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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劉迪的表情垮下來,頗為感慨:“你當我樂意啊,我哪是當爹的料,還不是我家那死爹非要抱孫子。”

  “……”無語半天,我才想出一句乾巴巴的詞兒,“成家立業嘛,人都得走這一步。”

  “別,”劉迪想都沒想就搖頭,“有一個人管我就夠了。再來一個?我能直接臥軌去。”

  我隱隱聽出了話外音:“你……沒結婚?”

  “對啊,”劉迪理所當然地說,“老頭兒說要孫子,又沒說要孫子他媽。”

  “那孫子他媽呢?”我發現八卦無性別。

  “不清楚,”劉迪皺眉想了想,“這兩年好像去美國了吧。”

  我看出來了,這是一次雙方都很愉快的未婚生子事件。

  王八蛋端著盤子回來時,話題正好重新回到我結沒結婚上,於是王八蛋惆悵了,說你倆怎麼還是這個話題,剛才那麼長時間相面來著?

  一頓飯吃得不久,因為洗澡才是重頭戲。不過我這兩年的近況都交代得七七八八,劉迪禮尚往來,也講了講他自己,不過他的故事確實沒啥內容,無非就是出獄,晃蕩,生兒子,掛名公司經理,繼續晃蕩。不過當聽到王八蛋這些年一直和我有聯繫時,劉迪很是不滿地抱怨,你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這回王八蛋連理都不愛理他了。我也沒搞清楚,這事兒……告訴得著你麼。

  當年我和劉迪並沒什麼交往,如果不是這次重逢,可能這人連個記憶中的光點都算不上。但是重逢了,並且還一同懷念了一下過去,於是曾經的點滴就慢慢清晰開來。我發現這人也不是沒有變化的,因為記憶中的劉迪話並沒有今天這麼多,人也不像如今這麼開朗,倒不是花花那種悶,但怎麼講呢,當時那種環境下,總感覺這傢伙有點陰,仿佛隨時隨地都可能背後給你一刀似的,當然後來證明人家根本不用背後下手,正面襲擊也沒人能把他怎麼樣。而如今的劉迪,少了些陰暗,多了點痞氣,嘴也貧了,不知道是不是這些年應酬出來的。

  填飽肚子,我們便徑直去了更衣室。都是大老爺們兒,互相看看屁股沒啥,我起先真是這麼想的,但當劉迪那挑豬肉似的眼神在我光溜溜的身體上打轉,然後我因為略窘不好對視,轉看王八蛋之後,微妙的氣氛就出現了。

  “看屁啊。”最先出聲的是王八蛋。

  我不樂意了:“喊啥,當年你也沒少看我。”

  這下劉迪來勁兒了:“喲呵,還有這麼一出兒呢?”

  王八蛋也囧了,黑著個臉氣急敗壞:“你他媽給我說清楚,我啥時候看你了!”

  咱有理不怕鞋歪:“剛進監獄的時候,你非逼著老子把衣服脫光,別裝記不住啊。”

  王八蛋愣了下,無力扶額:“操,幾百年前的事兒了……”

  我也有些恍惚。似乎真的過去很久了,為嘛我還記得這麼清楚呢,心理陰影的續航能力忒強了……

  一直聽著的劉迪失望起來:“我還當有什麼桃色新聞呢,沒勁。”

  我拿過浴巾圍住屁股,語重心長地規勸:“桃什麼色啊,多大歲數了,攢點兒精神吧,啊。”

  劉迪不言語,只曖昧地沖我笑。

  我忽然覺出點兒怪異。但轉念,或許是跟花花的事情讓我自己變得不正常了,所以看誰都不正常,這麼一想,也就釋然了。

  洗浴中心的全貌我看看清,反正我們仨泡的是個小池子,私密性很好,完全沒看到閒雜人等。泡舒坦了,我們又被安排到包間,有專業的按摩師服務。這師傅們絕對是專業的,不含任何三俗成分,下手的力道絕對夠卸掉我倆膀子的。

  不過最初的疼痛過後,倒真的舒坦起來。

  “對了王……咳,”我及時截住話頭,趴在那兒努力把臉轉向王八蛋,用姿勢代替稱呼,“你怎麼調到派出所了?”這問題我早就想問,結果一路折騰到這會兒,才抓著機會。

  王八蛋正閉目養神,聞言悠悠睜開眼睛,不緊不慢道:“每年系統內都會有一些內部招聘,參加考試,考過了就轉崗了唄。”

  我聽著挺像那麼回事兒,正打算信,就聽劉迪在旁邊插嘴:“拉倒吧,那麼多想從監獄裡出來的,分數大差不差,憑什麼把名額給你。”

  我一聽,也對啊。雖然不了解,但用腳趾頭想這種部門也不會清得像一汪泉水。

  “少表一次功你能死啊。”沒等我想出個所以然,就聽王八蛋受不了地說,“對了對了,就是這傢伙在背後幫我推了一把,所以我就順利出獄了。”

  犯人幫獄警?社會已經和諧到這種地步了?

  仿佛看出我的疑問,劉迪做出一副很不耐煩地樣子,罵罵咧咧道:“還不是他,這麼多年沒事兒就回訪沒事兒就回訪,靠,你當這是售後服務啊!”

