒有消息，反倒愈發清晰起來。那個男人的手插/進褲子側兜里，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余紹棠。

  這是幻覺？還是現實？

  余紹棠有些區分不清。

  他站定在那個男人面前，歪著頭，眼睛眨巴著，一動不動地看著那人。

  余紹棠身上帶著明顯的酒氣，眼神也是朦朧混沌的，梁驍驀然皺起了眉頭。他的心裡煩悶不安，散步的時候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余紹棠家樓下，他本來只想遠遠地看一下余紹棠家裡的燈光，卻沒想到直接碰到了余紹棠。

  「你喝酒了？」

  余紹棠一雙霧氣騰騰的眼睛眨了眨，輕輕地「嗯」了一聲，他圓溜溜的眼睛看著梁驍，長而纖長的睫毛輕顫著，小聲嘟囔道：「不然怎麼會看到你……」

  余紹棠的聲音裡帶著綿綿的語音，語氣也滿是撒嬌，梁驍一愣，眸色深了些。

  梁驍的喉結上下滑動，嗓音有些沙啞：「你是想見我……還是不想見？」

  余紹棠依舊歪著頭看著梁驍，臉上的表情滿是天真。有那麼一瞬間，梁驍有些不敢去聽余紹棠的答案了，但余紹棠回答的又輕又快：「想！」

  像是小孩子見到了糖果一般，余紹棠迷迷糊糊地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最喜歡你了！」

  余紹棠把遇見梁驍當做了自己的一場美夢，夢中事，可以卸下所有的倫理拋棄所有的道德枷鎖，他輕而易舉地說出了自己在心中默念過無數次的話。

  甚至，余紹棠拋下了自己身為老師的形象包袱，他輕輕咬了下嘴唇，對著梁驍撒嬌道：「我想……你背我！」

  梁驍的眸色驀然暗了下來，他蹲**子背上余紹棠，動作難得地有些顫抖。當身體真正接觸的那一瞬間，梁驍終於有了一點實感。

  他啞著嗓子問道：「你的喜歡，是哪種喜歡？」

  余紹棠的整個手臂都環在梁驍的脖子上，整個人都異常乖巧，他想了想，直接在梁驍的臉頰上「吧唧」親了一口，他的眼睛眯了起來：「這種喜歡！」

  梁驍感受到了一種深入髓骸之中的快感，他甚至想狠狠地抱住余紹棠，把余紹棠揉進自己的身體裡。但一陣巨大的喜悅之後，梁驍心底的疑惑更濃了些。

  如果余紹棠真的喜歡自己的話，又為什麼會拒絕自己呢？這中間難道有什麼誤會嗎？

  梁驍沉默著沒有搭理自己，余紹棠十分不開心地抿了下嘴唇，他毛絨絨的腦袋湊到了耳邊，粉嫩的嘴唇在梁驍耳邊輕輕吹著氣：「唔……你為什麼不理我？」

  梁驍回了神，扶著余紹棠的屁/股把他往上託了托：「沒有不理你。」

  「你就是不理我了。」醉酒後的余紹棠難得不講道理，他言之鑿鑿道，「我不管，我生氣了，你要哄我。」

  梁驍啞然，先前余紹棠那麼逃避自己，自己都不捨得對余紹棠生氣，這會兒自己不過是一分鐘沒有理余紹棠，余紹棠倒是生起氣來了。

  梁驍無奈笑了聲，決定不與喝醉的人計較：「好，哄你。寶貝乖……不要生氣了。」

  梁驍的聲音低沉，且帶著無師自通的撩撥，余紹棠原本就帶著紅暈的臉燒得更紅了，他單手捂著眼睛，小聲道：「誰許你叫我寶貝的……」

  「別亂動。」梁驍按住余紹棠的手，又把他的手臂重新拉向自己的脖頸處環好。余紹棠十分聽話，梁驍不讓他動，他就乖乖趴在梁驍背上一動不動。

  不過余紹棠腦袋很懵，只一會兒就忘記現在是在哪裡了。他只覺得身下很軟很寬，抱著便不想撒手了，過了片刻，余紹棠迷糊著，輕輕叫了聲：「唔……梁驍？」

  這聲音輕柔又黏膩，背上是余紹棠溫熱的身體，耳邊是余紹棠綿軟的呼吸，梁驍幾乎是瞬間就起了反應，他極盡全力克制住想要把身上人拆/吞/入/腹的衝動，余紹棠現在喝醉了，梁驍還不能百分百確定余紹棠對自己的感情。

  梁驍啞著嗓子問道；「怎麼了？」

  余紹棠「嘿嘿」笑了笑，搖搖頭，把腦袋貼到梁驍的脖子上：「我就叫叫你……你名字好聽。」

  ……

  「梁驍？」

  ……

  「嗯？」

  ……

  「梁驍……」

  ……

  「乖，我在呢。」

  ……

  余紹棠不知道叫了多少聲，梁驍也不知道應了多少聲，梁驍暗暗希望這條路永遠也不要有盡頭，就這麼背著余紹棠走到天荒地老。

  一步一步地，梁驍走到了余紹棠家。

  余紹棠已經趴在梁驍的背上睡著了，梁驍輕嘆口氣，從余紹棠身上找出他的鑰匙，把他安置在臥室的床上。梁驍給余紹棠蓋上被子，拉上窗簾，又站在余紹棠的床前看了許久，這才輕柔地關了房門離開。

  第46章 「喜歡。」他輕聲說

  清晨，刺耳的鈴聲響起，余紹棠哼哼著從床上爬起來，一手捂著昏昏沉沉的腦袋，一手按掉手機的鈴聲，余紹棠暈暈乎乎的，迷糊之間看到了床邊的桌子上放著一張紙條。

  紙條上壓著一串鑰匙，余紹棠把鑰匙拿起來，梁驍的瀟灑自如的字體映入眼帘。

  「別擔心，是我把你送你家的，好好休息。」

  余紹棠眨眨眼睛，昨晚的記憶盡數回籠。

  他呆怔了兩秒，直接掀開被子把腦袋埋進了鬆軟的還帶有熱度的棉被之中，把自己縮成一個小小的球。

  原來昨晚那不是夢嗎？

  一想到自己居然以那種黏膩的撒嬌的語氣與梁驍說話，還纏著他一直叫他的名字，余紹棠就羞得整個臉都燒紅了，大腦當機，無法思考。

  被子裡有些悶，余紹棠埋了一會兒，終於不情不願地從被子中探出了腦袋，他大口的呼吸著，平復自己羞赧又尷尬的心情，這才想起一個嚴肅的問題。

  自己都已經在梁驍面前表現出如此軟糯痴情的一面了，根本藏不住對他的喜歡了。

  那自己要怎麼拒絕他呢？

  「啊啊啊啊！」

  余紹棠雙手捂住自己的腦袋，心裡止不住地嘆氣。

  酒這種東西，太可怕了，下次自己說什麼也不能再碰了。

  雖然余紹棠心裡千不願萬不願，但這天是工作日，他還得換好衣服去到學校。

  期末考試結束了，也到了一學期的末尾，學生們心態難免浮躁疲軟，余紹棠到班裡的時候，向思嘉正在組織同學們把放在走廊外面的桌子和書搬回教室，還有人踩在桌子上去撕原本糊住了牆的白紙。

  班裡的場面有些混亂，夾雜著學生們的嘈雜聲，隱約能聽到時不時響起的學生們的抱怨聲。

  「操，我放桌屜里的書怎麼沒了？誰拿我書？！」

  「誰給我的桌子弄的這麼髒？這肯定是被踩了！」

  「我的椅子腿怎麼斷了？！！！」

  ……

  整棟教學樓的聲音比平時高了不知道多少分貝。

  學生們緊張了這麼久終於考完了，余紹棠也沒太為難他們，只是叮囑了兩句小心不要弄壞班裡的東西，也沒再多說什麼。

  吵吵鬧鬧的一上午很快過去，時間轉眼來到大課間，校園裡又響起了熟悉又歡快的音樂聲，班裡一陣推推椅子的聒噪聲，余紹棠正準備跟著學生們一起下樓，一個低沉又磁性的聲音叫住了他：「余紹棠。」

  梁驍直接叫了余紹棠的大名，他就站在余紹棠的面前，擋住了余紹棠的去路。

  余紹棠內心猛然一顫，他皺了皺眉頭，強穩住心弦道：「在學校不要直呼老師的名字，不禮……」

  梁驍從善如流：「那……余老師，你大課間能留在班裡嗎？我有話想跟你說。」雖然他用的是疑問的句式，嗓音里卻帶有莫名的蠱惑，讓余紹棠心臟砰砰直跳，無法拒絕。

  余紹棠掐了一下自己的指尖，強迫自己保持清醒，他推脫道：「有什麼話咱們可以邊走邊說……」

  「余老師。」

  梁驍沒多說話，只是一雙漆黑的眸子注視著余紹棠，又開口叫了一聲。

  兩人對視幾秒，余紹棠驀然敗下陣來，他只覺得梁驍漆黑的眼睛仿佛深不見底的深淵，就這麼輕易的要把他的魂魄都吸引進去，再無法逃脫。

  余紹棠垂下眼瞼，纖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好……好吧。」

  教室里的學生很快走空了，樓下學生們做操的動作整齊劃一，余紹棠與梁驍二人站在教室里的窗戶旁，氣氛說不出的靜謐。

  余紹棠深深吞了口唾液，小心翼翼地朝著梁驍的反方向挪動著自己的步子。

  梁驍把余紹棠的小動作看在眼裡，他的眼睛眯起一條縫，語氣平淡道：「余老師。」

  余紹棠驀然挺直了腰板，他結結巴巴的，還要強撐著氣勢:「怎、怎麼了……你要和我說什麼，快、快點說吧！」

  「昨晚……」

  「昨天晚上我什麼都不記得了，不記得，不記得。」

  梁驍剛說了兩個字，余紹棠便忙不迭的搖了搖頭，一副拒不承認的模樣。

  梁驍轉頭看向余紹棠，輕笑了下：「可是我記得。」

  他的聲音低沉又帶有磁性，肆意撩撥著余紹棠原本就不算平靜的心弦：「我記得老師昨晚纏著我讓我背你，一遍一遍叫我的名字，還湊到我耳邊說最喜歡……」

  「別！別再說了！」

  余紹棠的臉「嘭」地一下就紅了，他第一次知道梁驍這麼能說，他恨不得捂住梁驍的嘴，讓他不要再說那些令人羞赧的話了。

  余紹棠滿臉通紅，眼底帶著水光，一副羞憤欲死的模樣，梁驍卻沒再心軟，他一步一步把余紹棠逼在了牆角。

  「好，我不說。」

  梁驍的手支在余紹棠的肩膀旁邊，幾乎把余紹棠整個人都圈在了懷裡。

  他的聲音更低了兩分，眼睛裡帶著星星點點的笑意：「那老師告訴我，你昨天說的話是真的嗎？」

  梁驍湊近了些，溫熱的呼吸灑在余紹棠的脖頸兩側：「老師……你喜歡我嗎？」

  沉默，是良久的沉默。

  余紹棠偏過頭，不敢去看梁驍如深淵一般的眸子，他的目光緊盯著地上的某一個角落。

  梁驍也不著急，就保持著這個姿勢，靜靜地等待著余紹棠的回答。

  迴蕩在校園裡的廣播體操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停止了，周圍驀然安靜了下來，深秋時節，能聽到窗外麻雀的嘰嘰喳喳聲。

  余紹棠輕輕掐著自己的指尖。

  情緒在瘋狂的滋長著，叫囂著，想要衝破理智和道德的牢籠，想要，想要，想要說出口自己壓抑許久的感情，想要讓漂泊的心找到棲息的溫柔鄉。

  「喜歡。」

  他輕聲說。

  余紹棠的聲音很輕，這兩個字在他口腔里反覆翻滾咀嚼著，最終輕柔地吐露出來。話幾乎剛一出口就逸散在了空中，瞬時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但梁驍聽到了，清晰地聽到了。

  梁驍不知道要如何描述自己此時的心情，他的野獸的本能發作，想要獨占余紹棠，想要狠狠地占有他，在他纖細白嫩的脖子上留下獨屬於自己的咬痕，想用尖銳的虎牙刺破他的皮膚，讓他的身體記住自己的味道。

  但他又想憐惜地把余紹棠擁入懷中，輕柔的親吻他的唇瓣，揉一揉他毛茸茸的頭髮，把他護在自己的身體之下，遮蓋的嚴嚴實實，讓一切一切都無法傷害他。

  就在梁驍還未從如潮水一般湧來的情緒中抽離出來的時候，余紹棠輕輕踮起腳尖，在梁驍的嘴唇上留下一個稍縱即逝的吻。

  這個吻痕淺很輕，幾乎剛剛觸碰到，余紹棠就顫抖著移開了嘴唇，他很緊張，垂在身側的手指緊緊握成了圈，指甲幾乎要掐入手心，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白震顫。

  一個淺嘗輒止的吻之後，余紹棠卻再次推開了梁驍，他的兩隻纖細的手臂支在自己與梁驍的身體之間，他沒有使什麼力氣，但這就像是無法跨越的橫溝一般。

  不等梁驍說話，余紹棠深吸一口氣，終於下定了決心，他抬眼看向梁驍，眸子裡滿是認真：「我喜歡你，很喜歡，但是這種感情是不正確的，是要受人唾棄的，是會毀掉你的。」

  余紹棠淺栗色的眸子裡有水光閃動著：「我是老師，你是學生，我是妖，你是人。我比你大很多，你的一生對我來說不過是轉瞬的時間，這份感情對你既不公平，也不負責。你還小，你以後還會碰各種各樣的人，體味屬於你的人生……」

  說著說著，余紹棠的語氣低沉了下來：「我也幻想過，如果你也是妖該有多好，哪怕原型是讓我害怕的貓科或是樣貌嚇人的冷血動物，我都不在乎，可你偏偏是人……」

  聽著余紹棠的話，梁驍一片啞然。

  他萬萬沒有想到余紹棠拒絕自己的原因竟然是因為這個。他未告訴過余紹棠自己的真身，最初是覺得有趣，後來是怕嚇到余紹棠，想讓余紹棠更容易接受自己一點，梁驍循序漸進著，沒想過那麼早在余紹棠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倒沒想到這竟是阻礙兩人在一起的最大阻力。

  梁驍遲遲沒有說話，余紹棠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對不起，梁驍，我……」

  「先別著急拒絕我。」梁驍輕笑了聲，打斷了余紹棠的話，「如果我說……」

  「小淵別鬧！」窗外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向思嘉綿軟又黏膩的聲音清晰地傳入兩人的耳朵：「教室里可能還有人呢……嗯……別鬧。」

  緊接著，是向思淵含著笑意的聲音：「他們都去做操了，肯定沒人……就親一下？最近你忙著複習，咱們都好久沒有親熱過了。」

  聽到窗外的動靜，余紹棠連忙尷尬地想要推開梁驍。兩人站在窗戶邊，旁邊是靠窗的同學摞得高高的書，余紹棠一時激動，手臂直接打到了高高的書山之上，書「嘩啦嘩啦」掉了一地，發出巨大的聲音。

  余紹棠連忙蹲下身子來撿書，但聲音還是驚動了在教室外面的向思嘉和向思淵二人。

  「誰？！」

  向思淵忍不住質問出聲。

  第47章 滾燙的手心

  「是我。」

  余紹棠咬了下嘴唇，他把自己撞掉的書在桌子上擺好，然後從窗邊走離，來到向思嘉和向思淵旁邊。

  見到教室里的竟然是余紹棠，向思嘉和向思淵都有些尷尬，余紹棠也十分尷尬，因為此時，向思嘉還被向思淵摟在懷裡，一副親密的模樣。

  越來越多的學生做完操上來了，能隱約聽到樓梯口的腳步聲和嘈雜的說話聲，余紹棠又轉身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梁驍，猶豫了一下，對著向思嘉和向思淵道：「你們兩個，跟我來辦公室一趟吧。」

  向思嘉和向思淵跟在余紹棠身後，三人慢慢朝著余紹棠辦公室走去。

  向思淵與向思嘉的感情水到渠成，兩人很早就互許真心，但到底是半大的孩子，被班主任抓住，向思嘉難免心中緊張，他的雙手不自覺地絞緊了，骨節發白。

  向思淵走在向思嘉旁邊，伸手捉住了向思嘉的手，一點點掰開向思嘉蜷縮著的手指。

  向思嘉本就緊張，下意識地抬眼看向向思淵，便看到向思淵嘴唇微動。向思淵用唇語道：「別怕，有我在。」

  只此五個字，向思嘉原本狂跳的心臟突地緩和了下來，他舒一口氣，慢慢回握住了向思淵的手。

  深秋時節，周身的風帶著涼意，兩個少年的手心確是滾燙的，溫暖著彼此的心。

  辦公室還有別的老師，余紹棠不欲讓別的老師知道這事兒，猶豫了一下，帶著兩人走到了偏僻的樓梯間。

  到了樓梯間後，余紹棠轉身，自然地看到了兩人牽在一起的手，他輕輕咳嗽了一聲：「你們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余老師，我……」

  向思嘉猶豫著便要開口，向思淵握住他的手收緊了些，示意他不要說話。

  向思淵抬眼看向余紹棠的眼睛，心一橫，直接坦白道：「就是您看到的這樣，我喜歡嘉嘉，我想照顧他，保護他，永遠陪著他。」

  聽到向思淵的話，余紹棠一愣，向思嘉也是瞳孔驀然縮緊了。

  兩人的感情產生的太過自然，也太過懂得彼此的心意，以至於反應過來的時候，兩人已經到了密不可分的地步了。感情順理成章，告白就顯得多餘。

  向思淵雖然平時喜歡逗向思嘉，但到底年齡不大，真碰到這種事也難免害羞，以至於這也是向思嘉第一次聽向思淵如此直白的訴說對自己的感情。

  反應過來之後，向思嘉的臉一點點紅了，他輕輕咬了下嘴唇，亦抬眼看向余紹棠。

  向思嘉的聲音比向思淵要細，要軟，語氣卻如同向思淵一樣堅定：「我也喜歡小淵，因為有了小淵才有了現在的我……余老師你要是罵就罵我吧，是我離不開小淵。」

  看著兩人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余紹棠倒是有些想笑，他神色放鬆了一些：「別緊張，你們都成年了，有自己的決定，我不會因此對你們有什麼看法，但是我想問問……你們父母知道嗎？」

  「現在還不知道，」向思淵道，「但是總有一天，我們會讓他們接受、認可我們的。。」

  他的語氣里滿是篤定。

  余紹棠先前一直都知道兄弟二人關係好，也覺得他們好得有些過火了，但還真沒往這個方面想過，今天親眼看到兩人親密的動作和姿態，余紹棠難免覺得震驚。但當看到向思嘉和向思淵的反應的時候，余紹棠心底湧起了一股不該出現的感情。

  他在羨慕這對兄弟。

  羨慕他們敢於直面自己的感情，敢於衝破世俗眼光的牢籠，羨慕他們能夠自信的說出那句：「會讓他們接受和認可。」

  這是余紹棠所不敢的。

  「好，我知道了。」余紹棠望著神色堅定的二人，輕輕嘆一口氣，叮囑道：「你們放心，這件事我不會和別人說，但是這畢竟是學校，你們在學校絕對不可以做再做任何出格的事情，知道了嗎？」

  雖然先前和余紹棠關係不錯，但向思嘉和向思淵都沒想都余紹棠會這麼開明好說話，聽到余紹棠的話，兩人都呆住了。

  還是向思嘉先反應了過來，他輕輕掐了下自己的手臂，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然後忙向著余紹棠道謝：「謝謝余老師……」

