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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師兄,能不能談幾句話?”她落落大方的對韓自揚說話,他的身高比她高出了一個頭,於是仰起頭,撞進他的視線。

  韓自揚略帶疑惑的看著眼前的師妹,身邊的同伴已經識趣的先走了。

  “你好,我是藝術院的廖傾雅。校慶的話劇《羅密歐和朱麗葉》你知道嗎?如果可以,能不能請你來出演羅密歐?”她簡單的說完,抬眸看他的表情。

  近看他的臉,帶著一絲疑惑,微微踅著眉——這個時段的男生,往往都是青春逼人且血氣方剛的——他長得這樣好看,卻不止是好看而已,同齡人未及的氣度和鎮定讓她微微分神。

  韓自揚看著這個面容美麗的師妹,抱歉的搖頭:“實在對不起,我最近很忙——況且,我不認為自己有藝術天分。”語言誠懇,也帶著不容轉圜的餘地。能直視她的雙眼的男生極少,他卻毫不避諱的望了進去,溫和淡然。

  其實從那個時候開始,廖傾雅就應該知道,向來,他只有比自己更加的固執。他認定的事物,從來不會改變。

  同伴的一個電話打來,他似乎立刻興奮了起來,匆匆說:“我馬上來。”抱歉的對她一笑,迅速的轉身離開。

  彼時,他接了一個網絡平台的協議,忙得天旋地轉,多和別人說一句話就覺得奢侈。

  校慶的演出很成功,儘管她還是不滿意搭戲的羅密歐。

  自從知道了韓自揚這個名字,就莫名其妙的開始了解他的一切——總是數學系的第一名,拒絕進了足球校隊,也有著足以競爭校糙的容貌——最重要的是,那樣多的女生對他若有若無的表示好感,他始終淡然處之。

  廖傾雅從不懷疑自己的魅力,於是又一次在教學樓偶遇,她毫不客氣的說:“師兄,還記得我麼?”

  他慢慢的皺起眉頭,顯然是在努力回憶。

  “抱歉。”他微笑著說。

  廖傾雅第一次覺得挫敗,可是她向來直接的性格,順理成章的提出要求,請她吃飯。

  他的話不多,可是這一頓飯,足以在學校引起轟動——才子佳人——人人側目。

  實在天作之合,所有喜歡韓自揚的女生,所有喜歡廖傾雅的男生,應該都可以敗退了,不給旁人留一點機會。

  直到合作的朋友在拿到酬勞的那一晚慶祝吃飯上問他:“怎么女朋友沒來?”

  他方才皺眉:“什么女朋友?”

  韓自揚全然不知,他也不關心,只是忙著準備出國的材料。

  那一晚將他堵在了男生宿舍的門口,夏日的夜晚總是這樣漫長而炎熱,廖傾雅只穿著短褲T恤,露出線條極好的腿——她從未這樣長的時間等過一個人,隱約帶著期盼和奢望,也是閒著,就想想認識他也一年多了,她慣有的矜持和自傲,總以為所有的男生之於她,像極了飛蛾撲火。可是她發給簡訊給她——一般總是逢年過節的祝福簡訊,一定只能收到的是禮貌而疏淡的回信:“謝謝。”

  他單肩背著電腦包,風度隨意,目不斜視的上樓——廖傾雅突然覺得緊張,一種即使在第一次給著名時尚雜誌拍封面照時也從未體驗過的緊張。她有些結巴的喊住他。

  韓自揚停住腳步,轉身微笑打招呼:“好久沒見了。”

  好久沒見了麼?她突然覺得頹喪,明明昨天在校門口她喊住他,燦爛若花的向他微笑,他亦溫然的向她問好。

  於是深深的吸一口氣,“師兄,我想和你談一談。”韓自揚隨她走到操場上,兩人一般的高挑身材,影子被拉長在地面上,協調且完美。

  既然這樣子的焦灼的等待,不若直接的開口問他:“師兄我喜歡你。”她捏緊了拳頭,微微揚起臉看著他,皎潔月光下,少女青春的臉龐象牙一般光滑。

  韓自揚微微錯愕,移開目光,像是對著空氣散發微笑:“謝謝你。”他聲音低沉,似乎給她安慰——可她的心還是這樣子不可避免的一沉,這樣的語氣,她太熟悉了——自己也用這樣的口吻,拒絕過數不清的男生。

  “師兄,你沒有女朋友。”她又鼓起勇氣。

  韓自揚終於輕輕笑了出來,帶著讚賞的神色看著廖傾雅:“你可真直接。”

  頓了一頓,又開口,神色很認真:“可是我也沒有要找女朋友的打算。”

  “那你有喜歡的人?”

  “沒有,所以我沒有女朋友。”韓自揚平靜的說,似乎這是顯而易見的道理。

  假如一切戛然而止,或許廖傾雅會覺得服氣,也就這樣算了——可她始終記得,韓自揚對她說:“我送你回去。”那時學校在翻修圍牆,總是各種各樣的人出入,發生了好幾起治安不良事件。她走在他的身邊,真的有幾個校外的人向她吹口哨,可是覺得安心,似乎什麼都不用擔心。明明知道他只是出於普通同學的關心,卻還是愈加的折服心醉——況且已經將話說明白了,便不再顧忌什麼,索性在他準備離開的那一剎那說:“師兄你要出國是吧?回來麼?我會等到那一天。”

  韓自揚終於微微皺眉,這個女孩比自己想像的固執,他很慢很慢的開口:“你這么小,不要隨便說這樣的話。”語氣儼然是一個長者。

  她輕輕淺笑,又似帶了賭氣:“我說的是真的。”

