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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律師雖然年紀不大,但辦理過的離婚案件卻是不少。別的夫妻離婚時,絕大多數都是錙銖必較,為了一分錢都可以吵得臉紅脖子粗。偶爾有幾對理智一點的,但也把自己的那一份財產看得很緊的。他從未見過這樣把名下財產如此推來推去的奇怪夫妻。

  他隱約覺得這兩個人是相愛的。

  杜維安沉默了大半天,最後才開口:“董律師,麻煩你轉告她,我同意她的條件。”

  就這樣,在董律師的協調下,兩人和平地簽字離婚了。

  隔著門板,杜維安便聽見了嬰兒嘹亮的哭聲。這是維和與嘉妮的孩子,是他的侄女。在日復一日的繁忙工作中,能聽到孩子的哭聲,杜維安頓覺連生活都為之明媚了起來。

  外面是會客小廳,裡面則是蘇嘉妮和新生嬰兒休息的地方。杜維安正欲抬步進去,此時一道熟悉的身影躍入了眼帘,他整個人便怔住了。杜維安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仿佛生根發芽般移不開。

  沈寧夏懷裡抱著嬰兒,背對著他來回踱步,正小心翼翼地輕哄著。暖暖的陽光,像只調皮的小鳥,在白色紗簾間浮動跳躍。有的跳躍到她身上,幻出好看的光暈。

  她低著頭,神態是從未有過的溫軟,粉色的嘴唇輕啟:“球球,乖,媽媽很累,讓媽媽休息一下。我們球球最乖了,對不對?”

  每一個字都低而柔細,仿佛天籟般傳入杜維安耳中。

  自從離開後,他便把兩人所有的照片、視頻都導入了一台新電腦,然後將電腦鎖了起來,再沒有打開過。在這一百多個白天黑夜裡,他無數次地想打開電腦,他想看看她的樣子,他想聽聽她的聲音。很多很多的時候,想得都快瘋狂了。

  可是,他告訴自己,不可以。

  做事做人都是需要底線的。愛一個人也是,要有自知之明!

  沈寧夏忽然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她抱著球球轉過身,看到正在徐徐掩上的門,門口處已空無一人。

  杜維和覥著臉含笑著走近了沈寧夏,意圖要抱女兒,蘇嘉妮橫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杜維和!不許你抱球球!”杜維和小心翼翼地賠笑:“老婆,我抱一下,就一下。”

  蘇嘉妮恨恨地別過臉去,不再理睬他。

  那件事情後,杜維和給蘇嘉妮道歉認錯。女人碰到了這種事情,絕不會輕饒的。蘇嘉妮也不例外。不過杜維和這段時間確實比以往好多了,圍繞著蘇嘉妮轉,任蘇嘉妮打罵。

  昨日在產房前,杜維和神色緊張地一直來回踱步。時不時地拉住步履匆匆的護士小姐:“我是產婦蘇嘉妮的家屬,她怎麼樣?”“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個情況?”

  後來等得心急火燎,他竟把相關的負責人找了過來:“我們不生了,不生了。我們剖腹,我們要剖腹。”弄得醫院負責人哭笑不得:“杜先生,我跟負責的主任醫師還有助產士了解過情況了,杜太太的情況不錯,應該可以自然生產的。請你再耐心等等。”

  杜維和急得額角生汗:“這都已經進去兩個多小時了,還要等多久?”

  負責人推了推眼鏡:“其實很多產婦可能會需要一天一夜的時間才能把寶寶生下來……”“一天一夜……”杜維和腿一軟便跌坐在了門口等候的椅子上。

  生孩子要一天一夜也是正常的事情。杜維和再怎麼說也算是方氏的董事經理,見慣了場面上的大小人物大小事,聽到嘉妮要生一天一夜居然會這麼驚嚇擔憂,仿佛天都要塌了似的。

  “醫生,我要進去。我要進去陪我老婆生孩子。”

  倒是蘇母上前勸住了他:“維和,女人生孩子是這樣子的。你不要著急。說不定啊,嘉妮很快就把孩子生出來了呢!”