  「沒什麼，」余紹棠笑笑，還要再安慰兩人兩句，走廊便傳來一陣急促的高跟鞋的聲音。

  孔梅英的聲音隨即響起：「小余！可找到你了！」

  余紹棠眨眨眼睛，對著身旁的向思嘉和向思淵道：「其他沒什麼事，你們先回去上課了，別再想這件事了。」

  兩人正好與過來的孔梅英擦肩，孔梅英朝著余紹棠擺擺手，「我找了你好久呢，你下節有課嗎？」

  余紹棠略微思考了一下，道:「沒有，我的課在下午，是有什麼事嗎？」

  「嗯，」孔梅英點點頭，「那你跟我來我的辦公室吧。」

  兩人一起來到孔梅英的辦公室，孔梅英給余紹棠道了杯水，讓他坐在自己面前的椅子上：「你之前跟我說想辭職的事，現在想的怎麼樣了？」

  余紹棠沒想到孔梅英會主動提這個問題，他猶豫了一下，垂下眼瞼：「我……」

  余紹棠是真心喜歡做老師的，不然當初也不會費那麼大的力氣考教師資格證，又好不容易面試到這裡。之前跟孔梅英說要辭職，余紹棠也是無奈之舉，而現在他與梁驍的關係更加混亂了，余紹棠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余紹棠訥訥的，孔梅英輕嘆一口氣：「我能感覺到，你還是很喜歡做老師的，你只是不想帶八班吧？」

  余紹棠猶豫了片刻，點一點頭。

  看著余紹棠垂下的頭，孔梅英的嘆息聲更重了一些：「這段時間來，你的能力我們都看在眼裡，現在期末考試也結束了，這學期也已經接近尾聲。正好今年學校有老師要評職稱，需要有做班主任的經驗，他也是教數學的，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讓他來接八班，你去教他原來的班級。」

  余紹棠一時有些愣怔，不敢相信會從孔梅英口中聽到這樣的話，他知道自己是因為八班沒人管才被破格錄取到這裡的，論資質好學歷，自己都不夠，所以當初余紹棠就直接和孔梅英提了辭職，而不是換一個班來帶。

  他原本是想等到期末考試完就再向孔梅英提這件事，把對學生們的影響降到最低，沒想到孔梅英就主動來找他了。

  孔梅英方才提起這件事的時候，余紹棠隱約猜到孔梅英是找到合適的接手八班的人選了，但依舊沒想到自己竟然還能留在學校。

  余紹棠一副呆怔的表情，遲遲沒有說話，孔梅英笑了聲，語氣裡帶上了幾分打趣的意味：「怎麼，不願意留在飛鴻？」

  「不是不是！」余紹棠當即反應了過來，他連忙站起身來，朝著孔梅英深深鞠了一躬：「謝謝您，主任。」

  孔梅英被余紹棠這麼鄭重的陣勢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她連忙站起身來走到余紹棠身邊，一隻手搭在余紹棠的肩膀上：「你也別有太大的心理壓力了，學校是看中了你的能力才讓你留下來的，沒故意給你放水。」

  余紹棠心裡一酸，又朝孔梅英深深鞠了好幾個躬：「我一定不會辜負學校的眾望的，謝謝您。」

  孔梅英連忙扶住了余紹棠，不讓他繼續鞠躬下去：「真不用這麼客氣，你有什麼困難就跟我說，我會盡力幫你的。」

  直到現在，孔梅英都沒有強行問余紹棠不願意繼續帶班的原因，余紹棠心存感激，兩人又聊了幾句，確定了余紹棠與那位老師交接的時間，余紹棠再次向孔梅英道了謝，這才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時間一晃而過，余紹棠與孔梅英聊了不短的時間，回去的時候學生們都已經放學了，余紹棠去食堂吃了午飯，略微休息了一會兒，就到了下午上課的時間。

  余紹棠拿著課本走到教室。

  剛剛期末考試完，也到了該放假的時候，余紹棠也不想給學生們太大的壓力，卷子並不難，課一會兒就講完了，離下課還有十分鐘的時候，余紹棠合上了課本。

  他輕輕咳嗽了兩聲，身體不自覺地站直了。

  似是有什麼預感似的，原本趴在桌子上的梁驍抬起頭，一雙漆黑的眸子緊緊盯著余紹棠。

  余紹棠走後，梁驍一眼不發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知道了余紹棠拒絕自己的原因，梁驍也就不太著急了。至少他明白了余紹棠也是喜歡自己的，只要找個機會坦白自己的身份，梁驍不信余紹棠還能拒絕自己。

  只是這會兒，梁驍驀然有了幾分不好的預感。

  余紹棠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四捨五入一下，我帶你們也要半年的時間了，班裡的每一個同學我都很喜歡，跟你們相處的時光，我也覺得很愉快。」

  梁驍心裡的不安更濃了兩分，他的右眼皮猛烈地跳動了起來。

  只聽到余紹棠繼續道：「這一學期也接近尾聲了，接下來的一學期，會由另一位老師來接替我的工作，來帶咱們班的班主任，那是一位經驗豐富的老師，比我更優秀，更有能力，希望同學們和他好好相處。從明天開始，新班主任就會來班裡提前熟悉大家，而我，也就要和大家說再見了。」

  余紹棠字字清晰，梁驍垂在衣袖裡的手漸漸收緊了。

  梁驍萬萬沒有想到，僅僅是一會兒沒見，余紹棠就要離開了！

  第48章 親一下，就不吃你

  【剛剛知道會考各地的規定不一樣，時間線統一修正為期末考試了，改動了一些細節，可以不用倒回去看。】

  余紹棠話音剛落下，班裡就響起了一陣稀稀拉拉的議論聲。

  「為什麼要換班主任啊！」

  ……

  「我不同意！」

  ……

  「就是！有餘老師才是完整的八班，我們不同意！」

  班裡炸開了鍋，余紹棠心知學生們一時難以接受，只是靜默著沒有說話，安靜地等待學生們發泄自己的情緒。

  余紹棠的心底也是一陣酸澀。

  相處了這麼久的時間，說沒有感情是不可能的，八班是他帶的第一任班級，他的滿腔熱血，他的一門心思全都撲在了這裡。

  余紹棠就這麼站著，過往所有的記憶一點點浮現在眼前。

  有關梁驍，也有關整個八班。

  余紹棠下意識地抬眼看向梁驍座位的方向，梁驍低著頭，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第一次，余紹棠覺得梁驍獨自坐在教室角落裡，身影有些說不出的落寞。

  余紹棠雙手緊緊扭著，強迫自己從梁驍身上移開視線，不知過了多久，班裡的議論聲終於逐漸小了起來。

  手指因為一直擰巴著而發白髮麻，余紹棠卻像是沒有感覺到一般。他深深吸一口氣，慢慢慢慢、一字一句道：「之前說要帶著大家走完高三，是我食言了，我對不起大家。」

  「咱們相處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不過一個學期的時間，但這一個學期，我把大家的進步都看在眼裡，不管別人怎麼說，在我眼裡你們都是最優秀的學生。」

  余紹棠滿心哽咽，哪怕只有一點可能，他也想努力找到雙全法，可是現實卻是始終無法兩全。

  余紹棠的聲音有些哽咽了：「這是我思考了很久才做下的決定，新老師比我有經驗，也比我認真負責，相信……相信大家能和新老師相處的愉快。」

  學生們原本都很氣憤，以為這是學校的安排，原本甚至都打算好了要去校長辦公室大鬧一場了，看到余紹棠如此反應，都有些愣怔。

  啪嗒。

  啪嗒。

  淚水滴在講台上，余紹棠連忙用指腹把那一片潮濕抿干。

  即使現在，他仍然不願意再學生們面前失態。

  坐在前排的一個女生心細地留意到了這幕，趕忙從書包里翻出一包紙巾遞給余紹棠，她小聲問道：「余老師，你是有什麼難處嗎？你可以告訴我們呀，我們一起幫你想辦法！」

  余紹棠啞聲說了句謝謝，卻沒接過女生遞來的紙，他頭垂得低低的，抹了把眼角溢出的淚水，眼睛使勁眨巴著，把還未流出的淚水逼回去。

  約莫著過了十幾秒的功夫，余紹棠的情緒終於平靜了點，他重新面向班裡的眾人，輕輕嘆一口氣：「是我自己的一點私人問題，我對不起大家……」

  余紹棠的眼睛還是紅紅的，嘴裡翻來覆去一直反覆道歉，任誰看著都很心疼，向思嘉輕輕捅了捅身旁的向思淵，向思淵點點頭，站起來道：「老師你沒有對不起我們，如果你不是的話，八班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呢，您是我們的好老師。」

  向思淵這一聲一呼百應，班裡響起一陣附和聲，一時間氣氛又沉重了不少。

  余紹棠心裡更愧疚了，他努力著，擠出一個不太好看的笑容，保證道：「好了好了，又不是見不到了，我保證，以後還會經常來看大家，好不好？」

  坐在後排的閻山的脖子梗了梗，接話道：「咱們可以經常聚餐啊！大不了我請客，哥有錢！」

  閻山故意用著搞怪的語氣，班裡霎時哄堂大笑，余紹棠臉上的笑容也自然了些，他朝著閻山點點頭：「聚餐可以，不過這請客，還是讓我來吧。」

  「其實AA就挺好的。」

  「我知道C路那邊有家特別好吃的餐館，我們可以去那裡……」

  話題逐漸偏向聚餐的計劃，學生們連去哪裡，點什麼都想好了，班裡的氛圍輕鬆了不少。

  余紹棠貪戀地看著他們，下課鈴打響的時候，他一瞬間有些恍惚。

  他帶八班的最後一節課也結束了。

  與梁驍的交集也結束了。

  余紹棠輕輕咳嗽了兩聲，學生們很有眼色的很快安靜下來。

  余紹棠面向台下，再次認真道：「在我心裡，你們永遠是最優秀的學生，即使我不在了，大家也要好好努力，好嗎？」

  一陣沉寂過後，班裡響起了一陣經久不息的掌聲。坐在角落裡一直沉默著的梁驍放在桌下的手拳頭握得更緊了些。

  骨節用力發出清脆的「咯嘣」聲。

  *

  方才課上講的一番話有些煽情，余紹棠雖然盡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眼睛還是不免有些紅腫。

  讓學生們放學之後，他獨自站在講台旁邊看著遠處，想要休息一下眼睛，再轉身的時候，余紹棠赫然發現梁驍不知何時走到了自己身邊。

  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余紹棠轉身的時候嘴唇差點擦到了梁驍的側臉，他踉蹌著退後一步，便感覺到梁驍一點點欺身把他壓在了講台邊上。

  教室里已經沒有別的學生了，但教室的前後門都是開著的，走廊里還不時傳來學生們的走動聲和說話聲。

  梁驍的身體越來越近，稜角分明的五官不斷放大，馬上就要貼上余紹棠的臉了。

  呼吸之間滿是梁驍的氣息，余紹棠整個背幾乎橫貼在了講台上，梁驍一雙漆黑的眸子一動不動地盯著余紹棠，聲音滿是沙啞。

  「老師。」

  梁驍嗓音低沉：「你是因為我才要走的嗎？」

  ……

  余紹棠沉默著沒有說話。

  「砰」地一下，梁驍的拳頭砸在余紹棠身後的黑板上，把余紹棠整個人都圈在了自己的懷裡。

  梁驍的眼眶有些發紅，近乎低吼道：「你說話啊！」

  梁驍身上令人畏懼和臣服的氣質完全爆發了出來，余紹棠原本就情緒不穩，高強度的壓力一點點衝擊著他心裡緊繃著的那根弦。

  余紹棠幾乎霎時就潰不成軍了。

  他垂下頭，肩膀小幅度地**起來，手指也漸漸蜷縮起來。

  「是啊，是因為你。」

  「我能有什麼辦法嗎？我也想控制自己的感情啊！」

  「我都一百多歲了，明明比你大那麼多，明明是你的老師，卻被你輕易撩撥著心弦。」

  「我真的很沒用，總是貪戀著你的那一點溫柔。」

  余紹棠猛然抬眼看向梁驍，眼睛裡的淚花在眼眶裡打轉，他的纖長的睫毛輕顫著，淚水在閉眼的瞬間滾滾而下。

  「可是我沒法和你在一起啊！」

  淚水順著余紹棠的臉頰滑落，流進他的口腔之中，鹹鹹的，入口是一片苦澀。

  梁驍的眸子微動，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觸碰余紹棠沾著淚水的側臉。

  「別哭……別哭。」

  這是梁驍第一次見到余紹棠如此失態的模樣，他一時有些無措，笨拙地安慰著，伸出略有薄繭的指腹，動作輕柔地柔一點點抹去余紹棠臉上的淚痕。

  梁驍猶豫片刻，輕闔雙眼，一股強大的妖氣毫無保留的釋放了出來，腦袋上，一雙黑豹的耳朵支棱著，整個人的氣質瞬間變了。

  「我也是妖，是黑豹精。」

  強大的妖力襲來，余紹棠霎時就愣怔住了。

  對於余紹棠來說，這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

  梁驍的妖力純粹且帶有絕對的壓制，原型又是自己的天敵，余紹棠毫無任何防備，他不由自主地狠狠打了一個寒顫，一陣腿軟，下意識地想把自己團成一個圈。

  應激反應之下，根植於基因深處的恐懼驀然深入髓骸，那是來自於天敵、來自於食物鏈頂端的震懾。

  余紹棠甚至一時之間忘記了兩人現在的處境，忘記了梁驍與自己的身份，睫毛一/顫/一/顫的，眼睛嚇得完全不敢睜開。

  他的聲音變了調，帶著顫抖的尾音：「別……別吃我。」

  梁驍反應過來，趕忙收回了自己的妖氣，頭頂那一雙黑豹耳朵也耷拉下來。

  他太著急了，以至於他在這個並不十分合適的時間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越是在意，反倒越可能衝動行事，越會失去應有的判斷，一想到余紹棠要離開這個班級，離開自己，梁驍便感到一陣深深的畏懼。

  他太害怕了，害怕余紹棠會永遠的離開自己。

  余紹棠還在輕輕的顫抖，梁驍猶豫了片刻，溫熱的唇貼上余紹棠的臉頰，輕柔的吻掉余紹棠還未乾涸的淚水。

  「別怕……別怕我。」梁驍小聲哄勸著，努力克制著自己的呼吸。

  他吻過余紹棠的眼瞼、臉頰，最終來到余紹棠柔軟的嘴唇上。

  「親一下，就不吃你，好不好？」

  梁驍收斂了自己全部的氣息，動作也是輕柔的不能更輕柔了，微弱的呼吸灑在余紹棠的頸側，痒痒的。

  略微冰涼的嘴唇貼在余紹棠的唇上，卻也只是貼著，不敢進行下一步的動作。

  嘴唇上柔軟的觸感太過清晰，余紹棠終於漸漸冷靜了下來。

  神志逐漸歸位，余紹棠狠狠咬了一下樑驍的嘴唇，主動撬開了他的唇瓣。

  血腥味在兩人的口腔之中瀰漫著，卻沒有一個人願意鬆開，兩人擁吻著，余紹棠略微合了下眼，沾在睫毛上的淚水潸然而下。

  唇舌相交，血鏽味之間，余紹棠的聲音里全是哭腔：「你為什麼不早說……嗚嗚嗚……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啊！」

  口中的空氣逐漸稀薄，余紹棠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他卻仍是不願意鬆開梁驍。

  「你知道……嗚……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多糾結嗎？！」

  因為缺氧，余紹棠渾身都顫抖了起來，梁驍鬆開了他嘴唇，把他狠狠地按進自己的懷裡，他親吻的余紹棠的眼皮，一點點吻去余紹棠的淚水。

  「對不起。」

  梁驍滿是心疼，他每吻一下，便重複一句道歉，余紹棠的話直直地戳進他的胸口，讓他的胸腔生疼：「對不起，是我的錯，我怕你害怕我……對不起，對不起，寶貝，別哭了，好不好？」

  余紹棠的腦袋埋在梁驍的胸膛上，聽著梁驍雜亂卻有力的心跳，輕輕閉上眼瞼。

  他的臉上還有沒褪下去的紅暈，聲音發悶：「誰、誰許你叫我寶貝的……」

  「寶貝。」

  梁驍低頭吻著余紹棠頭頂的發旋，湊到他耳邊一遍遍叫著。

  「寶貝。」

  ……

  「你是我的寶貝。」

  ……

  「寶貝，我真的好喜歡你。」

  ……

  余紹棠臉上更紅了些，手指虛握著，最終緊緊抓住了梁驍的衣服，環住梁驍腰身的手臂緩也緩緩收緊。

  瓮聲瓮氣的聲音從梁驍的胸膛前方傳來：「……傻子，下次要早點跟我說實話，。」

  梁驍點點頭，把余紹棠環的更緊了一些，如果早知道會經歷這麼多的波折，他一定會在遇到余紹棠的第一面就與他坦白身份。

  余紹棠的臉頰埋在梁驍的胸口，兩人就這麼靜靜地抱在一起。

  突然，走廊里突然傳來了一陣清脆的高跟鞋的「啪嗒」聲，打破了兩人間靜謐的氣氛。

  有人來了！

  想到兩人現在的姿勢和梁驍頭上依舊支棱著的耳朵，余紹棠的身體驀然僵硬了。

  隱約地，能聽到一個女聲的自言自語：「奇怪了，這個班怎麼沒有關燈？」

  好巧不巧，來人是孔梅英。

  第49章 太丟人了

  事情發生的太快，余紹棠剛從梁驍的懷裡鑽出來，孔梅英便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這個班怎麼沒有關……」

  孔梅英話只說了半句，剩下的一般話全卡在了嗓子眼裡，她看著教室里的兩人，驀然瞪大了眼睛：「小余？！你在這裡幹嘛？……還有梁驍？！你們在幹什麼？」

  余紹棠與梁驍挨得很近，幾乎要貼在一起了，余紹棠的臉上有些許不太自然的紅暈，眼睛也是濕/漉/漉的布滿了水氣。

  兩人的姿勢說不出的曖昧，孔梅英總覺得哪裡有些怪怪的……

  梁驍的反應很快，孔梅英開門的瞬間，他就收起了自己的耳朵和尾巴，這會兒孔梅英話音剛落，他臉上隨即布滿了擔憂的神色，對著余紹棠道：「老師，我送您去醫院吧。」

  梁驍轉頭看向孔梅英，一臉坦然：「剛才余老師不小心崴到了腳，我正打算送他去醫院。」

  「是這樣的，」余紹棠很快明白了梁驍的用意，忙不迭地點了點頭，很快地轉移話題道：「主任，您怎麼突然來這邊了？」

  聽到是余紹棠腳崴了，孔梅英沒再多想，解釋道：「我就是看到這邊還亮著燈，就過來看一眼，以為是你們班忘記關燈了呢……」

  她皺著眉頭，目光下移，落在余紹棠的腿上：「怎麼突然崴著腳了，嚴重嗎？要不然我送你去……」

  「不用不用！」

  騙了孔梅英，余紹棠十分不好意思，不等孔梅英說完話，他就使勁擺了擺手：「其實沒什麼事，就是剛剛走下講台的時候不小心腿軟了一下……沒大事的。」

  看著余紹棠不遺餘力的解釋，又看余紹棠的腳腕處並沒有明顯的紅腫，孔梅英稍稍放下心來，點頭道：「那就好。」

  兩人又寒暄了兩句，梁驍扶著余紹棠「踉蹌」著走出了教室。

  一路上，余紹棠都提心弔膽的，走下樓梯，走到稍顯偏僻的停車場處，確認孔梅英看不到之後，余紹棠才稍稍鬆一口氣。

  他嘆一口氣，對著身旁的梁驍道：「雖然我們都是妖怪，但是現在畢竟是在學校里，我的身份還是你的老師，有人在的時候，還是要要注意一些……」

  「我知道。」

  梁驍點點頭，不遠處正好有個人路過，那個人的身影有些熟悉，梁驍不由得頓了一下，與余紹棠錯開了半個身子的距離。

  余紹棠被梁驍擋著，沒看到旁邊的人，驀然錯開的距離讓余紹棠有些愣怔，梁驍……這是生氣了嗎？

  余紹棠猶豫了一下，手指半蜷縮著，然後伸手拽了拽梁驍的衣角。

  旁邊那人走遠了，梁驍快步向前，略微側過身看向余紹棠：「怎麼……」

  梁驍的話還未說完，余紹棠便轉身牽住了梁驍的手，因著有些著急的緣故，余紹棠只抓住了梁驍的小指。

  余紹棠咬了下嘴唇：「你……你別生氣。」

  余紹棠的聲音糯糯的，落在梁驍的耳邊有些癢。

  梁驍方才確有一瞬間的失落的，但這會兒，他心底那點微不可察的失落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他大手張開，把余紹棠的手包在掌心，一把將余紹棠拽緊了自己懷裡。

