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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科學啊!我站在門口苦思冥想他倆可能去的地方,想得腦瓜仁兒疼。

  可是我不想放棄,因為我現在真的很需要和一個人說說話,喝喝酒,不管誰都行,反正喝的不是酒而是寂寞。

  正當我運用頭腦風暴搜尋一切周鋮和小瘋子可能去的地方的時候,眼前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周鋮站在我面前,雙眼微眯,不太健康的紅血絲下透著隱隱殺氣。

  我百思不得其解:“你在家幹嘛這么半天才開門?”

  我總覺得周鋮用盡全身力氣才克制著沒把門板摔我臉上。

  眼看著周鋮轉身離開,我連忙抱起啤酒緊密跟上。

  一進客廳,我就覺出了不尋常——小瘋子也在,且以一個絕對算不上雅觀的姿勢半躺在沙發里,T恤松垮垮套在身上,下面一個四角小內褲,呃,很居家。

  小瘋子大咧咧任我看,很是坦然,只是眉眼間儘是不滿:“馮一路你可真會挑時候,正幹得慡……”

  周鋮沒讓他把話說完,抓小雞似的三兩下就把人塞進臥室,末了在外面拿鑰匙乾淨利落地反鎖上了。

  我很感激他。

  小瘋子好意思說,我是真不好意思聽。

  “正好睏了,睡個午覺,你倆好好聊啊——”

  隔著門板,某人洪亮的聲音依然飄飄悠悠穿透出來。

  周鋮臉上烏雲密布。

  我無比崇拜地仰望著他:“這號媳婦兒,也就你消受得起。”

  周鋮坐下來,看了眼地上的啤酒箱:“你大白天不在飯店好好呆著,來我家就為探討我媳婦兒的受眾面兒?”

  我不懷好意地挑挑眉毛:“媳婦兒這幾個字兒你叫得挺溜啊。”

  周鋮彎腰把啤酒箱上的膠條撕開,掏出幾罐啤酒放到茶几上:“只是個稱呼,你要是不想的太多,這和名字沒差別。”

  “其實我一直沒想通,小瘋子不是直的麼,怎麼就喜歡上你了?”

  周鋮笑了下,問:“你是來跟我喝酒的,還是來挖八卦的?”

  我打開兩罐啤酒,把一罐塞到周鋮手裡,然後很恭敬地問:“雙管齊下行嗎?”

  第84章

  周鋮是個略顯淡漠的人,對自己的事情尚且不熱忱,遑論別人,所以他可以照顧這個,關心那個,但通通很有限。比如一件事,他勸上你兩句,你愛聽不聽,他反正盡到義務,再比如一個秘聞,大家都心心念想知道真相,他卻完全不感興趣,因為百分之五十的情況下他已經參透真相,另百分之五十的情況下,他確實就是沒有興趣。往常我把他這種性格歸為“欠揍”,但今天,我破例把它劃為了“體貼”。

  如果一個哥們兒抱著一箱啤酒來找我,那我打破沙鍋問到底也要弄出真實的緣由,因為不明不白的酒喝著鬧心。可周鋮完全沒有,巨配合,我不想說話,他就不吱聲,我問問題,他就回答,而且整個人的狀態很愜意,於是讓你也就跟著愜意。

  “你不知道小瘋子為嘛會看上你情有可原,那你怎麼也看上小瘋子了,這個總該清楚吧?”我橫躺在沙發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在啤酒的舒慡里幽幽嘆息。

  “無所謂看上看不上,”周鋮淡淡笑,“最初我覺得我們倆根本不可能,所以他提的時候我拒絕了。”

  我奇怪地問:“那後來怎麼又搞一塊兒去了?”

  周鋮難得皺眉,思索片刻,輕輕搖頭:“這就不太好歸納了。總之我這邊就覺得放不下,沒事兒就想看看他是不是又抽風了,算不上提心弔膽吧,但總覺得心裡頭有個事兒。”

  這感覺莫名熟悉:“於是惦記惦記就把人放心裡了吧。”

  周鋮樂,也不反駁,只說:“或許吧。”

  “那你跟小瘋子這樣的在一起不累麼?”我發誓我這真不是挑撥,純屬代表廣大人民群眾提問。

  周鋮放下啤酒,轉身過來,擺出個很正式很認真的坐姿,然後緩緩道:“我覺得你可能有個誤區。”

  我連忙禮尚往來,也放下啤酒正襟危坐:“洗耳恭聽。”

  周鋮淡淡揚了下嘴角,不算笑,但整個人明顯是愉悅的:“容愷的性格呢確實挺鬧騰,人也沒心沒肺,可越是這樣的人越沒壓力,同樣在他身邊的人也就不會有壓力。”

  我不能苟同:“鄙人壓力很大。”

  周鋮這回是真樂了,肩膀抖了半天,過了很久,才說:“其實一個人帶給另外一個人的壓力,更多時候是心理上的。比如你猜不透對方的心情,不知道對方想做什麼,你殫精竭慮,可依然活在不確定的恐慌里,因為你怕你的猜測也是錯的。”

  我沒接話,我不敢接話,我總覺得周鋮意有所指。

  “但容愷就沒有這些問題,”周鋮話鋒一轉,回到最初,“他的心情都寫在臉上,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在想什麼,要做什麼,比菜單還明朗,所以讓人感覺很輕鬆。”

  我想到了周鋮的前兩任,已經故去的那位我不了解,但從一些破碎的線索里還是能拼湊出一個心理不太正常的傢伙,大金子心理倒沒問題,但,如果周鋮真的動過和他永遠的心思,那這絕對不是個輕鬆的念想……“其實我不是個喜歡照顧人的人,”周鋮忽然說,“我會嫌麻煩。”

  我說:“那正好,小瘋子完全不需要別人照顧,真的,你看他好像不懂事,但其他把咱們幾個這些年的好日子加起來,監獄裡外都算上,沒準兒也趕不上他的多,他有絕對的能力把自己的日子弄得特舒服,苦了全天下也不能苦著他自己。”

  “是啊,”周鋮輕輕呼出一口氣,“他只需要有個人陪著玩兒就成了。”

  我湊近打量:“怎麼,瞧著你還挺惋惜?”