  他離開的幾年間,廖傾雅用盡所有的渠道去了解他的一切,原來他一如既往的優秀——只能說換了一個天地,更加的璀璨耀眼。然而更讓她心中竊喜的是,儘管他事業如日中天,卻始終孑然一身。而自己的事業也是發展的極好,好幾家國外的模特經紀公司都來挖腳,她一一淡然拒絕,她始終記得自己說的話,後來想來,自己那樣認真嚴肅,可是卻全然忘了他也說過:“不要隨便說這樣的話。”那種婉轉的拒絕,在洋溢青春和熱情的年紀,果然是難以體會的。

  等到他回來的時候,廖傾雅在鏡中看著自己,依然肌膚勝雪,她長舒一口氣:似乎數年來的心事和等待終於能得到一個準確地回應。

  廖傾雅沒有直接去找他,那一晚的宴會——瑞明的總部正式落根於A市,心知肚明他會出席,於是那樣突然的出現在他的面前,滿場驚艷的眼神,他卻只是意外的笑了一笑,極有風度的給同伴介紹:“這是我大學的師妹。”

  她不免失落,卻用微笑掩飾:“原來還記得我。”

  眼前的男人深沉俊朗,用無可挑剔的語調和妥帖的表情說:“怎麼會不記得?”

  旁人識趣的將兩人空間留給這一對璧人,她亦安然承受各色目光。那時自己問他:“你定居在A市了麼?”

  他點頭,說:“可能住酒店。”又問她:“一直在這裡?”

  她搖搖頭說,報了自己住的酒店名字。

  韓自揚皺眉說:“那麼遠?”

  晚宴結束已經很晚了,韓自揚的助理站在她的面前:“廖小姐,韓總吩咐說已經給您在南岱訂了一間房,晚上外出很不安全,我送您過去。”

  她怔然——本應該覺得高興的,他這樣子細心——可是無端端的失落,就像那一晚,他也是送自己回宿舍,可其實不過就是出於禮貌。

  於是在酒店發起了脾氣——真是緣分。就這樣第一次見到了李君莫。見面的氣氛很不好,她覺得自己從鼻孔中都散發著火藥味。原因是自己近幾年的工作一直在北方,一下子回來,覺得到處cháo濕——自己又份外敏感,便咬定了床單有發霉的味道。

  叫來了值班經理,有些瘦弱的漂亮女孩子,有些匆忙的趕來,一見面就沖自己微笑道歉,她便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於是僵持著不開口。

  她極好脾氣的立刻調房間,換上嶄新的睡具,送上了熱牛奶。她的微笑明朗而愉快,似乎一點也不介意她的脾氣,於是也就作罷——就此了結。

  後來廖傾雅不無怔忡的想:這才是他心儀的女子麼?很漂亮——她平心而論——然而從來不是漂亮吸引了旁人注意,她的淡然中透著溫暖,似乎每個人都會忍不住去接近她。為瑞明走秀那一天,她在後台看到,黑色西服的韓自揚出現大廳,目光卻是毫不猶豫的投向了角落,站著酒店的大廳經理——就是那天向自己道歉的女孩子。

  那樣赤裸且無所顧忌的目光,顯然也被她發現,她的反應很有趣——微微退了一步,立在了陰暗的角落中,帶著不知所措。那一刻,她開始覺得涼意上升。

  果然是這樣,她伴著他回到酒店的樓層,亦見到李君莫在前台拿房卡——她想:這是為了避嫌吧,他徑直走向前台,清楚地說:“給廖小姐一個房間。”不知道那個女孩子明白他的意思沒有,她只看到她快步走回房間。

  幾年的期待和一廂情願的熱意,終於還是被慢慢的撲熄。

  廖傾雅突然後悔自己為什麼要開車出來兜風,她在馬路一邊看到那輛熟悉的車,忍不住想出聲喊他,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他的車窗半開,停下了車子,目光專注的看著一個背影走進超市。

  片刻即永恆。

  她不知道等待的時間於己是片刻還是永恆。

  只知道他專注的等著,直到看到李君莫提著那樣多的東西從超市出來。她的臉色不好,想必韓自揚也發現了,於是下車,將手伸給她——她並沒有將東西給她,神氣那樣的固執,就像年輕的自己。可是韓自揚也是這樣將手伸給她,等她的回應。

  她茫然的尾隨他的車進了小區,看到向來不動聲色、看起來脾氣很好的女孩不顧儀態的蹲下大哭,而韓自揚在一瞬間的不知所措後,溫柔的攬住她的肩,低聲安慰。

  入夜,廖傾雅打電話給他,約他在左岸見面。

  他只是淡淡的說很忙。

  她停頓片刻:“我想將一切說清楚。”

  半個小時後他到,廖傾雅目光久久停留在他的米色衣服上,星星點點的油漬,他並不介意她的目光,低頭看了自己一眼,微笑道:“怎麼了?”

  一切都不再必要了。

  不必再對他說什麼。

  她只對自己說死心。

  那一日在家中大醉,一杯接一杯灌芝華士——酒吧中最流行的酒精。她頹然低頭,琥珀色的液體上是猩紅妖冶的指甲,只是像撕碎的心,點點滴血。

  一場大醉後恍若新生,於是迅速的離開這裡,簽約,散心,最後在瀰漫著一片咖啡香的街口又遇到了李君莫——她真一點都不討厭她,她那樣閒適自如的行走在街上,大約巴不得希望自己是個融於街頭的普通的路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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