  余紹棠還未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周身便被溫熱所包圍，梁驍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沒有生氣，我只是在想，學校不能做，回去老師雙倍補償我就行了……要這樣補償。」

  周身都是梁驍的氣息，「砰」地一下，余紹棠的臉頰漲得通紅，余紹棠覺得自己像極了在電視上看到的蘑菇雲，已經炸成一朵朵升騰的煙霧了。

  「你！」余紹棠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瞪著梁驍，被梁驍抱在懷裡，訥訥半天都沒說出話來。

  好在梁驍也知道在學校里親熱會讓余紹棠不自在，只是抱了一小會兒，他便鬆開了懷抱：「好了好了，不逗你，我送你回家。」

  余紹棠臉上的紅暈還未褪下，別過頭哼哼了兩聲，這才跟著梁驍上了他的電摩。

  梁驍笑笑，拉著余紹棠的手臂環上自己的腰：「抓好了。」

  電摩很快發動，梁驍帶著余紹棠一路出了校門。

  已經放學好一會兒了，校門落了鎖，剛巧不巧，保安還是上次把余紹棠錯認為學生那個，這次他一眼便認出了兩人，朝著兩人親切的擺擺手，按下了電動門的開關。

  明明兩人現在的動作並不算曖昧，但也許是心境變了，余紹棠總覺得保安師傅看出了什麼，他略微有些尷尬地朝著保安笑了笑，待校門開了之後連忙把頭低了下去。

  出了校門，路燈也依稀起來，余紹棠雖覺羞赧，猶豫了很久，依舊小心翼翼地把頭枕在了梁驍的後背上。

  很寬，是讓人安心的感覺。

  坐在前排的梁驍勾起一點笑意，不由得把車騎快了些。

  風汩汩地灌進兩人的衣服里。

  月色靜好。

  ……

  這一段路梁驍騎車帶著余紹棠走過了無數次，但余紹棠第一次覺得原來學校離自己家的距離這麼近，他才剛剛環上樑驍的腰，就已經到了自己家。

  「謝謝，」余紹棠略微有些不舍地鬆開了手，「那……明天見？」

  兩人好不容易在一起，余紹棠有些不捨得這麼快就和梁驍分開，猶豫著要不要找個理由再和梁驍待一會兒，但又怕梁驍覺得煩。

  他還沒決定好，便聽到了梁驍的聲音：「等一下。」

  余紹棠猛然回頭，眨眨眼睛看向梁驍，眸子明顯亮了起來：「還有什麼事嗎？」

  梁驍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臉頰：「這裡。」

  「什麼？」

  余紹棠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眨眨眼睛看向梁驍。

  梁驍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一點：「不是說好了嗎？在學校沒有做的事，要雙倍補償我……我現在想要一個晚安吻，不算過分吧？」

  余紹棠臉上又燥熱起來，別過頭喃喃道：「誰和你說好了……」

  嘴上這麼說著，余紹棠還是慢慢慢慢地靠近梁驍，「吧唧」一口在梁驍臉上輕輕啄了一下。

  還真像是山雀啄食。

  「好了……唔！！」

  啄了一口，余紹棠剛要縮回身子，便被梁驍整個環抱了起來。

  梁驍把余紹棠壓在自己胸膛上，灼熱的呼吸全噴在余紹棠的面頰上。

  他的聲音低沉：「不夠。」

  余紹棠的腿一下子就軟了，若不是有梁驍環住他，他絲毫不懷疑自己會直接腿軟地跪在地上。

  梁驍的吻侵入余紹棠的口腔。

  完全不似余紹棠方才那般淺嘗輒止，這個吻纏綿而又熱烈，梁驍的舌頭抵著余紹棠的上顎，直叫余紹棠覺得整個靈魂都飄蕩起來。

  梁驍的氣場太強大了，即使他有意克制，余紹棠也仍然不由自主的臣服。他不由自主地順從著梁驍的動作，只覺得胸腔中的空氣越來越稀薄。

  是靈魂的震顫。

  待到梁驍鬆開他的時候，余紹棠整個人都倚靠在梁驍懷裡，全憑梁驍的身體站立。余紹棠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眼角晶亮，是溢出的生理性的淚水，嘴唇也泛紅微腫。

  梁驍的聲音啞透了，他薄薄的嘴唇緊貼著余紹棠的耳垂：「要這樣……才夠。」

  余紹棠的臉紅透了，一雙眼睛濕漉漉的，看向梁驍毫無任何殺傷力，他無意識地舔了舔自己有些火辣辣的唇瓣，羞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不由得抓緊了梁驍的衣服下角。

  梁驍伸手抿了下余紹棠的唇角，笑得餮足：「老師快回去吧，天色晚了，明天還要上課。」

  余紹棠這才如夢初醒，堪堪鬆開梁驍，從梁驍的懷抱里退了出來：「你、你也快回家吧，路上小心。」

  「明天見。」

  梁驍點頭，騎著電摩消失在了月色之中。

  望著梁驍離去的背影，余紹棠無意識地伸手摸了下自己紅腫的嘴唇。

  依舊微微發燙。

  *

  回到家裡洗了澡，余紹棠就收到了梁驍打來的電話。

  余紹棠躺在床上，抱在被子問道：「到家了嗎？」

  因著有被子的緣故，又是在打電話，余紹棠的聲音瓮聲瓮氣的，梁驍輕笑了聲：「到了。」

  兩人剛在一起的時候，大多希望二十四個小時膩在一起，怎麼親昵都猶覺得不夠，想要更多，余紹棠不過幾十分鐘沒有見到梁驍，再聽到梁驍的聲音，就覺得格外的思念。

  他忍不住在床上打了個滾，這才悶悶地說道：「那就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上課呢！」

  「嗯。」

  梁驍應了一聲，卻並沒有掛斷電話。

  聽到梁驍的聲音，余紹棠已經整個人都軟了，一時也沒有接話，電話就這麼繼續著。

  過了許久，余紹棠試探著問道：「怎麼不掛電話？」

  梁驍的回答很快，像是等候了多時似的：「想聽老師的聲音。」

  余紹棠只覺得剛洗完澡的身體又有些燥熱起來，他把臉埋進被子裡：「我剛才明明沒有說話……」

  「能聽到呼吸聲就夠了。」

  余紹棠覺得自己熟了。

  這也太會撩人了吧？！

  他徹底不好意思了起來，聲音又軟又綿：「明天就能見到了……」

  ……

  一直到掛斷電話，余紹棠都覺得自己暈暈乎乎的，完全不記得自己和梁驍說了些什麼，腦子裡全剩下樑驍最後那句低沉又磁性的「晚安。」

  「晚安、晚安、晚安……」

  余紹棠學著梁驍的口吻，在心裡默念了無數遍晚安，很快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一夜好夢。

  直到第二天早上。

  又是濕/漉/漉、黏/糊/糊的內/褲。

  太丟人了。

  第50章 再親一會兒……不急

  余紹棠匆忙洗好內褲晾在陽台上，從衣架上拎一件外套穿上跑出家門。

  早上折騰的太久，他又差點要遲到了。

  跑進校門，余紹棠下意識地就想往第二棟教學樓那邊過去，樓梯上了好幾節，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已經不是高二八班的班主任了，也不教高二八班了。

  余紹棠並沒有帶新接手的那個班級的班主任，還有幾天就要放假了，也不用備課和講課，簡單地向學生們自我介紹之後，余紹棠便回到了自己辦公室。

  猛然卸下了班主任這個擔子，余紹棠不由得覺得有些無所適從。

  他還沒有來得及搬辦公室，原本的辦公室與高二八班就在同一樓層，出了辦公室的門站在走廊里，余紹棠就能看到高二八班的班門和班牌。

  只剩下最後一周的課了，各科的老師們大多沒有準備新的課程，講完卷子之後，留給學生們的便是自習的時間。

  新老師提前了解過八班的情況，也和余紹棠提前溝通過了，還按照余紹棠原來的方法，自習課的時候在班裡坐班。

  不知不覺間，余紹棠已經踱步到了高二八班的後門處。

  現在還是上課的時間，整個教學樓都很安靜。

  順著走廊邊上的窗戶朝班裡望去，新老師正坐在講台上寫著什麼東西。

  興許是余紹棠先前的話起了作用，也興許是學生們已經養成了習慣，八班的自習課還跟余紹棠在時一樣安靜。

  余紹棠的目光在班裡逡巡了一圈，很快落到了梁驍身上。知道了梁驍的真實身份之後，余紹棠已經明白了，其實高中的知識對於梁驍來說半點用都沒有，也就沒在強迫梁驍繼續學習，他本以為梁驍會趴在桌子上睡覺的，沒想到梁驍端坐在課桌前，正在專注地寫著什麼。

  因著角度與距離的關係，余紹棠看不到梁驍正在寫什麼，只能看到他挺俊的背影。

  都說認真的男人最迷人，冬日的陽光順著窗戶灑在梁驍身上，給他的背影渡上了一層金光，余紹棠一時有些看呆了，貪戀地盯著梁驍的身影。

  快到放寒假的時候了，天氣已經徹底冷了下來，學生們一呼一吸之間都冒著白霧。教室里的溫度比外面高，也許是開著窗戶太冷的緣故，坐在窗邊的一位同學拉上了窗戶。

  玻璃上很快掛上了一層霧，教室里的場景朦朧起來，連帶著梁驍的身影也模糊起來。

  從余紹棠這個角度什麼也看不到了。

  余紹棠有些失望地收回了目光，輕輕嘆一口氣，走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一整天下來，余紹棠不自覺地來回穿梭於辦公室與八班教室之間許多次，依舊有些無所適從。

  冬季晝短夜長，在余紹棠的不適之中，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冬天的晚上也要比夏天再黑兩個度，余紹棠早早就收拾好東西，去到地下車庫等梁驍。

  在學校里，余紹棠不敢與梁驍表現的太過曖昧，於是兩人便把見面的地點約在了這裡。

  晚自習的下課鈴打響了，學生們三三兩兩結伴，很快，地下車庫的車就少了一半，余紹棠卻遲遲沒有看見梁驍的人。

  眼見著學生越來越少，余紹棠心覺有些奇怪，他正打算上樓去班裡看看梁驍去哪裡了，手臂便接觸到了一個溫熱的物體，緊接著，他被人拉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周身瞬間充斥著的，是梁驍的氣息。

  梁驍緊緊抱住余紹棠，把他壓在了地下車庫背面的一面牆上。

  梁驍溫熱的鼻息就灑在余紹棠的頸側，手臂禁錮著余紹棠，令他完全無法逃脫。梁驍的聲音是低沉而帶有磁性的：「老師……我好想你。」

  一牆之隔內的車庫，還能清晰地聽到學生們喧鬧走動的聲音，余紹棠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要推了推梁驍，梁驍卻是紋絲未動，余紹棠臉頰上紅了些，猶豫了片刻，手臂也緩緩地環上了梁驍精壯的腰。

  原本一天有十幾個小時都膩歪在一起，現在猛然一天只能見一小會兒了，余紹棠也想梁驍了。

  但余紹棠沒法做到像梁驍那麼直白，他埋在梁驍的胸膛里，透過衣服，聲音顯得有些悶悶的：「……嗯。」

  過了片刻，余紹棠明顯感覺到，梁驍的手臂收得更緊了些。像是不甘心就這樣似的，梁驍低下頭，在余紹棠的嘴唇上印下一個淺嘗輒止的吻。

  余紹棠知道這是因為顧及著還在學校，梁驍在有意地克制自己。

  梁驍的聲音啞了兩分，語氣里不自覺帶上幾分低落：「白天一整天都沒有見到你。」

  余紹棠就埋在梁驍的胸膛上，梁驍說話的時候，他能明顯感受到梁驍胸腔的震顫。

  周圍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安靜了下來，現在是冬天，甚至連蟬鳴鳥叫聲都顯得奢侈，余紹棠咬了下嘴唇，略微踮起腳尖，湊到梁驍的耳邊：「我也想你。」

  簌簌的晚風掛過，梁驍幾乎是把余紹棠扛上電摩的，他騎著車一路跑的飛快，在離開學校的下一秒停車，把余紹棠抱起來按進自己懷裡。

  余紹棠跨坐在梁驍腿上，仰頭承受著梁驍熱烈的吻。

  *

  熬過了最艱難的第一天，接下來的時日並沒有好過多少，又一次在地下車庫會面的時候，梁驍無奈地抱怨道：「明明是在一個學校的，我們卻像是異地戀似的。」

  四下無人，余紹棠討好地牽住梁驍的手：「沒辦法嘛，畢竟名義上我還是老師，你還是學生，過了這段時間就好了，好不好？」

  余紹棠的聲音軟軟糯糯的，聽起來竟有幾分撒嬌的意味，梁驍輕笑了聲，把余紹棠的手握的更緊了一些：「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余紹棠轉臉，借著地下車庫的燈光盯著梁驍的表情看了好久，確認梁驍確實沒有生氣，這才鬆一口氣。他的眸色很亮，眼睛裡滿是認真，梁驍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湊到余紹棠耳邊，聲音低啞：「再這麼看我……我就要親你了。」

  余紹棠羞赧地偏過頭，一時羞得說不出話來，他的目光游移，突然看到了遠處的一片隱約的亮光，握著梁驍的手不自覺收緊了些。

  感受到余紹棠手上的動作，梁驍順著余紹棠看的方向看過去，自然地問道：「怎麼了？」

  余紹棠眨眨眼睛，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容：「我突然想起來，孔主任之前開玩笑說那邊是學校情侶們的勝地，他們結婚的時候很多都會選擇在那裡拍一張畢業照，孔主任說，去過竹林約會的情侶才算是合格的情侶。」

  為等梁驍開口，余紹棠主動提議道：「白天沒什麼機會陪你，不如這會兒我們去那邊走兩圈吧。」

  余紹棠所說的地方是一大片竹林，就在學生宿舍的後面，微弱的燈光幾乎被層層疊疊的竹葉遮擋光了，看起來十分的幽靜隱蔽。

  與余紹棠約會，梁驍自然是一百個同意，借著月色，兩人手牽著手朝住竹園那邊走去。

  余紹棠打趣道：「孔主任之前還在開班主任會的時候跟我們說，最近看到好幾對兒小情侶偷偷在竹林里親熱，讓各個班主任多注意一些，正好我們也去看看。」

  「嗯？」梁驍笑了下，故意道，「原來你去那邊的真正目的是為了抓小情侶啊？」

  「不是不是！」余紹棠連忙搖頭，朝著梁驍眨眨眼睛，「我只是有一點點好奇……「

  竹林離高二樓的地下車庫不遠，說話之間，兩人已經走到了竹林。

  這邊的燈光明顯比教學樓那邊昏暗，因著山雀習性的關係，余紹棠有些夜盲，走在竹林里，他的腳步不由得虛浮掐里，原本牽著梁驍的手也改為了環住梁驍的手臂。

  這正順了梁驍的意。

  貓科動物可以夜視，即使在黑暗中，梁驍的視力依舊清晰，趁著昏暗的燈光，他時不時就要逗弄余紹棠一番。

  經常剛走兩步，梁驍便驚呼一聲：「老師小心，前面有棵竹子！」隨後順手把余紹棠攬進懷裡。

  周圍沒什麼動靜，梁驍的動作越發肆無忌憚，如此幾次之後，余紹棠也知道梁驍是在故意逗自己了，他輕輕掐一下樑驍結實的胳膊：「別鬧！」

  而與此同時，在兩人不遠處，也傳來了一聲細微的喘/息聲。

  兩人都是妖怪，聽力比人類要靈敏許多倍，雖然那聲音有些含混，余紹棠還是辨認出了聲音的內容。

  「小淵……嗯……快要熄燈了……」

  ……

  」再親一會兒……不急……」

  ……

  是向思淵和向思嘉的聲音。

  斷斷續續的對話之中，夾雜著的是曖昧的呻/吟與喘/息聲，兩人都是自己的學生，余紹棠難免尷尬，但這的聲音太過粘膩纏綿，余紹棠還是下意識有些腿軟。

  而悄然地，梁驍溫熱的唇瓣悄無聲息貼上了余紹棠後側的脖頸。

  「老師聽到了嗎？他們都在這裡親熱了，我們是不是也要做點什麼？」

  梁驍的呼吸明顯比剛才炙熱了兩分，聲音也更沙啞了，余紹棠只覺得腦子成了一團漿糊，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

  緊接著，他的耳垂感覺到了一陣濕潤又溫熱。

  是梁驍口腔的溫度。

  余紹棠暈暈乎乎的，近處卻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手電筒的白光直直地打在兩人身上，余紹棠下意識地望過去，孔梅英就站在他們面前，表情因為驚懼而有些變形。

  「小余……梁驍？！」

  第51章 想和你一起做老師

  不只是孔梅英震驚，余紹棠也嚇了一跳，他猛一抬頭，差點撞上樑驍的下巴。

  孔梅英調整了一下呼吸，深深吸一口氣，嗓音里卻依舊有止不住的顫抖：「你們……是怎麼回事？我還說之前還說讓各個班主任來這裡查小情侶，你們這算是什麼？」

  余紹棠沒再多想，趕忙扯一扯自己的衣服從梁驍的懷裡退出來，孔梅英的聲音抬高了亮度，他知道這是孔梅英生氣的標誌，想也沒想就把責任全攔在自己身上：「對不起，主任，是我的錯，梁驍還小不懂事，是我沒有教育好他……」

  梁驍的眉頭一點點擰了起來，沒人比他更知道余紹棠原本是多抗拒這種事的，一直等到自己坦白了真實身份，余紹棠才沒有芥蒂地接受自己。

  梁驍不屑於解釋，但他不願意讓別人誤會余紹棠。

  梁驍擰著眉頭正要開口，孔梅英便先他一步出了聲。

  這會兒，孔梅英已經稍微平靜了些，語氣也沒剛剛那麼沖了，她打斷余紹棠斷斷續續的道歉，抬眼看著並肩站立著的兩人，若有所思：「小余……你之前說不想帶八班，是這個原因吧？」

  孔梅英很了解余紹棠，也把余紹棠先前的所作所為看在眼裡，知道余紹棠不是那種會隨便與學生曖昧不明，糾纏不清的人。

  余紹棠一愣，沒想到孔梅英會這時候提起這件事，他咬了下嘴唇，緩緩承認道：「是的……對不起，主任，我當時沒有跟您說實話。」

  「哎，」孔梅英嘆了口氣，」你是一個好老師，我不知道你怎麼會跟梁驍扯上關係，但梁驍的改變我也看在眼裡，我知道，這其中一定或多或少有你的功勞。但是你們是師生，這是不被社會倫理所接受的關係，不會因為你們做了什麼而輕易改變，在世人眼中，這是悖德的，是禁斷的，你知道嗎？」

  孔梅英的語氣誠懇，余紹棠的內心一酸，雖然他和梁驍不能完全用孔梅英所說的那種師生關係來形容，但以孔梅英的視角來看，能說出這樣的話，余紹棠知道，孔梅英是真的為自己好的。

  梁驍就站在余紹棠的身旁，手牽著余紹棠的手，手心的熱量緩緩傳來。

  余紹棠曾經用類似的話教育過向思淵和向思嘉，彼時他很羨慕兩兄弟坦然面對世俗的勇氣。如今，似曾相識的事發生在余紹棠自己和梁驍身上，余紹棠不能像孔梅英解釋過多自己與梁驍的身份，但與梁驍一起，即使是僅僅作為最普通的師生，余紹棠也有了自己曾經所期望的勇氣。