  正在勸慰間,忽然出來了一個護士:“誰是蘇嘉妮的家屬?”一群人紛紛擁上。護士微笑道:“恭喜你們,蘇嘉妮產下了一個小公主,有七斤二兩,母女都很平安。”

  杜維和啊了一聲:“我當爸爸了!我當爸爸了!”

  沈寧夏將一切默默地瞧在眼裡,也不知道怎麼的,心裡漸漸溫暖了起來。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或許杜維和自己也不甚明了,他其實是在乎嘉妮的,比他想像的更加在乎。

  如今瞧蘇嘉妮的這神色,十足的口硬心軟,暗中已是默許原諒了杜維和。沈寧夏輕輕地把懷裡的球球遞給了杜維和。杜維和接過了女兒,輕聲細語地哄:“球球,我是爸爸。來,叫一聲爸爸。”

  蘇嘉妮側著頭,聽在耳中,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這個人怎麼這麼傻:球球這么小,哪裡會叫爸爸。

  杜維和耐心得很,一直與女兒說話:“球球,你為什麼長得這麼漂亮?鼻樑像爸爸一樣這麼高,長大了,肯定是個絕世大美女。”

  “我們球球長大以後,要讀什麼大學呢?國內的還是國外的呢?不管球球將來想念什麼學校,爸爸都全力支持。”球球這個時候大約是睏倦了,便打了個哈欠,發出了“哈”一聲細細的聲響。杜維和笑著吻了女兒一口,“啊,原來我們球球將來要讀哈佛大學啊。我們球球好棒。我們球球最棒了,這么小就這麼有志向。”

  見過王婆賣瓜自賣自誇的,可是沒見過這麼夸的!蘇嘉妮沒忍住,嘴角綻放出花兒般的笑容。

  又過了片刻,只聽得:“球球,爸爸做了一件對不起媽媽的事情。爸爸答應你,以後絕不再犯。你讓媽媽原諒爸爸,好不好?”

  沈寧夏本是站在一旁一直含笑傾聽,此時聞言,便抬頭,只見燈光下,蘇嘉妮的臉色如水,一片溫柔。

  沈寧夏回家的時候,杜維和把她送至門口,在沈寧夏跨出門口的那個剎那,他忽地開口,輕輕地說了聲:“謝謝。”

  杜維和向來對她沒什麼好臉色的,這一句“謝謝”倒叫沈寧夏怔了一怔。

  “謝謝你,對嘉妮還有球球這麼好!”

  知道感恩的人,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沈寧夏緩緩道:“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蘇嘉妮,也只有一個球球,你要懂得珍惜!”杜維和的目光忽然一閃,似有所觸動。

  “別等失去了才知道後悔。”說罷,她轉身離去。她的話語卻如暮鼓晨鐘,在杜維和的耳邊噹噹作響。

  那一晚,杜維安一直坐在醫院樓下的汽車裡,他看著沈寧夏下樓,看著她坐上計程車離去。他的車子尾隨著她,最後看著她上樓,看著她所在樓層的燈光亮了起來。

  他很晚才回到了自己的家中,靜坐許久,終於再也忍不住,他打開了電腦。

  黑暗中,只有電腦屏幕閃爍,是用手機在洛海雪中拍攝的一段視頻。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寧夏,我們不打傘,就這麼一直走下去,是不是就真的可以一路到白頭?”她怔怔抬頭,對他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心頭的傷,刀刀都會砍在同一個致命的地方。他不敢看,因為怕舊傷復發。

  杜維安探出手指,摸著電腦屏幕上那張含笑低垂的臉,怔忪失神。良久後,他低低地道:“寧夏,我沒有練過金鐘罩鐵布衫,我不是金剛不壞之身。寧夏,我也會受傷,我也會疼的。你知不知道?”