  周鋮淡淡嘆息:“偏偏就在他身上,我開始想照顧人了。”

  我暈:“你個倒霉催的。”

  周鋮也點頭:“可不是,他現在每天說的最多的話就是你怎麼什麼都管。”

  “哈哈……”

  那天我和周鋮喝完了整整一箱啤酒,後來我倆都喝高了,而且我倆喝高的症狀還出奇的一致——話多。我隱約記得自己好像說了不能沒有花花之類面子裡子全丟光的話,可是周鋮回了什麼,完全沒了印象。

  第二天我睡到中午才起床,或許是睡得太多,起床後很長一段時間都頭重腳輕。而且我是在自己房間醒過來的,很神奇。打電話給周鋮,那邊沒接,我也就不再打,免得又壞了人家的好事。

  肚子唱起了空城計,我剛想下地弄點兒熗鍋面,卻發現床頭柜上放著張字條。

  【鍋里有粥,你今天就別來飯店了,在家休息。】

  沒有落款,但我認得,雖然語氣有點兒陌生,因為在我的印象里這話該是“你今天就別來飯店了,在家休息吧。

  ”

  花花的字就是他的聲音,在過去漫長的歲月里已經印在了我的大腦里,就像一個熟人用陌生手機給你打電話你仍然聽得出是他。

  起身走到廚房,電飯鍋的保溫燈依然亮著,我不著邊際地想不會煮成米飯了吧,一開蓋,香氣撲面而來。

  皮蛋瘦肉粥。

  剛出獄那會兒我們也總熬粥,但只是米和水,再就點兒饅頭小鹹菜。我還記得曾念叨過,這輩子就是喝白粥的命了,結果被小瘋子一頓鄙視,說我沒志向沒追求沒發展沒前途,周鋮也難得跟小瘋子一個鼻孔出氣,說別這麼想,不然你可真就只能一輩子喝白粥了。唯有花花,寫了一句:沒關係,我給你煮帶肉的。

  多少年前的事兒了?我一邊喝粥一邊掐著指頭算,然後想,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記得,還只是歪打正著。

  一碗粥下肚,整個人在暖洋洋的飽腹感中活了過來,想來想去,還是手賤地給花花發了條簡訊。

  【粥很到位。】

  這純屬廢話屁話沒話找話,而且完全可以在晚上花花回來的時候遞上,所以我說了,就是手賤。

  可是我等了快半個小時,手機依然沒任何動靜。我甚至特意發簡訊給10086查餘額,確認自己沒欠費。

  煩躁像從塑料環里吹出來的肥皂泡,一溜溜往上飛,粥鍋稀里糊塗地見了底,等反應過來時,我覺得自己成了一個巨大的水桶,仿佛稍一磕碰,那肚子裡的湯湯水水就得溢出來。

  我決定出去走走,一來消化消化食兒,二來找點兒事情做也就不會分分秒都惦記著那該死的簡訊了。

  彼時是下午一點四十分,陽光明媚,但沒前兩天那麼曬了,小風吹在身上挺涼慡的,我順著樓前的馬路走了個下坡,就到了一個小公園門口,這地兒以前只有幾棵破樹,人造湖全年無水,連晨練的老頭老太太都不願意光顧,不過去年市里投資進行了擴建休整,現在是松柏成林,湖水假山交相呼應,儼然成了深受群眾喜愛的戶外踏青場所。

  正值上班時間,公園裡人不多,偶爾小樹林邊兒的長椅上有幾對談戀愛的,抱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難捨難分。我原本想找個僻靜的地方坐坐,奈何每到一處都會在方圓幾米內發現鴛鴦,弄得我倒很尷尬,後來一想,得,老子是來運動的,去活動區吧。

  所謂活動區,說白了就是有些活動器械,現在好多規劃不錯的小區也有這個,什麼扭腰的走步的仰臥起坐的等等,公園的更多元化一點,還有鞦韆和滑梯,我過去的時候,一個包子臉的小傢伙正在那兒盪鞦韆。

  小孩兒五六歲的模樣,穿著一身藍白相間的休閒衣裳,頗有海軍風。他盪鞦韆的技術很嫻熟,對於我的到來完全無視,一蹬一悠好不自在。

  跟小孩兒搭訕容易被人家爹媽誤會成怪叔叔,雖然放眼望去他爹媽好像不在身邊兒,但誰知道下一秒會不會從陰暗的角落裡蹦出來呢。所以我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禮尚往來,也無視對方。

  逕自走上踏步的器械,我深吸口氣,在鳥語花香中吭哧吭哧大踏步走了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反正後背是已經被汗浸透了,T恤粘在身上不大舒服。之前喝的粥倒是消化了大半,這會兒感覺不像水桶了,頂多像個水碗。放緩步子,我準備停下來休息休息,卻一眼瞧到小孩兒那鞦韆要盪到天上去了。

  暈死,你當自己是蜘蛛俠呢?!

  “你別悠那麼高,危險!”我大聲喊,也顧不上自己像不像怪叔叔了。

  小孩兒在天上往下看我,然後視線隨著鞦韆劃了個半圓兒,等第二回到制高點時,才奶聲奶氣地大聲問:“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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