  他抬眼看向孔梅英，緩緩又鄭重地點了點頭：「我知道，我會對他負責也對我們負責的……」

  余紹棠的聲音有些抑制不住地顫抖：「明天，我就會向學校遞交辭……」

  聞言，梁驍的眸子微動，握著余紹棠的手收緊了些。

  孔梅英與他們不是一路人，梁驍原本是不屑與孔梅英解釋的，也沒想過師生關係在一起會造成怎樣的後果，聽到余紹棠這麼連忙地解釋，甚至竟然要辭職，梁驍改變了主意。

  他一雙狹長的眸子也看向孔梅英，略微皺起了眉頭：「不，這是我的問題，是我先跟余老師……。」

  「噗嗤。」

  孔梅英笑出了聲，搖搖頭道，打斷兩人：「你們兩個啊，還真是。放心吧，我雖然不支持，但也不會強行拆散拆散你們，在我這裡這事兒就當我沒看到，下次別再讓我在學校看到你們這樣了，影響不好。」

  余紹棠原本已經做到了被開除的準備，這會兒聽到孔梅英的話，只覺得踩進了一大團棉花里，沒有一點實感，直到和孔梅英道別離開的時候，他才堪堪緩過神來，抓住梁驍的一角：「孔主任……真的是一個開明的人。」

  梁驍知道余紹棠找向思淵和向思嘉談話的事，笑笑：「這也算是好人有好報吧。」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余紹棠腦海里揮之不去的是梁驍剛才篤定的語氣，說要保護自己，他猶豫了片刻，叫了聲梁驍的名字。

  「梁驍？」

  自從發現自己的心思之後，余紹棠就不怎麼常叫梁驍的名字了，一是兩人大多數時間都膩在一起，離的很近，甚至用不著叫名字，拽拽梁驍的衣袖就好，二是……梁驍的一起，對余紹棠來說都有著巨大的蠱惑力，甚至連名字也是，只是「梁驍」這兩個字在唇舌之間翻轉著，余紹棠便感覺十分害羞。

  梁驍也很久沒聽到余紹棠叫自己的名字了，他偏頭看向余紹棠：「怎麼了？」

  接下來的話題有些正式，余紹棠不由得聲音放的很低：「你……你有想過以後嗎？」

  就在余紹棠說話的時候，一陣晚風掛過，兩人走的這條路上種了很多常青樹，冬天裡依舊枝繁葉茂，簌簌的晚風颳過，正好與余紹棠的聲音重疊了。

  晚風停下之後，梁驍也沒有立刻開口，余紹棠以為梁驍沒有聽到，正要張口再說一遍，梁驍牽著余紹棠的那隻手卻突然鬆開了。

  余紹棠猛然一驚，而下一秒，梁驍溫熱的手掌抓住了他纖細的手腕。

  梁驍輕笑了聲，手帶著余紹棠的手臂緩緩向上：「老師想知道嗎？」

  他的手引著余紹棠的手臂往自己的脖頸處放，四周的燈光有些昏暗，余紹棠一時沒看到什麼。

  「朝這裡摸。」

  余紹棠的手就在梁驍的頸側，梁驍說話的時候，他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他喉結的微微顫抖。余紹棠有些害羞，下意識地想收回手，梁驍不許，猝不及防的，余紹棠的手指碰到了一個冰涼的物體。

  梁驍的脖子上多了一個東西。

  這觸感……別人可能摸不出什麼，余紹棠卻是再熟悉不過了。

  因為同樣的東西，在余紹棠的脖子上戴了好幾十年。

  余紹棠猛然一愣，不可思議地抬頭看向梁驍的頸部，果然，月光之下，一個纖細的頸環正折射出淡淡的銀光。

  余紹棠睜大了眼睛，脫口而出：「你去管理局登記了？！」

  「嗯。」梁驍點點頭。

  比起余紹棠的震驚，他顯得平靜又隨意，就像是出門買菜順便倒了個垃圾那麼自然。

  梁驍沒說，他去妖怪管理局登記的時候，工作人員嚇壞了，還以為是哪裡惹到了他，他是去砸場子的。聽說了他要登記了之後，工作人員反覆確認了好多遍，這才慌亂地為他辦好了手續。

  別的妖怪的頸環也是工作人員幫忙帶的，但沒人敢幫梁驍戴頸環，最後，還是梁驍自己拿起來扣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頸環不只是的一個標誌，也是一種約束，帶上了頸環，就代表自願服從管理局的制度規定，如果違反規定，頸環會自動給與懲罰。而頸部又是妖類最薄弱的地方，即使是梁驍這種級別大妖，戴上頸環也就不能再為所欲為了。

  余紹棠知道梁驍的妖力有多強，他咬著下嘴唇道：「你怎麼……」

  「我打算去考教師資格證。」余紹棠話未說完，梁驍便答道，「然後和你一起做老師。」

  余紹棠沒想到梁驍竟然會為了自己做到這步，怔怔了半晌，眼睛一下就濕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他忍不住吸了兩下鼻子。

  「別哭別哭，這不是好事嗎？」梁驍連忙伸手抿掉余紹棠眼角的點點淚花，然後伸手捏捏余紹棠有些嬰兒肥的臉蛋，故意打趣道：「難道老師不願意跟我一起啊？」

  「不是，願意，」余紹棠搖搖頭，嗓音裡帶著悶悶的鼻音，語氣肯定，「我願意！」

  「那就行了。」梁驍牽起余紹棠的手繼續往前走，「只要我們正常生活，這東西不過是個裝飾，沒什麼區別。但是跟，老師在一起，我很開心，這就足夠了。」

  余紹棠內心一軟，悄悄抹了兩把淚，牽著梁驍的手抓的更緊了些。

  說著話，兩人一起向地下車庫走去，快走到地方的時候，梁驍皺了皺眉，步子不自覺地加快了些。

  「怎麼了？」余紹棠有些不解的偏頭看向梁驍。

  梁驍搖搖頭：「沒什麼，就是覺得我的車好像被人挪動過了，不是剛才走的時候的位置。」

  「應該不會吧？」余紹棠奇怪地眨眨眼睛，「現在早就放學了，你的車又沒擋路，怎麼會挪你的車呢？」

  「大概是我記錯了吧。」

  兩人繼續向前走，走動到了梁驍的電摩旁邊，電摩停得似乎有點斜，余紹棠定睛一看，車子前後兩個輪子竟然都癟了下去！

  余紹棠一驚：「這是怎麼回事？！」

  梁驍也發現了不對勁，他蹲**子，捏捏電摩的後輪，裡面已經沒有一點氣了，環視輪胎一圈，上面還有散落的幾個細小的釘子。

  梁驍的眉頭一點點皺了起來，他起身環視一圈周圍的車子，發現車胎都是完好的，並沒有被破壞的痕跡。

  「這是有人故意的。」梁驍隨即轉身看向余紹棠：「你去看看你的車子有事嗎？」

  余紹棠一愣，若不是梁驍提醒他已經忘記了，自從和梁驍在一起後，自己就又恢復了坐梁驍車后座的狀態，原本買的那輛自行車也就一直放在學校車庫沒再騎過。

  余紹棠連忙起身，在車庫裡找了一大圈，才在一個犄角旮旯里找到了自己的自行車。

  自行車上落了一層薄薄的灰，歪著倚靠在牆角，再看車的輪胎處……還真是，如同梁驍料想的那樣，余紹棠的車胎也是癟的。再仔細看一些，上面也散布著細小的釘子。

  如果是梁驍一人被扎尚且可能是有人不懂事或者不小心灑落了釘子，但車庫裡只有兩人的車胎有事，這足以說明問題。

  「我的也被扎了。」余紹棠內心一沉，快步回到梁驍身邊，他抿了抿嘴唇，語氣低落了兩分：「我剛來這裡工作，和大家相處的都很愉快，應該沒有和誰結仇，為什麼會被扎車胎呢？而且我好幾天沒有騎車了，也不知道車子是什麼時候被扎的……這怎麼找人啊。」

  梁驍也在思索著，他突然想起了昨天在地下車庫旁邊看到的那個有些熟悉的人影，回想著那個人的體型和走路姿勢，他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不，有一個人，他一直不喜歡你，我還和他打過架。」

  第52章 這算是……見家長嗎

  第二天中午午休的時候，余紹棠和梁驍一起去監控室調取前一天晚上的監控。

  即使昨天聽了梁驍的猜測，真的在監控上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的時候，余紹棠依舊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就在兩人離去後不久，一個身著黑色衣服，帶著鴨舌帽的男生蹲在了梁驍的車前，但因為像素有限，天色又很黑，看不清楚他手上的動作，也沒有拍清楚他的正臉。

  或許別人可能一眼認不出來是誰，但余紹棠和梁驍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就是實驗班的衛博實。

  運動會的時候，兩人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他帶著實驗班的人訓練，確認他無法作出梁驍那套拔劍的動作，這才正式開始準備。

  兩人查監控的時候，監控室的老師就在旁邊，監控走到這幕的時候，他把頭湊近了些，眉頭緊緊擰了起來：「這是哪班的學生？他在這鬼鬼祟祟幹什麼呢？」

  「我也看不清楚，」梁驍略微蹙眉，對著余紹棠做了一個「噓」的動作，示意他不要直接挑明兩人認識這個人，然後轉身對監控室的老師道：「老師，我們可以把這段視頻拷回去嗎？想問問周圍有沒有認識他的同學，可以找他了解一下情況。」

  「當然可以，」監控室的老師點點頭，「一定要好好調查清楚，學校這邊也會幫你們查證的。」

  拿著U盤走出監控室，梁驍主動向余紹棠解釋起自己剛才做的緣由：「剛才我看監控拍的並不清楚，就算我們把衛博實叫來了，只要他死不承認，我們也拿不出什麼別的證據。」

  「你說得對，」余紹棠有些無奈地點點頭，這道理他也懂，而且都是學校的學生，沒有確鑿的證據，學校大多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車胎被扎倒是小事，就怕衛博實以後越來越過分，肆無忌憚起來。

  「那你打算怎麼辦？」

  梁驍勾起嘴角，露出一點不屑來：「直接去找他。」

  *

  晚飯的時候，梁驍站在學校的天台上，扶著欄杆俯瞰下面的廣場，廣場上，學生們三三兩兩地結伴朝著食堂走去。

  梁驍的身後響起了一聲不屑一顧的輕嗤聲：「你叫我來這裡幹嘛？是想打架嗎？」

  梁驍轉頭看去，衛博實正站在距離他五米遠的地方。

  梁驍轉身走離欄杆，朝衛博實那邊走了兩步，他還未來得及開口，衛博實就滿臉戒備地後退了幾步：「誒誒誒，我警告你，君子動口不動手啊，打人可是犯法的！」

  衛博實一臉慫慫的樣子，梁驍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些，挑眉：「你還知道打人違法？那破壞別人財務犯法嗎？」

  聽到梁驍梁驍的話，衛博實臉上閃過一絲驚懼，但很快強行鎮定了下來：「誰說我破壞別人財務了，你的車胎我可沒扎！」

  「噗嗤。」

  梁驍忍不住笑出了聲：「我還沒說車胎呢，你怎麼就知道我的車胎被扎了？」

  「我……」衛博實的眼神明顯飄忽不定起來，「我就是偶然路過……就看到你的車扎了，不然，不然你拿出證據來啊！」

  說到這裡，衛博實伸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語氣強硬了些：「對啊，你有本事拿出證據啊！」

  梁驍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走進了兩步，他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衛博實，瞳仁逐漸縮小，變成了一條細而長的豎線。

  衛博實周圍的氣壓陡然變了。

  衛博實怔怔地，踉蹌著差點坐到地上，一陣寒意從腳底升起。

  這眼神，衛博實只覺得像是貓科動物在捕獵一般。

  衛博實覺得一股熱血直衝腦門，他咬了咬牙，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又向後退了幾步，和梁驍保持三米的距離。

  他使勁瞪了下眼睛，原本深藏在內心深處最陰暗的話不由自主地冒了出來。

  「沒錯，你的車胎就是我扎的，我就是看不慣你們，怎麼了吧？渣滓就好好待在垃圾桶里不好嗎？為什麼要出來搶我的風頭。運動會的時候也是，你們的動作也是我故意模仿的，本來是想警告你們不要想寫鹹魚翻身，沒想到你們這麼不識抬舉……」

  衛博實喋喋不休地說著，梁驍臉上的表情絲毫未變，待到衛博實的話音落下，梁驍雲淡風輕道：「辛苦你說這麼多了。」

  衛博實像是驚醒了一般，猛然反應了過來：「你是什麼意思？」

  「梁驍揚起手挽，手心一個黑色的小方塊正一閃一閃地亮著紅光。

  是錄音器。

  衛博實猛然瞪大了眼睛，喃喃道：「是你逼我說的……」

  「我逼你？」梁驍笑笑，「我還沒有那種神奇的法力，我只是讓你沒法說謊而已，你說的都是你內心深處的想法，難道不是嗎？」

  衛博實狠狠打了一個寒戰，還想再說些什麼，梁驍便大步走到了天台的樓梯口，很快消失了。

  他不願意和衛博實多廢話，浪費時間又浪費生命，他已經掌握了證據，剩下的一切，不用他再多動手，

  梁驍不再多想，從天台上下來，抬眼朝著樓梯下看去，余紹棠就在下一層的樓梯口等著他。

  看到余紹棠，梁驍眼底的冰霜霎時消散了，他加快了步子，走到余紹棠的身邊。

  余紹棠迎上樑驍，神色里滿是擔憂，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把梁驍打量了一番，第一句便是：「你……沒和他打架吧？」

  梁驍輕笑出聲：「放心，真沒有。」

  說著，他把自己的外套拉開，露出裡面穿著的背心來：「不信老師來檢查一下？」

  余紹棠的臉「砰」就紅了，強忍著害羞，沒有移開視線，仔細打量了梁驍一遍，確認他身上沒有任何傷痕和異常之後，他才嘆一口氣：「你走了之後我就一直在擔心，不應該放你一個人上去的，單獨跟他對峙，太危險了。」

  「不怕，我已經平安的拿到證據了。」梁驍無意識地撥弄了一下頸環，安慰道，「我長這麼大，還沒怕過什麼人。」

  余紹棠咬了下嘴唇，聲音放低了些：「可是……我會擔心啊。」

  即使知道梁驍的實力強大，余紹棠仍會忍不住擔心，就算是一個小小的傷口，他都會心疼很久。

  因為在意，因為喜歡。

  梁驍看著余紹棠，很快就明白了余紹棠話中的意思，余紹棠害羞，沒怎麼明著說著喜歡，這種程度已經算是直白的表白了。梁驍默默地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覺得臉上也有點熱。

  *

  最終，在這學期最後一天上課的時候，衛博實得到了一個記大過的處分。白紙黑字的通告上印著紅彤彤的章，就貼在學校的公示欄里。

  衛博實的母親還特意到學校給余紹棠和梁驍道歉，賠償二人的修車的費用。

  好不容易送走了衛博實的母親，余紹棠深深舒一口氣，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要放寒假了，有一個月的時間都不會來學校。余紹棠把自己的桌子仔仔細細地擦拭了一遍，又把桌面上的東西都收進柜子里，防止上面落灰。

  大約是跟衛博實的母親談話耽誤了不少時間的緣故，余紹棠剛剛收拾完東西，甚至沒來得及休息一下，就聽到了外面歡快的下課鈴聲。

  這是這學期的最後一節課。

  放假了。

  走廊一下子嘈雜起來，余紹棠也從桌前站了起來。

  梁驍依舊在地下車庫等余紹棠，坐上樑驍的車后座，余紹棠狀似不經意地問道：「你寒假有什麼打算嗎？」

  余紹棠家族只有他一個成功化為了妖，其他的長輩晚輩同輩早就或是成為捕食者的晚餐，或者化為一抔黃土重新投胎去了。但梁驍不一樣，梁驍已經向余紹棠坦白了自己的家庭情況和真正來這裡上學的目的。

  梁驍是有家人的，放假自然要回到自己家，更何況寒假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節日——新年，這也是妖怪們一年一度與家人（家妖？）團聚的日子。

  梁驍的回答很爽快：「回家。」

  「哦……哦。」

  一般妖怪家族的家都遠離人類聚集地，即使早知道答案，余紹棠還是忍不住有點點失落，要有整一個月都見不到梁驍了。

  他抓住梁驍的衣服，小聲問道：「回去一個月嗎？」

  「對啊。」

  梁驍的頭都沒回。

  「哦……」

  余紹棠徹底低下了頭，手指使勁攥著梁驍的衣服，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梁驍的衣服已經被他揪得一團皺了。

  他趕忙鬆了手，試圖用手指扯平梁驍的衣服，梁驍還在前面騎車，稍微往後瞟了一眼，低低笑了聲：「老師願意跟我一起回去嗎？」

  願……什麼？！一起回去？！

  余紹棠一時有些愣怔住了。

  這算是……見家長嗎？

  余紹棠遲遲沒有回覆，梁驍的聲音低了些，順著汩汩的風飄過來，帶著些許撒嬌的意味：「我都跟爸媽商量好了，反正老師在這邊也沒有人一起過年，就和我一起回家吧？好不好？」

  又是這種讓人無法抗拒的語氣。

  不過余紹棠原本也沒打算拒絕，事實上，他求之不得，只是不好意思主動向梁驍提罷了。

  余紹棠沒再猶豫，使勁點點頭，又反應過來梁驍在前面騎車，看不到自己的動作，索性直接伸手環抱住梁驍精壯的腰，聲音懇切：「好！」

  第53章 新婚夫妻最流行的款式

  翌日梁驍到余紹棠家的時候，余紹棠還在糾結著，他幾乎把家裡的衣櫃翻了一個底朝天，還是沒有選好到底該穿哪件衣服去見梁驍的父母。

  「黑色不行，太深沉了……」

  「紅色也不行，太艷俗了……」

  余紹棠在屋裡的鏡子前和衣櫃前來迴轉著圈，像一隻不知疲倦的小陀螺似的。

  梁驍去到余紹棠的床邊坐下，一把拽著余紹棠拉到自己的身邊，鎖進懷裡，聲音裡帶著濃濃的笑意：「老師不用這麼緊張，我父母和我的審美一樣。」

  余紹棠轉的頭都有些大了，猛然被梁驍圈在懷裡，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問道：「什麼審美？」

  梁驍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一些，直接翻身，雙手撐在余紹棠的肩膀旁邊把余紹棠壓在身下：「看見老師的第一眼……就覺得喜歡。」

  說話之間，梁驍呼吸全灑在余紹棠的頸側，痒痒的，余紹棠的眼睛倏然睜開，不由得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

  梁驍的眸色一下子就深了，吻順著余紹棠的額頭一路向下，來到余紹棠下意識微張的嘴唇上。余紹棠被梁驍禁錮著，根本無處躲藏。

  梁驍的吻越來越往下，余紹棠甚至能感覺到腿間明顯的灼熱……

  還好，余紹棠還尚存兩分理智，就在梁驍一點一點親吻撕咬上他的脖頸的時候，他喘著粗氣，伸手軟綿綿推了推梁驍的胸膛。

  「等……等下……咱們還要回你家去呢。」

  梁驍沒動，余紹棠加了些力氣，手臂擋在自己和梁驍的胸膛之間，梁驍無奈，又狠狠咬了一口余紹棠的下巴，在下面留下一排密密麻麻的牙印，這才堪堪鬆開了手，眼底的墨色一點都沒有減少：「老師回去補償我。」

  梁驍的聲音沙啞，余紹棠有些腿軟，他的淺栗色的眼睛裡滿是水霧，含著水汽的眼睛瞪了梁驍一眼，帶著一分惱怒九分嗔怪：「別鬧！」

  從梁驍的懷裡鑽出來，余紹棠喘著氣，軲轆著從床上爬起來去找自己的手機。迷糊著打開手機來看，他才發現兩人這麼一番折騰，已經快到11點了，而梁驍還跟父母說了要回家吃午飯。