  俞輕舟這回是真的連眼皮都不抬了,眼不見為淨。

  我卻有點兒能理解劉迪。作為獄警,王八蛋真的很盡心。這種盡心不是體現在管理上多麼無微不至,事實上他在監獄裡對人的管理不能說發指,也絕對讓人恨得牙痒痒。但是這麼多年下來,尤其是出獄之後,很奇怪,你莫名的就覺得始終有這麼個人惦記你,雖然這些年我沒出過什麼事,可要是真出了,我想這傢伙一定會幫忙。劉迪和我的情況或許不同,但感受應該有相通的地方。

  正沉浸在回憶里,諾基亞特有的鈴聲忽然響起,在密閉的空間,格外刺耳。

  我們三個里只有王八蛋沒把手機鎖進更衣櫃,特盡職的二十四小時待命——雖然這和他下午曠工去醫院接著洗桑拿的行徑有所出入。

  “就他媽你事兒多!”劉迪沒好氣地罵了句。

  王八蛋全當耳旁風,特自然地從枕頭底下摸出電話,看了眼號碼,愜意接聽:“嘛事兒?”

  應該是挺熟的朋友,因為俞輕舟下一句話是:“吃什麼宵夜啊,你找別人吧,我跟哥們兒泡澡呢。”

  電話那頭又說了句什麼,俞輕舟先是很自然地接了句:“懷就懷唄……”可話沒說完,就仿佛意識到了什麼,臉色大變,“你再給我說一遍!?”

  估計電話那頭不負眾望又重複了一遍,就見王八蛋一股腦爬起來,遍地找鞋:“你在那兒別動,我馬上過去!”

  “誰啊,怎麼了?”見王八蛋急吼吼的模樣,我連忙關心地問。

  把手機扔回口袋,王八蛋努力鎮定:“我哥們兒……”

  “啊?”

  “不是,”王八蛋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語無倫次,連忙糾正,“一女的,我把她當哥們兒……”

  劉迪幸災樂禍:“趕緊回吧,你都讓你哥們兒懷上了。”

  顯然,劉迪正中紅心。王八蛋也沒工夫和他耍嘴皮子,扔下句“改天再敘”,旋風似的刮離現場。

  人都走了,劉迪還揶揄呢:“我估計這改天得挺遙遠。”

  好吧,我認同。懷孕啊,要忙的事情可就多了。

  少了王八蛋,我和劉迪真沒啥共同語言了,於是接下來的時間裡只剩滿室的捶背聲。漸漸的,我的眼皮越來越沉,居然就這麼睡著了。

  因為睡得不踏實,做的夢也亂七八糟,一會兒是監獄裡,一會兒是監獄外,有些是發生過的,有些是臆想的,全無邏輯。直到夢裡吹進一陣風,吹得臉上熱熱的,痒痒的,我才掙扎著脫離夢境,慢慢甦醒。

  然後就見兩張按摩床不知什麼時候拼到一起了,劉迪這會兒躺在旁邊,正側著頭近距離看我。

  剛睡醒的腦袋有點兒木,我下意識地搜尋,發現屋裡就剩下我倆,又過了很久,我的焦距終於和他的對上,才意識到剛剛夢裡的溫熱才不是什麼風,而是這傢伙的呼吸。

  怪異感捲土重來,我有些不自在,但往後躲就太娘們兒了,所以我沒動,努力皺眉做出一副不解狀:“幹嘛呢?”

  劉迪眨了下眼,倒是真的自然:“其實仔細看,你也沒老太多。”

  一口老血梗在胸口。我皮笑肉不笑:“謝謝。”

  劉迪嘴角勾起一個微妙的弧度:“我以前是不是說過你長得挺帶勁兒?”

  “……好像吧。”其實我完全沒印象。

  “我現在還是堅持這個觀點。”

  “然後呢?”

  “你為什麼不結婚?”

  我知道他有後話,但我沒想到後話是這個。這話題轉的,我長得帶勁兒和我為嘛不結婚之間,有必然的聯繫?

  為什麼不結婚,這個問題我比誰都想知道確切答案。又或者我已經知道答案了,只是不想承認,尤其是現在這個情況下,結婚,沒那心氣兒了,不結,也是一個人。

  偷車,進監獄,氣死父親,孤獨終老,合著馮一路這輩子沒正經干成過什麼事兒。

  千思萬緒間,劉迪不知道什麼時候貼了過來,幾乎是貼到我身上了,隱約還能感覺到他的下面……

  “你不會是跟女的不行吧?”劉迪問,嘴唇幾乎蹭過我的臉。

  別說跟男的,就是跟女的這些年也沒這麼近乎過,當下戰慄就傳遍我的全身,所到之處無不留下片片雞皮疙瘩,大腦更是完全空白,比雪都白。

  “那跟男的呢……”

  問這話的時候,劉迪幾乎要壓到我身上了。

  我哪還管那麼多,當下手腳並用把人弄下去,然後用比王八蛋接完電話還要快的速度爬起來,不管突兀不突兀,嘴裡就一個勁兒念叨:“時候不早了我得趕緊回去家裡還有人等著呢……”

  劉迪倒挺配合,沒吐槽我拙劣的退場詞,只是更衣室穿衣服的時候忽然想起似的來了句:“那個啞巴也該出獄了吧……”

  這話像是自言自語,但我覺得要是不接茬兒得冷場,於是為了避免尷尬,還是應了聲:“呃……嗯。”

  劉迪微微挑眉,狀似無意地問:“你們還有聯繫呢?”

  何止聯繫,都快糾結成亂麻了。

  但是對劉迪,我不覺得有必要說啥,於是還是個簡單的:“嗯。”

  至此,劉迪再沒出什麼么蛾子,只是分別時要了我的電話,說以後常聯繫。

  我想說聯繫你妹,但一想到最近的煩心事兒,好像有這麼個傢伙解悶兒也不錯。自打弄清了我對花花的感覺,我就上網找了相關資料,也大概知道同志是個怎麼回事兒了,但我卻不能確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劉迪問我跟男人行不行,我可以很肯定地說,跟花花,行,跟別人……沒底。所以如果劉迪真的也是同道中人,那是不是可以和他溝通溝通這方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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