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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憑怔了一怔,馬上對他提出了反駁:「我頂多是朵向日葵。」

  惹得雷浮潮哈哈大笑。

  洗漱更衣、吃完早飯後,兩人便按照著蕭憑的計劃一路往小別墅開去。路上雷浮潮漸漸注意到了他們的去向,是S市電視台旁的那條臨河大道一帶。

  他心裡一動。

  他一直挺喜歡這條河的,以往在傍晚常常約蕭憑來河畔散步,那些日子中的默契步伐與心無旁騖令他逐漸更加喜歡它了。

  只是前些年他實在太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穩定的家了,手上剛有些活錢,就迫不及待地買下了一所便宜的小公寓——那時候他的經濟能力還不足以支撐他購買臨河的房產。

  後來腰包漲鼓,他卻早已沒什麼心情,也沒什麼精力再來挑選這裡的房子了。

  想到這,雷浮潮不免反覆看了專心開車的蕭憑好幾眼。蕭憑尚未作出解釋,他想了想,仍然沒開口直問。

  順著河道前行沒多久,車子拐進了一座花園小區里,將停之際,他們擦肩掠過了一大片野性熱烈的鮮紅色,雷浮潮下意識地扭頭一望,望見車後甩遠了一處栽滿玫瑰花的絢爛花圃,花圃後頭的二層小洋房雅致漂亮,露台很大,法式長窗,是他最喜歡的那種房子,連窗簾的顏色都符合他的心意。

  「喜歡嗎?」這次蕭憑留意到他的眼神了,笑著問他。

  雷浮潮隱約從他的語氣中預感到了點什麼,登時默然一愣,還沒想好該怎麼表達疑問,蕭憑就搶先續說了下去:「那是我們的家,只不過車庫在前邊,停好車,我就把鑰匙給你。」

  我們的家,這個短句太動聽了,迫使雷浮潮一時間竟然陷入了更嚴重的愣怔。

  直到蕭憑停下車,解開安全帶,歪過身來撈住他的肩膀,親了他眼角一口,才把他勾回神魂。

  「走。」蕭憑把話說得特別簡潔,眼睛裡滿是笑意,拍了拍褲袋中的鑰匙,給他聽金屬相撞的嘩啦聲響。聽上去,裡面的確不止有一把鑰匙。

  雷浮潮從來沒覺得這種普通的聲響如此悅耳過。

  ……

  「這是最後一次搬家了。」蕭憑這麼說,「本來年前一見到你,我就想立刻把它送給你,可是害怕你還在氣頭上,不接受。而且我期望你一來到這裡時,就能看見玫瑰花,一共是九十九株。」

  九十九,這個數字倏地令雷浮潮回憶起多年以前蕭憑埋在他懷裡做出的慌張承諾了。

  饒是關上車門前就得知了答案,做足了期待,這個新家仍然丁點也沒有讓雷浮潮失望。

  比起感動,一走進這棟房子裡,環視四周的每一處布置時,他更鮮明的第一感受其實是震撼。

  倒不是說這裡有什麼過於浮誇的手筆、或者不適宜日常居住的華麗設計,而是因為,他真的很好奇蕭憑是怎麼做到把他的喜好與習慣記得這麼一絲不差的。

  連他自己也絕對做不到如此無微不至。

  不止一個、二樓一共有兩個大露台,其中一個,開窗走出去就能半近不遠地眺望到波光粼粼的河水,而且不是臨近馬路的那一片河灣,故此房子裡依然維持著靜謐,四周惟有清脆的鳥鳴聲;

  不清楚蕭憑使了什麼辦法,儘管坐落河畔,室內卻絲毫也不過分潮濕,令雷浮潮待得很舒服;

  書房、音樂室、家庭影院、簡易的錄音棚……一切都被好好地劃分出來了,樣樣俱全;

  鋼琴不是立式鋼琴,而是一架三角鋼琴,已經有好多年,他的住處沒有空間存放三角鋼琴了,更別提單獨打理出一個房間來存放;

  還有一些可愛討喜的小擺件——包括這些小擺件,也沒有任何一尊是雷浮潮不喜歡的。

  更不要提浴缸的尺寸類型、浴室里毛巾架的高度與長短等等起居問題了。

  雷浮潮啞口無言地漫步巡查每一個房間每一寸角落的時候,蕭憑就一直尾隨在他身後,亦步亦趨,背起雙手暗暗地直踮腳尖,模樣萬分得意。

  ——直到雷浮潮看見花瓶。

  花瓶被擺在鋼琴室角落中的一張小台子上,裡面只放了一朵白色的大百合,瓶形異常眼熟。

  雖然花紋不同了,但辨輪廓,辨材質,這無疑都是蕭憑花了很大精力才挑出來的、與當年那隻碎花瓶樣子最相近的一隻花瓶。

  雷浮潮眉頭一皺,從餘光里察覺到當他們走近這隻花瓶時,蕭憑一下子不再踮腳了,不翹尾巴了,連笑容也收了個乾乾淨淨,面色轉變得相當忐忑。

  其實那隻碎花瓶從來不是雷浮潮心裡的一根刺,但他現下明白了,這是蕭憑心裡的一根刺。

  很可能蕭憑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計劃改變自己的,他不想再摔碎任何他們倆喜歡的「花瓶」了。

  雷浮潮暗暗嘆了口氣,有點心疼地轉移開話題,指了指鋼琴旁邊的那把聽眾椅:「去坐,我給你彈首曲子。」

  說起來,蕭憑布置這棟小房子時,留下的暗示意味也十足明顯,就譬如鋼琴和琴凳邊惟一的一把靠背椅。也或許蕭憑根本無意暗示,只不過是這把椅子在映射蕭憑內心深處不自覺的願望罷了。

  總之雷浮潮流利地試了一試鋼琴的音色,以眼神示意蕭憑坐好,儘量為自己調整出一個舒舒坦坦的姿勢,奏下了第一個音符。

  前奏才響起沒幾秒,蕭憑的眼睛就不可置信地越睜越大,越睜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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