  余紹棠來不及多想，直接隨便從旁邊拎起了一件衣服就要開始換衣服，上衣脫到一半，他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來自身後的灼熱的目光。

  梁驍還在他的房間裡！

  余紹棠趕忙放下自己掀了一半的衣服，猛地轉身去看梁驍，梁驍就這麼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早晚都要見的，老師怕什麼？」

  也許剛才的溫存尚有後勁在，猛然聽到梁驍這句話，余紹棠下意識地有點腿軟，他無意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羞赧地故意忽略掉梁驍這句話，聲音卻是悄然啞了幾分：「你快出去，我要換衣服！」

  余紹棠再三堅持，梁驍無奈地轉過了身：「好吧，我不看，你換吧。」

  梁驍轉過身後，余紹棠盯著他看了好幾秒，這才一顆心臟跳得飛快地趕忙換好了衣服。

  又拽了拽自己的上衣，余紹棠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好……好了。」

  余紹棠穿了一件乾淨的白短袖，和他原型的顏色十分相近，白的有些晃眼，大約是有些著急的緣故，上衣後面的一角掖進了褲腰裡，正露出余紹棠精瘦白皙的腰。

  梁驍站起身來，幫余紹棠把衣服拉好，蓋住了余紹棠露在外面的半截腰。

  梁驍沉默著想：今天他幫余紹棠把露出來的腰遮起來，但早晚有一天他要親手脫掉余紹棠的衣服，讓他該露的不該露的，全都露出來。

  *

  匆忙的收拾之後，兩人回到了梁驍家所在的那片森林。

  成精的妖怪們和人類沒有太大區別，並不會什麼法術，而瞬移回家，大概算是他們除了能化形外唯二異於常人的地方，梁驍牽著余紹棠的手閉眼冥想，三秒之後，獨屬於森林的泥土氣息在兩人鼻息間瀰漫，而余紹棠，也悄然聞到了一股濃郁的……天敵的味道。

  余紹棠這可算是進了真·黑豹窩。

  梁驍是這裡出名的大妖，聽說梁驍回來了，附近的許多年齡尚小的小黑豹們都偷偷溜到路邊，想要一睹梁驍的風采。望著一雙雙黃而明亮的眼角，余紹棠下意識地抓緊了梁驍的手臂，連帶著原本兩手提的東西也變成了單手去拎。

  「別怕。」梁驍很快發現了余紹棠的不對勁，伸手把余紹棠手上的東西接過來，然後另一隻手攔上了余紹棠的肩膀，隨後轉身，狀似不經意地瞥了那些藏在暗處的小黑豹們。

  幾乎瞬間，原本不停地眨巴著的黃色的眼睛一雙雙消失了。

  周身梁驍的氣息讓余紹棠安心了不少，他不再往旁邊看，跟著梁驍繼續向前走去。

  到了。

  余紹棠心裡突然一一陣強烈地暗示，果然，不遠處一棟房子面前，一位以人類年齡看剛剛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熱情地朝他們招手。

  余紹棠的心臟狂跳起來，他清楚地認識到，這是梁驍的母親。

  不是那種對天敵的害怕，而是那種見長輩的緊張感，余紹棠已經許多許多年沒有這種感受了，會擔心自己是不是不夠好，能否討得長輩的歡心，這種緊張感比余紹棠面試的時候要強烈百倍，衣袖之下，他悄悄握緊了拳頭。

  然而，余紹棠的拳頭很快就鬆開了。

  原因無他，幾乎是一見面，梁驍的母親熱情地握住了余紹棠的手，與梁驍十分相像的黑色眼睛裡含著笑意，她一邊接過兩人手裡拎著的余紹棠買的大包小包的東西，一邊對著余紹棠噓寒問暖。

  「這就是小余吧？這孩子長得真水靈！」

  「哎，我用水靈這個詞形容你你不會不高興吧？我只是想說你真的太可愛了。」

  「一路上累了吧？怎麼還拎了這麼多東西？你能來我家過年我們就很高興了……」

  這簡直，和余紹棠想像的完全不一樣啊！

  她雖然有在悄悄打量著余紹棠，但目光是柔和又帶著讚許的，絲毫沒有讓余紹棠感到不舒服，身上屬於黑豹精的氣味也收斂的乾乾淨淨，不讓余紹棠感到畏懼。

  梁驍的媽媽太熱情了，以至於余紹棠一時間連緊張都忘記了，就這麼迷迷糊糊地走進梁驍家裡，又迷迷糊糊坐上餐桌，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梁驍的父母都在拼命的給他夾菜。

  雖然，這菜色看起來有些……嗯……難以描述。

  余紹棠一眼就在自己的碗裡看到了熟悉的……烤山雀，就是梁驍說的那種，淋上檸檬汁撒上海鹽，烤的外焦里嫩的山雀。

  這還不算什麼，餐桌上還有生的，新鮮的……山雀刺身。

  余紹棠：？

  余紹棠：QAQ

  梁驍無奈地把余紹棠的碗端到自己面前，把自己那碗還沒動的飯送到余紹棠的面前。

  他抬眼看向還滿臉興奮的母親：「媽，棠棠的原型是山雀，不吃這些東西的。」

  母親一愣，連忙一臉歉意地和余紹棠道歉：「哎呦，真是對不起呀小棠，媽媽把這事兒給忘了，這是我們這裡招待兒媳婦的最高規格，你別生氣，媽媽這就再單獨給你做點。」

  「不用不用。」余紹棠趕忙擺擺手，其實除了這些「硬菜」之外，桌子上還有不少素菜水果和點心，足夠余紹棠吃，「我吃這些素菜水果就好！」

  余紹棠的堅持之下，母親最終沒有去再去做別的。

  她的手藝很好，蔬菜香味很濃，肉也沒有那種撲面而來的腥味，只不過余紹棠一頓飯吃的有些暈乎。

  倒不是因為飯菜問題，是因為……剛才梁驍叫的那聲「棠棠」和梁驍的母親自然地自稱「媽媽」。

  有那麼一瞬間，余紹棠覺得他已經和這一家人在一起很久了，彼此都非常熟悉，沒有任何芥蒂，他甚至想到了「安詳」這個詞。

  就這麼迷迷糊糊著，幾人一起吃完了飯。

  天色已經暗了下去，森林裡不像城市那般燈火通明，外面漆黑一片，吃過飯之後，母親就去把壁爐點了起來，暖烘烘的，母親又給余紹棠拿來了幾個紅色的果子，酸酸甜甜的，應該是這邊的特產。

  自然而然地，余紹棠被安排和梁驍睡一間。

  被子是母親提前曬過的，帶著太陽的香氣，只不過，上面大紅色的「囍」字格外顯眼，還有一張母親親手寫的，畫滿了愛心的卡片：[聽說這是那邊人類世界新婚夫妻最流行的款式，祝你們夜晚愉快。]

  余紹棠心道：梁驍的母親怕是對兩人的關係有什麼誤解。

  他默不作聲地把卡片藏起來，拿著母親給的水果乖乖啃著，梁驍的眸色暗了些，其中有暗光流轉著，他沒多說話，脫了上衣，拿著睡衣走到浴室。

  梁驍走後，余紹棠猶豫了一下，撲在了鋪好的床上，接連跑了一天，吃飯的時候還受到了那麼大的驚嚇，說不累是不可能的。余紹棠躺在床上等梁驍，只覺得眼皮越來越粘，逐漸合上了。

  朦朧之中，他覺得很熱，熱度是從身體裡發散出來的，他掙扎著解開了自己的衣服扣子，呼吸一點點急促起來，皮膚也漸漸變成了緋紅色。

  好像……有哪裡不對。

  第54章 快要熟了

  梁曉回來的時候，余紹棠的衣服已經被他自己扯的差不多了，整個身體都呈現出一種不太正常的粉色，像是……快要熟了。

  梁驍的眼底的墨色濃得化也化不開，快步走到余紹棠的身邊，手指撫上余紹棠的臉頰。

  梁驍剛洗完澡，身上還帶著濃重的水汽，涼涼的，余紹棠幾乎是霎時就伸手抓住了梁驍的手，兩手抱著梁驍的手臂，身體不由自主地蹭著。

  「嗯……梁驍……我好熱……難受……」

  梁驍的喉結上下滾動著，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到底吃了多少個情果？」

  「什麼……唔……情果？那是什麼意思？」余紹棠迷糊著，一時沒反應過來「情果」這個詞是什麼意思，他只覺得很熱，渾身上下都燒起來了，他現在只想去抱著梁驍，蹭一蹭他涼絲絲的皮膚，來緩解自己體內的燥熱。

  這麼想的，余紹棠也就順勢這麼做了，他哼唧著從床上爬起來，鑽進梁驍的懷裡，手臂圈上樑驍的胸膛，毫無自知地亂蹭著，他小聲地呢喃著：「怎麼……怎麼這麼熱呀？」

  梁驍的眸色更深了些，伸手捉住余紹棠亂動的手禁錮在自己的胸前，嗓音已經完全啞了：「老師不知道那是情果……？那為什麼還吃了那麼多？」

  余紹棠被梁驍抓住了手，動彈不得，哼哼唧唧的很不滿意，迷迷糊糊地回想著，這才隱約想起來回臥室之前，梁驍母親意味深長的笑容，梁驍的母親只說是好東西，但並沒說具體的作用是什麼。

  這會兒結合梁驍的話，余紹棠一下子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他先前一直孤身一人， 雖然聽說過情果這種東西，但並未見過。

  情果是一種存在於妖界的聖果，有催情的效果，吃下後會出現類似發情期的效果。

  梁驍原本以為余紹棠是自願的，這會兒看著余紹棠的反應才知道有些不對，他強壓下自己的欲望，拉開了一點與余紹棠的距離，聲音裡帶著幾分低落：「老師是不願意嗎？沒關係……我去給老師……唔！」

  梁驍的話未說完，余紹棠閉著眼睛吻上了他的嘴唇。

  梁驍的嘴唇也是涼絲絲的，很軟、很舒服，余紹棠主動伸出粉嫩的舌頭舔了下樑驍的唇瓣，聲音壓的極低：「願意……」

  都活了幾百年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再說兩人是兩情相悅的，余紹棠並不抗拒這事兒。

  忍著害羞，余紹棠主動把梁驍****，夸坐在他的身上，又重複了一遍：「願意。」

  梁驍輕闔雙眼，再睜眼的時候，眼底流轉著火光，默不作聲地褪下余紹棠的衣服，然後便放下手，等著余紹棠的動作。

  這會兒，余紹棠的身體又開始燒了起來，紅撲撲的臉頰像是熟透的蘋果，他雖然一時衝動就把梁驍壓在了身下，卻仍抑制不住骨子裡的害羞。

  梁驍不動，余紹棠又很熱，他只能有點委屈地哼唧著去扒梁驍的衣服，露出梁驍光潔飽滿的胸膛。

  余紹棠上身也被梁驍脫光了，他整個人伏在梁驍的身上，小幅度地蹭著梁驍，嘴裡叫著梁驍的名字：「嗯……梁、梁驍……」

  「怎麼了？」梁驍還是一動不動，就這麼看著余紹棠。余紹棠眼底浮起一層霧氣，咬了咬牙，直接伸手去摸梁驍下面的灼熱。

  底下那塊已經鼓得很大了，包裹在內褲里，即使隔著內褲，余紹棠也能感覺到其中灼熱的溫度。但奇怪的，這溫度並不讓余紹棠燥熱的身體覺得難受，反而讓他覺得好受了許多。

  余紹棠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閉著眼睛，小心翼翼的，隔著內褲去親已經甦醒的巨物。

  很熱，很大，親了兩下，余紹棠覺得有些不盡興，小心翼翼地扒掉梁驍的內褲，粉嫩的舌頭伸出來，在上面輕輕舔了一下。

  余紹棠無法描述自己現在的感覺，只覺得整個的靈魂都要顫抖起來。

  梁驍的身體僵硬了一下，隨即翻身把余紹棠壓在身下，急促的吻落下，一雙尖利的虎牙啃舔著余紹棠纖長的脖頸，余紹棠太撩人了，梁驍根本無法克制。

  他幾乎是把余紹棠的下衣撕下來的，黑豹的耳朵不知何時露了出來，絨絨的毛不時掃在余紹棠的臉頰上，很癢，也讓余紹棠更覺得慾火難耐。

  輕聲的、呢喃著，余紹棠渾身泛著粉色，說出了一句讓他羞赧到幾乎抬不起頭的話：「嗯……我、我想要……」

  說完這句，他敢再看梁驍，隨手撈起旁邊的枕頭，把自己的腦袋蓋得嚴嚴實實。

  「這就給老師……別急……」梁驍的聲音喑啞，怕余紹棠悶到，他把蓋在余紹棠頭上的枕頭丟開，在余紹棠的頰側印下一個吻，「老師別急……」

  偏偏在這個時候，梁驍還要叫自己老師，余紹棠羞的幾乎要哭出來了，一邊哼哼唧唧一邊道：「不許……不許叫那個稱呼……嗯……」

  梁驍的手指一點點滑過余紹棠白皙的皮膚，單手包裹住余紹棠小巧白嫩的陰莖緩緩揉搓，眼底染上了幾分笑意：「老師說的……是哪個稱呼？」

  「你！」余紹棠瞪梁驍一眼，語氣憤憤，但他的眼底滿是水霧，絲毫沒有生氣的感覺，反而有幾分勾人的色彩，梁驍手上的動作更大了些。

  余紹棠剩下的話未出口，全變成了呻吟，他輕輕搖著頭：「不……不要了……夠、夠了……」

  「不夠。」

  梁驍在余紹棠的肩頭咬了一口，另一隻手朝著余紹棠的後面探去。

  因著情果的關係，余紹棠的後穴已經悄然濕了，粉嫩的小口正一張一合，感受到梁驍的手指，小口貪心的咬住梁驍的手指不願意鬆開。

  余紹棠的喘息聲更重了些，聲音里染上了滿滿的哭腔，他不知道該怎麼緩解體內的慾火，只好一遍遍地叫梁驍的名字。

  「梁驍……梁驍……嗚……梁、梁驍……」

  「在這呢，老師別吵。」梁驍調情似的在余紹棠的屁股後面打了一巴掌，不疼，但聲音清脆。

  這聲音傳進余紹棠的耳朵里，梁驍還一遍遍叫著他老師，讓余紹棠有種奇異的禁斷感覺。他的身體更敏感了，後穴分泌的黏液亮晶晶的，順著白皙的臀瓣流下，濡濕了下面的一小塊兒大紅色的床單。

  余紹棠輕聲地哼唧著，想要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但就在這時，梁驍握住余紹棠前端那隻手突然動了起來，靈巧的手指輕輕剮蹭著前端的鈴口，幾乎是霎時，脆弱的鈴口就哭著吐出好多晶亮的黏液來。

  這突如其來的刺激讓余紹棠整個人都顫抖起來，很快就哭著射了出來，乳白色的液體沾滿了梁驍的手，也濺在兩人的小腹上。余紹棠的手臂完全忘記了自己原來的去處，顫巍巍地抱住了梁驍的身體。

  極樂之後，身體內的空虛和燥熱卻絲毫沒有緩解，反而更加難耐，想要，好想要，余紹棠哭著叫梁驍的名字：「梁驍……嗯……別、別鬧了……給我……哈……給我……」

  梁驍沒想到余紹棠會這麼敏感，只稍微摸了兩下就射了出來，他伸手在余紹棠後穴里加了兩個手指，溫熱軟爛的腸肉咬著梁驍的手指，明顯已經準備好了承受。

  梁驍沒再忍耐，扶著余紹棠的腰一點點挺身進入了那個濕熱的小穴，他的牙齒一點點碾過余紹棠充血的耳垂，沙啞的聲音裡帶著笑意：「老師怎麼這麼敏感？」

  梁驍說話的時候，溫熱的氣息就灑在余紹棠敏感的耳朵上，又聽到「老師」這個禁斷的稱呼，余紹棠的身體猛然痙攣著，連帶著後面的穴肉也層層疊疊地絞緊了正在進入其中的巨物。

  余紹棠紅著眼睛哼哼唧唧：「不要……不要鬧……嗯……哈……」

  梁驍一時沒有忍住，挺身，狠狠把陰莖送入了余紹棠後穴的伸入。

  好熱，好燙，好大，好滿……極樂的快感襲來，余紹棠難耐地搖著頭，下意識地想要逃開。

  梁驍自然是不願意他躲的，一雙大手扶著余紹棠的胯部，小幅度地在余紹棠的身體裡抽送著。

  「老師……舒服嗎？」

  余紹棠的腦子一片混沌，已經完全無法思考了，他下意識地點點頭，從鼻腔里發出一聲哼哼聲來：「嗯……哼……舒、舒服……」

  梁驍輕笑，更深地頂入敏感的穴道，捻著余紹棠最深處的敏感點：「那就……更深些吧。」

  「不要！嗚嗚嗚……不要……不要了！」梁驍不知道頂在了哪裡，余紹棠渾身都痙攣起來，後穴劇烈的收縮著，吞吐著其中巨大灼熱的陰莖，余紹棠手腳並用地想從梁驍身旁爬開，又被梁驍禁錮著無法逃離，他顫抖著承受這極樂的快感，腦內一陣陣白光閃過。

  梁驍的大手按著余紹棠的腰，一下一下頂弄在最深處的軟肉上，余紹棠躲無可躲，就這麼硬生生被梁驍肏射了，點點白濁濺在兩人的交合處。

  余紹棠小口地喘息著，津液順著嘴角溢出，拉出長長的銀色，淫靡又勾人。

  一晚上，余紹棠不記得兩人做了多少次，只記得自己最後哭著求梁驍不要了，梁驍卻還是一次次頂著他，甚至換了無數個姿勢，把他抱著走到臥室里那面巨大的穿衣鏡前，逼著他看自己全身粉紅的模樣。

  外面的天泛起了魚肚白，梁驍終於又一次射了出來，射在余紹棠的股間。

  他憐惜地親吻著余紹棠的臉頰，抱著余紹棠去做清洗。

  余紹棠已經累得迷迷糊糊了，乖乖地任由梁驍抱著，哼哼唧唧湊到梁驍身邊小聲問道：「你怎麼……不射進來呀？」

  一晚上，兩人翻雲覆雨無數次，梁驍每次都到最後的時候拔出來，精液射在余紹棠的小腹上或者手上，就是沒有射進去過。

  梁驍輕笑了聲，打開了花灑，溫熱的水沖在余紹棠的身上，暖烘烘的，梁驍的聲音也如同水一般溫柔：「你這麼快就想家裡多個小崽子嗎？」

  情果，妖族的聖果，不僅可以讓吃下它的妖發情，還會改變那妖的體質，使之極易受孕。

  兩人剛剛在一起，梁驍想多些和余紹棠單獨相處的時間。

  反正妖的壽命很長，他們還有很多很多的時間。

  作者有話說：

  微博@似川QVQ，主頁內搜索關鍵詞「紅色果子」，看下面的評論，我們ao3見嗷。是主頁搜索不是私信！！！不是私信！！！ 感謝支持，鞠躬。

  第55章 他笑著走向他（正文完）

  翌日，日上三竿，余紹棠終於哼哼唧唧地睜開了眼睛。

  外面的太陽很好，隔著一層厚厚的窗簾，依然有小部分光灑在余紹棠的臉上。

  余紹棠迷迷糊糊地從床上爬起來，除了嗓子有些疼之外，感覺有些累之外，他的身體並沒有明顯的不適。

  這大概也是那個紅色果子的功勞。

  梁驍就坐在余紹棠身旁，見他醒了，隨即端一杯水遞給他：「有哪裡不舒服嗎？」

  映入眼帘的是梁驍骨節分明的纖長手指，余紹棠臉上一紅，昨晚的記憶盡數回籠。

  就是這樣一雙手，昨天一遍遍摸過自己最敏感的地方，上面還沾上了不少自己各處的體液，粘膩的，亮晶晶的……只是想想，余紹棠就覺得要多羞恥有多羞恥了。

  他羞得不敢去看梁驍，抱著水杯咕嘟咕嘟喝了幾口，牙齒咬著杯子壁，發出細碎的磕碰聲，臉幾乎要埋進杯子裡去了。

  梁驍輕笑，昨晚一夜餮足，他知道余紹棠害羞，難得沒有再逗余紹棠，從余紹棠手裡接過杯子，轉移話題道：「早飯做好了？想吃嗎？不想吃的話再睡會兒也行……」

  余紹棠的臉上還是紅撲撲的，聽到梁驍的話，猶豫了一下：「唔……我這就起床。」

  不管怎麼說，新媳婦上門（？）第一天就這麼晚起床，好像不是很禮貌……

  余紹棠暈乎乎地掀開被子，腦子還是懵的，他陡然感到一陣涼意，這才想起自己全身光溜溜的沒有穿衣服，而梁驍的目光也燥熱起來，灼熱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著。