  室內一片安靜,唯有淺淡的燈光一直緩緩流動。

  他一直以為她回來了,終於是回來了。可結果……都是假的。她只是為了蘇嘉妮,迫不得已才答應維和,求他原諒求他結婚的。

  可是哪怕如此,他還有一點點希冀的。婚後,她每天早起為他做各式早餐,每天他推門而進時,那屋子裡等候著他的甜香飯菜……她為了他洗衣打掃衛生,做各種家務……他總以為她是有一點點喜歡自己、在乎自己的,不然為什麼會心甘情願地為他做那麼多!

  他讓董律師負責離婚事宜。這是他的試探。

  他想,如果寧夏對他有一點感情的話,她是不會輕易答應離婚的。可是他錯了……

  他永遠記得董律師對他說“杜太太同意離婚”那句話的時候,那種所有的血液都仿佛從腳底流盡的感覺。

  後來,她當場在協議書上籤下自己的名字,仿佛一個巴掌再一次狠狠地甩在他臉上。

  她那麼毫不猶豫,迫不及待。

  這個世界上再沒有叫人更加心冷的事情了!

  或許她真的從來就沒有愛過他一分一毫。曾經他所以為的,他所相信的,都不過是他的錯覺而已。從前的從前,她真的只是為了報復他們杜家。

  生下球球的蘇嘉妮,在杜維和的妥帖照顧下,恢復得極好。兩人之間的感情也因為共同的紐帶,日漸深厚親密。蘇嘉妮雖然口口聲聲依舊說不原諒杜維和,但實際卻已經心軟了。

  這一日,沈寧夏與蘇嘉妮帶了球球逛街吃飯。沈寧夏照例是買了一大堆的玩具給孩子。連向來花錢大手大腳的蘇嘉妮都不禁討饒:“寧夏,你這樣寵球球,要把她寵壞了。”

  沈寧夏抱著咿咿呀呀的球球只覺得嘴角都合不攏:“就這麼一個乾女兒,我不寵她寵誰去。再說了,我的工資都沒地方花,存在銀行日後也是要留給球球的。”

  蘇嘉妮白了她一眼:“你胡說些什麼呢?”頓了頓,她忽然嘆了口氣,輕輕地問道:“寧夏,你跟大哥之間真的沒有一點兒複合的可能性了嗎?”

  正在逗球球的沈寧夏一愣,緩緩地止住了動作。蘇嘉妮道:“你跟大哥之間經歷了這麼多,你捨得把他就這樣讓給別的人嗎?”

  “寧夏,你是我最好的閨蜜,我們不是親姐妹勝似親姐妹,我最希望的事情就是你過得幸福。”

  沈寧夏怔怔地望著窗外,好半天才低聲道:“嘉妮,我跟杜維安,已經走得太遠了。我們之間已經不可能了……”

  她把杜維安推得太遠了,遠得即使是奔跑也追不回來了。

  記得董律師後來回復她說:“杜太太,杜先生說同意你的條件。”她只答:“好,我隨時可以簽字。”

  於是,她在修改好的離婚協議上毫不猶豫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會放手給杜維安幸福!這或許是她能為杜維安做的最後一件事情!

  蘇嘉妮長長地嘆氣,沒有繼續說下去。

  兩人吃完飯,埋單離開。此時,服務員正引領著一對人走來。她猝不及防地與一道視線撞在了一起。

  她看到了杜維安和站在他身邊那位留著俏麗短髮、面容美麗的女子。兩人站在一起,叫人感覺熨帖至極。

  杜維安極是大方,淡淡微笑著攜了那女子止步寒暄:“嘉妮,你們也在這裡。”蘇嘉妮抱著球球與他們聊了幾句,瞧著表情顯然與那女子並不是第一次相見。

  沈寧夏一下子明白了過來,為何今日的蘇嘉妮好端端的會突然提及杜維安。

  沈寧夏則站在一旁,瞧見杜維安身旁的女子含笑逗弄球球,而他臉上亦是一臉溫柔的醉人笑意。這樣的溫柔神色,沈寧夏忽地心頭一抽,一陣痛再度如箭般地she入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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