  雖然昨晚該看的都已經看過了，但現在是大白天，余紹棠還是覺得羞恥難耐。

  他腦子一熱，直接變成了一隻圓滾滾的山雀，瞬間縮進了被子裡去。

  現在是冬天，被子很厚實，山雀太小了，被蒙在被子裡，奮力地扇動著翅膀，被子卻依舊紋絲不動。

  山雀歪了歪頭，啾啾啾地叫了起來，梁驍失笑又無奈，連忙掀開被子，把山雀拎在手心。

  原型是鳥類的妖怪並不能做到半人半獸的形態，余紹棠又不太喜歡化原型，梁驍上次見到余紹棠的原型，還是兩人在一起之前的事情。

  想到上次，梁驍手裡懷抱著軟軟白白的雪糰子，手指悄悄收緊了些，怕小山雀再飛走了。他的指尖小心翼翼地逗弄著小山雀尖尖的嘴。

  小山雀很乖，厚實雪白的毛遮擋住了它害羞的情緒，它歪著頭，眯著眼睛在梁驍手指上輕蹭著，喉中發出一串歡喜的鳴叫。

  手心的小雪糰子溫暖柔軟，像是沒有重量的一隻雪精靈，看起來呆呆的，梁驍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起了幾分逗弄它的意思，他把山雀放在一旁軟和的被子上，起身化為了原型。

  黑豹一身油亮柔順的毛，眼睛是薑黃色的，輕盈地跳上床，爪子按住有些嚇呆的山雀，用濕漉漉的鼻尖頂一頂它。

  小山雀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了，但與梁驍想像的不同，黑豹周身滿是梁驍的氣息，小山雀雖然第一眼有些害怕，但反應過來是梁驍之後，懼意就消散了大半——它知道梁驍不會傷害它。

  小山雀歪著腦袋，一雙圓溜溜的黑眼睛和黑豹薑黃色的眼睛對視著，他眨眨眼睛，趴下來，輕輕蹭了蹭黑豹圓乎乎的肉墊。

  小山雀的大小就和黑豹的整個爪子差不多大，就這麼趴在黑豹的爪子上，一黑一白的兩個圓球球，對比十分明顯。

  黑豹的眼睛裡明顯多了幾分溫情的笑意，小心翼翼地低下頭，舔舐著山雀白色的羽毛。

  ……

  一番折騰，兩人下樓的時候，已經到了吃午飯的時間。母親看著兩人的眼睛明顯多了幾分揶揄，甚至目光好幾次狀似不經意地掃過余紹棠平坦的小腹。

  余紹棠臉上一陣熱，偷偷拽了拽梁驍的衣服，梁驍輕聲咳嗽了兩聲，落在余紹棠身上灼熱的目光終於收斂了些。

  吸取了昨日的教訓，今天的餐桌上已經看不到山雀的身影了，還特意準備了果乾，余紹棠拿著筷子，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用特意照顧我的……」

  「沒有特意啦，」梁驍母親搖搖頭，幫余紹棠盛了一碗松仁玉米，「這些我們平時也吃，沒有特意為了你將就，放心吧！」

  梁驍父親也點點頭，當著余紹棠的面夾起一筷子青菜，一副吃的很香的樣子。

  余紹棠這才稍稍鬆口氣，連忙道了聲謝謝，接過母親遞來的碗。

  *

  時間過的飛快，轉眼間余紹棠就在梁驍家住了小半個月了，周圍的鄰居雖然都是黑豹，但梁驍本身妖力強大，余紹棠身上又帶著梁驍的印記，也沒有人敢對余紹棠怎麼樣，梁驍的父母又對余紹棠很好，小半個月下來，余紹棠原本纖細的身子終於多了一圈肉。

  梁驍對余紹棠的現狀十分滿意，至少抱起來完全沒有硌手的感覺了。

  開學的日子逐漸臨近，兩人與梁驍的父母道別，重新回到了市區，離梁驍要準備的妖怪管理局主辦的教師資格證考試只有一周的時間了，兩人提前回來為梁驍備考。

  妖怪的教師資格證考試分為兩部分，一是妖力測試，二是筆試部分。梁驍妖力強大，能很好隱藏自己的氣息，妖力測試自然不用擔心，要準備的，就只有筆試的部分。

  梁驍的記憶力好，但耐不住筆試內容繁多複雜，不僅許多科學文化知識，還有很多人類社會的倫理道德常識，這正是梁驍所欠缺的。

  看著原本什麼都不在意的梁驍每天埋頭背著什麼「爸爸的爸爸叫爺爺，媽媽的媽媽叫奶奶……；人類近親不能結婚，近親是指……」，余紹棠覺得好笑違和的同時，心裡也多了幾分感動和心疼，以至於……對於某些事，就格外順著梁驍。

  他經常咬著嘴唇，忍著羞赧做出各種羞恥的姿勢，還有什麼廚房play，浴室play……兩人也通通來過一遍。不過做到最後，余紹棠也很享受就是了。

  時間很快來到筆試的前一天晚上，余紹棠坐在梁驍旁邊幫梁驍按摩肩膀，神色里有些掩飾不住地緊張：「感覺複習的怎麼樣？有把握嗎？」

  梁驍不欲讓余紹棠擔心，眸子一動，故意沉下聲音道：「有一個問題……我還不太懂。」

  「是什麼？！」余紹棠果然瞪大了眼睛，一臉緊張地看著他，「你說說看，我說不定知道！」

  梁驍拉住梁驍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把余紹棠拽進懷裡，熟練地吻上余紹棠的眼瞼：「我剛學到了一個詞，叫『師生亂倫』，不太理解是什麼意思，老師能給我解釋一下嗎？」

  說著，梁驍就開始解余紹棠的衣服：「最好……能親身實踐教學一下，這樣記憶比較深刻。」

  余紹棠反應過來，原來是梁驍在逗他，他紅著臉，在梁驍的肩頭咬了一口，身體卻軟了下來，任由梁驍靈活的手指在上面游移。

  梁驍的動作逐漸向下，余紹棠卻伸手握住了梁驍的手，梁驍有些不解地抬起頭，余紹棠臉上的表情羞赧：「明、明天你要考試……不能折騰得太晚。」

  未等梁驍開口，余紹棠便伸手主動去脫梁驍的衣服：「我……我用手幫你吧。」

  梁驍的眸色深了些，啞聲道：「好。」

  他修長的手指覆上余紹棠的，帶領著余紹棠去摸自己身下那處……

  ……

  最後，余紹棠除了手指酸痛的不行外，身上的酸痛並沒有減少，反倒是梁驍起床的時候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余紹棠有些奇怪，做了同樣的事，為什麼兩人之間身體的反應差距這麼大？

  此題無解。

  *

  把梁驍送到考場之後，余紹棠在外面焦急的等待著，管理局的工作人員看到竟然是給梁驍送考的人，馬上對余紹棠多了幾分尊敬，甚至還幫著余紹棠端了杯水來。

  余紹棠受寵若驚地道了謝，接過一次性水杯，思緒卻完全系在考場內的梁驍身上。他端著水忘記了喝，水杯里的水接的有些滿，傾斜灑了些在他的褲子上。

  感覺到褲腿的涼意，余紹棠這才反應過來，堪堪喝了一口，目光依舊一動不動地盯著緊閉著的考場門。

  這場考試寫完可以隨時交卷子，並且現場出成績。余紹棠逐漸看到有人從考場出來，臉上帶著或是歡喜或是悲傷的表情，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余紹棠卻遲遲沒看到梁驍。

  還好這次，梁驍並沒有讓余紹棠等很久，第一個人出來不久，梁驍也從考場走了出來。

  梁驍臉上沒什麼表情，余紹棠心臟一顫，小心翼翼地仰頭看向他，有些不敢問了，而就在下一秒，梁驍臉上綻開了笑容，

  余紹棠的心臟瞬間回到了原位，他幾乎是小跑著到了梁驍身邊，抱住梁驍，手臂緊緊環住梁驍的腰，臉埋在梁驍的胸前：「太好了！」

  站在一旁的工作人員吸了一口冷氣，隨後便看到那個誰都奈何不了、出了名的桀驁不馴的黑豹大妖眼底滿是柔情，把一個剛到他肩膀處的青年摟進懷裡，伸手揉一揉青年毛絨絨的頭髮。

  青年有些不滿地抬起頭，嘀咕著：「老師的頭髮可不能亂摸」，卻並沒有阻止那大妖的動作，甚至腦袋還往大妖手掌上蹭了蹭。

  原來人見人怕的大妖也有如此溫情的一面，工作人員嚇得目瞪狗呆，不由得感嘆起，這或許就是愛情的力量吧……

  *

  冬去春來，春來冬去，高二八班變成了高三八班，又一轉眼，學生們日日思夜夜想，心心念念的高考就這麼結束了。

  高考之前，學生們又經歷了大大小小的活動，百日誓師，照畢業照，18歲集體成人禮，哪一項都沒有落下余紹棠。

  而梁驍這邊，筆試通過之後，妖力測試也非常順利地通過了，只是妖怪管理局和人類世界那邊對接需要一定的時間，所以梁驍也就跟著八班一起、和余紹棠一起走完了高中的三年。

  就在學生們高考的最後一天，梁驍終於拿到了那本紅通通的教師資格證。

  妖怪之間沒有結婚證，他們認定了一個人就是一輩子，不需要這些東西來外加約束，但梁驍拿著自己教師資格證的本子和余紹棠的擺在一起，就像兩人的結婚證似的。

  在同一天，余紹棠也辦好了離職手續，將要在這學期結束的時候正式離職，與梁驍一起踏上找新工作的征程——他們要約定好要去到同一所學校。

  六月多雨，興許是湊巧，每年高考的時候也總會下雨，像是上天在為高考的學子們流淚似的。余紹棠走出校長辦公室的時候，雨滴還在淅淅瀝瀝的，太陽卻已經出來了，就在不遠處的天空上，一道小小的彩虹安靜地掛在那裡。

  余紹棠孤身了那麼多年，掙扎奮鬥了那麼多年，終於在飛鴻高中做了老師，現在，他毅然辭職了，但卻並不後悔，因為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余紹棠抬眼看向遠處，小巧但耀眼的彩虹之下，一個人撐著傘正在等他。

  是梁驍。

  他笑著走向他。

  第56章 番外關於穿軍裝的那些事

  梁驍拿到教師資格證之後，兩人一同去到臨市一所新建的私立高中。余紹棠經歷過梁驍這種級別的「問題」學生，再管教別的學生起來，也算是輕車熟路；而梁驍則是自帶生人勿近的氣場，不管是多皮多能鬧騰的學生，看到他一皺眉就怵了，兩人在新學校稱得上如魚得水。

  因為是新建的學校，老師也都是新招來的，校長看余紹棠有班主任的經驗，也就讓余紹棠繼續帶班主任了，時間一晃，又到了開運動會的時間，又要設計隊列方陣了。

  彼時余紹棠和梁驍已經一起在臨市買了一套房子同居了，余紹棠在沙發上坐著，對著面前的電腦敲打著什麼，臉上還不時露出笑容，梁驍自然地走到余紹棠身邊，伸手攬住余紹棠的肩頭：「在幹什麼？」

  余紹棠把電腦屏幕微微傾斜，讓梁驍看到上面自己正在排的表格，臉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還記得這個嗎？」

  學校開大會的時候說過運動會的事，梁驍自然知道，他挑眉：「運動會？」

  「嗯，」余紹棠點點頭，把電腦重新挪回自己面前，「我就是想到之前咱們運動會的事了，那時候的隊列還是你排的……我那時候就覺得，你一點也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凶，其實私下是一個很好的人。」

  余紹棠說得一本正經，梁驍身上卻升騰起幾分燥熱，他最見不得余紹棠這副模樣。

  梁驍和余紹棠是在一個班的，但梁驍很少在余紹棠在的時候進班，一是因為梁驍本身就不愛在班裡轉悠，二是因為……新學校要求老師穿工裝，每次看到余紹棠穿著白襯衣，領扣和袖口都扣得嚴嚴實實給學生們講話的樣子，梁驍就會不自覺有幾分燥意，如此正經的老師，他只想把他壓在身下，親手脫掉他穿得規整的正裝，狠狠地欺負他，欺負到他眼睛都蒙上一層薄薄的霧氣。

  這會兒看到余紹棠正經地夸自己，梁驍的眸色暗了暗，他湊到余紹棠的耳邊，舌尖舔過余紹棠的耳廓：「這樣呢……也算好人嗎？」

  余紹棠和梁驍在一起久了，也習慣了梁驍的秉性脾氣，雖然心裡還是害羞，但也不會像之前那樣羞得渾身顫抖，連話都說不出來一句了。余紹棠身體很自然地軟了下來，任由梁驍胡亂地摸著，嘴上道：「別、別鬧……還有工作沒做完呢，學校要得急……」

  梁驍頷首，修長的指尖去解余紹棠回家之後還未來得及脫下的工裝扣子，表情淡然：「沒關係，老師忙老師的就好……」

  余紹棠的胸前感受到一股涼意，看著自己已經被解開了一半的衣服，他的臉上有些臊得慌。

  這要自己怎麼忙啊喂！

  梁驍的動作越來越往下，余紹棠的身體越來越軟，梁驍原本確實是想逗余紹棠的，這會兒自己卻也真的起了情///欲，他索性直接把余紹棠抱了起來，起身走向臥室。

  余紹棠也被梁驍撩撥的不行，但心裡還記掛著隊列的事兒，他乖乖窩在梁驍懷裡，眼睛卻不自覺地向已經在待機狀態的電腦那邊看去。

  「老師，做事要專心哦，」梁驍直接伸手捂住了余紹棠的眼睛，溫熱的吻落在余紹棠的臉頰上，語氣軟了點，「放心，一會兒我幫你排隊列。」

  ……

  一場激烈的情/事過後，余紹棠躺在床上，胸膛劇烈地起伏著，早沒了半點力氣，梁驍去到客廳把余紹棠的電腦拿來，坐在余紹棠旁邊幫余紹棠排隊列。

  剛才做的時候余紹棠害羞，臥室的燈已經關上了，只留下了一盞橘色的床頭燈，余紹棠躺在旁邊，瑩瑩的燈光灑在梁驍高挺的鼻樑和略微皺起的眉頭上，余紹棠有些不好意思，啞著嗓子道：「我去幫你把燈打開吧，這樣對眼睛不好。」

  說罷，余紹棠便要起身。

  「沒事，」梁驍左手壓住余紹棠的手腕把他重新按進被子裡，眼睛未從電腦屏幕上移開：「在夜裡我也能看得見。」

  余紹棠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貓科動物的天賦，乖乖回到被子中躺好。

  剛才做了兩次，余紹棠已經很累了，但梁驍還在旁邊排隊列，余紹棠也睡不著，最後索性爬起來鑽進梁驍的懷裡，跟梁驍一起商量隊列的安排。

  之前的隊列的初版是梁驍想出來的，但因著實驗班的關係，他們又調整了隊列安排，最終的方案也是余紹棠和梁驍一點點敲定下來的，只不過當時不是這種姿勢的心境就是了。

  余紹棠頭枕在梁驍的肩膀上，梁驍不時詢問他這樣排隊列行不行，似曾相識的場景讓余紹棠恍惚之間又回到了剛認識梁驍的時候，排完初稿之後，余紹棠眯著眼睛，湊到梁驍耳邊呢喃：「我突然想到你之前帶隊的樣子了……」

  余紹棠眼底的笑意溢出來了一點，床頭燈的燈光照在他的眸子上，撒出星星點點的光芒：「我當時就覺得，你穿軍裝的樣子真是帥呆了。」

  梁驍望著笑的跟小貓似的余紹棠，若有所思。

  *

  三天後，運動會如期舉行，新學校舉行的是春季運動會，運動會之後正好跟著五一假期。

  有著梁驍的幫忙，再加上學生們的配合，余紹棠帶的班級成功獲得了一等獎，但是這跟余紹棠現在看到的比起來……顯得不是那麼重要了。

  運動會結束之後，余紹棠難得自己獨身回家，梁驍說還有點事情要辦，沒和余紹棠一起。等到余紹棠再聽到敲門聲去開門的時候，卻被所看到的這幕驚呆了。

  梁驍穿著上次走隊列時穿過的白色軍裝，手扶著軍帽倚靠在門框上。

  余紹棠突然覺得有些口渴。

  梁驍眼角帶著促狹的笑意，聲音有些沙啞：「老師喜歡我這樣穿？」他走進屋關了門，手臂支在余紹棠腦袋的一側，把余紹棠壓在門後。

  余紹棠感覺到了淡淡的壓迫力，臉頰一點點紅了，沒有說話，梁驍湊近了些，在他的耳邊吹氣：「不喜歡嗎……？老師之前還說喜歡，我特意去定做的……」

  耳朵上痒痒的，余紹棠下意識地縮了一下，梁驍另一隻手按住他的肩膀，強迫他抬頭看向自己。

  對上樑驍深如墨色一般的眸子，余紹棠一下子就腿軟了，更何況梁驍現在還穿著整齊又嚴肅的軍裝，更叫余紹棠覺得無法抵抗。

  他紅著臉別過頭，手臂一點點環上樑驍的精壯的腰。軍裝的做工講究，為了保持衣服不變形，選擇的布料厚實，卻免不了帶有一點粗糙。

  一點點酥麻感從余紹棠的手臂爬向他的心臟，余紹棠主動仰起頭，顫抖著，好似信徒一般，虔誠地向梁驍索吻。

  一陣天旋地住，余紹棠再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被梁驍抱在了沙發上，跨坐在梁驍身上。梁驍的手指在他的身上游移著，余紹棠這才後知後覺，梁驍竟然還帶著儀仗隊的白色手套！

  余紹棠先梁驍回家，已經洗完澡換上睡衣了，他的睡衣寬鬆，梁驍輕易就把睡衣整件褪下，帶著手套的手撫摸著余紹棠光滑的身體。

  不同於軍裝的粗糙，手套觸碰到皮膚的感覺是細膩而光滑的，只是這層布料隔絕了體溫，余紹棠感覺不到梁驍手掌的溫度。

  余紹棠身上是光溜溜的，只穿著一件小小的三角內褲，梁驍卻是一件都沒有脫，連著手套都好好地戴在手上，帶著手套的手去觸碰余紹棠粉嫩的微微凸起的乳尖，與之前完全不同的觸感讓余紹棠的身體不受控制地痙攣了一下，纖細的背部彎成了一個好看的弓形。

  梁驍不許余紹棠躲，另一隻同樣帶著手套的手撫摸著余紹棠光潔的背部，把他往自己身上壓，梁驍抱著余紹棠去的是單人沙發，本來就位置不大，余紹棠根本躲無可躲，只能顫抖著身體貼近梁驍。

  偏偏軍裝的造型複雜，裝飾繁多，那些戴著花紋的扣子，各式各樣的口袋凹凸不平的，摩擦著余紹棠已經熱起來的身體，余紹棠有些難耐地蹭著梁驍，下面漸漸硬了起來。

  余紹棠就叉開腿坐在梁驍身上，兩人下身緊貼著，余紹棠也能清晰地感覺到……身下樑驍那東西，正在一點點變大，對彼此的身體都很熟悉了，余紹棠的身體無意識地蹭著梁驍的褲子，想要快點與梁驍坦誠相待。

  梁驍顯然還沒有玩夠，他伸手褪下余紹棠的內褲，但自己的衣服依然一件沒脫，帶著手套的手握住余紹棠已經硬邦邦的陰莖，還去摸頂端最敏感的鈴口。

  敏感的小口哪裡受過這種刺激，馬上就顫抖著哭出來了，晶亮透明的粘液濡濕了白色的手套，看起來格外的淫靡。

  余紹棠實在有些受不了了，難耐地手指抓緊了梁驍的外衣，把平整的軍裝抓的皺巴巴的，嘴裡小聲地哼唧著。

  「不要……不要這個……」

  「不要什麼？」

  梁驍笑著問，手上的動作依舊沒停，帶著手套的手握住余紹棠的陰莖上下擼動著。

  不，不是這種感覺，余紹棠難耐地搖著頭，手指伸開想去抓梁驍的手套，這東西摸在他身上雖然讓他燥熱難耐，但這不是梁驍的皮膚，余紹棠感受不到梁驍，甚至梁驍穿的嚴嚴實實，余紹棠都快感受不到梁驍的氣息了，這種感覺幾乎要把他逼瘋。

  余紹棠的手指一根一根覆蓋上樑驍的手，抓著梁驍的手指想要把那阻隔兩人直接接觸的壞東西拔下來，偏偏手套有些緊，余紹棠身體又沒了半點力氣，手指不靈話，費了半天的力氣也沒把手套拔下來。

  余紹棠幾乎要被逼紅了眼睛，帶著哭腔哼哼著：「不、不要這個……不要手套……嗚嗚……想要……想要你……」

  他的手指還在扒拉著梁驍的手，梁驍總算「心軟」了點，順著余紹棠的動作脫掉了手套，但就在余紹棠剛剛鬆了口氣的時候，梁驍卻握住了他的陰莖，在硬邦邦的小東西上用手套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老師這樣很好看。」梁驍笑著親吻上余紹棠的肩頭，在上面留下一個漂亮的牙印。

  哪裡好看了？余紹棠忍不住腹誹道，全身上下都光溜溜的，布滿了星星點點的紅痕，唯一「穿了衣服」的地方是下面的那東西，還被束縛著想射都射不出來。

  余紹棠有些委屈，自己都脫成這樣了，梁驍才只脫了手套。

  不知道哪裡來的膽子，他猶豫了一下，直接伸手去解梁驍的皮帶。

  皮帶也是定製的，余紹棠一下就摸到了一塊不知道什麼材質的冰涼金屬，他的身體是熱騰騰的，猛的觸碰到了冰涼的東西，手指下意識地回縮了一下。

  他咬了下嘴唇，歪著頭小聲自言自語道：「怎麼……怎麼這麼難解呀……」

  梁驍失笑，順著余紹棠的動作解開了自己的腰帶，余紹棠稍微鬆一口氣，梁驍卻又沒了下一步的動作，轉而手指朝著余紹棠的後面探去。

  自從上次吃了情果之後，余紹棠身體發生了一些不可言說的變化，就比如現在，他的後面已經濕透了，溫熱的小嘴咬著梁驍手指，溢出的粘液把梁驍的手指弄的晶亮。

  梁驍明知道這是吃了情果後的自然變化，偏偏還要故意逗余紹棠：「老師怎麼這麼敏感……喜歡我穿軍裝這麼弄你？」

  「才、才沒有！」余紹棠紅著眼睛反駁，卻仍抵不住身體的反應，梁驍的手指一點點碾過敏感的腸道，一陣空虛感漸漸升騰到余紹棠的頭頂。

  「還說沒有，老師的後面都濕透了……」說著，梁驍的手指抽了出來，故意把沾著晶亮液體的手指放在余紹棠的面前，「不信老師看。」

  「不要……嗯，」余紹棠閉著眼睛搖頭，把腦袋埋在梁驍的胸膛里不願意漏出來，「不看……」

  他的手指緊緊抓住梁驍的衣服，委屈巴巴地求道：「不要再鬧了……快進來……想、想要你……」

  如此直白的邀請，梁驍無法拒絕，但他還是沒脫衣服，只是把褲子前面拉鏈拉開，就這麼直接進入了余紹棠。

  余紹棠羞得眼淚都下來了，哼唧著想要從梁驍懷裡逃開。

  偏偏他是坐在梁驍身上的，他自己又早沒了力氣，手軟腳軟的，這麼一折騰，反倒讓梁驍進入的更深了，粗大灼熱的陰莖摩擦著敏感的內壁，余紹棠腿一軟，狠狠摔在了梁驍身上。

  梁驍摟緊了余紹棠，直接就著這個姿勢把人抱了起來。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余紹棠一陣慌亂，手指抓住梁驍的腰，下面不自覺的絞緊了。

  層層疊疊的軟肉包裹著灼熱的陰莖，余紹棠被折騰得差點就這麼射出來，可前端又被那雙白色的手套束縛著發泄不得，余紹棠的身體戰慄著，趴在梁驍的懷裡去咬梁驍的肩膀。

  他早沒了半分力氣，咬也就如小雞啄米一般，梁驍輕笑，又托著余紹棠圓潤的屁股狠狠上下一顛。

  「梁驍！梁、梁驍……不要、不要了……嗯……夠了……哈……好滿……」

  余紹棠胡言亂語著，難耐地搖著頭，晶亮的津液順著他的唇角溢出了一點。

  梁驍就這麼一步步托著他，兩人一同來到臥室那面巨大的穿衣鏡前，梁驍溫柔地親吻著余紹棠已經羞得閉上的眼睛：「乖……睜眼看看……你這樣很美。」

  「不、不要……」一路深深淺淺的抽插，余紹棠已經到了高潮的邊緣，只是礙於下面的束縛射不出來，他快被這種甜蜜的折磨逼瘋了，哼哼唧唧地，手足並用要從梁驍身旁逃開。

  「老師，聽話點。」

  梁驍咬了下余紹棠充血的耳垂，解開了余紹棠陰莖上綁著的手套，然後狠狠地朝著余紹棠的深處撞去。

  憋了許久的身體早就承受不住這樣的刺激，余紹棠眼前一陣陣發白，下意識地睜開眼睛，就看到自己白色的精液射出，正好射在面前那面大鏡子上，身後的梁驍衣冠整齊，自己卻是一絲不掛的，還直接被肏射了，余紹棠羞得趕忙閉上眼睛，往梁驍的懷裡鑽。

  剛射過，他的後面也是一片軟，這麼一動，粉嫩的軟肉也跟著主人害羞起來，粉嫩的花苞想要閉上，卻更絞緊了深入其中的巨物。

  見余紹棠出了精。梁驍不再逗他，托著他的雪白的臀肉極速地抽插起來。

  最終，灼熱的精液全都射進了余紹棠軟爛的穴道之中，一滴都沒落在嚴肅的軍裝上。

  作者有話說：

  微博@似川QVQ，微博內關鍵詞「軍那個裝」四個字都不要少嗷，是微博主頁不是私信！不是私信！ 感謝支持，鞠躬。

  第57章 番外小崽崽（雷生子請跳過QAQ）

  上次軍裝PLAY之後沒多久，余紹棠就有了妊娠反應。不過這也不算是意外，兩人之前就商量過要順其自然，妖的孕期比人類短，並且崽崽的妖力越強，孕期也就越短，有著梁驍的基因，小崽子自然不會差到哪裡去，正好到了快要放暑假的時間，這時候懷孕倒也不用擔心會被人發現。

  只是……就內/射了這一次就懷上了，梁驍這一發入魂的強大妖力，余紹棠還是由衷的敬佩。

  暑假到來的時候，余紹棠的肚子也大了起來。妖的崽崽不似人的寶寶，在孕期的時候需要充足的來自父方的營養，至於獲取營養的方式嘛……是顯而易見的，余紹棠被餵的白白胖胖的，肚子圓滾滾的，就是白天經常會犯困。

  余紹棠：是啊，晚上的時間都用來做那事兒了，能不困嘛。QAQ

  在余紹棠的委屈和梁驍的餮足之下，寶寶終於出生了，余紹棠到底是男性，沒有生孩子那器官，所以自然是要剖腹產，不過他是妖怪，恢復能力比人類要強，倒也不用擔心會留下傷口和疤痕，而市裡的醫院也散布著很多考取了醫師資格證的妖怪，醫療條件也很有保證。

  雙親都是妖怪的崽崽剛生出來也是人形的，滿月之後便能化為獸型，不過小寶寶化形能力不太穩定，一般到6歲左右，也就是上小學的年齡，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化型。

  崽崽不愧是有梁驍這個大妖的基因，剛出生就比其他同齡的寶寶要強壯一些，胖乎乎的手指還會抓著余紹棠的手指，纏著余紹棠玩。

  這會兒，倒是輪到梁驍委屈了。

  余紹棠每天陪著崽崽睡覺，逗崽崽玩，兩人去哪裡都像是帶了一個拖油瓶似的，完全沒有了獨自相處的時間。

  梁驍：當事人表示就是委屈。

  話雖這麼說，身為孩子的爸爸，梁驍對待崽崽還是格外的上心，正是三伏盛夏，崽崽還小，身體還沒那麼強中，又不敢讓它對著空調使勁吹，梁驍就用涼蓆托著崽崽舉在胸口，手臂伸得直直的，小心翼翼地左右晃動著，哄崽崽睡覺的同時也能讓他涼快一點。

  時間一轉眼又過了一個月，終於到了崽崽可以化形的時間。妖怪崽崽的化形和人類寶寶的抓周一樣，都是一件大事，余紹棠早早地就起了床，為崽崽穿上了喜慶的紅色肚兜——生活在一起久了，人的審美難免趨同，余紹棠現在跟梁驍的媽媽一樣，對著喜慶的正紅色|情有獨鍾。

  餵完了崽崽，一切都準備妥當，兩人把崽崽放在特製的小床上，余紹棠的眼睛眨巴著，殷切地期待著寶寶的化形。

  寶寶還不會說話，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跟余紹棠對著，歪著頭吃起自己的手指來，像是在奇怪爸爸為什麼這麼看著自己。

  看著余紹棠和崽崽可愛的大眼瞪小眼的眼睛，梁驍的眸子暗了些，他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伸手把余紹棠也攬進了懷裡：「老師別著急，我們可以先做點別的事……」說著，便吻上了余紹棠微張的嘴唇。

  唇舌交纏，余紹棠還惦記著崽崽的化形的事，但梁驍的吻太具有蠱惑力，一來二去，余紹棠也就沉浸其中。

  梁驍的手在余紹棠光潔的背上一遍遍游移著，伸手要去解余紹棠的衣服，而就在這時，被放在嬰兒床的寶寶「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余紹棠猛然回神，原本如蒙上了一層水霧一般的眼睛也恢復了幾分清明，他伸手推推壓在自己身上的梁驍：「快去看看寶寶……」

  梁驍一時沒動，余紹棠又推了推他，梁驍這才有些無奈地鬆開了余紹棠，起身的時候，下面的已經勾勒出形狀的灼熱蹭到余紹棠，余紹棠臉上又是一陣熱。

  兩人來到寶寶身邊，寶寶正含著自己的手指，玩自己衣服上的掛飾玩的開心，觀察了很久，都沒再有什麼別的動靜。梁驍攔住余紹棠的肩頭，正打算繼續剛才的大事，寶寶眨了眨眼睛，一陣白光逐漸縈繞住了他。

  白光消散之後，原本白嫩的寶寶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隻小小的黑豹幼崽，他通體都是黑色，跟梁驍的原形很像，卻沒有繼承半點小山雀的基因。

  雖然知道梁驍的妖力強大，寶寶大概率會是黑豹，但看到寶寶完全沒有自己原形的半分樣子，余紹棠還是難免有些難過，眼瞼都耷拉下來，腦袋也低了下去。

  像是知道爸爸心情不好似的，黑豹幼崽呆頭呆腦地轉過了頭，它的腿短短的，走路還不太穩，踉踉蹌蹌地走到余紹棠身邊，伸出粉粉的舌頭去舔余紹棠的手指。

  剛才崽崽是背對著自己的，這會兒余紹棠才看清楚，在崽崽的眉心處，有兩撮顯眼的白色的毛。

  白毛長在烏黑的毛髮周圍，還正好在眉心處，乍一看像是長了水滴狀的眉毛似的，給原本就虎頭虎腦的幼崽更增添了幾分可愛，但余紹棠一眼就看出來了，那是山雀翅膀的形狀。

  余紹棠伸手揉一揉幼崽的眉心，臉上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笑容，倒不是非要崽崽長成什麼樣，畢竟是兩人的孩子，余紹棠也希望崽崽身上帶有兩人的共同點。

  梁驍就站在余紹棠身邊，自然把余紹棠的動作和神情都看在眼裡，見這會兒余紹棠開心了，他親昵的吻上余紹棠的眼瞼。

  這是兩人愛的結晶，就算梁驍的妖力再強大，崽崽身上也會留下余紹棠的印記。

  作者有話說：

  可愛的小崽崽，嘻嘻嘻。 感謝支持，鞠躬。

  第58章 番外小男孩兒（兄弟番外，不喜請跳）

  在向思淵的記憶里，第一次見到向思嘉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大約是還在上小學的時候，那天是周末，向思淵窩在家裡玩變形金剛，臥室門口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向思淵不甚介意地揚聲道：「進來啊。」連頭都沒抬。

  門開了，父母都站在臥室門口，身旁還跟著一個瘦瘦小小的男孩兒，向思淵自己也才上小學，但看著那小男孩也像個小孩兒似的。

  小男孩是真的瘦，絕對稱得上是皮包骨頭了，手腕和腳踝處凸出的骨骼莫名讓向思淵想到上次去動物園的時候看到的丹頂鶴的腿。

  他一副侷促又緊張的樣子，頭是低著的，向思淵只能看到他的發旋，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他的雙手交疊著放在身前，手指無意識地扣弄著。

  母親摸了摸小男孩兒的頭，那小孩兒的頭髮挺軟的，被母親一摸就散開了，向思淵幾乎能想像到那種觸感。

  「思淵，這是你哥哥，思嘉，咱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在一起生活，你們要好好相處。」

  聽到這句，向思淵擰起了眉，認真地打量起面前的小孩兒來。

  他一早就知道自己家是重組家庭，他和爸爸沒有血緣關係，爸爸還有一個親生的孩子是他哥哥，但跟著爸爸的前妻生活，一直沒和向思淵見過。

  如今一天之內身邊多了一個哥哥，向思淵一時有些無法接受。

  母親介紹完之後，父親和善地朝著那小孩兒笑了笑：「思嘉，這是思淵，以後就是你弟弟了，和弟弟打個招呼？」

  小男孩兒的聲音低低的，似乎還有些發顫：「你……你好，我叫向思嘉。」

  小孩子之間總喜歡玩鬧，只有最強壯的孩子王才能被稱為「大哥」，如今要叫這麼一個軟軟綿綿的小孩兒哥哥，向思淵更難以接受這個事實了。

  母親介紹完之後，就和父親一起離開了，留下兩人單獨相處的時間。向思淵眼睛還粘在那小男孩兒身上，小男孩兒也就一直站著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過了好久，向思淵裝做「大哥」的語氣，故意粗著嗓子道：「喂！你抬頭讓我看看！」

  小男孩兒明顯在不安，眨巴著眼睛抬頭瞟了一眼向思淵，又趕緊把頭低下來了，好像多看兩眼要收他錢似的。

  但就這一眼，向思淵還是看清楚了，小男孩長得很清秀，睫毛長長的，質地似乎和他的頭髮一樣，是色淺而柔軟的，眼睛倒是烏黑髮亮，驀地就讓向思淵想到外面餐桌上沒吃完的黑葡萄。他是抿著嘴的，唇色有些不太自然地淡，整個表情都是怯生生的，讓向思淵想……

  不知怎地，向思淵想伸手碰一碰他軟而長的、還在顫巍巍的睫毛。

  小孩子哪會隱藏心事，向思淵怎麼想就怎麼說了，他的語氣不自覺地緩和了很多，沒了剛才那一股匪氣，反倒是帶著期待：「你睫毛真好看，我、我能摸一摸嗎？」

  小男孩兒明顯十分震驚，顯然是第一次有人這麼誇他，他猶豫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聲音是從嗓子裡擠出來的：「你說什麼……？」

  臉頰暴露在陽光下，向思淵這才看到小孩兒的臉上有傷，原本應該白皙光滑的皮膚上青青紫紫的，明顯就是被人掐的，向思淵猛然一驚：「誒？！你這是怎麼回事？」

  原來是他錯怪這小男孩兒了，沒想到他長得乖巧，私底下這麼狠，跟人打架竟然能打的這麼慘烈。

  小男孩兒不願意解釋，又趕忙低下頭，像是受驚的小鹿似的，向思淵第一次吃了個癟。

  *

  再後來，向思淵上學放學的路上就多了一個小跟屁蟲，小跟屁蟲也不說話，就是給他拎著早餐，等到學校的時候就默默塞進他的抽屜里，然後就縮回自己的座位上去，放學的時候再準時出現，連聲都不出一下。

  向思淵對著他有幾分奇怪的感覺，說不清楚是想讓他跟著自己還是不想讓他跟著自己，但在不知不覺中，他就關注起他來了。

  比如他是中途轉學來的，穿的是向思淵原來的校服，不太合身，每次都要挽起兩個褲腿，但挽起來又總是掉，後來他索性直接繼續往上提，露出纖細的腳踝骨，不知道為什麼，向思淵不太想讓別人看到。

  再比如，他不管幹什麼都是低著頭的，好幾次向思淵走在前面，故意一停，他就直直撞在了向思淵背上，然後連忙向向思淵道歉，這個惡作劇向思淵百試不厭。

  雖然向思淵有在偷偷關注他，但向思淵不願意承認呢，兩人關係就還是一直就這麼不咸不淡的，真正有進展還是初中時候的事了。

  到了初中，向思淵一下子躥高了不少，小男孩兒卻沒怎麼長高，原本兩人身高差不多，現在向思淵直接比人高了半頭，小男孩兒本來就愛低頭，這下向思淵更看不到他的臉了。

  青春期的男生年輕氣盛，向思淵跟班裡一同學拌了幾句嘴，吵著吵著就約起架來了，約定下午放學在學校後面的小樹林打架。

  小男孩兒就跟在向思淵身後，自然知道向思淵跟人約架的事兒，走在路上，向思淵半威脅地對他說：「喂！不許告訴爸媽，也不許告訴老師，不然我就打你！」

  這麼多年，向思淵沒叫過小男孩兒哥，也沒叫過他名字，要麼就是「餵」，要麼就是直接用胳膊肘捅一捅他，小男孩兒似乎也習慣了被向思淵這麼對待了，什麼也沒說，算是默許了向思淵說的話。

  事實上大部分時候他都是這樣的，聽話的不得了，讓他吃飯就乖乖吃飯，讓他睡覺就躺著一動不動，家裡買了個雙層床，向思淵睡下鋪，就沒聽到過他翻身的動靜。

  後來向思淵偷偷從媽媽那裡知道，原來第一次見面時候小男孩兒臉上的傷並不是跟人打架的時候弄的，他之前的媽媽對他不好，經常打罵他讓他幹活，所以他一直性格內向又不親人，媽媽不是他的親生母親，但在說這件事的時候，眼淚仍是忍不住往下掉，她說向思淵沒見過小男孩兒最初的樣子，不然肯定會像她一樣回想起來就忍不住發抖的。

  晚上放學，向思淵準時來到了約定的地點，卻被眼前出現的一幕嚇呆了。

  對方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一群小混混似的人，一個個凶神惡煞的，身上紋著花臂紋身，還帶著鋼棍。

  而向思淵這邊呢，就他和小男孩兒兩個人，小男孩兒胳膊細的跟鳥骨頭似的，肯定是指望不上了，向思淵心裡一陣害怕，硬著頭皮就要衝上去，身後的一個黑影卻先他一步衝上前擋在了他的面前。

  小男孩兒的手臂張開呈母雞護崽的樣子，肥大的褲腿的掩蓋下，其中細而長的腿在微微顫抖，但小男孩的語氣是堅定的，甚至是這麼幾年來向思淵第一次聽他如此大聲的說話：「我、我是他哥哥，你們不許傷害他！」

  向思淵第一次發現，自己印象中的小男孩兒其實也長高了，而且似乎身上金燦燦的，在發光。

  再之後嘛……幾人沒打起來，就被衝過來的老師匆忙制止了，原來老師早就知道那個班裡的學生和校外的不良少年有勾結，一直盯著他們呢。

  兩人被通知了父母，然後被父母拎回了家。

  媽媽很生氣，對著兩人發了一頓火，問他們遇事怎麼不知道和家長說，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兩人低著頭挨了一頓訓，最後媽媽罰他們在走廊里罰站，不許吃晚飯。

  兩人在走廊里一字站好，不知怎麼就撞上了視線，四目相對之時，小男孩兒，不，是大男孩兒露出一個有些靦腆的笑容。

  向思淵內心微動，湊近了些，湊到他耳邊，聲音壓得很低：「謝謝你……嘉嘉。」

  這是他第一次這么正式的叫他，沒有叫他的名字，而是跟著父母一起叫他「嘉嘉」。

  這稱呼向思淵原本聽起來有些膩歪，因為父母叫自己都是小淵而不是疊字，但這會兒「嘉嘉」兩個含在向思淵的嘴裡，他卻感覺出幾分味道來了。

  是甜的。

  作者有話說：

  向思淵：我不能接受這個人當我哥哥。真香。 感謝支持，鞠躬。

  第59章 番外他的弟弟（兄弟番外2，不喜請跳）

  要說向思嘉對向思淵的第一印象，其實向思嘉自己已經很模糊了，那時候他的世界都是黑白的，人與人，人與物在他眼裡都沒有區別。

  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向思淵已經強行撕開籠罩在他灰色世界上的巨大幕布，讓他的眼睛裡透**了色彩。

  向思淵脾氣直，愛玩鬧，經常有事沒事就逗逗向思嘉，偷偷把向思嘉的筆藏起來，要求求自己才能還給他；把向思嘉的被子抱到自己床上，非要他跟自己一起睡；或者更惡劣一點的，把向思嘉逼到牆角，非要他叫自己「哥」什麼的，諸如此類事情向思淵沒少做過。

  但其實向思嘉知道，向思淵有一顆柔軟的心。

  那天向思淵得知了向思嘉的身世和曾經經歷過的事，穿著拖鞋「啪嗒啪嗒」就跑到向思嘉身邊，拉著向思嘉的手就不肯鬆了，嘴裡念叨著：「你放心，我以後一定不讓你再受委屈了，我幫你打那些壞人！」

  向思淵的眼睛和鼻子都紅通通的，甚至哭得鼻涕泡都出來了，關鍵是就在半個小時之前，他剛剛因為捉弄向思嘉被母親拎走教育了，只此半個小時的功夫，向思淵就轉變的如此之大，向思嘉一時有些不太適應。

  向思淵可不管向思嘉有些愣怔的反應，直接把人拽進了懷裡，彼時兩人年紀還小，都還沒有長開，因為年齡的緣故，向思嘉甚至還比向思淵矮上一點點，但向思淵力氣很大，就這麼直直地拽著向思嘉，向思嘉的手臂有些痛。

  聽著向思淵胡言亂語的話，向思嘉這才總算明白了向思淵是知道了什麼。曾經的那些污濁一直殘留在向思嘉的心裡，不見天日，肆意滋長，向思嘉任由它腐爛發臭，從來沒有主動向人提起過。這會兒被向思淵抱著，仿佛一縷弱小的光射在了黏濁腐爛的淤泥之上，光不亮，只有一點點，卻盡職盡責地散發著它的一分熱，想要融化哪怕只有指甲蓋那麼大的寒冰。

  猶豫了很久，向思嘉卻沒有推開哭的都快把鼻涕蹭到自己身上的向思淵，兩人就這麼站著，向思嘉小小的手臂慢慢環上了向思淵還在抽泣著的背，小心翼翼地拍著，學著大人的樣子安慰他：「乖小淵，別哭哦，乖……」

  雖然事後，向思淵打死也不承認有這段經歷，並且單方面和向思嘉冷戰了一個星期（說是單方面，是因為向思嘉原本性子就冷，不怎麼會主動找向思淵說話，平時兩人對話都是向思淵先開頭），但一顆小小的種子還是埋在了兩人的心底，等待著澆灌、再加上一點點陽光，便能破土而出長成不可撼動的參天大樹。

  *

  向思嘉也時常會覺得，自己這麼悶、這麼不愛說話的人，有一個向思淵這樣的人做自己的弟弟、親人，到底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到了上高中的時候，兩人去了市里有名的私立高中，向思嘉成績好，班主任原本挺喜歡他的，但向思嘉太悶了，話都吞吞吐吐的說不囫圇，一來二去的，班主任也就對向思嘉有了那麼一點偏見，在班裡明里暗裡地說，某些學生要是有心理疾病就要趕緊治療，不要禍害別的同學。

  聽到這話，向思淵當場就惱火了，站起來就要質問他怎麼說話呢，向思嘉拉住了他，眼皮一點點耷拉下來：「老師說的沒錯，我確實……」

  雖然已經脫離當初的環境好多年了，也不止一次做過心理疏導，但向思嘉時常會夢到曾經陰暗潮濕的小房間和那麼尖叫著的歇斯底里的女人，他不敢說，只有在向思淵開玩笑非要自己跟他睡一張床的時候，他才能睡得安心。

  聽到向思嘉這麼說自己，向思淵明顯一副不太高興的樣子，他把向思嘉的手從自己的手臂上放下來，然後握入手中，彼時向思淵已經長高了，身體各處也都見長，一雙大手剛好把向思嘉的手包裹的嚴嚴實實：「醫生都說你沒事，你就是性格有點內向而已，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有我在，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向思嘉聽的有些怔怔：兩人真的可以一直在一起嗎？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兩人的關係逐漸親密，這也是向思嘉思考的最多的問題，自己和向思淵還有多久的單獨相處的日子？

  向思嘉知道，向思淵和自己不一樣，向思淵心思活絡，性格脾氣也好，對誰都很熱情，從小到大都會班裡的風雲人物，打籃球是隊長，演講比賽也能輕鬆的拿第一，如果這個人不是自己名義上的弟弟的話，這樣的人，向思嘉是只能仰望的。

  而且他不敢承認，他就像一個變態一樣，他對著自己的弟弟產生了一點不可言說的齷齪思想。喜歡應該是大度的，想讓他被更多人知曉，想讓他在舞台上發光，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向思嘉不太想這樣了，他生出了一種獨占欲。

  他想要獨占他的太陽。

  這真是太無恥了，是應該被唾棄被鞭笞的。向思嘉清楚的知道，卻又無法克制，後來他不敢再和向思淵一起睡了，任憑向思淵如何鬧他，他都只能假裝冷淡的回到自己床上，繼續自己那沒有一絲溫度的，昏暗的噩夢。

  不然的話，早上等待他的，只能是濕漉漉黏糊糊的內褲。

  向思嘉就這麼隱忍克制著，一直等到了向思淵十八歲生日這天。

  向思淵月份大，上學比同齡人晚了一年，所以十八歲的時候還在高二。

  說來也巧，大約是上天賜予兄弟的緣分，向思嘉雖然不與向思淵同年，但正好是同一天生日。向思嘉也上學晚，還因為身體的原因留了兩級，所以雖然比向思淵大了兩歲，兩人卻正好在同一年級。

  這天，父親買了一個雙層的蛋糕，還做了很多好吃的，為兩人一起慶祝生日。

  兩人都帶上了生日帽，向思嘉正襟危坐著，向思淵調侃著去捏他的臉蛋：「嘉嘉明明比我大兩歲，怎麼看著像是我弟弟似的。」

  在一旁開酒的媽媽瞪了向思淵一眼：「不許鬧你哥哥」，倒是還在廚房炒菜的爸爸聽到了聲音，從廚房裡探出頭來：「那我們小淵要保護好你的『嘉嘉弟弟』哦，不能再讓他為你打架了。」

  自從上次兩人跟小混混打架的事發生以後，這事兒就成了家裡日常調侃他們的故事，有事沒事總要被拎出來說兩遍，原本向思淵聽到的時候還會不好意思，聽得多了，臉皮也就厚了。

  這會兒再聽到，向思淵毫不猶豫地攔住了向思嘉的脖子，朝著廚房那邊比了個大拇指：「你們就放心吧，有我保護嘉嘉！」

  兩人父母交換一個眼神，會心一笑。

  畢竟不是親生的兄弟，兩人關係能這麼好，父母都覺得十分欣慰。

  向思淵的十八歲生日，家裡開了兩瓶啤酒，算是慶祝向思淵成年了，小孩兒沒什麼酒量，向思淵喝了兩杯，回屋裡的時候就暈暈乎乎的了，倒是向思嘉依舊面不改色。

  吃完飯又收拾好，向思嘉扶著向思淵踉踉蹌蹌往屋裡走，哪知剛進了屋門，向思淵就轉身把向思嘉壓在了門後，還順手把門給鎖上了。

  向思淵的眼睛亮晶晶的，一動不動地盯著向思嘉：「哥哥。」

  向思淵清醒的時候沒叫過向思嘉哥，這會兒冷不丁被向思淵叫了這個稱呼，向思嘉有些不習慣，他整個人又被向思淵籠罩著，周身滿是向思淵的氣息和一點點酒氣，更何況……他本身就有點見不得人的小心思，向思嘉的臉很快熱了起來。

  向思嘉的喉結上下滑動了兩下，伸手推了推壓在自己身上的人：「小淵別鬧，該去洗澡了。」

  「沒鬧，」向思淵搖搖頭，湊近了在向思嘉的脖頸處聞了聞，「哥哥好香。」

  向思嘉的心跳跳的更快了，他掐著自己的指尖，強迫自己保持兩分清醒：「明天還要上課呢……」

  「哥，」向思淵直接伸手捉住了向思嘉在自己身上胡亂推著，卻早沒了半分力氣的手，又叫了一聲向思嘉，「哥，十八歲生日……你還沒有送我禮物呢。」

  兄弟二人是一天過生日，又是常年膩在一起，互相有需要什麼就買了，很少有特意互送禮物的時候，向思淵的聲音裡帶著一點點委屈，向思嘉的身體有些僵硬，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你想要什麼？」

  向思淵笑，腦袋湊近了，溫熱的氣息灑在向思嘉已經紅透的耳朵尖上，聲音裡帶著幾分沙啞：「……我想親你。」

  周圍的溫度似乎陡然上升了幾分，向思嘉覺得自己像是踩在了一大塊的棉花之中，身體輕飄飄的，卻隨時可能墜入無盡的深淵。

  身後的門板，面前的雙層床和書桌……周圍的一切都朦朧模糊了起來，向思嘉只能感覺到向思淵的存在，感受著他灼熱的皮膚貼著自己的，感受他灼熱的呼吸灑在自己耳邊。

  向思嘉心如擂鼓。

  作者有話說：

  掐指一算，明天_____。（ps認真看，兄弟都滿18歲了，而且以後開cei也不是在高中的時候，不許罵我！） 感謝支持，鞠躬。

  第60章 番外彼此摯愛（兄弟番外3，不喜請跳）

  思嘉覺得自己的嗓子有點干，他下意識地舔了下自己的嘴唇，聲音不自覺帶上了幾分啞，他盡力克制著，克制自己不去鑽進向思淵灼熱的胸膛。

  「你……你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意思……唔！」

  向思嘉還未說完，嘴唇便感覺到了一陣溫熱，柔軟的、略帶有些濕意的嘴唇就貼上他的，向思嘉眼睛倏然睜大，隨後緩緩閉上，但他又不敢全閉，害怕這一切只是他的一場夢，他的睫毛輕顫著，把自己的眼窩弄的有些癢。

  「哥哥，接吻要專心一點。」向思淵不再把向思嘉壓在門板上，而是直接拽著把他拽入了懷中，他的手臂緊緊環著向思嘉的身體，勒的向思嘉有些疼。

  痛覺給予了向思嘉足夠的真實感，他猶豫著，像是與自己妥協了一般，緩緩回抱住了向思淵，仰起頭來承受向思淵滿是侵略意味的吻。

  一吻終了，向思嘉已經軟在了向思淵懷裡，向思淵低著頭去嗅他漂亮的鎖骨，向思嘉的手抬起又放下，最終緩緩揉了一下向思淵毛絨絨的腦袋，他的聲音很輕，似乎隨時就要被風吹散：「小淵……你知道這麼做的意思嗎？」

  「哥」，向思淵回的很快，一雙黑眸抬眼看向向思嘉，又換了個稱呼，「嘉嘉……」

  向思淵略微思考了下，又勾起點笑容，最終決定了：「寶貝兒。」

  「寶貝兒，」向思嘉又叫了一遍，像是愛上了這個稱呼似的，北方人特有的兒化的尾音，給這個本就曖昧的稱呼更增添了幾分旖旎，「我想跟你一直在一起。」

  只此一句，向思嘉就滿足了，他無法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只覺得一顆心都滾燙的馬上就要融化掉了。

  再不需要別的語言。

  ……

  翌日一早，兩人在同一張床上醒來，昨晚的記憶就在眼前，向思嘉有些害羞，又怕是向思淵喝醉了酒在說胡話，他正躺在床上胡思亂想著，向思淵翻了個身，把手臂搭在了的身上，然後把他拽入了懷中。

  「嘉嘉，」向思淵親昵地蹭蹭向思嘉的脖頸，「昨天的禮物……我很喜歡。」

  向思嘉的身體僵硬了兩秒，轉身，蹭入了向思淵懷裡。

  就這樣也好，他不問向思淵到底對他懷著怎樣的感情，是青春期的悸動抑或……向思淵願意在他身邊一天，他就陪著他，如果向思淵哪天不想要他了，他就走的遠遠的，絕對不會打擾向思淵以後的生活。

  向思淵不知道向思嘉在想什麼，但也看出他似乎有心事的樣子，他直接再次吻住了他，不給他胡思亂想的時間。

  *

  自從遇到了向思淵，向思嘉覺得原本已經凝滯的時間又開始鮮活流動起來，好似只是眨眼的功夫，兩人就小學畢業，初中畢業，高中畢業了。

  高考前夕的最後一天，望著從樓頂上飄飄而下的試卷，聽到宿舍樓里歇斯底里地「我要上xx大學的」叫喊聲，和一遍一遍的校歌，向思嘉還是有些許的不真實感。

  私立高中的條件很好，寢室兩人一間，向思嘉自然與向思淵住在一起。向思嘉一直站在陽台那邊沒有回來，向思淵拿著一個薄外套也走到陽台邊，把外套披到向思嘉身上：「怎麼？緊張的睡不著？」

  雖然現在是六月，白天的溫度令人燥熱難耐，但最近幾天一直陰雨連綿，晚上的溫度還是偏低，向思嘉原本就身體不好，不耐凍，向思淵習慣了隨手拿著外套，看著降溫了就給向思嘉披上。

  外套隔風，很快帶來了暖意， 向思嘉往向思淵身邊湊了湊，搖頭道：「沒有，只是想起跟你之前的事了。」

  向思淵以為向思嘉在打趣自己小時候抱著他哭那回事兒，有些不滿地摟住他親了一口：「我們以後肯定還會有很多回憶，你就不能把之前那點小破事給忘了嗎？」

  「怎麼能是破事呢？」向思嘉睜大了眼睛認真地想要反駁他，不過剩下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向思淵溫柔的吻重新餵進了肚子裡。

  ——有關於你的故事，都是我人生最重要的回憶。

  *

  高考兩天也轉瞬即逝，考完試，兩人一下閒了下來，為兄弟倆操了不少心的父母也終於放鬆了些，兩人一起出門旅遊放鬆心情，留兄弟倆在家休息。

  習慣了每天刷題，猛然空閒下來，向思嘉有些不習慣，他抱著西瓜盤腿坐在床上，偏頭看身邊的向思淵打遊戲。

  「嘉嘉，」向思淵手上正忙著，眼睛盯著手機屏幕，問道，「你想好大學要去哪裡了嗎？」

  向思嘉內心一緊，這其實是他一直擔心的問題。

  向思淵的成績不差，但兩人比起來還有一定的差距，同一所學校肯定是不可能了，其實向思嘉對大學沒什麼特別的想法，對於他來說，所有的地方只分為兩類，有向思淵在的，和沒有向思淵在的。

  「還沒想好。」向思嘉搖搖頭，拿著勺子的手不由得握緊了，薄薄的勺子包在他的手裡，硌得有些生疼。

  「你的成績，肯定上B大沒問題了，你覺得B大怎麼樣，歷史悠久，風景也好……」向思淵絮絮叨叨著，顯然是提前看過資料了，向思嘉聲音有些發緊：「那……那你想去哪裡？」

  「我？」向思淵正好通關了這局，把手機扔在一邊，笑得隨意，「當然是嘉嘉去哪裡我去哪裡了，B大我肯定是分不夠了，不過B市學校挺多的，到時候出了分再看能上哪個學校。」

  向思嘉沒想到向思淵會回答的這麼幹脆，也沒想過向思淵選大學的首要條件竟然是自己，他一時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指甲不自覺地摳弄著西瓜皮。

  綠色的西瓜皮嵌進了指甲縫，向思嘉依舊低著頭，沒想好如何開口。

  向思淵輕笑了聲，把向思嘉還端著的西瓜接過來，放到旁邊的小桌子上，拉著向思嘉一起倒在身後的床上：「怎麼，不願意跟我一起？」

  下鋪是向思淵的床，很軟，還滿是向思淵的味道。向思嘉有些臉紅，平時向思淵說這種話，他總是訥訥地假裝沒聽到，這會兒不知怎的，他從梁靜茹那裡借來了點勇氣：「不，是求之不得。」

  向思嘉不是善於直白地表達心意的人，他這麼一說，向思淵的身體頓了一下，眸子瞬間染上了墨色。

  「嘉嘉，」向思淵翻身把向思嘉壓在身下，帶著火光的眼睛看著向思嘉，「我想要你。」

  這個想法深埋於向思淵心底許久，直到兩人畢業了他才可以負責任的說出來，不過他的想法一直沒有變過，他想要他，想要他永遠屬於自己。

  兩個少年都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並不熟練，也談不上多極致的快感，只是完全被填滿的那種滿足感還是讓向思嘉忍不住落淚。

  向思淵平日裡怕向思嘉害怕，不敢展示自己偏執的占有欲，只好在床上全部索求回來。

  這會兒看到向思嘉哭了，向思淵有些慌張，一點點吻掉他眼角的淚水，手上的動作輕柔得像是捧著一灘一碰就會碎的水：「別哭，別哭……我在呢。」

  ……

  做完之後，向思嘉整個人都軟了，被向思淵抱著去浴室清理，向思嘉的眼睛和鼻子都紅紅的，他很累，快睡著了，嗓音里也帶著濃濃的鼻音，湊到向思淵身邊嘟囔著：「小淵……我愛你。」

  向思淵的動作明顯卡頓了一下，整個人的氣質都溫柔了下來，在向思嘉已經閉上的眼瞼上虔誠的印下一個吻：「我也愛你。」

  他們是兄弟，是親人，也是彼此的摯愛。

  作者有話說：

  這對兄弟太純情了，嘗試了好幾次cei也沒開起來，就暫時這樣吧，番外也差不多結束了，個人感覺還算圓滿吧。再次感謝陪伴，有緣下篇再見啦！(///ˊ??ˋ///) 感謝支持，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